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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许光辉/趣忆华容实习时

 潇湘原创之家 2022-04-13


趣忆华容实习时



作者:许光辉

1975年上半年,是我们岳阳地区农校首届农作物栽培专业一班40名学员的最后一个学期。根据学校的安排,毕业前要到农村基层搞几个月实习,地点是华容县。我分配在当时的护城公社兴南大队第八生产队,至今有许多人和事不能忘怀。
我是农村人,去农村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自己之前没去过华容还挺有新鲜感。华容是湖区,土地平整,田园阡陌,沟渠纵横,比我老家汨罗江边要开阔得多、大气得多。村民住房大都是泥砖土瓦,一字长龙阵排开的,不像我们老家的屋场,是前栋搭后栋、互相之间错错落落围在一起的。我的住户姓肖,有一个与年龄相仿的后生,我和他睡在一起、玩在一起,做事更在一起,关系非常之好。
我驻队后,先要了解生产队的基本情况。生产队长是个热心人,就专门抽个时间为我作了介绍。他先介绍队上基本情况,多少户、多少人、多少田、多少地、多少收入、多少集体资产,等等,后就逐户逐户说明。我那时从汨罗乡下出来不久,没见过世面,听不懂华容话的特殊之处,当听到队长说:那家有个“姑儿”叫什么名字,那家又有个“姑儿”叫什么名字,感到非常奇怪。因为我把“姑儿”想当然地理解成了“孤儿”,在本子上记下的也是“孤儿”。听着听着我就生疑了,不可能这么多“孤儿”啊。通过沟通才知道,华容人称女人为姑娘时,特指的是爱人,相当于我们汨罗的“堂客”。没结婚的女孩子,只能叫“姑儿”或“铁姑娘”,难怪我听起云里雾里。
在兴南实习的时候,我破天荒地当过一回演员。那时候,“因为全国都要学习小靳庄搞赛诗会,兴南大队不甘落后,决定组织一次农民赛诗会活动。为了保证活动成功,大队专门召开了会议,要求每个生产队都要出几个节目。队长接受任务后,就找到我:“小许,那你要写个节目出来,要保证完成任务,保证不落后其他生产队。”我其实不敢接受任务,但队长不松口,我又是来实习的,也无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上,正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
我构思了一个《家庭赛诗会》的节目,大意是设定一个主持人,先由他先介绍本队学习和赛诗会情况,然后推出一个所谓诗赛得好的家庭,其家庭成员有三代五个人,分别是父亲、母亲,儿子、媳妇,一个读小学的孙子。把人物介绍完后,就说这个家庭怎么样爱学习,个个能作诗,然后请他们全家现场赛诗。我把这个想法同队长商量后,队长说要得。他说,你每个人写首诗,然后全体演员合起来集体朗读一首诗,应该蛮好。其实诗是一种十分精致的文体,写作技巧不但层次上要求起、承、转、合,自成一体,就是具体遣词造句还得讲平仄、讲对仗、讲词性、讲结构、讲贯气,讲如何对、如何粘,如何有诗眼,我到现在都不会写诗、写不出好诗。那时候所谓诗哪有什么平仄对仗,哪有什么意境诗眼,只是字数相等,押了大体相近的韵,读起来比较顺口,听起来比较顺耳罢了,说到底都是些变相的政治口号,一些时新的假话、大话、空话,当然也有一些有味的话。
脚本写成后,队长看了很满意,就在社员中选人当演员。在选演员过程中,大家一致推举我扮演儿子。我这个人,天生不是做演员的料。我在老家时是1971年加入共青团组织的,随后相继担任了大队团支部副书记、公社团委委员,那时候宣传攻势强,大队、小队又都有文艺宣传队,唱啊跳啊特别时兴。我二姐夫是全大队最好的演员,那杨子荣唱得远近闻名,“打虎上山”那个唱段、身姿、动作让人非常羡慕。我那时期是活动的组织者之一,也想当演员。我二姐夫就讲:“你讲话还可以,唱戏不是那块料,莫卖丑。”我从此对上台有畏惧心理,也不敢上台。这次不同的是,节目主意是自己出的,那些所谓诗也是自己写的,又没有什么高难动作,推实在是推不脱,只能愉快上演。记得在大队会演的时候,我们六个人配合非常默契,除了主持人话多点外,其他人台词也不是很多,又都背熟了,加之有我这个外乡人,有点新鲜味道,观众很喜欢,赢得一片热烈掌声,在大队部还评为了优秀节目。会演结束后,社员们老拿与我配戏女演员开玩笑,说我们是一对子。
因为天天与队里社员们劳动在一起,关系自然融洽。有一次因学员有集中活动,我离队两天,回来后到田里去参加劳动。那时候禾已经开始抽穗了,大家都在铲草皮沤肥料。我肩个锄头去上工,人还在老远的时候,他们就大喊:“小许快来,小许快来。”等我走过去时,他们就围过来问我,这块禾发了什么病?要怎么治?我不明就里,只能下田去查,结果发现部分叶片是枯了,但没有病斑、菌核之类的东西,觉得不应该是病虫害所致。我看周围环境,也一时找不出异常。我反反复复看地看周围环境,发现禾苗旁边的田塍上收拾特别干净,土表很新鲜,比其他的地方干净得多,就意识到可能是在这里烧了火土灰,火把部分稻叶灼伤了。于是我就说:“这不是病,是烧火土灰把叶子逼枯了。”我的话一出口,社员们就笑成一片了,说你这个技术员蛮厉害,有点真功夫。这里昨天确实烧了火土灰,是火气把旁边的禾叶子逼枯了。今天我们事先商量好了要来考考你,冇晓得你一下子就考赢得。
在兴南实习时我还遇到过一件“鬼”事。有天晚上,我因事要到四队去。八队与四队应该相距三四千米吧,去的时候较早,对路上景物也没怎么注意。回来时很晚,月色朦胧,有轻风拂面,有蛙声入耳,很静的。当走到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半路上,有一片坟地,坟地不远的田中有一个棚子。我无意中对棚子一望,发现棚子顶上吊了一个人,一晃晃的,特像吊颈鬼。当时的情况下,我冷汗淋漓,双腿发软,吓得抬脚不动。我胆量虽然不大,但受的无神论教育多,心中自认为没鬼。但那个时候,既然碰得鬼,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于是就麻起胆子死死盯着那个鬼,慢慢走过去。原来是生产队在田里搭了一个粪棚子,棚顶是由三根树支起的。最顶上那捆稻草可能是因为风雨的原因,垮下来了,一根绳子吊着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吊颈鬼”。弄清情况后,我的心迅速平复下来,算是完成了一个捉鬼的故事。
在兴南的日子里,还有一位姓肖的兽医也是我不能忘记的,他年龄大概比我大几岁。肖师傅其实很少在队上做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很喜欢我。离开前不久的一天,他找到我,说要告诉我剦鸡。我那时也好玩,就答应了。我跟师傅跑了两天,在师傅的指导下大概也动手剦了十几二十只鸡,觉得自己基本把握了要领,可以动手了。临离开兴南时,师傅送了我一套剦鸡的工具,只是手艺不精,也没多少时间实践钻研,后来就渐渐淡忘了,工具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当年八月初离开兴南村时,八队的队委会送了我一个大笔记本,扉页写了一句:“赠给:毛泽东时代的好青年——许光辉同学,一九七五年八月”还盖了护城公社兴南大队第八生产队的公章。这个笔记本我保留了几十年,算是对兴南八队的永恒纪念。离开兴南八队后,我分配在汨罗工作,开先写过信,后来就失联了。本世纪初的几年里,我到华容去得相对多些,就萌生去兴南八队看看的想法。
有一次我去万庾镇和县农科所实地检查科技项目实施情况,便专程去了一次兴南。到那里后,才发现大队部已拆除了,原八队的村民也没有人住在过去的地方了,一切都是物是人非。大队部原址旁砌了个闸门。我站闸门望了望,怅然所失,又下到田间走了一圈,算是慰藉了一下对这片土地的思念之情。人生是一次没有回程的旅行,大家都应该好好珍惜每次相遇,唯此才能不留遗憾。我是从乡下出来的,至今快50年了。我儿时同村子、同屋场、同读书、同长大的那些玩得好的伙伴们,特别是外嫁姑娘,好多人都是至今再未见过。至于年纪比我大的,有的人已不在人世。人要珍惜每段情缘,珍惜当下,这不是所有人能懂的,但所有人都是这么回事。

作者简介

许光辉,贫苦农民出身,汨罗江边长大,现为退休人员。在职时埋头公文处理,兼写科普文章,均是雕虫小技,称不上作品。退休后仍玩文字,实为自娱自乐。感恩阅读,谢谢大家。

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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