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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生文集:那一年,山南分矿停产1、2

 艾俊民的游子报 2022-04-11

       主编按语:张新生是《721矿游子》报的优秀作者,作为一个井下工人出身的工人作者,他为游子报撰写了多篇接地气的大部头作品,为矿友们提供了丰富的精神食粮,也为已经消亡的721矿留下了不可多得的史料。从即日起,本微信公众号将陆续发布他的优秀作品。

●一个产业工人的日记

那一年,山南分矿停产

■作者:张新生

1.千人下岗

  1994年2月21日,星期一,农历狗年正月十二。新年刚过,721矿山南分矿井下生产单位春节放假后上班的第一天。那天,山南生活区热闹非凡,家在全国各地、本省和抚州地区附近的职工,回家过年后都陆续准时赶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过年回家短暂的相聚后,他们开始准备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大干一场,为我国的核工业矿山建设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上午8点半,我们山南分矿3工区在山南综合楼3楼会议室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因为是过年后开工的第一次会议,3工区400多个职工大部分都按时来到了会场,山南工会楼3楼大会议室里座无虚席。由于位子不够,会议室里面和会议室大门口以及3楼走廊上都站满了人。会场里里外外鸦雀无声,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取区长王水荣讲话。

  区长王水荣开门见山地在大会上宣布:根据核工业部上级有关部门的决定,我们山南分矿今年没有井下矿石和掘进以及其它各项生产任务,我们3工区1994年全面停产啦!

  区长王水荣接着说,山南分矿目前在册职工有1240人,其中1000人下岗。我们3工区下岗后的职工希望你们能够正确理解上级指示精神,希望你们尽快离开矿山,回到老家或者各自到外面去找门路、求生存。

  区长王水荣还说,按照分矿讨论稿文件规定:停产期间分别按照工龄给职工发生活费,发放标准按照本人基本工资的百分之六十至百分之百,同时每年递减百分之十;并且要求下岗职工每月必须自己本人按时亲自来领工资,不得由任何人代领,需要请长假的职工必须跟山南分矿签订一年合同。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里里外外就像油锅里撒进了一把盐似的炸开了锅,人们都在议论纷纷,都说每个月特意从外地跑回矿里来拿几十元钱生活费,有的人恐怕连路费都不够,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吧。

  区长王水荣还说,因为我们是国有企业,国家还有优惠政策照顾我们,停产还发给我们生活费,你们到外面去看一看,任何一个单位倒闭都是没有生活费发的。新年伊始,正当大家高高兴兴回到矿里来上班的时候,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谁都没有想到在大家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倾刻之间山南分矿停产倒闭了。

2.重新找到了工作

  1994年停产之前,我是山南分矿3工区生产队里兼职的办事员,我们井下生产队有100多名职工,我主要负责队里计件工资的计算、发放和一些零星事务。我是井下管道工,一直没有改工种,工区规定每月必须要在井下管道班上半个月的班,享受井下管道工待遇,这一晃就是10个年头了。2月21日那天,突然之间我的工作就没了,在家里待业没有了事情可做,只能拿到富余人员的工资。当时我的基本工资每月114元,按照工龄发放,我每月仅能够领取基本工资的百分之八十。我老婆没有工作,要养活一家4口,老家还有老母亲需要我每月寄生活费,当年我有2个儿子正在读书,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正是需要花大笔钱培养孩子的时候。面对突然下岗的严峻现实,面对沉重的家庭生活压力,说实在的我当时心里很难接受。

  当年我42岁,按年龄还属于青壮年,我想自己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由于进矿20多年以来长期呆在山南那个几乎跟原始社会一样的山沟里,思想已经非常落后,跟不上外面改革开放的步伐,而且身体有慢性病,属于亚健康状态。而且当年到外面去也没有现在这样好找工作,我想自己出去恐怕很难混得到饭吃。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我老婆心态还很平静,我们两口子认真商量后马上决定:我们全家人哪里也不去,下定决心坚持留守在721矿,坚决与721矿共存亡。当年山南分矿下岗职工有1000人,把家安在矿里有本事出去谋生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个别人,坚持留守在721矿会饿死也不是我们一家人。

  既然决心已定,我开始行动起来,我首先去找分矿领导和分矿劳资科长。我的理由就是我家单职工,要供2个孩子上学,家里经济特别困难,希望领导能否照顾一个岗位给我上班?分矿副矿长吴敬民回答说:你们3工区有留守人员指标,意思叫我去找王水荣。王水荣说我自己都没有班上了,找他没有用。分矿劳资科长章梦雄叫我去找刚刚新成立的留守工区区长翟作超。

  翟作超以前是我们3工区的党总支书记,此人铁面无私,不讲私情,我以前没有看见过他的笑脸。危难时刻分矿叫他临危受命肯定有道理,找他很可能要碰钉子。怎么办?几经周折,几天后我总算找到了翟作超区长,没有想到他对我还蛮客气。他跟我说需要用人由队里决定,看样子他也在踢皮球。他是留守工区一把手,当时应该是一个掌握了实权的人物,因为以往跟他没有太多交往,这次他没有答应我。

  下岗后的十多天里,看到有路子、有关系的人都陆续重新找到了需要人员留守的值班岗位工作,他们有班上就能够拿到满工资,还有每月10元钱事业费、10多元钱夜班费和34元钱保健。当时如果我有班上就能每月增加大约80元收入,这80元钱对我们这种贫困家庭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当年我的大儿子在重庆大学建筑系读书,虽然每年的学费和住宿费总共400元钱,但是每月要寄给他150元钱的伙食费,加上每年回家的路费、去外面的实习费、买书和零花钱,包括其它费用一年大约需要3000元以上。那时候的高考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说法,大儿子在1992年能够考上重点大学实在是太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当家长的拿不出钱来给孩子读书,那种滋味有谁能够理解我们,心里有多么惭愧呀。看到别人有班上,当时我是多么羡慕他们呀!那段时间我坐立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山南灯光球场是分矿职工经常聚集的地方,山南分矿每天发生什么大小事情都会有人在这里迅速传播开来。停产以后,这个地方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我没有事就在山南灯光球场转一转,想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好消息。有一天,当我看到有几个人的时候,马上凑上前去,听听他们在讲些啥?人们议论的话题主要就是尽快找到一个地方上班。听老乡翁逢春讲,他们值班的那个地方2号井福利楼看门还需要增加人,叫我赶快去找他们留守工区副区长马安明。

  马副区长以前是我们3工区副区长,也是我的老领导,这次有重要事情去找他,我想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当晚趁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我在山南球场附近小卖部花15元钱买了2瓶白酒(当年属于中档白酒)到他家去找他,当晚基本上把我要上岗的事情搞定。

  1994年3月7日,山南分矿劳资科一纸调令,把我从原来的3工区调进了新成立的山南分矿留守工区。那天上午,我高高兴兴地拿着调令来到工会楼2楼留守工区办公室报到,区长翟作超还比较热情地接待了我,他把我的调令交给了他们工区的工资员徐书汉。当时翟作超和马副区长商量后决定安排我去2号井看福利楼,并且马上通知了我们福利楼班长翁逢春。这是我一生中非常高兴的、非常难忘的一刻,因为这次是我下岗后重新找到了工作,多日以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第二天中午12点我骑上自行车到2号竖井对面的福利楼上班了。山南福利楼是建矿初期由苏联专家设计建造的一栋3层高的青砖水泥楼房,那里是井下几百个职工换衣服洗澡的地方。听说当年洗好了澡下班的职工还要经过仪器检查,发现没有洗干净身上的伽码还要重新再洗。

  停产以前,山南分矿生产调度室和地质、物探技术部门都在这栋房子里面上班。记得我刚进矿的时候,福利楼大门正前方写着“反修楼”3个字,因为当年中苏关系不好,苏联专家撤走了,我国的核工业完全依靠自己,那时候矿里决定就把福利楼的名字改了。大约1982年,山南分矿办公楼还没有盖好,分矿机关各科室就临时在福利楼里面工作了一两年时间,他们每天乘坐一辆解放牌汽车上下班。这次留守工区安排我们6个人看守这栋房子和福利楼后面的锅炉房、洗衣房。(未完待续)@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1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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