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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发现东门之美》——老街篇

 发现城市之美 2022-04-01

谈及东门,相信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东门老街了

那么东门老街又有着怎么样的历史和故事呢?

特邀深圳本土文化艺术研究会荣誉会长、民俗学者廖虹雷老师

带您走进东门老街

深圳市罗湖区的东门老街,从1999年以来一直成为“全国十大步行街”之一,平均日人流量四五十万,节假日黄金周日人流量八九十万。现代时尚的东门老街,年销售额达100亿元,茂业百货创单店年销售额超过15亿元。在这五光十色的繁华商圈里,仍留存部分岭南的骑楼;曲折狭窄的小巷里,布满琳琅满目各具特色的小铺店面。走进街巷的拐角处,仿佛让人触摸到历经风霜镌刻的古旧历史细痕,领略这数百年的市井文化……


 







   老   街   


深圳墟的街巷、騎楼、商铺、屋村、庙宇纵横分布,祠堂、书院、炮楼、古钟、石板路和百年古树点缀其间。全国七大方言,深圳占三种(广府话、客家话和潮汕话),其中广府话和客家话人数几乎一半对一半 (据《宝安县志》载:建立特区前,全县户籍人口中客家人占56%。有人统计广府人占42%、潮汕占2%。)

这三大民系的文化、习俗、宗教、信仰、礼仪、语言虽同属汉民族,但具体又各有不同特点。加上深圳处在广州和香港的城市带,百多年来就蕴涵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碰撞和交融。所以深圳的民俗、原住民的人文品格和城市特质,与十里洋场热情的上海、政治中心敏锐的北京、传统商埠稳重的广州和华洋交汇精灵的香港等地不尽相同,我认为深圳富有含蓄的活力。

上世纪90年代东门步行街没有改造之前,有条小街叫上大街。上大街是我的家,准确地说是我老婆几兄妹以及我的孩子出生地,数十年来我们一直住在上大街,最后要城改迁拆,才离开这颇具岭南风情的青石板小街。上大街本来不是住宅民居,它曾经是深圳历史上最辉煌最多店铺的商业老街。

上大街在东门老街的“猪仔街”、“鸭仔街”、“鱼街”、“谷行街”诸街巷中,居然敢称“上”且“大”,没有点“斤两”那是不敢称老大的。上大街最“威水(鼎盛)”的日子据称是清末民初那段时间,它集中买卖布匹丝绸、印染布料、香云纱,加工成衣、蚊帐、被褥、枕套之类的布匹专业商街,兼有米铺、副食和医药、诊所的门店。小街东西走向,街头到街尾上百号店铺,鳞次栉比,檐飞瓦叠。青砖墙,灰黑瓦,一间接一间,一座连一座,没有间隙,没有巷罅。有的两间铺,中间只一条墙,省去了一边墙的人工和钱财。小街里头的房子,一般比较高,多数有二层或一个阁楼,好用作住家或货物仓库。百年老店东生源就在上大街设有前店后厂,“厂”里还有20多平方米的染布池及上百平方的作坊。

上大街不要以为它很大,其实最宽处也就五六米,最窄的不足三米,刚够旧时县衙的“大轿”通过,也足够商贾挑担货物进出。店铺门面,高三至五米不等。开铺时,把一块块高两米、宽一米的门板卸下来,拢迭靠墙一角,用麻绳子圈一圈。门板用了百把十年,油漆早就老化斑剥,上门槽的顶端和下脚门椽都霉烂,剩下犬牙似的少许木头顶着。记不得哪间店铺,有块门板突然往街心倒去,险些压着行人。

街两边的屋,瓦檐对瓦檐,门窗对门窗,几乎伸个手就能搭到对面房子的窗椽,从底下往天上望,抵得上“小街一线天”的雅号。屋对屋的檐近了,野猫常常在屋顶跳来跳去。好端端的瓦筒,被蹭得东歪西扭。屋瓦顶被滚动得“嗦嗦”作响,接着撒下泡尿,顺着瓦槽往下流,不注意的人还以为是下雨呢。到了夜里,雌猫发情,散发出骚味,嗷嗷寻偶,酷似婴孩夜哭。雄猫听声,闻骚味,相聚,腾跳,滚动,两边瓦背顶被搅动得令人难以寝睡,只好人人从小窗户里探出个头,厉声喝道:“死猫,快走!”

上世纪50年代初深圳墟拆了西和街、谷行街、三角街等几条小街,打通建成了横贯东西的解放路。上大街的店铺纷纷迁往解放路、人民路营业。上大街顿时失去了商业功能,像时髦女郎卸下耳环首饰粉脂和高贵的装束,刹那间失去了昔日的风采。一间间热热闹闹的商铺,成为城镇居民的一家家住户。这条小街住的人多了,下了几天雨,一出太阳,每家每户翻出潮湿的被单、床褥、蚊帐、棉被以及不常穿的厚衣,加上有孩子人家的尿布、裤衩和姑娘们的艳丽长短裙、袜裤、胸围、通花内裤等晾在横竹竿上,你伸过来,我搭过去,一行行,一排排,密密麻麻,随风飘扬,几乎把那从“一线天”檐缝透进来的阳光遮住了。


六七十年代,好些外国游客,钻进这条街巷里,专门猎拍这种充满生活情趣的市井风情。陌生的游客,吓得那些探出头晒衣服的妇女,赶紧把头缩回去。有哪家女人,衣服拧得不干,水老往下一滴一滴地淌,人们从这衣服滴水中穿过,以为是“大街太阳小街雨”景象中下着的“太阳雨”。

上大街岭南景致独特,市井风味的人情味也特浓。这条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小街,好几百户人家无不和睦相处。由于店铺变住宅,先天“设计”不足,没厨房,没厕所,屋内房间临时用木板相隔,楼阁楼下挤住三、四家人;那些临改成小小的厨房,摆放着三四家人的蜂窝煤炉和三四套砧板、锅、煲,一天三餐你煮我烹,一刻也没停过炊烟,但是很奇怪,大家少有争吵。有谁家煤炉早上要“起燃”,把轻便的蜂窝炉从厨房提到门外,在小街这头用柴草点燃,浓烟顺着风向往街那头窜去,恰似农村院落飘着袅袅炊烟。刚出家门口被浓烟呛着的人,尽管掩鼻抹眼而过,但是绝对没有谁骂娘骂街。

左右相邻,对门而居的市民,每天从不关门闭户,我家干什么,你家吃什么,“单眼仔看老婆,一眼望尽”。大家不仅不避忌,相反当时物质奇缺还“互通有无”,大有“远亲不如近邻”之感。也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常生活中,他们虔诚地使用对祖先的拜祭和神明的敬仰这根红线,把春节、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及过冬至的一个个民俗节日串联起来;也正是靠着每家每户生儿、点灯、满月、婚嫁、寿诞等庆贺、拜祭和饮宴的隆重仪式,把孝、忠、仁、义的传统文化内核如此通俗地诠释,一代代传承着那高深的儒家、佛家、道家文化经典。

多少代人,老街人随着日出徜徉在沿街青砖黛瓦、防雨防晒的骑楼,走在凸凹不平的青石板街巷上;忙活了一天后,又穿着木屐“踢踢哒哒”地敲击小街的黄昏,坐在家门口石凳上悠闲地弹奏广东音乐,抑或即兴用客家山歌驳唱,粤曲、山歌、乐韵随着晚风沿石板小街悠然漫去。女人在家门口打毛衣唠家常,孩子们踢毽子、打玻璃珠子,男女老少,各有所乐。就是有了这些实实在在的每天买菜、淘米、洗衣、挑水、喝茶、聊天的生活细节,才积淀了老街浓郁的市井风情;也就是有了无数日出日落,邻里一针一线、一茶一水的相互关照,才沉淀了老街深厚的民俗生态文化,孕育出岭南小街那种沉静、古朴、诚实和温润的气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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