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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工回忆受毛委员指派寻找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余部

 兰州家长 2022-03-30

难忘的使命

井冈特使

文章图片1

一九二七年十月初的一天,秋收起义部队经过三湾改编之后,英姿焕发地向井冈山区的古城进军。

在行军路上,毛泽东同志和张子清参谋长边走边谈,

毛泽东同志说:“子清,南昌起义部队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说前一段已到了汕头,不知现在下落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毛泽东同志说:“这支队伍可是革命的火种啊!我们打了几仗已经找到了生存发展的地区,不知道他们现在做何打算?我想找个人下山去找他们,建立起联系,有事也好互相呼应。再有我们和省委、衡阳特委也失去了联系,应该尽早恢复关系,以便得到上级党的指示精神。”

“我完全同意,您看派谁好呢?’’

“何长工怎么样?’’

“可以,现在已通知卫生队让他赶到古城参加会议,开完会就可以和他谈。”

古城会议我上午参加半天,下午没有参加,派我带一个小分队去新城方向侦察敌情。由于当时敌人有新的动向,我报告后,第二天部队随即转移到十都。在十都张子清参谋长对我说:“长工,毛委员指示,有任务。”

“什么任务?”

“急什么!今晚毛委员会找你谈的,是重担子苦差事哟。”说完张子清同志神秘的一笑。当晚我住在离团部不远的一个房子中。

夜里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望着那无垠的星空,打开思想的闸门,把近一段的大事统统演映了一番。从九月秋收起义打大城市到进军井冈山区,在这有限的时空中,来了一个大变化。这个变化是多么不易啊!是在很多人“逃跑主义”、“继续攻打大城市”的紧锣密鼓当中实行的。毛委员不为纷繁杂议而左右,坚持向井冈山区进军的方针,进行了三湾改编,制定了“支部建在连上”的党的建设原则以及建军原则,为革命的兴旺保留了力量,找到了基地。现在任务很多,很艰巨,作为一个党员,随时都要准备担起革命的新的重托...........

“砰!砰!”大约在十点钟左右,两声清亮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索。“谁?什么事?”

“毛委员请你去!“

开门一看是团部的同志。“好!我就去。”

深夜的十都早已灯火全无,只在团部院子里还有灯光透出。我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毛委员和张参谋长正在查阅地图。毛委员一看见我赶忙过来握手。我们互致问候,接着毛委员把我拉到井冈山区的地图旁说:“长工你看,现在我们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了,这仅仅是建立根据地的开始,今后斗争还长,必须要迅速壮大我们的力量,要和上级取得联系才行。我们前委决定让你出山去,联系湖南省委和衡阳特委,设法寻找南昌起义的部队,你看怎么样?’’

接着,子清把毛委员和他在路上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由于头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我思想没有准备,说:“任务很重要,可我没有把握。第一,没有交通线,找省委、南昌起义部队象大海捞针,怕完成不了。再有,我长期戴军帽,摆弄枪支,头上的白印手上的老茧易暴露。万一出事,给革命就会带来损失。”

这时,张子清参谋长拍了拍我的肩头说:“我们派你去本钱是大了点,但是,山外各个地方你的熟人多,同志多,关系多,多跑几个地方,多会会旧交,一定会联系上省委、特委,找到南昌起义部队的。至于头上的特征,那好办,你就干脆说是从毛泽东队伍中跑出来的逃兵。你被他们抓住,就这么说,只要能把敌人迷惑住就行。”毛委员半开玩笑地说:“长工,你可以自由活动,但要记住白皮红心哟。’’毛委员的信任,党的委托,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力量。我说:“请毛委员放心,我一定千方百计完成任务”

经过化装后,我成了一个“逃兵”模样。身着一套破旧衣裳,背着两只猪娃子,一双旧草鞋两腿泥巴,奔上了“逃亡之路”。

天有不测风云,刚走到沔都,就遇上了民团的哨兵。

“干什么的?’’

“当兵的!’’

“当什么兵?’’

“革命军!’’

“啊!’’说着哨兵就将枪口对准了我的胸口,满怀敌意地嚷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逃出来的,准备回家去。”我故意不紧不慢地说。

一听我是回家的,哨兵先自软了,就上前搜身,想发点“洋财”。一摸里衣一下子摸出十块光洋,这家伙乐滋滋地就要往里揣。我一把抓了过来,说:“当兵吃粮,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和尚不亲帽儿亲,人不亲枪杆亲,你拿了我的钱,我怎么回家,全家老小怎么活?’’那个哨兵大发其火:“妈的,老子管你活不活?’’从我这过,哪个敢不留下买路钱。”说着伸手又夺。情急生智,我大喊一声:“慢着,你再抢我就找你们贾团长。”这一手真灵,哨兵乖乖地收回手去,

眨了眨眼睛说:“找团长也便宜不了你,走I’’

沔都的民团头目叫贾存题,为人心狠手辣,对革命军恨之入骨,但这家伙又特别讨好他的上司,是个有名的坏蛋,又是一个有名的走狗。一见面,他就说:“杀了他!’’我说:“团长,你杀了我容易办到,可你要知道,将来有人要你赔何某人的人头,那时你就不容易办到了。”说完,我故意冷眼睬了膘那个家伙。这时,两个团丁凑到主子耳边叽咕了几句,一个说:“这个姓何的恐怕和何键省长有什么瓜葛吧?“另一个说:“慢来,弄不好惹出来麻烦!”于是,这个民团团长火气顿消,改变口气说:“你既然是从毛泽东那里逃出来的,我问你,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故作姿态地讲:“就在十都,很快就打到你们这里来,你们抓了我,等毛泽东的部队一来,你我都活不成。”正巧,十都方向不知怎么真的响起一片枪声。民团团长一听说毛泽东在十都,吓得顾不得审我了,拉起队伍就跑,一气赶到民团住地。

这时天已黑了,团丁将我关进一间黑通通的房子里。这里已有二十几人了。我一看,敌人并没注意我的身份,加之事先我那胡编的一通情况,使他们来不及顾及被关押的人们了。“对!这正是脱险的好机会。”于是,我动员大家一起大喊冤枉,要他们放人。民团团长的家就在牢房附近,这一吵真见效。只听那个家伙粗声大气地嚷道:“行了,行了,明天放你们出去:”

第二天,天不亮,房门就打开了。民团团长训话说:“你们赶快向革命军的相反方向走,不许给他们报信,否则统统枪毙!”当人们走散之后,唯独剩下我没走。民团团长奇怪地问道:“你这革命军怎么不走?’,我以退为攻地说:

“我想走,但是走不多远还得被抓住,逃不脱你们的手心。干脆我给你当个马夫吧!”“不行!不行!’’民团团长的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那怎么办?’’“好吧,我给你开个路条,这一带百十里的民团都和我有交情,”“那感情好!”我禁不住内心的喜悦忙不迭地说。

弄到了“护身符”,一路顺风。靠着它直抵曹石镇,由此搭船直抵长沙。

此时的长沙,一片恐怖阴森。一张张杀人告示贴在大街小巷,如狼似虎的军警交错巡行。我在街里行走一段之后,就站在一堵墙前假装观看告示。突然,背后有人使劲拉了我一把,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警卫团的参谋戴菊秋,他是司令部先于我派来侦察敌情的。真是喜从天降。看到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忙说;“小戴,这里形势吃紧,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你现在干什么?在哪里住?’’他说:“我的公开身份是长沙纱厂的工会会员,我在家里住,有事才到街里来。我看你就住在我家吧。”戴菊秋家住离城不远的乡下,是个小地主。我想,自己到长沙找组织,住在乡下不方便,就说:“不去了,长沙纱厂有不少当年一起读甲种工业学校的同学,我找他们想办法吧。

现在厂里有没有党的组织?““不一定有,不过有个车间主任叫欧阳泄,这个人很可靠,说不定知道上级党的下落。”

“那太好了,我找他”就这样通过欧阳泄同志找到了省委,汇报了工作,接上了联系。我汇报中,讲了四个问题:一是从武汉出发到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我军详细情况;二是希望省委、衡阳特委及时通报军情,设立秘密交通同山上联系,山上也及时把情况向省委汇报;三是省委、特委要及时给予指示;四是我还要找南昌起义的部队,希望给予帮助。汇报之后,我又在戴菊秋家里写了一份二万余字的汇报材料给省委。省委了解了全部情况后决定派人上井冈山。于是,我和戴菊秋同志又踏上了寻找南昌起义部队的征途。

省委安排我们乘坐的是日本轮船。这个轮船是日本代盛昌公司的。这个公司在武汉、九江、安庆、宜昌均有码头,他们的船军阀从来“高抬贵手”,只查货不查人。所以,我们党的秘密交通都以这条船为掩护进行活动。

到了武汉,我二人住进了高升客栈由于钱快用光了,由戴菊秋出面找熟人张罗筹资。他找到一个原警卫团的老人彭致正把武汉三镇的情况了解了一番,搞到一笔款项。

买了当日的英国船票直赴香港,稍事停留便赶赴广州。

到了广州,我和戴菊秋一下子“活”了。原来,戴的三叔在中山大学任教,二叔戴新炳在军阀方殿英手下当政治主任。他的一个黄姓亲属又在广州的华宁里开旅馆。我们一下船,就住进了黄氏旅馆的高级客房。旅馆主人是个老成的先生。这个旅馆门面不大,但背景不小。原来,这是方殿英、许克祥的新十三军的后方。方殿英的老婆就住在这里。这时,方、许两部都在广东军指挥下,跟湖南军阀打仗,广州显得乱糟糟的一团。

时间一长,黄老先生同我们两人熟了,一天我顺便问他:“老先生,您知道这里有湖南的学生吗?“他说:“多得是哟!”“有个黄祖科,黄埔第二期的,你认识吗?”“晓得的,他在军官教导团,您认识?”“认识,黄祖科是留法前夕同我一起学习的同乡同学。”第二天,我跑到教导团去看他,结果,黄祖科又找来二十多个华容同乡的黄埔学生来看我。

黄祖科向我介绍了黄埔情况,谈到了叶剑英团长,张太雷(当时广东省委书记)副官长,并讲了他们同广东省委的关系。主动询问道:“你是不是想见到省委同志?’’我说:“不,在这样严密的情况下,我没有见省委的任务。我唯一希望省委和通过你们教导团把朱德同志的行动方向、目标告诉我,只有找到他们,我才好回井冈山复命。”

于是,黄祖科简要讲了南昌起义情况后说:“南昌起义的部队,现在是朱德同志带队,前几天在军阀报纸上看到他们在三河坝活动,失败以后,报纸上一直没有消息。”

“那么,我只有自己去找了。不过,路费得麻烦您了。“

“没关系。”我在黄祖科处了解了戴新炳的情况,知道他过去是左的,虽然在方殿英手下当主任,但他的侄子是共产党,他掩护其侄子,必不会随便出卖与他侄子同来的不知底细的人的。

和教导团接上了联系,有了戴新炳的掩护,广东省委帮助打听消息,经济上有了保障,我就开始活动了。我先和小戴到郴州,以看戴的叔父为名到了九官山,但没有打听到消息。十二月十日又回到广州。这时,正好广州暴动失败了,反动军阀到处抓人,警车昼夜嘶鸣,无数革命者倒在敌人屠刀下,广州到韶关的铁路也被破坏了。

我和戴菊秋回到旅馆后,决定分开居住。戴住进了他叔父的“后方旅馆”,我在黄老先生的掩护下,装作病人。老先生为防万一,还更换了我住宿的登记卡片的日期,避开了十二月十日来广州的嫌疑,故意往前添了几天。为不引人注意,我千方百计取得同住一个旅馆中方殿英太太的欢心和好感。本来我不会推牌九,但在方太太的一再要求下,索性打了起来。开始不会,后来会了,也故意装糊涂,让给她们赢。不久,关系搞熟了,又多了一层掩护。

十月二十日,火车路修通了。黄祖科跑到旅馆对我说:“长工,朱德的队伍有消息了。听说是钻到范石生的队伍里去了,你是否到范的管区寻摸寻摸?我就要到上海去找党组织了,说完,他顺手摘下一颗金戒指说:“实在对不起,身无长物,只好以此相赠为路程之资啦。”然后匆匆离去。

广州不是久留之地。我当即找到小戴决定乘车去韶关。

这时,戴菊秋已是一身军官打扮。原来,他通过其叔父关系暂时当了个副官掩掩风雨,并且给我也封了个“秘书“。

我坚决不同意,说:“我懂外文,在这种场合最易露马脚。你先在这顶着.我一个人去韶关。”

南昌起义部队十分难找'他们伪装得很好,时隐时现。朱德同志很会作统一战线工作,和范石生又是同学有特殊关系。因此他们有时用范的番号,有时又用其他的名称,把敌人弄得迷迷糊糊。当时《江西日报》有的记者千方百计打探和报道这方面的消息,也无可奈何。

我到犁铺头滞留一天,毫无消息,第二天,我到韶关的一个澡塘洗澡,正好范石生部的一些军官在那里议论。他们很随便,对我一点以没有戒意。一个说:“那个王楷,原来叫朱玉阶,跟我们军长是同学。”另一个说:“同学归同学、朱部暴徒很多,我们还是要注意防范才是。”听了之后我暗暗高兴,没等洗完澡便赶回住处打点行装上路了。

当时,广东的华侨很多,一般军队对这些人不大敢过问和盘查,因为这些人的身世各异,有的还大有来头。我发现了这个窍门,也就将计就计,我穿着呢子大衣,黄皮靴,装成个财大气粗的官家子弟。结果,顺利的通过了范石生部队的岗哨和警戒,没有遇到什么检查。可是,当快要到朱德的防区时,盘查十分严格。我没有走多远就被捆绑起来,解往朱德司令部。

一进门,迎面碰上蔡协民同志,我同他在洞庭湖一带一起作过秘密工作,是我们华容的县委书记,老警卫团的,处得很熟。但现在已认不得他了,他已留起了胡子。只是口音很象,我说:“我是何长工。”蔡协民仔细一端详,赶忙扑上来边替我松绑边说:“哎呀!老何,委屈你了,你不知道我们居人篱下过日子,不得不防啊!”

我揉了揉酸麻的双臂说:“我是毛委员那边派来找你们队伍的,来找朱德同志的,你们这儿还有什么人哪?’,“还有陈毅、王尔琢同志。”“陈毅我认识,都是留法勤工俭学的”这时王尔琢同志来了,他虽然认识我,但对我的来历不放心。后来,蔡协民同志详细介绍了我的政治身分,才打消了王尔琢的顾虑。这时,他说:“老何,你怎么来了?”我简要的讲了一下来找南昌起义部队的任务和曲折经历后,陈毅同志出来了,他虽然老成了,但还是当年那种豪放潇洒的劲头,一见面就开起了玩笑:“哎呀,过去相会在欧洲巴黎现在见面在犁铺头,有点感想吧!’’正说着;朱德同志从里屋出来了他的头发和胡须较长,但是两眼炯炯有神。穿着一身灰军装,打着一副绑腿,精神抖擞,有说有笑,我虽然在法国就知道朱德的名字,但是,见到朱德本人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

朱德同志看着我穿着西装大衣,象个假洋鬼子,有点不放心,就象测验似的询问起部队的情况怎样,井冈山的情况。我把部队在武昌出发,到秋收起义,开赴井冈山的情况一做了介绍后说:“井冈山的具体情况,我因为出来的早不太清楚。但各县党的领导人我清楚。井冈山的地形、道路和周围的地主武装,我了解一些。”

朱德同志又问:“部队有多少人?““大约一千人,编两个营,一个特务连,一个军官队,还有卫生处。”“您干什么工作呢?’’“秋收起义时,我当连党代表,大革命时期是湘西农民赤卫军的总指挥。”这时,蔡协民又补充了我的其他职务。朱德同志又询问了领导人的情况,我都一撇了回答。朱德同志听了十分高兴,接着和我一起就能否屯兵、打仗等问题认真的研究起井冈山的地势来。朱德同志详细了解了井冈山区的地形、群众、物产等情况后,十分满意,怀着羡慕和赞赏之情说:“我们跑来跑去就是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已经派毛泽覃同志去找毛润之了,如果不发生意外,估计已经到了。”

这时我看到,朱德同志一边同我谈话,一边有很多人来向他汇报请示工作,非常繁忙。我说:“看来这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噪德同志会心的笑了笑说:“是啊!我们要搞一个大暴动,把队伍拉大一点。把根据地搞起来。因为事情忙,我就不多陪了,有什么事情和陈毅同志讲。”

他看了看表说:“哟,已经三点了,赶快吃饭,饿坏了吧”陈毅说:“长工返回去没有交通,是不是有危险?”朱德同志说:“他的安全我负责,等吃完饭后,我跟几个委员说说。”朱德同志是北江委员会三个委员之一,北江委员会有可靠的秘密交通和联络员。

阴历十月,我由井冈山出发,离开犁铺头时已是阴历十一月多了。深夜,船在凛冽的寒风中向前移动,我的心里如同燃烧着一团火。我看到南昌起义的部队在朱德同志领导下,不但没有垮,而且转战出来,开始了更积极的武装斗争,感到极大的鼓舞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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