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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雨

 杏坛归客 2022-04-09

我的故乡在平度西南乡 是东西长南北窄的平原小村庄。从小受到雨的沐浴和水的滋润,感受彻骨,刻骨铭心。

故乡的雨,既与别处一样,又与别处不一样。说它一样,雨就是雨,不管大雨小雨,还是稀雨、暴雨;说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山、水、树、湾、塘等不一样,造就了雨的脾气不一样、品性不一样,诗情画意不一样。

每年夏天,雨水频频,故乡西湾的水平了口,但还是没有溢出,无风天气,像一抹镜面;碰到阴雨连绵,淅淅沥沥小雨,点点滴滴掉到湾里,水的镜面溅出点点小窝,急速扩张而成为涟漪;“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鱼儿欢腾嬉闹,不时地腾空而出,跃然而下,鱼儿固然对小雨的喜爱,但骨子里显示自己的能耐;鱼儿好扎堆,比如重(谐音)鱼,筷子多长,七八条一组,成群的鱼,像天上的云,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南,忽而北,飘忽不定。

也许云彩倒映水中,逗得鱼儿追云呢!燕子小姐举起剪刀,似乎要剪花,果然,飞出一高一低波浪式的曲线,把水剪得像一溜白色兰花;零星的几株荷花刚刚露出水面,荷叶铺在水面上,像铺的床单,青蛙跳上去,舒舒服服地趴着,时不时地鼓起耳膜,扬起歌喉“咕哇,咕哇”地唱歌,其实嗓子并不亮丽,却好显拜自已。

倘若晴天,芦苇越发枝生了,蜻蜓姑娘插着漂亮的双翅,早早地立在芦苇上,正应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意趣。一只蝉攥着柳条打秋千,悠过来,悠过去,像活泼的少女,还唱着“吻友,吻友一一哇!”,声调前柔后刚,前面像京剧大青衣唱腔蜿转悠扬,最后来一个'哇'的炸音,就像京剧的花脸。比如京剧《秦香莲》,包公唱'咬紧牙关(你)为哪桩!”,“桩”字就是“炸音”。

欣赏音乐最易醉人,我被迷得醉醉的,希冀亮开歌喉和她们一起歌唱,一起舞蹈。倏忽,一只小鸟忽跶翅膀向芦苇扎来,陡然发现岸边有人,踅飞向天,绕了一圈,恰似一方手帕,擦亮天空;微风吹拂,岸边杨柳摇曳,柳丝恰如拖在水面上的裙裾,绿绿的裙子,被西斜的太阳照着鱼鳞似的一抹艳红。

农谚:“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六月雨,很有特点:一般三日一小下,五日一大下,陡然一阵凉风吹过,似是来打前站的,天上烏云紧急聚拢,刹那间,密布暗黑,“咔嚓”一声响雷,大雨瓢泼一般,天上像万箭齐发,西湾平静的镜面被打破了,呈现出波纹、气泡、涟漪的景观。


西湾周边的谷子、高粱、苞米、豆子被风吹得前仰后合,高树低灌木跟着风的节奏一起一伏,响起一片“唰唰唰”声,恰如自然界大合奏。如果你撑一只小舟,披着蓑衣,戴着苇笠驾舟水域,就会感受到苏东坡老先生描写的“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的意境。可惜,北方大湾、鱼塘狭窄,无舟,就缺江南水乡的韵致。大雨过后,大朵乌云急剧地向南或向北飞奔。农谚曰:“云彩向北,一场大水;云彩向南,一场大旱。”太阳在云朵中时进时出,阵雨就变化莫测了。

故乡的雨,在不同的位置,就有不同的感受。倘若你在家里,依在门框上,从屋门外瞧:前面那栋房子是砖混墙、屋顶斜坡黑色小瓦,瓦上泼水、跳珠、形似瀑布,顺流而下,如一道白色水帘,“哗哗”飞溅,地上冲出一道小沟,水就反弹出一道道浪花;天井里的水深没脚脖子,一个个水泡像漂浮的乒乓球,时起时灭,昭示着自然界的生灭规律。漂浮的草、木屑如坐着筏子急速向阳沟流去。家家阳沟里的水奔向大街,集合起来像一条小河一齐奔流向西湾。

那些年,夏天夜晚经常来暴风骤雨,照常是凉风做开路先锋,接着“咔嚓”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若你躺在炕上就听见雷声时近时远,近了似炸雷,远了像连续不断的隆隆炮声,雨跟着雷声而来,随着雷声而去;院子里有树,有花木,有扣在地上的脸盆、水缸等。大雨像架子鼓手,敲得院子里“叮叮、当当、嘭嘭、唰唰,呛一一”真像天然的打击乐器合奏;一道闪照亮窗外,树在搖曳起伏,只听“嘎吱”一声,可能树枝被风吹断了。大雨渐渐地停了,还有藕断丝连的滴滴答答屋檐滴水声。

除此,一片静寂,偶或传来“呱呱”的青蜻蛙叫声,打破夜的宁静,颇有“夜深雨声远,卧炕听蛙声”的意韵。

第二天一早起来,并不是“綠肥红廋”,而是断枝残叶,残红凌乱,一片狼藉。为收拾天井里的卫生平添了无尽的烦恼。

十几岁来到青岛读书、工作,已60多年了。对故乡的山山水水难以忘怀,尤其是对故乡的雨有挥之不去的乡愁。故乡的雨,有形,有色,有声,有味;故乡的云是承载雨的母体,采一片云做书笺夹在我的字典里;故乡的雨水像淳厚的老酒,我采一瓶,永远的珍藏!

作者:侯修圃 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作协会员、青岛市当代文学创作研究会名誉会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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