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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性是人性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面(2)

 置身于宁静 2022-03-30
           还有一点很重要。我在最初学习写小说时,阅读的都是50年代的作品。生活的环境没有和文学有关的因素,没有任何人能引导,注定我的写作起点非常陈旧非常低下。
  
  读书也是需要机缘的。当时,余华他们谈博尔赫斯的时候,我在制造垃圾,没时间看书或者看不进去。但是当我有病,躺在病床的时候,就彻底安静下来了。再去看马尔克斯、卡夫卡、博尔赫斯、胡安·鲁尔弗的《人鬼之间》,就真的看进去了,能感受到了。我的小说的变化就是从疾病和阅读两方面开始,所以,我常说,伟大的作品都有种病态的存在。
  
  人物周刊:你觉得今天的读者和作者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阎连科:我觉得写作是与读者战斗。
  
  我现在非常明确地认识到,你的小说必须要超出读者的想象,你写完了一篇小说,不是超过读者想象,读者就会抛弃你。第二,是你的想法必须来自于头脑,来自于生存的灵魂,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读者都会抛弃你的,或者是你都会被读者打败的。
  
  慢慢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写作的时间变长,我觉得我写作的疲惫状态已经慢慢来临,会慢慢有一种瓶颈的刺激,但第一你必须特别忠实于你的内心,第二是必须让内心和这个世界有关系。
  
  人物周刊:你说过,在写作上你一直在寻找那种不存在中的存在。你也说过,现实主义不存在于生活与社会,只在于作家的内心世界?
  
  阎连科:我举一个例子。我大哥有个孩子,很早就死掉了。按我老家的风俗,他死后,要找个死掉的女孩和他安葬。这样,我大哥就找了一个死去的女孩,在2004年的三四月份,把两人一起合葬进祖坟。
  
  当时河南大雪纷飞,天气特别冷。结果我看到,在那孩子棺材的一块红布上,爬满了小花蝴蝶。这种天气下,从哪儿来的那么多蝴蝶?那时候,很少见到这样的事情。有5到10分钟的时间,那些蝴蝶才飞走了,瞬间就消失在大雪中。
  
  这让我想到了“化蝶”。我想创造这个词的人,可能他就遇到过这种事情。总之,你说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你说它存在,它就存在。我不会再去遵循我们生活的客观现实和逻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有昨天,之所以有昨天是因为有前天”,我不会再去遵循这个了。
  
  人物周刊:张颐武指出,你和你同时代的作家都存在一个问题:由于时代教育背景的特殊性,世界观还囿于二元对立的单一?
  
  阎连科:对我来说,二元对立,三元对立,四元,五元,……摆脱是不容易的,经历,视点,认识只能如此。我不是也不会去摆脱,这是非常清楚的。要摆脱不是我这一代人的事,而是下一代人或更下一代人的事情。
  
  人物周刊:到目前为止,你在创作上有没有什么遗憾?
  
  阎连科:最大的遗憾就是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这对写作的确是一种冲击,文学非常奇特,当你有感悟时,你没有能力去实践了。还有就是浪费掉了一个人读书的最好阶段。如果把身体健康和写作让我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身体健康。
  
  人物周刊:如果不写作,你又怎么改变你的命运?
  
  阎连科:有时我在想,难道真的当了名作家就有意义?
  
  在农村,许多人打打麻将、说说笑话、生生孩子、超生两个孩子,我会忽然觉得,他们生命的意义比我一点都不差。
  
  你即便去当个总统,当个领袖,那么你的生命就比一个农民有意义吗?这是不可能的,是我们升华了生命的意义。每一个人生命的意义其实都是等同的。
  
  现在,我觉得有一大批像我们这种人,对生命的认识既不能达到很高的境界,又落不到地面上,这是生命中最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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