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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东台顶延伸下来的一个小山峰上有座寺庙，建于唐代，最初叫青峰顶，后来叫佛顶庵，明万历年间重修过，清乾隆十五年（1750），改名大螺顶。乾隆五十一年（1786），又更名为黛螺顶。 黛螺顶是座不大的庙，占地三千平方米，有殿堂僧舍四十多间。但这座汉传佛教的寺庙对佛教徒很有吸引力。 黛螺顶海拔400米，要爬到山顶也挺费劲的。 据记载，乾隆不止一次登上黛螺顶，吟诗一首，说“螺顶不为高，积雪路颇滑。”皇帝都觉得路不好走，老百姓更是心要诚，能吃得苦了。 1991年，由台湾宏法寺开证法师捐资50万元，从善财洞背后修建了通往黛螺顶的一条石条路，有1080级台阶，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为该路题了路名：“大智路”。1080级的台阶呀！听到这个数我晕，可是在这条路上，经常可以看到虔诚的佛教徒一步一叩首的情景。  图片是网上的 1995年，从清水河畔起修通了通往黛螺顶的668米空中缆车索道，上下往返仅用十几分钟，满足了我等的愿望，可以悠哉悠哉地上山了。阿弥陀佛！  下了索道还是要爬一段台阶，才能到黛螺顶。 首先看到的是黛螺顶的牌楼，这座木牌楼虽然沧桑依然很雄壮，与塔院寺牌楼相仿，也是三楼四柱，前后用戗木支撑，上三重檐，中间凸起，硬山顶，上铺灰瓦。檐下四跳斗栱。中间匾额上题楷书大字：大螺顶。   牌楼下面密密的都是人，显然香火很旺。 牌楼里面高台阶上面是天王殿，殿门紧闭，有一家人齐刷刷地跪在门口，不知道这是在拜谁？  游客走旁边的侧门进去。  进去后，见院子中间有座六角重檐攒尖顶的建筑，我习惯地先闪过这座建筑，直奔后面的主殿。那是“五方文殊殿”，外观很新，但风格与之前看的寺庙殿堂有些不同。面阔五间，单檐歇山顶，檐下没有斗拱。匾额、额枋、雀替的色彩比较收敛，没有明艳的蓝绿色。  殿里佛坛分为三组，正中一组三个文殊菩萨并排坐在被玻璃罩着的华丽的大佛龛里，中间是中台孺童文殊，左侧是北台无垢文殊，右侧是南台智慧文殊。左侧的佛龛里是东台聪明文殊，右侧的佛龛是西台狮子吼文殊。 五方文殊殿里的照片都是网上的。  这几尊文殊菩萨造像的特点是都面露微笑，比较亲民。头顶上的花冠不是密宗的那种花瓣花冠，花冠下面露出厚密的头发，上身赤裸，胸部丰满，，佩戴很多璎珞珠宝，身披云肩，帔帛缠绕，全身也都是贴了金。外面没有再给披上各种纺织品的披肩、斗篷。    顶上的藻井是下了功夫的，中心藻井是圆形，下沉外框是八角形，中间是斗拱连接，再外圈的是正方形的框，也是斗拱连接，非常漂亮、色彩浓烈，每层都有灯光射出，表现出佛国的明亮。 五台山的五个台顶上各自供着一方文殊，可要是每个台顶都爬上去朝拜是很艰苦的，皇帝也费劲。 据说是乾隆想出把五方文殊合塑于黛螺顶，他让当时的主持青云和尚来办这件事。五年后，乾隆再来黛螺顶验收，就在“五方文殊殿”参拜五位文殊菩萨了。青云办事，乾隆放心。从此以后，凡到此寺正殿参拜，即可代替分别去五座台顶朝觐，省去许多路程。但也有区别，登五座台顶朝拜文殊菩萨叫大朝台；登黛螺顶朝拜五方文殊菩萨则叫小朝台。怪不得黛螺顶的游客这么多呢。 在五方文殊殿的旁边一座偏殿的匾额是“祖印高擎”，里面供奉着和尚装束的造像，当时不知道是谁，后来查资料才知道黛螺顶是腾兰宗派的，是独尊腾兰、融合华严、禅净双修的腾兰宗，是五台山特有的宗派，也称摩法宗。 滕兰宗是指东汉时印度僧人摩腾、竺法兰曾来到五台山。他们觉得灵鹫峰酷似印度的灵鹫山，奏请汉孝明帝修建了大孚灵鹫寺，就是大显通寺的前身，成为五台山建寺之始。隋唐时，五台山僧人以摩腾、竺法兰为祖师，并尊《四十二章经》为其所依经典。创立了腾兰宗。偏殿里供奉的和尚也许就是印度僧人摩腾和竺法兰。 另一座偏殿是伽蓝殿，在中国的佛寺中，极受中国人敬重的第一男神关公成了伽蓝菩萨，与韦驮菩萨同是佛教大护法，并称佛教寺院的两大护法神，伽蓝菩萨关公为右护法，韦驮菩萨为左护法。 伽蓝殿里的关公造像很精神，果然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旁边的黑脸周仓拿着那把青龙偃月刀。造像很新，风格也新，应该是现代的作品。 最后的大殿是大雄宝殿，大殿前的院子里有两座高大的六角形铁塔，塔身上铸满佛像，下面几排佛像被摸得像贴了金似的。 殿阶台下昂然挺立两棵古松，树龄有千年以上，高达30米，围粗均在九尺左右，高大直立，望去很是威武，如同护法树神。 大雄宝殿面宽5间，进深9.6米，单檐硬山顶，没有斗拱。 佛坛上供奉铜铸迦牟尼佛、阿弥陀佛、药师佛和他们的胁侍，上面垂下绣着龙的幔帐。 两边是2005年新塑的十八罗汉脱纱塑像，全部是金装，坐在镶着玻璃的龛里，佛像与罗汉的顶上都有灯光打下，所以更加金碧辉煌了。 脱纱塑像一种漆塑像的方法。先用泥塑成胎，后用漆把麻布贴在泥胎外面；待漆干后，反复再涂多次；最后把泥胎取空，因此又有“脱空像”之称。用这种方法塑像不但柔和逼真，而且质地很轻，因此又称“行像”。 在五台山用脱纱塑像是少有的，记得显通寺的无量殿里的药师佛是明代脱纱造像。 大雄宝殿旁边也有两个偏殿，我先走进观音殿，眼前一亮，里面的风格与之前在显通寺，塔院寺截然不同，首先没有贴金，是一组很美的彩塑，观音菩萨是唇上有髭、亦男亦女的形象，这种风格流行于南北朝前后。观音的背光图案很简单，蜿蜒的忍冬纹上绽放一朵朵红花。菩萨半跏趺端坐在一块石头上？肯定不是莲花宝座，一只手拿着柳枝，一只手拿着净瓶，净瓶的口朝下，下面有只龙头伸出来张着嘴去接净瓶里的甘露。 观音的胁侍龙女和善财童子立在两边，一白脸一黑脸的两名护法站在菩萨前面。头顶上有华盖和飞天。 观音身后整面墙绘满重彩壁画，一群宽袍大袖，峨冠博带的诸天簇拥在观音身边，画面色彩纷呈，人物线条流畅，是质量很高的现代壁画。去年在大同华严寺和善化寺里看到过2011年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的师生绘制的重彩壁画，非常精彩。不知道这里的壁画是不是他们画的？ 地藏殿与观音殿是一个类型的，都是现代的彩塑，现代的壁画。地藏一直是男性菩萨的模样，也是半跏趺端坐在一块石头上，脚下露出坐骑谛听圆睁的双眼，谛听是一条恶犬，可以通过听来辨认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听人的心。连诸神都对它有所忌惮。地藏旁边的两位胁侍是爷俩，闵公和儿子道明。曾经资助过地藏，后来跟随地藏出家修行，成了胁侍。 地藏菩萨背光的图案也与众不同，都不复杂，用红、绿、蓝三种颜色拼出三道光环，却有魔幻的效果。 身后整面墙也都画满了壁画，是十殿阎罗和他们的手下，正在与死人算账，按照生前的积的德或造的孽，判应该去极乐世界还是下到哪层地狱。地狱的恐怖也一并画出来，以儆效尤。 匆匆看了一圈后，往回走，注意到了那座六角重檐攒尖顶的建筑， 门上匾额上写着《旃檀殿》，二层的匾额是《调御丈夫》，外面一圈回廊。在大同华严寺大雄宝殿的匾额下面也有一块《调御丈夫》的匾额，当时忽略了，这次了解到调御丈夫也是释迦牟尼佛的一种尊称，佛陀的十大称号之一；“大雄”既“佛有大力、能伏四魔”。“调御丈夫”是赞扬释迦牟尼佛是普度众生的舵手，驾御大乘法车的丈夫。 外观是两层建筑，进去一看只有一间，一尊佛陀立像在殿中央。通常寺庙里的佛像很少是站立的，这尊立佛被称为旃檀佛。 古印度的一位国王非常想念佛陀，想让人造一座佛像，当时原始佛教有“佛身不量”等诸多禁忌，造像师不可直视佛祖绘像，只好请佛祖站在河边，利用倒映在水中的形象描绘，这样绘制的像，自然连水纹都画上去了，第一尊释迦牟尼像是使用旃檀木雕的，以后凡造有这种站姿态的释迦牟尼像，不管用什么材料制造，一律称之为旃檀佛。 这尊立佛像有笈多马图腊式佛像的一些特征；身着通肩式僧衣，衣纹有密集的U字形纹路，薄衣紧贴身体，像被水浸湿了而被称为“湿衣佛像” ，头后有光环。笈多马图腊式佛像以立像居多。我以为这尊立佛造像代表了腾兰宗的佛造像风格。 天色已黄昏，凉风习习，有点冷了，下山去。 我们这次来五台山看庙，看到台怀镇的几座寺庙香火是旺的，庙宇维护得很不错，雕梁画栋，富贵堂皇。诸佛、众菩萨、各位罗汉都贴了金，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金亮亮的，按照功德、地位有序地排列。可惜如梁思成先生所说“寺刹林立，香火极盛。殿塔佛像都勤经修建。其中许多金碧辉煌，用来炫耀香客的寺院，都是近代的贵官富贾所布施重修的。千余年来所谓文殊菩萨道场的地方，竟然很少明清以前的殿宇存在。”梁先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带领一批同事到山西考察古建筑，留下了很多赞叹。比如佛光寺，比如净土寺，比如阿育王塔，比如应县木塔，比如大同华严寺……当游客来到这些地方，都会听到或者看到关于梁先生对这些古建筑的评价，成为背书。可是，在台怀镇梁先生留下了失望。 我也很失望，在北魏、隋唐、宋、辽、金的寺庙里，佛的位置至高无上，佛的容貌要显示静穆与内在的和谐，工匠不能乱发挥。可是对佛身边的胁侍，那些菩萨们，有不同经历，不同功能的诸天，就可以在想象与创造的空间里驰骋一会儿了。在那些寺庙里，尤其是利用彩塑，人们会觉得仕女装束的菩萨下凡了，觉得可以听到西方极乐世界的梵音，嗅到花香，听到鸟语。那些美貌的胁侍，散发着女性的优雅，那些武士打扮的护法神，带着咄咄逼人的威严，还有长着人间百态面孔的罗汉们，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在那里不止是佛国的殿堂也是艺术的世界，还有人世间的烟火。 自元明清以来，朝廷定都北京，五台山的寺庙，迎来了皇室和皇室推崇的藏传佛教。香火旺了，钱多了，就要搞建设了，要破旧立新。特别是清代以来，很多青庙改为黄庙，大兴土木改扩建寺庙，早期彩塑所剩无几，便是明代彩塑也大多数被重新金妆后，面目全非。 明清时期的佛像，外在绝对华贵，造像的姿势、坐骑、手印、装饰乃至面相有都一板一眼遵循佛像量度的规定和世俗审美的要求，而佛像本身应有的安详，精妙而自信的气质失去很多。即使在妆造上极尽辉煌，也难掩这个时代佛像艺术的颓靡之势。青庙的佛像也明显地受到了藏传佛教的影响，已经说不上是纯粹的华严宗、禅宗或者净土宗了。 每座大雄宝殿里都坐着模样相近，颜色相同的佛像，一道道金光闪过，跪在佛前，悟出不二法门了吗？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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