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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季风 到这个世界上，能一个人呆会儿，于我而言，是最奢侈的想法 开春的速度像妈的脾气，说来就来，来必凶猛，这阵子别说羽绒服，棉外套都多余，感觉用不了几天就该穿短袖了。秋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大衣披上，不然进门准会被训，连说辞她都能背个八九不离十。 妈真是老了，以前话少精致，现在絮叨邋遢，特别是爸走了以后，她干脆把自己关了长期禁闭，整天围着阳台上的乱七八糟打转儿。 风还是凉，出门早会感受到冬的余威。秋烨思忖着，怎么把刘叔叔介绍给妈。爸离开七年，再深的感情也该走出来了，如果能找个伴儿，她应该会更好。不过，秋烨也做好了准备，之前几次和妈谈这事，都是没开头就被结尾。 妈果然在阳台上呢，开春时节她更要折腾那些盆盆罐罐，从小不知春种秋收的老妈，如今迷上了种一切。不对，应该是祸祸一切。 “妈，我刚才看见一对儿老夫妻，真羡慕啊！” “行了，你爸没了，我再找也不是老夫妻，是老别扭。你还是省省吧！” 秋烨叮叮咣咣把排骨扔进高压锅，一脸不悦地嘀咕：“以前嫌我爸倔，现在比我爸倔一千倍！一万倍！根本没法聊天儿，都不知道人家要说什么就怼！好玩儿吗？” “不知道你要说什么？瞅你那小脸儿，我一瞄就知道你要叨叨什么料！行了，你妈有退休工资，有房，身体健康，你就知足吧！什么都不麻烦，你着急打发我干吗？” 看来今天薄荷种的心情不错，妈没发飙！秋烨准备结结实实蹬鼻子上脸一回，要不然，永远别想把话说透！ 排骨入锅，西红柿切好，鸡蛋打散，秋烨拎过马扎儿坐阳台门口：“妈，我不跟您绕弯儿了，李亮他们单位老领导，去年退休的刘总，老伴去世两年，想再找个伴儿，他家孩子特支持。我想让您和他见见，成不成您定，给自己一个机会。论条件，人家正厅级，退休工资……” “打住！”妈的眼珠子快努出眼眶了，泥了吧唧的手直指秋烨鼻梁子，“你干吗这么着急把我交给别人？当年我可没催你婚啊！” “妈，我是好意！您一个人住，出点事我都不知道。再说了，人最怕孤独，您都七年没伴儿了，我理解，肯定特别难受。妈，我们不封建，您再找我举双手赞成。只要不是老骗子，您满意我就满意。” 妈突然低下头，抠哧着指甲缝里的泥巴，这样的沉默让秋烨有点慌，想不出说什么缓和气氛。 妈先开口了：“烨儿，你看那个电视剧《人世间》了吗？” “看了，感觉不错，但我……” “你注意剧里冬梅妈的一段台词了吗？大概是'孤独很可怕，但比孤独更可怕的是别扭’。烨儿，我当年给你介绍对象，你说，妈这不是对我好，是您自己觉得对我好。嗯，特别有道理。现在咱俩只是换了位置而已，我孤不孤独，应该是我的感觉，如果我需要帮助，会告诉你。千万别用好心，替了别人的思想，那样大家都难受。” “妈，您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我真是看您太孤单了，要不您搬过去和我们住？” “不了，我生活在嘈杂里大半辈子，真是够了！小时候住大杂院儿，小声说话都有人听见。长大点家里兄弟姐妹多，上厕所都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大学住宿舍，上班住宿舍，结婚以为能有自己的空间了，你奶奶生病来住，你出生，你小叔上学来借宿，这家就没清静过。生到这个世界上，能一个人呆会儿，于我而言，是最奢侈的想法。” 我最怕的孤独，是妈妈最向往的奢求，人和人天天生活在一起，却又不能真正彼此懂得。秋烨一时发上了呆，感觉妈妈离自己又近又远。 收拾停当，秋烨准备离开，妈没有送的意思，继续去阳台折磨她的花草，关门前妈的声音飘过来：“烨儿啊，我尊重你的婚姻，尊重你的习惯，你们也要学着尊重我的孤独，不要替我觉得，那样你就不难受了。” 风停了，午后阳光洞穿行道树的枯枝，洒下一片又一片奇异的画作。秋烨盯着一处细看，孤零零的巨臂伸向柏油路面，煞是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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