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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飚回忆抗战胜后斗争在北平军调部

 兰州家长 2022-03-20

斗争在北平军调部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经历了八年的中国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取得了最后胜利。正当全国人民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时,内战的阴影却已经悄悄逼近。

蒋介石施展了反革命的两手来对付我党我军:

一手是武的。他在美国帮助下,把国民党军队从大后方西南地区急急忙忙地运到东北和沿海地区,抢占重要城市、交通枢纽和战略要地;暗中命令已投降的日伪军抗拒我军受降和接管城市;甚至派遣军队进攻我解放区军民。

另一手是文的。他假意邀请毛主席到重庆去进行和平谈判。蒋介石搞重庆谈判,除了迫于解放区的强大、大后方人民的反对内战以及国际上的朋友反对国民党战争政策而外,还怀着两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是,以假谈判掩护真备战、真进攻。就在重庆谈判的同时,他加紧军事部署,秘密颁发了大量《剿匪手本》,发出“剿共”密令,命令国民党军队向我军发动进攻,制造军事冲突。

另一是,阴谋把毛主席扣留在重庆,妄图使我党我军群龙无首,任其宰割。

针对蒋介石的反革命两手,党中央确定了我们的方针:针锋相对,寸土必争。我们一方面揭露蒋介石的内战阴谋,反击国民党的进攻挑衅;一方面为了争取和平,毛主席同意亲赴重庆和蒋介石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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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许多同志,还有国统区的民主人士,都担心蒋介石下毒手,为了毛主席的安全,劝他勿去重庆。但是毛主席胸有成竹。他对留在延安的中央领导同志和各大解放区的领导同志说:我去谈我的,你们打你们的。对于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你们要狠狠反击,狠狠地打。你们打得越狠,取得的胜利越大,我在重庆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事实证明了毛主席的预见,证明了党中央“针锋相对”方针的正确。

国民党军队进攻解放区,到处碰得头破血流。一九四五年九月,山西的阎锡山集中十三个师进攻我晋冀鲁豫军区的上党根据地,遭到我根据地军民迎头痛击;十月,我们发动反攻,歼灭了敌军三万五千人。同时,绥远的傅作义侵占了我归绥、卓资山、丰镇、集宁等地后,企图向张家口进犯。

根据军委中央指示,我们晋察冀军区和晋绥军区共同组织绥远战役,对傅作义部队进行反击。在聂荣臻、贺龙同志统一指挥下,我军经过几次激战,共歼敌一万二千多人,解放了绥东、绥南地区。在其他地区,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也都被粉碎了。

蒋介石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于十月十日签订了一个《国共双方代表会谈纪要》,也就是《双十协定》,并不得不让毛主席回到延安。

十二月十五日,美国政府派遣前陆军参谋长马歇尔来华,以“特使”名义“调处”中国内战问题。

一九四六年一月上旬,我党代表和国民党代表在重庆签定了《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的协议》和《关于建立军事调处执行部的协议》,还签发了《关于停止国共冲突的命令和声明》。

根据协议,在北平设立军事调处执行部(简称“军调部”),作为执行停战协议的机构。军调部受军事三人小组(由周恩来、张治中和马歇尔三人组成)领导。军调部由中国共产党、国民党政府和美国三方各派一名委员组成。我方代表是叶剑英同志,国民党代表为郑介民,美方代表为饶伯森。

一月十一日,军区领导通知我:马上去北平,参加军调部我方代表团的工作。当时,我除了担任军区副参谋长外,还兼任野战军参谋长的职务。(打绥远时,中央要华北地区组织野战军,聂司令员命我到大同附近组织野战军司令部,并兼任参谋长。)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其他准备,只是扼要地移交了参谋部的工作,就匆忙乘飞机,于当天就赶到北平。

我刚走进北京饭店,向秘书长李克农同志报到,他就交给我一个任务:参加十二日举行的三方参谋长会议。当时我方代表团还没有参谋长,我的职务是副参谋长,所以由我参加参谋长会议。

十二日上午,我从住地北京饭店,驱车前去开会。会址在协和医院。该医院原来的病房,这时都改作军调部的办公室。

这是军调部正式成立前的一次预备会议。会议开始前,先定座位。美方参谋长赫斯克是会议主席,坐在会议桌中间。他安排我坐在左边,叫国民党方面的参谋长蔡文治坐在右边。为什么这样安排呢?也许是他按照美国的习惯,认为右边比左边要高贵一些;也许是他参照一些外国议会的传统,让左派坐左边,右派坐右边。无论他出于什么动机,对此我并不计较。

但是,对于会议上的辩论,我寸步不让。

由于是第一次会议,所以国共双方都没有提出具体问题讨论。一谈判和辩论的焦点集中在政治原则上。蔡文治一开始就吹嘘国民党如何为争取和平而努力,对中共如何“宽大”,并反咬一口,污蔑我党我军进攻国民党军队,破坏和平。他言词激烈,甚至谩骂我们为“共匪”。

我当然不客气,也骂他们为“蒋匪”。我一方面表明我党我军反对内战、争取国内和平的诚意;一方面用大量事实揭露国民党发动和扩大内战的阴谋。我还指出,国民党不是真心诚意地来谈判和平,而是想从谈判桌上捞取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

美方的赫斯克假装居间调停,实际上是帮着国民党说话。

这次会议就这样在火药味很浓的唇枪舌剑中结束了。

当走出会场时,我和蔡文治彼此脸红脖子粗,都是气呼呼的。可是,不打不相识,这次交手却为几十年后我们两人间的交往打下了基础。一九八O年六月,我作为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应美国政府邀请访问美国时,居住在美国的蔡文治伉俪盛情邀请我和赵兰香到他们家中作客。回国后,我向叶剑英同志转达了蔡文治先生的间候,并建议叶帅邀请蔡文治先生来华访间。后来,蔡文治夫妇几次回国访问和开会(黄埔同学会),也来我家作客。“相逢一笑泯恩仇”,历史上的恩恩怨怨,决不能阻止炎黄子孙间现在的友好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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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叶剑英同志从重庆飞到北平。我向他汇报了谈判情况。同时,我建议尽快派参谋长来。因为,这次会议的参加者中,虽然我和蔡文治的军衔都是少将(蔡文治后来提为中将;我军干部本无军衔,因要参加军调部工作,所以军委中央特别任命了一批同志为将校),但是从职务上看,赫斯克和蔡文治都是参谋长,而我是副参谋长,因此,我方如能及早派参谋长参加会议,将有利于工作和斗争。

叶剑英同志告诉我,中央已任命罗瑞卿为参谋长。他要我马上和美方联系,请美方派飞机到承德去接罗瑞卿同志。

我经过联系后,于次日上午十一时乘美机到达承德。下午四时从承德起飞,不到一个小时就返回北平。除了罗瑞卿同志和我外,同机到北平的还有李聚奎同志,他是到军调部来参加我方召开的各解放区参谋长会议的。

罗瑞卿同志来后,我在军调部的工作重点就转到交通间题上。因为,我还兼着我方代表团的交通处长。而交通问题,是我们和国民党方面斗争的重点之一。国民党想通过对铁路、公路等交通线的控制,加快运军队、运武器到东北和沿海地区,增强军事力量,以便扩大内战。我们就在会议上揭露其阴谋,想方设法阻止或迟滞国民党军队利用交通干线进攻解放区。我作为交通处长,就要多方收集有关资料和情况,提供给叶剑英同志参考。当然,代表团本身的交通问题,如和美方联系飞机等,也由我负责解决。

后来,军调部派出了一些交通小组到各地去解决交通问题。记得派到热河、北平的小组中,我方代表是陈伯钧同志;派到枣庄去的我方代表是黄镇同志。

除了会议桌上的斗争外,我们还要同国民党特务作斗争。

我方代表团人员住在北京饭店一层和二层的一部分房间,国民党代表团住二层一部分和三层一部分,美方人员住在三层。为了监视我方人员,国民党派特务密布在饭店门口和一层、二层的走道内。连我们的汽车司机也大都由特务充任。

有一次,李克农同志叫我去办一件事:把化学家陈景昆先生(在延安边区政府工作,家住北平)的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儿接出来,作为我的女儿送到张家口,转去延安。我从北京饭店偷偷地溜出去,不料还是给特务盯上了夕我在街上走了几圈,看看后面的尾巴还在,就走到东安市场,从西门进,往人丛里一钻,由北门出,总算摆脱了特务追踪。把陈家小女孩接出来后,就住在我的房间里,对外称是我的女儿,第二天把她送到张家口去。

特务大概也总结了经验教训,以后我每次出门,身后总有两个特务盯着。而当时我出外活动特别多。因为,我在晋察冀军区兼任联络部长,抗战期间曾向北平、天津、保定等地派遣过四、五十位同志做地下工作。抗战胜利后,一些人失去了联系,所以,我到北平后就要去找他们。另外,华北局、城工部等兄弟单位也托我联络派出的同志。我频繁外出,更引起了特务对我的关注。而我行动时也特别小心,每次总要在马路上、胡同里兜上几圈、十几圈,直到确信甩掉了尾巴,才去进行联系。

不仅如此,甚至我出去散步、看电影,也有特务跟着。有一次,我到电影院买票时,看见两个特务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我就多买了两张票,送给他们并说:“别在外面等着,来,一起进去看电影。”他们被我这个举动搞得措手不及,一面接过电影票连声道谢,一面喃喃地说:“我们是奉命行事,嘿嘿,例行公事。”

时间久了,许多特务的面孔,我都熟悉,甚至有的特务住在哪里,我也知道。有一次,我发现经常在北京饭店内监视我们的一个特务,有好几天不露面了,一间别的特务,说是在家打摆子(发疟疾)呢。我就上街卖了点奎宁,到他住处—北京饭店后面的一所小房子—去看他。这个特务十分感动地说:“我这工作不是人干的。病了没有人管我,你们共产党倒来照顾我。”

于是,我和他就交谈起来。他把特务内部的情况,包括对我们代表团领导同志钉梢的分工情况,也告诉了我。例如,谁负责监视李克农,谁负责指挥特务司机等等。

我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末,对叶剑英呢?”

他迟疑了一下说:“那就不仅是派人监视了。”

我一听话中有因,就套他一下:“这我知道,你们还用别的方法。”

“啊,你们也知道!”他显得有点惊奇。.接着,他又解释说:“不过,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翠明庄方面的事另外有人负责。再说,像这种安装、窃听的技术,我也不懂。”

原来,国民党专门给叶剑英同志拨了栋房子,作为住处。这栋房子叫翠明庄,在东华门拐角处。

我把特务所说在翠明庄装有窃听器的消息,告诉了李克农同志。他开始有点不相信,说特务怎会透露如此机密的情况,别是假的吧!后来,我们到翠明庄去检查,果然找到了窃听器。李克农对我说:“你真行,连特务都为你提供情报。”

接着,我们把窃听器按原样放好;然后把国民党代表找到翠明庄,当着他们的面挖出窃听器。国民党代表脸红耳赤,十分尴尬。

后来,我们在另一个地方,为叶剑英同志找到了住处,大家称它为叶公馆。

以后,我和宋时轮同志等也搬出北京饭店,住到了西皇城根附近的蒙福禄馆。我还从张家口搞了辆摩托车来,放在蒙福禄馆外面。我出门就骑摩托车,特务追不上,只好在后面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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