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叩门

 新用户1606Lek8 2022-03-25

门开了。我推开虚掩的门,把头小心地探进阔别已久却始终不曾离开我心头的萦绕着的梦中。她坐在梦的中央。

腊肉和柴火的味道立刻围上了我。我半边身子侧踏入门槛,另一边的手抬起朝着她挥了挥,嘴里脱口而出憋着的几个招呼词。她恍惚抬起头,咧开了笑容,手自被炉里拿出,尔后撑着木桌立起身子,干瘪的嘴巴里冒出几个和柔的词语。我不好意思地立在门旁,父母紧接着从门外走进屋子。看着父母和她交换话语,我知道,这里不属于我了。

于是翻身退出门外。空气冻冷,天压得蛮低,几粒雪点躺在干枝上,其他的白色都汇聚在了树根。我走上去,把雪拍掉,让它们能亲吻土地。我静默着,又回身进屋拎出来一张板凳,中间路过了她和我们以往的时间。

把身子压在板凳上,我吐出一口气。面对着我的是大片大片的淡的黄和绿,裹围着这它们和我们的,或许没有“我们”,是淡绿近黑的远山,几只母鸡在田间点着头抚摸着土地,一条黑白斑点的狗在枯叶堆边打闹,卷起几片干湿的叶。

她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我赶忙站起身子来。她套着的臃肿的红色棉袄下大约也不是健壮的躯体,她对我说了一些话,我已经不会说这里的话了,不会家乡的话了。我的外婆把茶递给我之后就蹒跚地踱回了屋子。我拿着茶,看着她把门带上,我感到一些悲哀,又坐在凳子上。门的右边不远耽搁着没收拾完的杂乱的柴火,不过没关系了,这里只有她伴着这些睡在土上的孩子们,也很少有人会嫌弃没被整理好的它们的杂乱。顺着柴火的方向,就出了院子——其实只是门前用水泥铺成的一块地——进入了用白色塑料和一些绳条胡乱连结起来的用木篱笆围成的菜园。我的外婆完全能而且似乎好像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我抿了一口茶,舌头被烫得热辣的温暖。想起很久以前的我用菜刀和绳子做成的石片尖的那根长矛,不知是否还立在那间屋子里。不过现在我也不会这样做了,除开年纪增长不合适之外,也忘却了那些巧妙的做法了。

我好像和这些空间隔开了。

门隔着我和她。

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从屋子后面的低山头传过来,我恍然地好似被什么领着,起身把茶放在凳子上,自屋侧的石板路上了后山。

台阶泛着片片青苔,灰白的墙壁点缀着丝丝黑泥土,我顺台阶而上,乘着泥土和树枝的凝视和没有的缓慢的风,穿过短暂且迂回的很多莫名的树干,我转角看到了一件木房子。我刹那好像撞见了时间。于是顺着以泥土取石板而带之的小径,打开外面的门栓进入了木屋。

木屋里面的空气带着很浓烈的木头和封尘的时间的味道,我抬头,视线恍然间撞见了外公的牌位!我才忆起原来这后面是母亲儿时和她的父母所住的家,现在用来存放外公的牌位。

牌位没有配着外公的照片,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我想走近去看外公的名字,却恍惚间害怕起来,觉得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但是又觉得很亲切,好似要沉进去一般。我不安起来,但却不想逃走。于是立在了时光里。但我终于没有走近他。我向他深深鞠了个躬,退出了木屋,带上了木门,卡上了木栓,这样,我和他之间又隔着门了。

我感到寒冷,不能再待在屋子外了,于是下了山,拿起冷了的茶,拎起凳子进了屋。但奇怪,我自觉没有去很久,但为何茶却冷了呢?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任何事物在外面都会像没有根的死树枝一样冰冷。

进了门,看着外婆和搁在屋角的长矛,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害怕,那是我的外公呀。几年才进几次门的父母和外婆交谈着,我感到彷徨。我想在门内待着,但终于,我还是要待在外面的。

于是,片刻后,我又出了屋子,看着环山和盖在头顶的很高的天空,走到了田里,脚踏着厚实的土地。我猛然回头,却看见屋子那边,不知何时,门关了。

【推荐语】作者以梦境为背景,梦中游了一次自己的外婆家。对外婆语言、动作、神态的描写十分生动,对自然景物,比如雪的描写细致入微,能引起读者的共鸣。文章后面写到自己内心的纠结,文笔十分优美。赞!(陈泰然)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