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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萍文集4:要过年了,你准备好了吗?

 艾俊民的游子报 2022-04-11

要过年了,你准备好了吗?

■作者:王  萍

指尖上的年味

      切一片香肠,薄薄的,立在拇指与中指之间,迎着窗口的阳光。白的是脂如膏;粉的轻盈透明,淡淡的纤维似水面的波纹,飘逸萦回。一缕经历了风霜,积淀下来的香醇,薰染指尖。

  十二月初,妈妈有意无意地在电话里说:“对面人家的阳台上都晒了香肠咸肉。”我“哦”了一声。过了没几天,我发现女儿老往院子里跑,仰头向上看。她小声告诉我:“楼上的奶奶家做了香肠。我,我担心,它们会掉下来。”我理了理她细密的头发说:“想吃香肠了?”女儿点点头问:“妈妈是不是快过年了?”我“嗯”了一声。

  做点香肠盼过年。如果说我家有传统,这就算一条。只是这两年,我从妈妈手里接过了“接力棒”,成为坚持这一传统的主力军。

  冬至一过,我直奔一家熟识的肉铺。老板一抬头,隔着几个人问我:“今年要几个前腿?”“两个吧。”我说。老板麻利地说:“这就给你整。”

  排在我前面的,像是一对母女。母亲细声教女儿怎样识猪肉。母亲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只有从她的谈吐和举止中,看出她的阅历和年纪。“以前,我们家自己杀猪,一副小肠能灌一头猪。”母亲拎起案板上的一副肠衣依旧细声问老板:“这一副,能灌多少斤肉?”“二十多斤吧。我们也拿不到整副的小肠,送来的都是刮好了的肠衣。”老板一边答话一边剔着猪肉里的扁骨。我有点失望,自己刮肠衣的技术还不过关,本想今年再操练一下。看样子,这项手艺我是传承不下去了。本着能手工绝不用机器的观念,我谢绝了老板提供的绞肉机服务。回来的路上,过一个小沟小坎,挂在自行车龙头上的两袋肉就颤颤巍巍表达出要挣脱束缚的想法。我心里也满是兢兢战战的喜悦。

  回到家,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棂,静静地铺在厨房里的水池边。除了炒盐时锅铲碰锅沿的“叮当”声,切肉,拌肉,灌香肠,都秘而不宣。肉还是温热的,盐也是温热的,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心里。时间悄无声息地穿过指缝,日光西斜。慢慢挺直针扎般酸痛的后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断不做这劳什子;有空,我就算不能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也要仗剑走天涯。”

  仅仅是一闪而过,竹竿上一串串肉嘟嘟的香肠给了我成就感,让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转动浸胖了的手指,仿佛挽住空气中还只是若有似无的一缕香醇年味,只等到烟火绽放的大年夜,让这香醇的年味游动在我们的欢声笑颜中。

乡野人家年糕香

  翠绿的竹榻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排五寸见长的色白如霜的年糕。只一会儿的功夫,老婆婆给我的半节年糕还没吃完;许是轻轻的风只是那么悄悄地一招摇,竹榻上的年糕就似裹了一层粥油,淡淡的皱褶像肌肤紧致的小姑娘微微颦着的眉头。

  村里的大师傅端出第一桶蒸熟的米粉,我就掀开盖子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稻米的香甜立刻浸润唇齿。比苏州特产松糕还好吃。我以为乘人不备,主人家早已看在眼里。机器里舂出第一拨年糕,老婆婆就切下半条塞在我手里说,她要我尝尝她自己家种的米舂出的年糕。我也迫不及待,揪下一缕塞进嘴里。听说年糕要“味腻如脂”,可我觉得手中这香甜的,还有点粗糙的米的质感的年糕才是上品。

  冬至一过,和我一起上班的农民工夏师傅告诉我可以去他们村打年糕了。一个休息日,我起了个大早,从米店里拎出一袋三十斤的珍珠米,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架就直奔乡野作坊。

  我已经是迟的了,人家的碾米机已经“突突”作响,灶台上已经升起袅袅的蒸汽,排在我前面的几只大笸箩里少则六七十斤米,多则上百斤。乡间的水一点也不冷,夏师傅手把手教我洗米。他说,原先纯手工打年糕,大家都担着笸箩在河里洗米,米浸到出几条纹路都有讲究。

  身边的人没有闲着的,大家不分彼此。特别是出年糕的时候,大家把手浸湿,麻利地把大师傅快刀斩断的年糕码在淋了水的竹榻上。

  我那三十斤米夏师傅包办了。只是在拌粉的时候,他让我自己加水,告诉我湿粉的技术:怎样的手感舂出的年糕口感嫩一点,怎样的老一点。我和他一起把拌好的湿粉在筛网上揉搓,滤成小颗粒;期盼着可口的年糕,体会着劳作的快乐。

  到大师傅把我的米粉放进木桶里蒸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一样可心的事做。我小心翼翼地用长着两只耳朵长长鼻子的火钳夹起圆木填进炉膛,架在变换着不同图案的金黄色的火焰中。灶台在屋里,炉膛在一墙之隔的门外。

  炉膛倚墙砌在很高的很陡的山坡上,方寸之地遗世独立。现在山坡上一片枯黄,我想到了春天,这一定野花烂漫。一棵瘦冬青依然枝繁叶茂,正好把树荫投在我坐的小木凳上。对面是一条铁路线,同样高的山坡上,绿树掩映下的铁轨和周围的树叶一样,在和煦的阳光下闪着光亮。偶尔一声鸟鸣,偶尔一列火车呼啸而过。一时间,屋里忙碌的人声离我很远很远。

  “该舂你的年糕了。”夏师傅在叫我。火钳“当啷”落在地上,我冲到人群中,一股米香扑面而来。我顾不上洗手,和大家一起把我那温润如玉的年糕码放在翠绿的竹榻上。

记忆中的小作坊

  腊月里,小山村总能迎来一两场飞雪。当小作坊里的灯光透过贴着窗花的玻璃窗,把窗前的雪地染成暖暖的橘黄色,再精彩的打雪仗我们也会草草收兵,奔回自家的小作坊。

  小作坊里支起了各种各样的案板、炉灶,妈妈们要在里面快活上半个月,让家里从初一到十五,好吃的东西不断。我会学着妈妈的样,把竹匾里炒熟的花生米放在手心里一搓,脱了红帐子,露出了白胖子。妈妈把竹匾抖几下、掂几下,再浅浅一吹,风起花落——红衣裳就像梅花离了枝头,轻轻巧巧落了一地。

  妈妈会变戏法,硕大的面团在她手里变成一根长长的面条。从头到尾一圈一圈浸到盛着油的盆子里,再从尾到头一圈一圈绕在两根筷子上,两边一抻再一拧,往热油锅里一送,泛起金黄色的油花,白生生的面条立时变成金灿灿的“散子”。我也想一试身手,妈妈最多让我往炉膛里添根新柴。顾不得烫嘴,我把刚出炉的点心塞进嘴里,香喷喷、甜滋滋。过年真好!

            ●写于2014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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