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每日一话day152:“我们自己的‘茶道’是什么”

 亘心为上 2022-03-26

今天给学生讲解了一首皎然所作的茶诗《饮茶歌诮崔石使君》,这首诗或许一些人不知道,但这首诗却是茶诗中最早记载“茶道”一词的。怎么一回事,听我来说一说吧。

先来看一下皎然的这首诗:

越人遗我剡 [shàn]溪茗,采得金牙爨[cuàn]金鼎。

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这首诗题目里的“诮”字不是贬义,而是带有诙谐调侃之意,是调侃崔石使君饮酒不胜茶的意思。崔石大约生活在贞元(唐德宗年号,公元785—805年)时期,初任湖州刺史,当时皎然居于湖州妙喜寺,两人同饮茶,皎然做此作品。

《饮茶歌诮崔石使君》是诗僧皎然同友人崔刺史共品越州茶时即兴之作。皎然长年隐居湖州杼山妙喜寺,但“隐心不隐迹”,与当时的名僧高士、权贵显要有着广泛的联系。

说起皎然,是唐代中唐时期一位著名的僧人。论起唐代僧人,不能说不厉害。为什么呢?佛学家有唐三藏、鉴真,天文学家有僧一行,书法家有怀素和尚,而我们这首诗的作者皎然更是集合了佛学、文学与茶学等于一身。他留存后世的有一部诗歌评论《诗式》,与严羽《沧浪诗话》、钟荣《诗品》,都是古代重要诗歌评论著作。

皎然(公元约720年——约公元803年 ),俗家姓谢,字清昼,湖州长城(长兴)人 ,他自称是谢灵运的十世孙,但据《唐才子传·颜真卿传》及《旧唐书》记载皎然是东晋名将谢安十二世孙,因皎然更重视谢灵运名气故自称谢灵运十世孙。他在文学、佛学、茶学等方面颇有造诣,与颜真卿、灵澈、陆羽等和诗,现存470首诗,多为送别酬答之作,情调闲适,语言简淡。

皎然访名山,遍寻大德之人,常入法席,四处参学。他不但精研佛典,且对子史经书等,都颇为精通。所到之处,都极受尊崇。京师之诸王公、大臣对他礼遇有加,诸郡之达官贵人对他非常钦敬。

皎然常以诗会友,与许多文人学者颜真卿、韦应物、卢幼平、吴季德、李萼、皇甫曾、梁肃、崔子向、薛逢、吕渭、杨逵等,都过从密切。皎然的《诗式》为当时诗格一类作品中较有价值的一部。其诗清丽闲淡,多为赠答送别、山水游赏之作,被时人称为“江东名僧”,和另外两位诗僧贯休和齐已齐名。

我们来看他的另一首诗《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

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在这首诗中,他提倡以茶代酒的茗饮风气。俗人尚酒,而识茶香的皎然似乎独得品茶三昧。

我们一提起中国茶业之祖,大家肯定都会说是陆羽,他一人也被称为是茶神、茶圣、茶仙、茶祖。但我们认为茶业、茶学与茶文化、茶道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或学科方向,中国茶业、茶学之祖肯定应该是陆羽,然而呢中国茶文化、茶道之祖应该还有一名奇人,他与陆羽可以说是不相伯仲,甚或是更伟大更漂逸的无名英雄,他就是以前只称为诗僧、茶僧的大诗人,一代高僧佛学大师——皎然。

皎然主要活动在中唐大历、贞元之间,他和书法家颜真卿、诗人韦应物、顾况以及一些士大夫文人多有交往。

说起“茶道”,你会想起什么?日本的茶道肯定首先会想起来,但日本的毕竟只是日本的,我们早在一千两百多年前的唐朝便有了“茶道”的概念。

最早提及“茶道”二字的书籍,是封演的《封氏闻见记》。

最早提及“茶道”二字的诗歌,就是皎然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

这首《饮茶歌诮崔石使君》的前四句讲的是饮茶的过程。首句“越人遗我剡溪茗”,按今天地域来说是浙江的茶。唐朝时的剡溪,是爱茶人心中的圣地。虽然剡溪距离湖州尚有一段距离,但茶圣似乎常出游于此。陆羽《会稽东小山》一诗中,便有“月色寒潮入剡溪,青猿叫断绿林西”的诗句。

第二句中的“金牙”,不是真的金牙,而指的是名贵的茶芽。

至于“金鼎”,也不是黄金的宝鼎,而指的是名贵的茶器。

按照唐代煎茶法烹饮,茶汤中泛起层层沫饽。

美味异常,如同仙蕊琼浆。

紧接着的六句: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讲得的是饮茶的感受。第一碗喝下去,昏昏沉沉的状态荡然无存。请注意,这便是咖啡因在起作用了。古人没喝过咖啡,更没喝过可乐,对于咖啡因十分敏感。这种“涤昏寐”的效果,原要比今天的人体会深刻。当然,如今在沉闷的午后,我们坐在工位上泡一杯好茶,自然也会“情来朗爽满天地”,那多半是因为我们心中爱茶吧?

第二碗喝下去,神清气爽的状态呼之欲出。如果刚刚还是在和不好的情绪作斗争,那么现在则是开始享受美好的心情了。

这已经不是高兴与否的问题,而是一下子便“得道”了。

得的是什么道?想必就是茶道。

人们总是在苦苦思考,怎么才能消除忧愁呢?

是修仙,还是拜佛?

皎然回答:喝茶。

要想脱离苦海,难道不是应该皈依三宝吗?

皎然说: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身为僧人,这岂不是有悖于佛法?

其实,并非如此。皎然茶诗中的说法,恰好符合佛教禅宗的思想。

皎然的“三碗茶”,会让人不自觉想到卢仝的“七碗茶”。在唐代诗坛,卢仝是皎然的晚辈。文学史中,有一个重要的诗歌派别叫作“韩孟诗派”。这个“韩孟诗派”是唐代中期贞元、元和、长庆时期的一个诗歌派别。主要人物是韩愈和孟郊,重要人物还有李贺、贾岛和卢仝等人。这个派别形成于安史之乱后,风格一反盛唐风貌,诗歌创作追求奇险,甚至有些怪癖。而对“韩孟诗派”有直接影响的人,就是诗僧皎然。

纵观皎然的诗论及诗歌,已经有着明显的创新和努力,他在谈及诗歌意境创造时曾说:

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

如文中所言,皎然自己也确实写了很多“险怪诗”。比如这首《饮茶歌诮崔石使君》,既不是绝句也不是律诗,更谈不上五言或是七言了。不拘泥于格式,才有了“三碗得道”的妙语连珠。

最后的八句,是全诗的第三部分。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这八句讲的是茶与酒的关系。皎然感叹,茶虽清雅,世人知道的却很少。反倒是饮酒之人,比比皆是。

这部分用了两个典故,也是理解的难点。第一个是毕卓。他是东晋时期的官员,常因喝酒而贻误工作。另一个是陶潜。也就是著名的陶渊明,常因畅饮而备受推崇。

皎然提到这两位“酒鬼”时,用了“愁看”和“笑向”两个动词。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轻视。他在另一首茶诗《九日与陆处士饮茶》中,也有“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的讲法。

然而,皎然不推崇饮酒。后面写“崔侯啜之意不已”,虽然没有点透,但联系上下文也能知道,这位崔大人也是一位好酒之人。皎然作为朋友,不禁要以“诮”的方式进行讽谏。诗歌最后犀利地指出:真正的“茶道”,恐怕不是凡夫俗子能体会的吧。

那么,到底什么是茶道呢?

日本学者桑田忠亲在《茶道六百年》中写道:

茶道,是日常生活中的艺术,是生活起居的礼节,也是社会的规范。(李炜译)

这与皎然茶诗中的茶道,可能还不完全相同。

在皎然看来,连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生活都带有借酒消愁般的消极。

爱茶,是更豁达、更积极、更加健康的价值观。

清醒地看待世界,涤去心中的昏昧,面对爽朗的天地,这才是爱茶人的生活。

皎然的茶诗,奠定了中国茶道的基调。

如果日本茶道,算是一种艺术形式。

那么中国茶道,则是一种生活方式。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一杯茶都是我们寄托情感的好办法。

不论外在物质条件充裕与否,我们都可以在茶汤中寻求安慰。

没有茶室,有一张茶桌也好。

没有茶桌,有一把茶壶也行。

中国的茶道,不拘泥于表现的形式,而更看重内心的感受。

日本茶道,讲究和敬清寂。

中国茶道,追求开开心心,一种吃好喝好的境界。

本周更新就到这了,下周一见,晚安朋友,祝周末愉快~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