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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晚年的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赋得一世的憾与悔!(上)

 南山友 2022-04-03
父亲晚年的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赋得一世的憾与悔!(上)
父亲晚年的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赋得一世的憾与悔!(上)
父亲晚年的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赋得一世的憾与悔!(上)

父亲晚年的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赋得一世的憾与悔!

(上)

纪实散文 / 旋涡风霖

我的父亲、母亲已相继辞世多年了,随着岁月的流逝,对人性的了悟、心境的超越,我似乎不再局限于对父母的纠结、是非、恩怨去评判了,“人生看得几清明”? 心灵的清明,不至于用世俗的眼光看待尘事悲欢而为情所累,故此,写点纪实文字,还父亲一个本真的面目,以示对父亲晚年悔恨心迹的一点佐证。

父亲于1914甲寅年出生在临汉水边一座小县城的一个商人家庭里,小城有五门,出南门沿街尽头,有一座老式四合两层的青砖瓦房,这便是“尹万顺花粮行贵记”,由祖父尹先贵小本经营兴起,得力于祖母潘氏精明扶持,到父亲出世时,已由小商转向殷实人家了。

父亲出世,取名业敬,乳名金娃,可见祖父孤亲单传得子,看得异常金贵。父亲19岁由当地秀才万朗珊表兄之大女儿酌媒,与距县城15公里汉水上游的系马口镇的汉江码头商户黄寿记之八女黄春玉结亲,门当户对。黄春玉即是我的母亲,1916丙辰年诞辰,唯算命先生言父母一个属虎,一个属龙,八字不合,龙争虎斗;父母恩恩怨怨纠结一生,我不信这唯心之说,却也是应在点上。父亲身着长袍马褂,迎娶了凤冠霞佩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母亲。据说当年正堂屋已升挂起开封知县老舅爹亲手题书的“华堂昼永”金匾,父母就是在这块金匾下拜堂成亲的,此时尹万顺贵记,已开始步入兴旺发迹时期。

由于祖母的精明,将父亲从小至大,托乡绅鸿儒名士栽培,让父亲婚前十几年时间,饱读诗书。父亲读书不辍,乐而入迷;但婚后,祖母已命他走向前堂,一边协助祖父经营生意,一边历练与外界商务交际。

父亲年轻时就走向了尹万顺花粮行的前台,祖父坐镇柜台里掌控金银收支出入全盘账务,父亲指挥着请来的雇佣徒工,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从毛家堤上揽八方客户是生意的源头,棉花客、线粉客、油粮客……都是由一个乡一个乡挑着担摆着队进城交易的大客户,在毛家堤上各商行都派有人上堤揽客,因为我家万顺贵记在堤边,往往近水楼台顺势就牵进了门;如此发达财源滚滚的生意,自然叫人眼红,于是毛家堤上开始有了争揽客源之斗。城边一家是万顺富记,是祖父的堂兄之子经业,他家有五个儿子,均己长大成人婚配,所以最开始的争斗就是他家老四老五将我家在毛家堤上揽客的雇佣徒弟伢打伤了。

父亲一气之下,开始习武练功夫。我家在离那富记不远处有一栋房屋,当时是开设的辗坊,将谷子辗成大米。父亲就在辗坊里吊了四个沙袋,还备有举重石锁、还有九链环、三节棍,每天早晚都坚持练功,父亲年轻气盛,精力旺,他叫闻鸡起舞,将那三节棍打在胸脯上红一块紫一块,嘴里哼哼叫喊不停;那九链环一丈多长,铜质,甩上天、落下地,搞得山响,让四邻皆知,也让富记五兄弟皆知:贵记大儿子金娃在习武练功,练成一个不是好惹的种!

  

父亲习武的名声果然被南街商户传得沸沸扬扬,亦果然收效灵验,至此以后,毛家堤上,按江湖规矩行事,挑担农民答应是哪家就领到哪家。他家兄弟都还本分,只是老五文卿当了保长后有点得意忘形、仗势欺人。父亲这两年倒是协助祖父专心地做了一阵生意,直到国民党军队这时四处抽拉壮丁,家里很不安定。特别是城边“富记”的老五文卿当了保长以后,常到家里来滋事。文卿为人骄横 ,又与县里官家勾结 ,以势压人 。

有一次,文卿带了几个爪牙到家里来找父亲,说父亲五兄弟个一定要出一个壮丁,母亲立马叫父亲避入房中 。文卿凶到堂屋母亲跟前 ,母亲急忙笑脸迎上去用父亲心爱的青花瓷茶壶沏了上好的新茶 ,端到文卿面前,满脸带笑说 : “五哥 ,您大人大量。请喝茶 ! 自家人有话好说 !” 存心滋事的老五 ,不认亲戚面子 ,翻起白眼 ,一扬手 ,将母亲手上的细瓷扣杯打翻在地 ,并出言不逊 :“老子今天不是来喝茶的,是来喝血的 !”说着站起身来就势一掌将母亲推倒在地 。此时父亲在房里听到己是忍无可忍,从房里冲了出来,怒不可遏地对着文卿说: “老子就在屋里 ,要么样就么样 ! 老子今天跟你奉赔到底 !”父亲怒火中烧,大手在八仙桌上“啪 !”地一下拍了下去 ,只见那盛满茶水的青花瓷茶壶 ,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待落到桌上时 ,己成碎片 。那几个帮凶见是气功 ,个个傻了眼 ,哪个还敢动 。老五见了,知赌不出狠来 ,又怕吃了眼前亏。此时母亲己从地上起来拍打身上的尘土,仍然带笑拦住父亲说: “没事呀,五哥只是来坐坐喝茶嘛 ,干吗要发这么大的火呢 ? ”老五见有梯子下台 ,将手一挥 : “走 ! 今天算你尹金娃有狠,反正你家五个儿子要出一个壮丁跑不了!”说完气呼呼地带着他的爪牙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对家里上下老少,确实都感到震慑,家中无势,本族都有人来欺负你、何况外人。就在此时 ,临街对门的吴家表叔 ,做生意从长沙回来探家 ,祖母也看父亲年轻气盛,怕在兵荒马乱的时局动荡中滋生些事来,于是想父亲跟着表叔出去做做生意,以免在家叫文卿勾结官府报复拉出去当了国民党的壮丁。祖母征得父亲、母亲同意后就去与吴家表叔交谈,恳请将父带出经商;表叔自然同意、父亲也乐意。于是,父亲带足了钱财,母亲为父亲准备了衣物行囊,这是父亲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一次大的转折。

家里选这个时候让父亲去湖南长沙做生意,也真不是个时机。父亲到长沙做的是茶叶、药材生意,那时正是1941年左右,日寇飞机经常轰炸长沙。中山路是民国长沙城内最繁华热闹的时尚商业区,当年这条街就曾多次遭遇日机轰炸。橘子洲、岳麓山也常遭鬼子飞机狂轰滥炸,所以空袭警报一响,父亲常跑到长沙近郊白沙井一家姓龚的卖水人家去躲飞机。这家只有兄妹两人和一个远亲婶娘,父亲常去彼此也就熟了,卖水人家知父亲是个生意人,也知书达礼。父亲也常带些银钱接济人家,那家兄长挑卖白沙井的泉水为生,妹子年芳十七,名桂玉,父母早逝,全靠远房一孤独婶婶来照看成了一家人。婶婶见父亲有模有样,又有钱,就动心问父亲身世,家里有妻室没有,结果被白居易的<<琵琶行>>说中了:“商人重利轻别离”。父亲见每次来都是这湖南妹子沏茶倒水,温情招待,性格温存少语,动了异念,就一口回了这婶娘的话,说忙于生意,还未娶亲。婶娘大喜,与她兄妹商定,很快就成了这门亲事。这是父亲出轨纳妾的经过,以致成为他自己酿成的一世悔恨,其实就是他当初既不该瞒了白沙井卖水人家,又瞒了老家原配的结发妻子。能瞒多久呢?

记得母亲当年牵着儿子在汉水边与父亲挥泪送别后,情意绵绵。回家后一直怅惘若失,隐忍于心。父亲走后,我常见母亲在苍白的灯光下独自哼吟落泪。光阴从指缝间轻轻地滑过,母亲只觉形单影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因为父亲一走半年多,除了口信外,只捎回一封书信,后来也只有从吴家婶婆那里得知些父亲平安的消息。这一段时段,年轻母亲心中经受的痛苦慨然可见;然而母亲是个十分刚强的女性,从未对人流露过思夫之痛。恰好母亲的三姐夫(我的三姨父)要去长沙,他是行商。母亲得知这一消息后,对祖母、姑子都言及要跟三哥过洞庭,牵着儿子千里去寻找自己的丈夫。姑子说也应该去,祖母看一路上有娘家人的照应也放心,也就同意了母亲去湖南。随后母亲清好行李,牵着宝贝儿子,跟着三哥上路了。

  

那时交通很不便利,去湖南长沙要过八百里洞庭湖,只能坐扯了篷的帆船,还要穿过芦苇丛生的浅滩险域,要历经风风雨雨,姨父说一路上是十分艰辛劳顿的,母亲说不怕艰难险阻,一定要找到孩子他爹。

历经千辛万苦,渡过茫茫八百里洞庭,终于走进了繁华的长沙省城。三姨父在一家白铁铺商号,找到了吴家表叔,那吴家表叔见到母亲抱着儿子找到长沙来了,大吃一惊,说叫人去送个信父亲那边去,母亲很精明,说不用送信,就是要给父亲一个突然惊喜。吴家表叔心想,这下糟了,要穿包了,看你尹家大少爷如何交待。因为当时父亲要娶白沙井的女人,是找的吴家表叔,父亲不听劝阻,好说歹说求吴家表叔做媒作证人,准备过几年木己成舟,将白沙井女人哄回故里再作安排。没料到千里迢迢、隔山阻水妻子牵着儿子找来了。

姨父当时见母亲执意要急去见父亲,二话没说,赶紧雇了三辆人力拉车,将一行人很快拉到靠天心阁的西泰岭公寓,那里是父亲在长沙做生意的驻地。母亲紧紧地牵着儿子的小手,跟着表叔、姨父走进了公寓的大门,母亲一踏进庭院,举目环顾,情绪显得惶然却又饱含浓烈,那假山背后的一株古藤萝,紫色的花朵已开满棚架。……母亲无心赏景,跟着吴家表叔、姨父径直走上了转角楼梯,再上一层,吴家表叔敲门了:咚咚、咚咚咚……

  

开门的是一女佣,看到吴家表叔身后带了一行人,待问及她们是谁时,厅里的女人出来看究竟,父亲正靠在椅子上,与门外的人,视线一经交汇,顿时成了定格:惊愕、惶遽、尴尬...... 双方惊愕对视中,只有吴家表叔心里是明的,其他人一时全蒙了。

“还愣着干什么?她们来了!”表叔进门冲着父亲说:“没有谁带信来呀,我也不知啊!”

“她们是谁?”父亲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反问表叔。

“夫人啊,老家原配夫人!”表叔快人快语,干脆挑明。

“啊……!什么原配?”那女人吃惊地指着父亲。“你不是说没娶人的吗?你骗我!”

“我……”父亲始料未及,开始搪塞:“我不知他们要来找我呀!原本是打算回去之后作安排的。……”

“怎么安排?回到你们老家生米煮成熟饭?好欺负人,我一个外乡人,举目无亲,任你摆布是不是?”那女人已识破父亲心怀的鬼胎,气愤至极。

姨父在一旁也是气不打一处出,忿忿不平地朝着父亲怒道:“你,你搞的什么名堂嘛!”

“你以为我好欺负……”那女人开始哭闹起来,“我倒要看你怎么安排!”

“呜呜……”女人情绪激动,“啪!”的一声,杯子摔碎在楼板上,“……你等着!”那女人推开门口劝阻的女佣,冲出门奔下楼去了。

母亲站在门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将我搂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说。

还是吴家表叔拉过我的手说:“快,去喊爹呀!”

我转身将母亲抱得更紧了。

父亲此时似乎才转过神来,对母亲说:“哦,快,快过来坐呀!你们路上很辛苦吧!”并吩咐佣人“倒茶呀!”

三姨父坐下来之后,将前后来龙去脉、路上的艰辛,一五一十地和父亲交谈了。父亲感到很疚愧,不知向母亲说什么好,只说生意忙了,没能顾上亲候自己的妻儿。至于在外娶人的事,不能自圆其说。

母亲沉默良久,面带愠色,十分沉重地说:“事已至此,怨你无用,只是善待人家,作好安排才是!”

听母亲语重心善的这一句话,这是父亲万万没有想到的,已是自惭动容,拉过我的小手:“儿子,长高了啊,还是那样的精灵像!”

约摸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忽听得楼下人声鼎沸,喊叫着要交人下去。表叔从窗口向下望去,只见是她娘家白沙井的人,有十好几个,拿着棍棒。知事态闹大,叮嘱父亲千万别露面。

母亲审时度势,见事态严重,立马接过话:“我出去!我一个女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父亲和姨父坚决阻拦,不让母亲出面:“那怎么行呢?”

母亲已站起身来:“只有我把话说清楚,事情就会平息。”

说着,母亲整理了一下仪容,从容下楼去了。表叔和姨父也都跟下去了。

只听见那女人用湖南口音向旁边的人说:“大哥,这就是他老家的女人。”

母亲很平静地站在石阶上对大伙说:“我们老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同意的,我是来接妹子回家的!”

表叔接着说:“对,老家说了,八抬大轿接进门!”

那女人旁边的兄长说话了:“那好,原是你吴先生做的媒,明天到会馆立字据,画押请客。我们听会馆当家的!”

什么叫息事宁人?母亲的宽宥、忍辱负重、诚善对人,争取了相安无事、化干戈为玉帛的调和局面;母亲审时度势,虑定而动,是她一辈子的睿智;母亲心存恕道,天宽地阔!

母亲在众人面前是这样说的,后来也是这样做的。母亲在后来的日子里,的的确确与这湖南潇湘女人以姐妹相待,令我从此以后,叫她为“娘”。赢得了在母亲日后离开自己宝贝儿子的大半辈子里,娘对我的一辈子的疼爱!

几天后,由湖北去长沙经营的名流,还有湖南、广东的某些商界友人,都被请到了“湖广会馆”。吴家表叔在商界上小有名望,对头佬宴请、送礼颇丰。父亲此举在排场上十分风光悦人。在我儿时记忆中最为震憾的,要算在长沙当时最时尚的“大华影院”包了一场电影。这是我第一次看银幕为神奇之物。

母亲和娘,都被请到场子中间的八仙桌旁就坐,桌上摆满了茶点瓜子。我和娘似乎有奇缘,自母亲教我喊“娘”后,我就时不时地喊个不停,娘只是拉着我的手、摸着我的头会心地笑。

一场骤起的风波平息之后,在西泰岭公寓的日子里,母亲和娘相敬如宾,只是娘经常回娘家去;娘回来后,母亲也时时到吴家表叔叫金玉的大女儿那里,小住些时日。父亲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父亲毕竟是读了很多书的人,深知女人心理奥妙,加之总觉对母亲亏欠太多,心存疚愧。正巧,父亲生意(药材、茶叶)场上有一至交好友,闲下与之倾吐心结,那友人说他有一情妇,安居在水陆洲(如今的橘子洲)。父亲听后甚喜,委托其友在那风景如画的水陆洲,租赁一栋小别墅,算是对母亲心灵的一点弥补。母亲听后欣然,并征得娘的赞同,暂时和娘分离。于是,母亲带着宝贝儿子,迁居进了水陆洲的小别墅,这是我至今难忘的一段美丽的童年生活。

母亲安居下来后,在洲上结识两个影响并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一个是父亲友人的情妇,是洲上幼稚园的小张老师,是一个思想比较开化的新女性。我的启蒙幼儿教育,就是从这里开始。小张老师漂亮、温柔,对母亲情同姐妹,她的时尚、豁达,爽朗,给母亲带来如诗如画的生活情趣;另一个是汉口“苦炼静修寺”去长沙化缘的海修大师,父亲给她有募捐,后来这位尼姑老大师的亲生弟子:法号“体空”,一位年轻美丽的尼姑,也随她的亲师傅(自己的母亲称“亲师傅”)海修大师再次来到长沙。父亲认为母亲信仰佛教,就领引到水陆洲和母亲结了佛缘。这是母亲后半辈子“悠悠佛心可仰”起决性作用的人物。

母亲在水陆洲两年多的淡泊、闲适、雅静、悠然、愉悦的诗画般生活,是她隐忍修身的圣地。这人生卷动的烈火,父亲是决然不知就是用淋漓的血和泪,也是浇扑不灭的!

  

  

   ( 除父亲本真照片外,其它图片均选自网络.)

父亲晚年的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赋得一世的憾与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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