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红楼梦》:给晴雯、尤二姐诊病的是同一个人吗,真的是庸医吗?

 三个小布丁 2022-04-04
《红楼梦》读到第六十九回,回目标题是“弄小巧借剑杀人,觉大限吞金自逝。”在这一回里,有一个重要事件,就是荣国府请来了一位医生,开方子,用“下迂血通经脉”药把尤二姐怀的成形男胎给打了下来,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尤二姐万念俱灰吞金自逝。有意思的是,这个医生也姓胡。于是,我们会想起第五十一回给晴雯看病的那位“胡庸医”来,那么,这两位胡姓医生是同一个人吗?他,或者他们,真的是庸医吗?

(觉大限吞金自逝)

先说第一个问题,两个胡医生是同一个人吗?

先说答案:不是,这两个医生不是同一个人。
第一个胡姓医生,出现在第五十一回,给晴雯看病。因为病人是晴雯,比不得给小姐或少奶奶看病,当宝玉安排老嬷嬷派人去请大夫时,虽然回明了李纨,但终究没有通过“总管房”(原文是“这大夫又不是告诉总管房请来的”)的安排,因此,第一次请来的胡医生很可能是小厮在街头医馆请的医生。
更何况,依晴雯的人缘,只要不是宝玉亲力亲为的事,别人巴不得随便应付差事算完,不会用心办事。因此,这个医生很可能不是太医院的医生。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个胡医生对于贾府门内的规矩丝毫不清楚,甚至弄不清楚晴雯的身份。

(晴雯冻病)
于是,不但宝玉觉得药不妥,连带读者也真的跟着宝玉认为他是“庸医”了。
第二个胡姓医生,出现在第六十九回,给尤二姐看病。因为病人是尤二姐,是贾琏过了明路的“二房”,看妇科关系子嗣,非同小可,且安排请医生的是贾琏,是“当家”的真正主人,必然是经过“总管房”的安排,于是,请来的必然是太医院的医生(街头医馆担不起这个责任)。书中有明白交代:“小厮们走去,便请了个姓胡的太医,名叫君荣。”这个胡医生有名有姓,为什么呢,总管房备案,太医处也有案可查。
如果,这两个胡姓医生是同一个人,作者在他第二次出现时,行文中势必会交代清楚。因此,我们可以断定,这两个胡医姓生并非同一个人。

再看第二个问题:这两个胡姓医生是“庸医”吗?

先说答案:不是,他们两个都不是“庸医”。
先说第一个胡医生,因为回目标题里写着“胡庸医乱用虎狼药”,所以一般读者都认为他就是“庸医”。

(看药方出诊费的宝玉)
为什么呢,宝玉认为他是“庸医”,但请一定要注意,宝玉的出发点是他的“少女崇拜”,是“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因此他断定晴雯是经不起一般的“虎狼”之药的。我们看他开的药方: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像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
后来请了熟一点的王太医,开了新药方:
一时茗烟果请了王太医来,诊了脉后,说的病症与前相仿,只是方上果没有枳实、麻黄等药,倒有当归、陈皮、白芍等,药之分量较先也减了些。
王太医的药方当然比胡“庸医”的药方温和了许多。但“说的病症与前相仿”,没有枳实、麻黄等去滞之药,多了补体虚、健脾胃的“当归、陈皮、白芍”,其他药量也大减了。
答案很简单了,这个胡医生,看得透病情,也能开出正确的药方,因为他说的病症与王太医说的一样。只是有一点,他是街头医生,他要的是快速治病,因此,他开的是“猛药”,有好处,是治病见效快;有坏处,是它有副作用,伤身子,所以宝玉说是“虎狼药”。
王太医呢,他常给贵人看病,他要的是稳妥,见效快不快不是头等大事,最重要的是不能出意外。因此,他开“温和”的药,也就是宝玉所说的“女孩们的药”。但这温和的药治病见效慢,所以,第二日王太医又来,“另加减汤剂,虽然稍减了烧,仍是头疼”。
结果可以提前预见,晴雯的病好得很慢,因为药性温和,晴雯是急性子,所以才有“这里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得乱骂大夫,说:'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这样的怨词。最终,晴雯的病好了,是她相对强壮和身体生扛了过去。倘若早用了“胡庸医”的药,说不定晴雯的病早好了。
胡医生得了“庸医”的名头,王太医得了医术高妙的名头,其实,他们都是医生,所不同的是,胡医生不知道病人是谁罢了。
有读者说胡医生连男女都分不清就乱用药,这很明显冤枉了他,他看病时就知道是给“小姐”看病,男女分得很清。他的“庸医”名头,是宝玉给他安排的。

(宝玉)
第二个胡医生,就是胡君荣。他能进太医院,会是“庸医”吗?当然不会。他能把喜脉诊成“迂(淤)血”吗?断然不会。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操作”呢?答案也简单,他是被人授意的,或者说,他是被逼无奈的。
中医诊断“喜脉”,是太医再基础不过的基本功,胡君荣是太医,他当然知道“喜脉”与“经水不调”的差别。其实,略通中医的朋友都会知道,诊断喜脉主要是两条:1、肺脉和肝脉之间的比较:肺脉大于肝脉,说明不是怀孕,是闭经;肝脉大于肺脉则是怀孕;2、尺脉(就是肾脉)和寸关脉之间脉形的比较:尺脉比寸关脉脉形弱说明是怀孕,不弱就不是怀孕。
但我们看胡君荣的操作,他“进来诊脉看了,说是经水不调,全要大补”,说明他早已经知道其中详情,他是接了“任务”要来打胎的。因此,当贾琏提醒他“恐是胎气”时,他“又诊了半日”,为啥要这么久,因为他动摇了,他内心在斗争。
当终于看到尤二姐的面目,一则惊于尤二姐的美貌,一则惊于中医明确的孕期征候(三个月到四个月以上的怀孕,老练的中医是可以在面容上看出来的),因此胡君荣才会“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他既良心不安,又心怀恐惧,再震惊于尤二姐的美貌,他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到了极点,种种心理,都让他无法安心。
但他没有办法,他接任务在先,他是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的,或者收了财物,或是被拿住了把柄,总之,胡君荣还是开了打胎药,他的“庸”,也并不是真“庸”,而是他的主观行为。

(贾琏)
所以,当尤二姐胎儿被打下,贾琏去告胡君荣时,“胡君荣听了,早已卷包逃走”。他当然不是因为贾琏的告状的消息,而是他做完“任务”,只剩下逃命一条路了,难道还要等着贾琏来找他。
结论来了,两个“胡庸医”,其实都不是庸医,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至于这两个医生为什么都姓胡,或许来自傅山(明末清初大书法家,名医,他恰好也是妇科圣手),他说过:“好人害好病,自有好医与好药,高爽者不能治;胡人害胡病,自有胡医与胡药,正经者不能治。

(傅山画像)
后续还有问题:尤二姐胎死,最大的受益人是谁,是凤姐和秋桐,那么,指使或者安排胡君荣的,注定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他们都有能力做这件事,不过“真相只有一个”,最大的可能是凤姐,秋桐做不出来这样周密的事情来,她只会明火执仗的硬来。
当然,胡君荣跑了,这件事仍然有漏洞,就是去请医生的人,虽然“打了半死”,似乎并没招认,但这给凤姐未来被休,到底是埋下了伏笔:因为或许现在不招,将来招了,或许现在已经招了,贾琏暂时没办法处理,只好忍着。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