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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笔谈187:皇帝该管生父叫什么?这个问题引起了朝堂汹汹议论

 金色年华554 2022-04-06

本号(纪岩松)打算以连载的形式,从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为基础,用通俗语言、清晰逻辑再现北宋100多年政权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笔谈:北宋王朝盛世梦》。此篇为187篇。


宋英宗赵曙刚亲政不久,韩琦等人就上奏,陛下既已即位,濮安懿王及两位正妻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赵曙生母仙游县君任氏自然要享受尊礼,到底是什么名分,请有关部门议定并施行。

韩琦这么做,无非是想赵曙已经亲政,当然要将他亲生父母地位再拔高一下,好稳固、提高皇帝的权威。

作为大宋首个先帝侄子出身的皇帝,赵曙面临一个难题:该管已经死去的生父叫什么?

按理讲这不应该是个问题,但那时不一样,必须要确定,而且首先得丧期过了。所以,这事又等了10个月,等到先皇赵祯逝世二周年的“大祥”祭礼过后,此事正式提上日程。

其次,按大多数人想法,生父是父亲,过继后这边的也是父亲,叫什么好像无关紧要,都叫父亲也无所谓,随自己意愿。

皇帝赵曙和宰相韩琦都是这种想法。

宋史笔谈187:皇帝该管生父叫什么?这个问题引起了朝堂汹汹议论

1066年四月,朝廷下诏,由礼官和待制以上大臣议定奉祀濮安懿王典礼。

没想到,当时的士大夫就偏不是赵曙、韩琦的想法,由此引发长达18个月的论战,史称“濮议”

士大夫的意思

开始,翰林学士王珪等人相顾不语,不敢先发声,一直等到六月,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司马光自告奋勇,他说,就是皇帝也得遵守春秋大义和封建礼制!

他奋笔写下意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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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

王珪等人一看,好,就以此为草稿拟定方案,大意是:

自古帝王从旁支入承大统的,有些尊奉亲生父母为帝、后,但这都是被人唆使的,不合礼法!

陛下的情况更有不同,不是先皇驾崩后再过继登基的,而是先过继为皇子而后登基,所以陛下实乃先帝之子,从血缘上说,你是濮王之子,但礼法上你是先帝之子!

所以,崇奉濮安懿王的名分,追封他“高官大国”,谯国、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改封为大国太夫人,享尽尊荣即可。

其意是:别去折腾皇帝管生父叫什么的事了,追封一下得了。

韩琦一看这上奏,就说,王珪等人没明确表态陛下该把濮王叫什么,没有可操作性,不行,得重新议定!

礼官和待制官员讨论时,有的就说,叫皇伯考吧。

这就把伯父、父亲都概括进来了。但天章阁待制吕公著表示反对,他说,真宗皇帝叫太祖皇帝才是皇伯考,濮王不能这么叫!

他的意思是,赵恒是赵匡胤的侄子,而且帝位继承一脉相承,所以可以叫皇伯考,但濮王可没做过皇帝!

按他们对礼法的理解,赵曙从“小宗”(亲王一系)过继为“大宗”(皇帝一系),而且从赵祯那里继承帝位,当然要叫赵祯为皇考。

王珪等人一商议,濮王不就是赵祯的兄长嘛,赵曙当然是叫“伯”合适。

也就是说,赵曙得管叔叔赵祯叫“父”,管生父赵允让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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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允让

皇帝和宰执的“拖”字诀

宰执韩琦和欧阳修知道他们不是不开窍,只是拘泥于礼法,就说:

过继之子的所继、所生父母都叫父母,汉宣帝、光武帝的父亲都没做皇帝,还不一样称为皇考?王珪说叫皇伯,这才是在典礼中无据可查!请三省、台谏官员议定后再奏!

赵曙和韩琦都以为,既然达不到目标,就扩大下讨论范围,朝中自然会有人出头来迎合,到时就顺理成章了。

没想到,他们又误判了形势,百官议政时,台谏官员全部赞同王珪的建议,说,该叫濮王为“皇伯”!

汹汹议论之中,曹太后也听闻了。她从宫内传出手书,严厉斥责韩琦等人,说,你们就不该出把濮王称为皇考的主意!

韩琦辩驳,王珪他们说要陛下把濮王称为皇伯,那才是无稽之谈!

韩琦作为始作俑者,自然不能后退,嘴上必须保持强硬,但他心里明白,这下可能大事不妙了,太后才是关键人物,她不同意,就有麻烦。

怎么办?一个字,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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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曙下诏,既然百官议政意见不一,那就暂时罢议,各有关部门仔细查阅典故,务必要合礼法。

朝堂汹汹议论

赵曙和韩琦是想采取权宜之计暂缓讨论,并以礼法的盾牌抵挡他们的攻击,可朝堂之上的议论一时不能停歇。

翰林学士范镇,就是此前上书19道要求立皇子的谏官,极为认真、认死理的一个人,他此时任判太常寺,专管宗庙礼仪的。他紧急收集理论依据,并率领礼官集体上书驳斥韩琦、欧阳修,说,汉宣帝是以汉昭帝过继皇孙身份继位的、光武帝是开国皇帝,他们称自己生父当然可以为皇考,但当时都有人不同意,现在陛下既然称仁宗皇帝为考,再称濮王为考,跟汉宣帝、光武帝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中书得到此奏,韩琦大怒,他将范镇找来责问道,诏书都说了要暂缓,先仔细查阅典故,谁让你这么快就上奏?

范镇答道,我们看了诏书,这就是我们仔细查阅的结果!上奏乃是职责所在,难道还是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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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镇

韩琦无语了。

接下来,御史台从御史中丞贾黯以下,包括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侍御史赵瞻、侍御史范纯仁(范仲淹之子)、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各个上奏,要求按王珪的建议行事。

谏院这边,同知谏院的蔡抗还当着赵曙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他讲述礼法,说到激动处,赵曙也沧然泪下。

司马光火力更猛,他直斥韩琦、欧阳修,说:

议政时大家不都是意见统一吗?只有中书想尊濮王为皇考,所以巧饰词说,误惑圣听,导致崇奉濮王之礼至今独未施行!

他们说什么出继之子叫亲生父母都为父母,写文章当然得这么写,不可能再创造个名词,他们这是不识文理、欺罔天下!

再说汉宣帝,他尊其父为皇考,却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考,光武帝实为开国之君,他想怎么办都行!

而陛下为仁宗之子来继承大业,如果再称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所以,如王珪建议,称濮王为皇伯,还有什么疑问?

这些所有的上奏,赵曙都留中不行,扣留下来,不讨论、不执行。既然说了暂缓,就是暂缓,他希望“濮议”事件能够暂时平息一下。

台谏借天灾骂皇帝,皇帝一怒之下扫台谏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开封城连降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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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出现内涝,毁坏公私庐舍万余间,事后统计,造成人员死亡有名可查的1588人。

当天,赵曙在崇政殿等着大臣们上朝,左等右等、前数后数,满朝文武包括宰相在内就只来了十多人。眼见无法议政了,又看到宫内积水不断上升,赵曙下诏,打开西华门以排泄积水。

没想到,宫外水位更高,洪水从城门外迅猛奔向东殿,将一排侍卫营房全部冲垮,淹死了不少士卒马匹。大家忙作一团。

灾后重建的人们心里都存有一个想法:天灾必是失德。

果然,心有余悸的赵曙刚颁下罪己诏,就接到了司马光的上奏。

司马光将近年来的灾害全部列举了一遍,然后说:

如此大灾,就算是耄耋之人都未曾耳闻目睹,陛下还不深思吗?这都是因为陛下做得不够好啊!陛下由旁支入继大统,慈爱的太后出力甚多,现在先帝只留下太后和几个公主,而陛下之前却与太后结怨,现在平日里也不见见几个姐妹,就算是乡下人都不会如此做人!执政上,又想改弦易辙,专门放任执政、拒绝台谏善言,这些,不都是天灾原因吗?

司马光这一顿痛骂,简直是把赵曙批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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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黯、吕诲、蔡抗则是直接指出,这场灾害就是因为濮仪太过了,上天要施以惩罚。

面对台谏官员底气十足、肆无忌惮的攻击,赵曙明白,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位置,就别指望濮议能够顺利进行。

所以他要反击,要清扫障碍

首先,将同知谏院蔡抗任命为知制诰兼判国子监,罢免其谏职。

接着,利用权御史中丞贾黯借病求外调的契机,将其任命为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贾黯倒是骨头硬得很,12天后病卒,仍留下数百言遗奏,要求赵曙听取他的建议。

然后,将天章阁待制吕公著、司马光升任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

这样一番腾挪后,御史台没了长官,御史有的出差了,剩下的就只有吕诲、范纯仁、吕大防在职;谏院这边,两名谏官,司马光升职了,就只有出使契丹的傅尧俞。

台谏成了空架子。看你们还怎么兴起风浪。

说阻塞言路,台谏官太少?

那就给你们再任命几个!马上,知制诰邵必权被任命为知谏院,天章阁待制彭思永被任命为权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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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谏对抗政府

硕果仅存的台谏官员愤怒了。赵曙的风格跟赵恒、赵祯完全不同,根本不把台谏官员放在眼里。

这年冬至的祭天大礼过后,吕诲先是上书,说,濮议此等大事,枢密院却好像不知情,全凭中书执政在那发表邪论,请陛下下旨,由枢密院和后来进任两制的臣僚共同议定典礼,以正是非!

然后,他在延和殿求见皇帝,当面陈情,要求称濮王为皇伯。

赵曙说,你何必这么固执?是不是怕濮王这一系我兄弟众多,将来封爵太过,所以才反对?

吕诲当场说,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先帝的堂兄弟都有封爵,更何况陛下亲兄弟?是谁说这话?陛下将名字说出来,我们来惩罚他!

吕诲直接把皇帝逼到墙角了。

赵曙当然只是敷衍他。哪有谁真说过这话?

不欢而散后,吕诲又7次上奏,强烈要求称濮王为皇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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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赵曙不听,他就说,既然陛下不采纳台谏意见,那好,我不玩了,我辞职。

他连上4次辞呈,赵曙就是不批准,气得吕诲暴跳如雷。

他马上调转矛头,他要弹劾韩琦、欧阳修!他要祭出朋党利器!

他先摆功,顺便将韩琦贬低一下,说,陛下能够继位,全因为议立皇嗣时,众多臣僚出力、先帝和皇太后又早有意向,韩琦在这中间根本就没什么大功!

然后,吕诲这才攻击韩琦,说,韩琦自恃勋劳,日益专恣,广布朋党,任人唯亲,堵塞言路,一心专政,这样下去,只会让他权威日重,而陛下蒙受拒谏之名!你看看现在,先帝陵土未干,他就挑起濮议之事,导致两宫猜疑,谤归于陛下,我看韩琦比奸臣丁谓、曹利用都还不如!

他要求立即罢黜韩琦。

可惜,他的所有上书都石沉大海,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不过的吕诲决定,不能一个人战斗。

1066年正月,他联络侍御史范纯仁、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三次合奏,向韩琦、欧阳修等中书执政发起连续总攻。他们弹劾道:

欧阳修、韩琦就是豺狼当路、奸邪在朝,其他宰执也难辞其咎,请将其论罪,以谢中外!欧阳修罪不可赦!今不正濮王之礼,则无以慰众心;不罪首恶之臣,则无以清朝政!宰执们希意邀宠,倡导邪说,违礼乱法,不顾大义,陷陛下于有过之地,他们却还洋洋得意!请陛下乾坤独断,将臣等章疏立刻付诸施行!

这是逼谏!面对台谏官员的人身攻击,中书再也不能沉默了。

韩琦、欧阳修上书自辩道:

皇考,只是儿子称呼父亲的异名而已,他们所说的皇伯,才是无稽之谈!自古以来,哪有称所生父为伯叔的?还有,洪涝灾害分明就是他们造成的!因为陛下已经交付群臣议政,后来又因有分歧下诏暂缓,陛下如此谦让了,他们却还不依不饶地逼迫陛下,这才导致天怒人怨!

朝堂上两派势力斗得不可开交,赵曙该何去何从?他总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多谢欣赏。读完此篇,如仍感兴趣,敬请关注本号(纪岩松),后续连载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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