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汁一滴 (一) 被这黑夜深深地感动,没有月色,没有星光,没有风。只是浓浓的,深深的黑,失去时间的感觉,没有了空间的压力……只是空旷的孤独,一种神秘,生命从黑暗里诞生,最终又走进永恒的黑暗。一朵洁白的莲花,盛开在黑夜无尽的张力之中,储存着一切本原的力量。 我们可以抛弃了一切,只留下四溢的思想,去轻轻收纳逝去的时间、失去的空间,以及无尽的空虚和永恒的黑夜。如此的平静,尽情地去接纳、去享受,感动于这夜的黑,恒寂的孤独。 思想是黑夜的精灵之花,思想是生命一生孕育的果实,白昼只是这花和果的色彩和香味。花不能没有色彩,否则黯淡无光。果实不能没有香味,否者如同嚼蜡。生命更不能没有黑夜,因为思想在那里存活,生命在那里延续。 伟大的海仑只祈求拥有三日的光明,这短短的三日光阴,她就享受了我们健康的人一生中所有的美好与欢乐。 而我呢?自以为是拥有着数之不尽的阳光雨露的主人,却每每痛苦不堪。生活的一半白天和另一半黑夜苦苦衡量着,计较着,风的方向和日月的短长。 我活地即不绚丽,也不真实。 (二) 昨晚雨虽然不大,北盘江的水却一下子涨了起来。我知道这里不是下游,安心地我的梦在河边青青的芦苇荡里酣眠,洁白而柔软。我站在山上,不必为下游高耸而单薄的堤岸心生烦恼。惊心动魄的攀枝花,曾经的光秃秃的枝条上,如同利箭、如同闪电,迸射出一簇一簇的鲜红和妖冶,那是努力释放着热量的赤裸裸的火焰。 我弓着身子,扯着梦的鼻子,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后退。依然漫散的雨,冰冷地纠缠着每一片绿叶,惊醒每一个逝者的沉梦,在这延绵的山冈上,年复一年。 我青眼向天,却无法吐出胸中的闷气。雨,撤不散这头乱发。葱茏的灌木,泥泞的角落,遗落在空旷天地外的那一线暮色。带着深深的遗憾睁开眼,却看不见回家的路。 淋着雨的赤裸的背,古铜色坚硬冰冷的鞘,不敢用眼睛看,不忍用眼睛看。哀号的天空,颤抖悸动翻转着的乌云,丢失了的那把明晃晃的马刀。 刺伤我的眼睛,剖开我的心脏。这残缺的丰满,这拥堵的血管,还有喉咙。是梦囚禁了我的欢乐,梦,你为何还不死去?我背对着阳光,将忧伤紧紧地抱在怀里,按压在梦的翅膀下。 灰色墓碑重重地跌倒在昨日的泥泞里。如果明天朝阳升起,血红的花朵将在同一个地点开放。 (三) 这世界正要在混沌与纷乱中寻得平衡。理性应该死亡。 爱情的脚髁摧残着带露花朵,行走的背后,记忆如同流星滑落。 世界的一切经验都努力地自圆其说。事实是,追求完美只因天生的缺憾,理想的尺度也只是无法企及的到达。 理性给自己设定一个终点,犹如跟死神订立一个契约。当天使莅临床前,理性早已为自己开脱,没有翅膀让我如何飞翔。 人只是用来测度快乐与痛苦的刻度。时间摇摆在希望和遗忘之间,脚步蹒跚,头脑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不是把昨天的希望遗忘,又何以有勇气在今晚安然入眠。 众神在兴高采烈的拾掇柴薪,为了这次燃烧,他们已期待太久。却不知,人们早已经无法忍受自己的孤独和寒冷,擅自将寄寓的狭小棚屋拆散,点燃用来取暖。懦弱的灵魂堵塞耳朵,逃避冲锋的号角,却看不见衣襟上飞舞的火焰。过分的疼痛,又让他昏睡在无边的沉梦里迷失。众人都在拼命摇落沾染在衣襟上的灰尘,岂不知正是这些尘屑,孕育了世间所有生灵。 (四) 每日当忏悔的潮水退去,思念才能回到坚硬的岸边,眺望身后一块块湿滑的礁石,心无波澜。 所有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象,对于去过而言。 站在岸边,这种顿悟,也只是燧石瞬间撞击出的火花一闪。正在消逝地点微光,努力辉映着,遗忘的长廊,遥远的无影无踪的黑暗。 梦幻在努力地琢磨,如果思想无法自由飞翔,那横亘眼前的大海,靠什么去填满?沙滩上凌乱的脚印,还是星星点点的贝壳。 明天,就如同正在蔓延的藤蔓,毫无目的,虚无的支撑,难以在今日落足。昨日的果实并不香甜,过于沉重的负担将它们一枝一枝拖垮,直到有一天轰然倒塌。难道这也许正是——天堂门廊上长青藤的意义。命运耸立,坚硬如石柱吗?却无法承受一束纤弱生命的纠缠。上帝守候在右边的路口,却毫不保留的把左边留给了魔鬼。 别在意,他们只不过暂时和你同路,如此而已。 (五) 躺卧在温暖干燥的床上,当所有的激情燃烧成冰冷的灰烬后,才获得了一种持久而稳定的力量。 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都是裂痕。 人的一生就是在无休无止的缝缝补补中讨活路。所有的话语都只会伤害自身,把感情和意念作为四射的箭矢,这是何等的拙劣,标靶并不是为我们而立。 生命一旦拥有了翅膀,它绝对会抛弃自己赖以行走的双脚。 风浪的深底里何等平静,眼睛无法看到自己的背影,错误的对面仍是错误。火焰会把自己灼烧的生疼,黑夜总是希望自己舍身于光明。在摩天大楼的顶端,幼稚的眼睛每晚都在仰望满天星斗。死亡是最锋利的刀,切开海子的身体,划破梵高的灵魂! 在无尽的期待中老去,直到某一天你明白那是一个无人应答的空号。一切就是这样开始,一切也是这样结束。匆匆地相逢、别离,然后是一刹那的回忆和空虚,呼吸时间一点点在发间流逝,飘散无踪。 冰冷的呼吸就是这样无休止地折磨着软弱的生命,苦难的藤蔓已经牢牢地盘踞在墓穴的入口。坚硬的床铺,对于睡眠,只是一种缓慢而急切地期待。当太阳沉入海底永远不再回来的时候,所有的谎言也就成为了真实。 我们朝拜前方永远无法企的幻象,瘦弱的臂腕难以把握剧烈震荡的船桨,在充满风暴的大海上。海风的幻变与流逝让我们失去了具体的形体和依托,生与死的搏斗,永无停止的一刻。老渔夫脸颊上的累累皱纹,在漆黑的记忆深海里,打捞起的只是沉船凌乱破败的残片。 (六) 你我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不经意间遗落于昨日的沉重灰暗的呼吸。我已经从那甜蜜温暖的怀抱里逃走,那无助的脚印早已经被冰冷的北风抹平,光秃秃的枝丫,没有思念回去的路。 思念如同萎顿的裹尸布,灰败地耷拉在绝望的枝头,丝毫不去理会惨白肿胀的低垂圆月。明天是一切欲望的起点和终点。再一次细数出走的脚步,才明白了青春的确实含义。期间无数次迷乱的撞击、游走,一座又一座精美的迷宫就是米诺陶快乐的根源。忒修斯的每一次冲锋,都要惊吓一次宫殿里怒放的花朵,只会让这个小小的世界,成为一片沉默冰冷的荒漠。在夕阳下,戈壁滩,怪物也只是一条长长的倾斜寂寥的背影。欲望化身的绝望妖兽,早已经被难以遏制的激动,将自己撕扯成片片纷飞的碎屑。 能够找到怪物便是英雄最大的痛苦。活着,就是一次次冲锋与失落,以及充满每个角落的偷窥的目光。精神的自慰被高高供奉在众神欢享的祭坛上,诗人与魔鬼同时舞蹈,歌唱英雄华丽袍服以及早已死亡掉的毫毛。 罪恶和功绩指向同样的话语。 命运之绳肆意作弄的提线木偶,左摇右摆,身不由己。 (七) 当我喝醉酒的时候,在半睡半醒之间,我便不择可否地改变自己的胃口。吃地够多了,就是呕吐。彻彻底底地痛快,竭嘶底里,虚脱着晕眩。额头抵上冰冷墙壁那一瞬,心在呐喊:活着地感觉真好。那一刻,我已经死了无数次。 诅咒这满面的风尘,皲裂的思想。你,黑糊糊地站在对面,没有容颜。我拥你在怀里,痛苦地站在颓废的边缘。诱惑就是这么简单,我不是叛逃地君主,我不需要出路,我嘴里是咸涩的血。我没有害怕,我等待着,苦苦地等待着,这冰冷墙壁倒下。 因为沉睡,我必定失去了明天的朝阳。我听到了黑色蛆虫在黑暗中地底缓缓蠕动,我笑的很勉强。 我倒下是因为太过坚强,我后悔是因为最后一刻还有热泪流淌。人活着只是在努力证明着自己的愚蠢,地狱烈火自始至终在脚下熊熊燃烧,璀璨迷离的银河也始终如一地轻盈。 (八) 个体的唯一性,也解释不了自己的不可证明,这是公理。 公理必须确信自己是公理。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 每一个个体都不可认识,包括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象,也是假象,也是真相。 不是为了解释,只是显示了存在,借助于虚无,借助于实在。 记忆是自我的复制与自恋的迷失。 虚拟的实现,并不能忘记自己的“真实”,这就是人所以缺憾的根源。 如果一朵花可以讲述她自己的想法,你必定开始疑惑。这是一个没有逆反的不公平的等式,是人们给予了花朵所有的桎梏。花朵并不能解释它自己,关于香、关于味、关于色,永永远远漂浮于“镜子”里的花朵。 我认真仔细地观察着镜子里的我,“他”满身灰尘,一脸疲惫,“我”感到“他”很灰暗,心理充满忧伤。这一切景与像,镜子都展示给了这个观察者。两个人都默默无言,安安静静。即使尼采没有发疯,上帝仍然需要别人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最终审判到来,号角吹响,所有一切都被熊熊烈火焚烧。尘归尘,土归土,我确信,镜子不会消失。 (九) 显露的和深深掩藏的,都在极端地恋爱着自我,这不是怨言,这是一只饥饿的野兽清醒时唯一的想法。 如果是“人”,自有上帝去解救,然而,然而上帝并没有确切地告诉人们,他所设定的人的样子是什么,这就是堕落的开始与终结。 脚下的路需要自己走,这是绝望地活着,清醒是先知最大的幸福和痛苦。 先知必须空着肚子说话,不能沾染一星点人间烟火。 他根本不应该让自己的圣洁的双足,踏在着污浊的尘土上。一旦踏上,他的自由呼吸就已受到限制,他不但需要拯救自己,他必须依靠自己模范终生。他的那双眼睛,上帝的镜子,已经蒙尘,含糊莫名。 先知太多的时候是在跟自己角力,这是他们疯狂的源头。原罪只有一个,但不只是一个人。现世的每一粒沙尘,都来之创生的一瞬。 (十) 时空是意识的历史与固化。 “记忆”收集着它尚未遗忘的一切,似乎巨细无遗。 一切的过往,都凌乱地投射在眼皮底下,扭曲、变形……似乎,一切都是谎言。 歪曲的解读渗透每一丝缝隙,残破的茅草屋便是人们孜孜不倦地,尝试着刺探世界本原的堡垒。 然而,金苹果至今仍被牢牢地锁在上帝自家的后院里,并且在大天使金色巨剑的守护下,完好无损地高悬于青葱枝头。 病只是一种,可是药方却可以开出千千万万。罪恶可以得到救赎,要是能让他知晓镜子的秘密。要是永远无法寻获的那一部分,便把它丢弃在田野,发芽或者霉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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