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名思义，传染病就是会传染的疫病。致病因子是有生命的物质，称之为病原体，病原体主要是病毒、细菌、真菌、寄生虫等。可以说，传染病是与人类同时诞生和存在，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会有。在缺医少药的年代，人们无法知道疫病是怎么来的，又怎么治愈的，以为有一种称之为“厉鬼”的魑魅魍魉作恶多端，人类奈何不了，真如毛泽东《七律二首·送瘟神》所说：“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城市人口稠密、商业繁华、经济发展，也是传染病容易发生的地方。近代以后，西方的公共卫生观念进入中国，为保障城市安全发挥巨大的作用。“天花”在中国传统医学中称之为痘、痘疮、痘子等，是一种天花病毒引起的烈性传染病。通过接触或飞沫传播。早期症状有高热、头痛、全身酸痛、呕吐等，继而依次成批出现斑疹、丘疹、疱疹和脓疱，最后结痂，在脸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痘疤，许多地方把得天花后留下的后遗症叫做麻子、麻皮等，医治无效可以导致死亡。如今无法知道中国的痘疮开设于何时，宋周密《齐东野语·小儿疮痘》还有治疗痘疮的土方，李时珍《本草纲目》也有痘疮的记录，清俞樾《茶香室三钞·黄痘子》：“宋时，面有痘瘢者即谓'痘子’，今所谓'麻子’也”。天花的传染性很强，我童年的小朋友、同学中就有不少“大麻皮”、“小麻皮”（不是麻将术语）。“天花”是世界性传染病，西方的医生和科学家发现，在奶牛场工作的人几乎没有人传染上天花，后来人们从牛身上提取到天花的抗体，把抗体注入人身上，可以有效的防止天花的发生和传染，称之为“牛痘”。据记载，居住在上海的广东籍盲女家境富裕，病故后遗嘱在各地建立医院。1872年3月16体仁医院在上海宁波路成立。1884年，体仁医院的中国医生岑春华与另一位外国医生向工部局申请，“于大马路（南京路）另设一局，施种牛痘，不取分文”，不久，上海道署聘请西医生黄錞在“愚园世春堂”建立“牛痘局”，据说“求种者甚众”，西医的加入为抑制天花病疫，控制天花病疫传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 1884年上海地图标注的“牛痘局”的位置 ▲ 《点石斋画报》绘体仁医院种牛痘的场面。挂在墙上的对联“孩提到此 缺陷斯平”颇有意思上海开埠后，上海的多家西医院如仁济医院、公济医院等设有隔离病房，主要针对当时流传的天花、霍乱设立，不过规模很小，一般只有一两间病房。1883年10月15日的工部局会议上，工部局副董何利德（Chas. J. Holliday）提议，公济医院的隔离病房数量不足，难以应对突发性传染病流传，同时，公济医院所在的苏州河边已经是上海的市中心区，人口稠密，不利于传染病控制，建议在相对偏僻的地方新建一个专门的隔离医院，不过更多的董事以为，当前租界的经费困难，而多年来上海的传染病病疫并不严重，何利德的提议被否决了。▲ 同仁医院-1866年(清同治五年)虹口熙华德路（长治路)蓬路（塘沽路），文惠廉之子文恒礼创建同仁医院(又名SAINT LUCK'S HOSPITAL)▲ 同仁医院-1866年(清同治五年)虹口熙华德路（长治路)蓬路（塘沽路），文惠廉之子文恒礼创建的同仁医院(又名SAINT LUCK'S HOSPITAL)▲ 《点石斋画报》绘仁济医院为中国人治病的场面 霍乱一词见于《黄帝内经·素问》，是指剧烈吐泻、腹痛等症状的肠胃疾病，主要是通过老鼠传播的传染病，称之为“鼠疫”，英文名称Cholera，日文名称“虎列剌”。1898年印度爆发鼠疫，据不完全统计，至1907年的10年内，印度至少有37万人死于鼠疫。也是1898年，东南亚的鼠疫通过海上航运蔓延到上海，此时，上海也就是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于是，防止疫病传染再一次被提上议事日程，租界当局只能管辖租界的区域。为了阻止传染病菌通过运输途径进入上海，上海的江海关颁布《上海吴淞两处防护染疫章程》，严格控制进入上海的船只和人员，工部局则颁布《工部局卫生示谕》，说：为出示晓谕事：照得卫生之法，全赖饮食起居、讲究洁净。所有各种秽物，务宜扫除净尽。本局医官特胪列一下各条，望人一体遵照，以免天花、霍乱、痢疾、喉痧、红疹、痨症、瘟疫、疟疾诸项疾病。《示谕》下分“公用各法”和“居家各法”，“居家各法”就是家庭卫生注意事项；“公用各法”就是“公共卫生”，其中特别提到“本局在靶子路（今武进路）建造医院一所。凡居民感染疾疫、危险疾症，俱可送入院内医治，不费分文。如欲独居一室，院中亦备有房屋，惟病者略行贴费”。中国在靶子路建设的医院就是“Isolation Hospital”，也就是“隔离医院”，不过为了避免民众恐慌，中文名称为“工部局医院”。几年后，1904年，工部局在工部局医院另外建立“侨民病房”，于是，收治中国人的病房就被叫做“Isolation Hospital for Chinese”，也就是“华人隔离医院”。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这个医院被日本人接管，成为日本同仁会上海医院，1945年日本战败后改为上海市第五医院，建国后改为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第五人民医院迁闵行后，这里长期为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1918年上海地图。工部局医院在虹口老靶子路近虹口港，旧址今为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 1918年上海地图，工部局医院的英文名称是Isolation Hospital和Isolation Hospital for Chinese，直译是“（西人）隔离医院”和“华人隔离医院” ▲ 工部局医院，日伪统治时期成了日本人同仁会上海医院▲ 抗战胜利后，原工部局医院变成了上海市立第五医院。建国后为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现在是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传染病是不分国籍和疆域的，在工部局医院建立的同时，法国天主教传教士姚宗李（Prosper Paris）也在远离租界的“英徐家汇路”的“余村”（今华山路。当时，法租界的西界在现在的重庆南路一带）建立隔离医院，于是，这里的一条小路就被叫做“姚主教路”，当时，福开森路向南一直通到现在的康平路，与姚主教路相接，约20年代后，霞飞路（淮海中路）以北的福开森路也改名为姚主教路。我们可以在历史地图上找到天主教创办的“华人隔离医院”，它在现在的华山路与天平路相交处。▲ 法国天主教传教士姚宗李（Prosper Paris）在徐家汇南洋公学对吗创办“华人隔离医院”（Isolation Hospital for Chinese)，后来，原来的霞飞路以北的福开森路改名为“姚主教路”，即现在的天平路传染病是现在人的叫法，传染病往往是季节性的流传疾病，中国人称之为“時疫”。租界当局对传染病的管控比较严厉，发现感染者后就直接送人医院隔离，而当时的上海人公共意识薄弱，他们担心治病会花去很多钱，于是处处躲避，即使被送人医院隔离的患者，也会想方设法逃离医院。《光绪上海县续志·卷二·建置上·医院》中说：中国公立医院，设宝山境补萝园。宣统二年十月，公共租界称有鼠疫发生，英工部局饬医，按户检验，居民苦之。适有死者六人，传言将厉行防疫之法，群情益震恐。沈敦和等乃谋自立医院，与英工部局力争。▲ 粤商张子标在宝山的“补萝园”，在这里建立了中国公立医院，毁于1937年淞沪战争 沈敦和（1865-1920），字仲礼。浙江鄞县（宁波）人，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法政科。回国后入两江总督刘坤一幕，任翻译官。后来历任金陵同文馆教习、鱼雷学堂提调、江南水师学堂提调，1894年甲午战争时任南京、镇江、江阴、吴淞四炮台提调，翌年任江南自强军营务总办。1898年任淞沪商埠工程局总办。致力于慈善事业先后担任天足会董事，被选为上海商务总会议董，在上海创办上海红十字会（是现在中国红十字会的前身）。上海红十字会得到上海巨商朱葆三、颜料大王贝润生等慷慨资助，红十字会在公共租界跑马厅附近的安康里创办了“時疫医院”，当时，病人很多，租界的地方逼仄，红十字会必须在其他地方想办法，此时，旅沪广东商人张子标在宝山县有一处叫做“补萝园”的别墅，当时估价4万两，作价3.3万两卖给了红十字会，红十字会在补萝园建立了“中国公立医院”，也就是中国隔离医院。《光绪上海县续志》是这样说的：“凡华人患疫，其查验、隔离、诊治盖归华人医院办理。又，种痘、治霍乱等症，及关于人身一切，亦归华人自理。于是，住居租界者，乃不受防疫之惊恐。自医院开办，鼠疫遂熄”。▲ 1918年上海地图，上海公立医院的英文名称就是“中国隔离医院”，在闸北天通庵镇附近，是现在是传染病医院的前身中国公立医院是中国人创办的第一家传染病隔离医院，它也是现在上海传染病医院的前身，可惜，上海人已经忘了。1947年9月出生于上海。1983年大学毕业后即入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参加筹建今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从事上海历史，中华文化风俗历史研究。现任上海市规划委员会咨询委员会委员、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委员等。已经出版的著作有《外滩的历史与建筑》、《上海租界史话》、《上海洋场》、“薛理勇说老上海丛书”等约六十余本；主编《上海文化源流词典》《上海掌故大词典》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