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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科||回想进山砍柴

 乡土蓝田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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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进山砍柴

扬科

    县城以东的川道,是县东地区的黄金地带,川道宽不到二里地,基本就是山区,灞河以南的山漫坡地和北面的岭地,都是沟沟壑壑,哪有川道一马平川的好。在过去粮食产量很低的条件下,所有土地,沟沟坎坎都种了庄稼,以满足基本口粮的需要。日常做饭烧水用柴火,就是依赖庄稼秸秆,生产队的麦草、谷杆、豆杆全都给牛骡、猪做饲料了,只有秋庄稼部分秸秆各家各户还能分到一些,拾柴火都是人们放工后或农闲时的一份活路。缺少柴火,是生活所遇到的一个重要问题,利用冬季和二、三月农闲时节进山里砍柴,就是人们的生活必需。

记得我十五、六岁,看到比我长几岁的年轻人,进山担回胳膊粗的硬柴,很是羡慕,我就偷偷地和他们约好,再担柴时我跟他们一块去。知道他们要进山担柴了,我在没有告知父母的情况下,拿出砍柴的镰刀来磨,父亲看到了,就问我磨镰干啥?我才告知父亲,我要跟他们去进山担柴,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到了晚上,父亲才对我说:“担柴不是好耍的,几年前,张维在砍柴放坡时,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伤,差点送了命,你就不要去了,等卖了烟叶挣上钱了,咱买一担硬柴。”可是,我说了几个年轻人去担柴,不是都好好的吗!坚持要去。父亲没办法,只好同意我随他们一起去。去担柴那天,天不亮就起来,母亲做了逢年过节才吃得上的白米饭和油泼香椿芽,心里别提多美了。步行到南山,要走十多里路,大家边走边谝闲传,天南地北、家长里短、情色故事,谝得热火朝天,也就把累给忘了,临到了峪口前,大家坐在以往进山割草常坐过的一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缓了口气,就一直走到王顺山下。

砍柴,大家用不着分散的太开,一个山坡柴火足够大家砍的了,但半山坡以下,山柴早已被砍光了,山下只有蒿草,我想,既然进山担柴,必须担一担硬柴回去,担一担蒿草,还不被人笑话死。所以,我就随大家爬上了半山坡。山坡上,有各种杂木树与灌木,有带刺的,有会使人过敏生疮的,熟悉的大哥们一一指给我看:这就是漆树,看着像椿树,你可要不小心,碰着了就会出漆(浑身起奇痒的红疙瘩)的,那就要遭罪了。砍好柴后,一定要捆紧,不然,放坡时会散开的;下山时,一定要等大家都把柴捆放完了,才能下山,不然会被柴捆或滚石砸伤的等一些砍柴要注意的事项,一一给我说的清清楚楚。

砍柴,倒是没什么难的,由于连年被砍的缘故,山坡上也只有不到胳膊粗的小树,只是要舍得用劲,四、五镰就能砍倒,砍倒的树,还要再砍成三、四尺长的段,才好扎捆。中途我砍了一棵树后,手心觉得有点发粘,一细看,树茬处渗出了一圈白汁,我惊讶地喊了一声:我砍到漆树啦!把离我不远的一位大哥吓了一跳,急忙跑到我跟前,看着我,问我砍到哪咧?我把漆树棍拿给他看,他哈哈一笑,说道:你吓人吧啦的,我以为你把手砍伤咧!他说:没事!大不了出一回漆,忍耐一个礼拜自然就好了。我想,既然已经摸着了漆,就试试看会不会出漆,又摸了一把树汁,便把砍下的漆树扔掉了,还好,后来,我竟然没有出漆。自那一后,我知道我对过敏性的东西,还是蛮有抵抗力的,难怪过去捅马蜂窝时,即使被蜂蛰过,也只觉得被刺了一下,过后什么事也没有。

捆柴担子,可是要讲点技巧的。把柴火码齐了,先用担环绳把柴捆上,一腿弯曲站在地上,一腿膝盖用力挤压柴捆,一边摇晃着柴捆,一边把绳卡在绳钩上,使劲往紧里拉,直到拉不动时,把绳系结在绳钩上,这就算把柴捆成型了。然后再砍来稍细一点的细长嫩树枝,三四枝合起来,用脚踩上一头,使劲拧动,使树枝劈开来,成为软体的一股绳状,这就做好了捆柴的腰。然后再用做好的腰把柴捆紧,强行把腰头揙进柴腰里,柴捆就捆好了。

捆好了柴捆,就该放坡了。由于山坡上担上柴担子,很难走路的,就利用柴捆在山坡上的滚动性,把柴捆用脚一踹,柴捆就顺势滚下山坡。放坡时,先要放开喉咙大声吼叫:放坡了!放坡了!就是要告诉山下的人,注意避让滚下的柴捆和带动了的石头。我还记得,还在我小的时候,我村老张,上山担柴时,被山上滚下的柴捆砸倒,接着后边就跟着下来一块石头,不偏不齐地正好砸在他头上,当时就砸得不省人事了,被人抬回家,留给我的印象是,当时他家门口围满了人,人们都以为他会死去,还好,半年后又是一个壮劳力。

要使柴担子一路不变形,必须扎好扁担。把柴滚下山坡,在山坡下的平地上,要扎柴担子,这是要讲点本事的,因为在夏秋收庄稼时,担过庄稼个子,扎扁担还是会的。避过腰头处,把扁担头插入腰中,要使两侧的腰能把扁担固定住,再把扁担猛劲旋转(90度)从柴缝中插入柴捆中,柴棒与腰两个方向将扁担夹紧,就算扎好了一头的柴捆。然后将扁担拔出来,再用同样的办法扎好另一头柴捆,将柴捆挑起来,用肩膀顶住,再将扁担另一头扎入事先扎好的那个柴捆,试试担子两侧平衡,不发生扭转,这就把柴担子扎好了。看着大家都扎好了柴担子,这才坐下来吃馒头、喝水,待大家都休息好了,为回家上路攒足了劲,就开始上路了。担着柴担子,一个个汗流加背的样子,再就不像来时那么有精神了,开始还互相照应着,还都没有拉开距离,可越走越拉开了距离,大家都蔫蔫地走着路,而没有了来时那欢快的闲谝声。

担柴行路也有讲究的,长时间担担子,免不了要换肩,十多里路靠一个肩膀是扛不下来的。换肩时要双手撑起扁担,向后旋转扁担180度,换到另一肩膀,这样才能保持较长时间的行路。如果,换肩时不撑起扁担,靠后脖根支撑,强行把扁担换到另一肩膀,一路走下来,后脖根就会红肿而起包,这样硬性挤磨起来的肉包块,是不能自行消退的,将会伴随一生。

担着柴担子,开始还觉得好玩,出山的路是沿着山底的河道而行,进山时是空人行走,不觉得难走,可担着柴担子,走着崎岖的山路,就大不一样了。在开阔路段,可随意变换扁担的方向,只要有所调整,肩膀压痛的那一点总能得到缓解,一旦遇到特殊路段,可就有点难堪了。在一处靠着崖壁的路段,柴担子只能担在外侧的右肩上,没有一点可调整余地,稍有角度的变换,柴捆就会蹭在崖壁上,弄不好,柴担子就会变型或扁担扎口松动,重新扎柴捆,那可是担柴最忌讳的事了。因此,必须强硬地坚持着,一手抓紧扁担,一手伸出去抓住柴捆,保持着固定的位置与方向,为了防止柴捆蹭着崖壁,身体还要向外做出倾斜,那个别扭且难耐,实在是难以忍受。在穿过一处两块大石头的夹缝时,由于我个头比较矮,只好用双手撑起柴担子,把柴担子架在石头上,一步一挪地向上移动,最后一步,我实在没有了力气,把担子就架在石缝上,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

五、六里的山路,把我走的精疲力尽,他们都到峪口休息了,我还在山路上蹒跚独行。原本以为洒脱的进山担柴,被现实打压地狼狈不堪。

担柴,一次只能担百十斤,是不能满足家用的,要么就得多次进山担柴,很是辛苦。进东山拉柴就要合算的多,70里路的九间房的张家坪、李家坪村,村民们利用闲暇时间,会砍很多山柴,堆靠在自家的院墙上,冬闲时,就会有山外人去山里买走,山里人不用自己拉出山去卖。山外人进山拉柴,是便宜买了山里人的柴火,自己用架子车拉回来,柴是很便宜,可那个走山路的辛苦与危险,可是吓住了一般人,我是村里同龄人中第一个跟大人们去东山拉柴的。

拉柴那天,沿着公路,从大峪口进入东山,七十多里路,天黑前赶到了张家坪,一路上坡而行,我是走得精疲力尽。还好,带我们一行四人去的恩让哥,在张坪村有位多年拉柴结识的熟人,我们就直奔他家而去,这位大叔马上安排给我们做饭和住处,又给我们烧了热水,让我们都洗洗脸、洗洗脚。我们刚刚收拾完毕,饭就做熟了。苞谷糁红豆稀饭,他们自己积的酸白菜,我们自己带的锅盔馍,简直就是绝配。我记忆最深的是山里人自己做的酸菜,特好吃,吃到嘴里喀嚓喀嚓响,嘎嘣脆,不像我们山外人用萝卜缨子积的酸菜总是软绵的口感,好吃极了,苞谷糁红豆稀饭也远比山外人做的好吃,我们感叹他们的饭菜好吃,主人给我们说:“山里的天气比山外冷的多么,一年只种一茬庄稼,苞谷种的早,生长的时间长,苞谷糁子煮了很黏糊,味道重,配上我们山里的红豆,就是比你们山外的苞谷糁糊汤好吃。山里的土地少,好地都种了苞谷,阴坡薄地才种菜的,白菜长不出筒子,都是挨着地的平散的叶子,虽然长不大,但长的时间长,加上我们山里的水好,所以涡的酸菜就清脆好吃。”就是那么一顿极其平常不过的饭菜,倒是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虽说是进山拉柴,不用自己动手砍柴,但买柴也是要动点心思的。

一般一、二块钱一捆柴,又粗又长的大捆的有七、八十斤,小捆的也有五、六十斤。虽说2块钱一捆的,是贵了一块钱,可又粗又长的山柴可以砍(括)出盖房用的椽子,能带到渭北去换粮,那一根椽子就是块八毛钱了。所以,尽可能挑拣一些能砍(括)出椽子的柴,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就动起了拉椽子到渭北换苞谷的心思,就特意挑拣了几捆又长又直又粗的柴捆。

拉着千八百斤重的架子车,走山路,那可真是有几分危险性的。头些年助我家邻居的君唤大叔,就是去东山拉柴,在下一段极陡又长的坡时,车子催得急,车后的刮木松动,减不下车速,车子推着人跑,长时间地踮脚走山路,他实在没了支撑力,就摔倒在地,重车轮子从人身上碾过,他那弯而扭曲又驮的腰就是那次拉柴留下的残疾。在恩让大哥的提醒下,我每遇下坡路时,就格外的小心,用肩扛起架子车辕把,极力踩实每一步脚,使得车后刮木最大程度地刮在地上,以增加摩擦力,到了最陡的坡段,便把车斜着横在路上,来回地变换方向,还生怕撞上崖帮子或串下三、四丈深的崖底。四十多里的山路,基本上是一边崖壁一边悬崖的下坡路,车子推着人走,虽说是不用出力拉车,可要一直扛起车辕,并踮脚走路,总是提心吊胆,终于走出了大峪口,我才松下了一口气。

后来,河湾(南石峪)修出了一条路(蓝小公路),路还没有通车,可峪口这一段已经开通,我们再也不用进山担柴和去东山拉柴了。记得那是夏末时节,我们几人合计一起去河湾砍柴。去河湾的道路是太好了,由于向阳公司的建设,沿山公路已经成型,稍作绕行,砂石大路直通山里。

记得那天还是一个大好的天气,我已经砍了半车柴,带的水已经喝完了,实在口渴的难受,喉咙就要冒烟似的,就把三四捆柴轮番着踹下山坡,跳下河道。那想到河道边上压根就没有静水潭,河道里是刚发过洪水不久的浑泥水,水面上还漂浮着乌七八糟的碎柴草渣,口渴难耐,什么也不顾了,就直接爬下,用手挡一下杂物,冲着浑泥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饱了一肚子,站起来摸了摸嘴巴,只觉得很爽很过瘾。喝罢,还灌了一壶红泥浑水,带上山,继续砍柴了。

无论是到南山担柴,还是进东山拉柴、到河湾砍柴,奔波劳累给我的青春留下了深刻印记。年轻时的经历,着实够记忆一辈子的,现在有人再说,受不了什么罪,我是不信的,那是没到遭罪的环境。也许,我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能顺心的做事,工作中的苦和累,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与年轻时的经历有着直接的关系了。  


作者简介:杨森科,笔名扬科,出生于1953年8月,蓝田县人,毕业于原西北建筑工程学院。从事过教学、冶金建设、水厂技术、燃气设计与生产管理等工作,退休后又返回教学岗位。喜欢旅游并有写游记的习惯,偶尔也写点小诗,以消遣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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