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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花鼓灯2

 ygf9u9x0d41o5x 2022-04-13

小说《淮河风情》

          远去的花鼓灯2

               / 于广法

       观灯牵动儿女情。凤台的一支玩灯的班子,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淮上的洛涧镇,几场演下来,那花鼓灯一如狂蜂啜蕊,蝶舞花间之势,立时风靡倒了多少痴汉怨男,闺中秀女。男人们闻声传讯后,纷纷地放下了手中正在干活的家伙,争先恐后地抢将跑去观看,有的甚至还不辞辛劳地从几十里以外赶来看灯。连那些个平日里不曾挪窝的刚过门的小媳妇和一些还没出阁的大姑娘,都闻讯趋之若鹜地蜂拥围来。

       耳畔乍一听到那铿锵响亮富有节奏的锣鼓点这么刚一砸起来,看灯的人浑身都在随着那诱人的节奏在颤抖着;那满含淮水味儿的灯歌刚唱出口来,“正月里来观灯哪正呀月正……”哟嗬嗬!多少人的魂呀,立马就被它勾走了。

       那身段绰约线条凸显的兰花们甫一出场,随着那锣鼓的节奏,扭着那婀娜的腰肢,手中挥舞着那花色的锦帕,脚下踩着那状如杨妃醉酒般的上山步,一如清波逐浪般地向人前舞来时,全场看灯的人突然静默了,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汉子们,眼神僵直,伸颈侧目,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三魂六魄早就飞升到爪洼国去喽。一当醒过神来,立即就会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喝彩欢呼的发泄声,口哨声。

        观众中的男青年们,全被场上那几个身姿绰约、扮像俊美的兰花们给迷住眼了,勾走魂了!小伙子们相互五十步笑百步地在戏谑取笑着,某某没神儿了、谁谁掉魂儿了。那被讪笑者准会及时地来一句,“大哥别笑二哥,麻子莫笑窝窝。咱都是脱了衣服洗澡,一个样哩。”于是,大家都会心地轰然大笑起来。


  “水上漂”是淮河两岸玩灯人中名闻遐迩的鼓架子,他的真名鲜为人知,艺名却是传响了淮河南北上下。伴着那热腾动魂的锣鼓、踩着铿锵煽情的节奏,只要他上了场这么一舞动起来,整个身形有如水波中游蛇戏浪、委迤婀娜,又如风吹碧波、水逐绿荷。那身姿、那舞步、那演技,咦兮!霎时倾倒了当场无数的看灯人,人们都争着为自己心中的偶像嘶声叫好,全场顿时采声雷动。这就是水上漂,他是多少人、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们藏心莫言的巍然的偶像,多少年来,“水上漂”被淮上十余县人公认的并奉之为玩灯的明星而被崇拜着、传诵着。

        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亲手调教出的徒弟一个胜似一个,独领风骚的当数他的关门弟子“小青蟾”了。他二十出头,十岁时就随师学艺,历经十年的磨砺,促使了他的功夫步步精进。他长相清秀、扮饰俊美,一身着青,能舞会唱。只要师傅不在场玩灯时,他就是班子里的金梁玉柱了。他在场上翻滚腾挪,跟头翻得像青燕掠空,又轻又高又飘。在台上他的歌喉一起,全场准会是采声如狂风刮过。场下的那些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的凌风秋波与芳心魂魄,多被被勾摄去了。又有多少女子看过他玩灯后,魂飞九霄而茶饭不思,寝寐不宁。怪不得当年淮河两岸广泛流传着“好女不看灯”的说法呢。一句话,那就是因为去看灯怕惹出风流韵事啊。

        白天玩灯就足以令人心猿意马了,一旦在晚上玩起灯时呀,有些人可就是花下狂蜂浪蝶乱舞了。按照那会儿的民间习俗,玩灯玩到后半夜时,就得应观众的要求,来点少儿不宜的“粉段子”或“荤段子”兀的了。什么“跳粉墙”呀、“小上坟”呀、“思春”呀,最能让看灯的食色男女们群情亢奋的。那准会急吼吼地、此起彼伏地要求演唱那些白天唱不出口的粉色内容,反正就是一些赤裸裸的男女欢爱的内容吧。这时,面皮薄的姑娘媳妇们大多是知趣地躲开了。随即那浪歌浪舞浪人的欢热场面哪,小伙子们连唾沫都咽不下去了,恨不得自己也能变幻成为那灯里所演唱的故事人物,享受一回画饼充饥的虚拟快感。

       天将拂晓,寒风嗖吹。那个漂亮的兰花演罢了一幕,走出了演出的打麦场,闪到场后一个大麦草堆下的黑影里正待宽衣解溲。她刚一蹲下来,在黑暗中冒着寒冷,猫了许久的糖猴张猛地扑了上去,惊恐的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一群人扭住了糖猴张,一顿拳脚,然后把他捆得真像糖猴似的推进了场屋,班主怒不可遏,极力主张先废了他再送官家。还是方塾师找人卖了个人情脸面放了他,糖猴张连夜逃出了洛涧镇,自此离乡奔走江湖,卖他的糖猴去了。


  “小青蟾”是艺名,原名刘金山,一是名震淮河两岸的花鼓灯名角“水上漂”的心爱弟子。二是经过师傅十年的调教栽培和自己十年艰苦的磨砺,图精立万,“小青蟾”的名号终于在淮河上下游一带大红起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玩灯的人与看灯的人谁不知道“小青蟾”这一号人物。如果隔一阶段没看到小青蟾玩灯,再精彩的灯也会感到缺少了一味调料,尤其是喜爱看他玩灯的那些大姑娘和小媳妇们,看不到小青蟾玩灯,打心眼里就提不上精神来。又有那些多情的女子,因此茶饭不思、寝寐不宁而潸然泪下,不定又是一番浮想联翩哩。

        寿、凤、怀三县专员傅汉文的二姨太吴月琴,原在蚌埠的戏班子里唱过二年梆子,虽没成名角,然生性风流、却被傅专员青眼独钟,硬娶来作了二房,这也算是咸鱼翻身成了一道菜了。那傅专员本来就不是甚么好鸟,经常混迹在风月场里多有交际,少不了要干一些拈草掐花的猫儿啖腥之事,经常夜不归寐,'让吴月琴独守寒宫、苦捱春宵。

二姨太本是演艺之人,平日里难耐孤寂,窃认为当姨太太亏大发了,索性也经常出得门去,千方百计地去寻乐开心。只要听说什么地方有演戏的、玩灯的,万般事情都给搁了下来,路再远再不好走,也得前去听戏看灯。她发现“小青蟾”不仅演技非凡,而且貌相也超群俊逸,这就如同一把五爪亮银钩,紧紧地勾住了她那颗萌动的芳心和飘飞的魂灵。

       “小青蟾师傅,卸装后请稍坐片刻,有傅专员大人的二姨太前来拜访探望您,她现在就在后房厅内坐等您呢。”演完灯刚下场的小青蟾还没坐下喘定气息呢,杂役便上前通报了

        后房厅里端坐着那位二姨太,浅妆淡施,合体的紧身衣着,衬出凹凸窈窕的身姿,小青蟾前脚刚踏入门槛,二姨太便笑容可掬地微笑着迎了上来:“哎哟哟,百闻不如一见哪!好个声名灌耳的小青蟾,原来这么年青,技艺就那么炉火纯青了,一眼就看出来打的是幼功的底子哟。再加上有名师调教,日后必定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啊!”

        小青蟾随即报之以笑:“夫人句句行话在板在眼,想必……”

        “不敢,不敢!姐姐虽投师梨园,上了二年戏台,只不过是串串场跑跑龙套,只演过递茶端水的丫环而已,说来还没入门哪!长话截说吧,此番前来就是向青蟾师傅求教的,向您学学花鼓灯的身段步法,艺人上台主要就靠着那'手眼身法步’的根基扎实吗。青蟾师傅,时也不早,你歇息吧,明儿一早我让人前来接你去县城,我在鄙舍恭候老师传授徒弟技业呀。师傅一定屈驾前来哟,我等着你!不见不散。”随着摆动着婀娜身姿离开了,门外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傅公馆的会客室中镂花的太师椅上,小青蟾刚一坐定,随着内室里的一阵笑声飘了出来,姿容妙曼一身戏妆的胡月琴,俊俏的脸上忽闪着一双会说话的双眸,见面就俯身万福施礼:“弟子有礼了,恭请师傅传教!”

        咦兮!真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了。小青蟾凤目一展,这时才看清胡月琴确真是清秀俊俏、风韵飘然,诚然非同一般女子可比。

       先从花鼓灯的上山步起始,小青蟾作势,胡月琴模仿,然后转身形绰脚步。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上心。步法转换之间,胡月琴有意非意地让胸部靠了一下师傅,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好像左右转身换步偶尔无意地接触似的。

如此几次,小青蟾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胡月琴这时额头上确真沁出了微微汗迹,借口热了换件单衣,就告便进入内室。既而走出来时,可让小青蟾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徒弟穿了件短窄的内衣,酥胸隐约欲露,双目脉脉含情地紧紧盯视着小青蟾。师傅何曾见过此等场面,立马如同一根木头一样,找不到知觉了,懵了、晕了......忐忑中徒弟忽地窜上来紧紧地搂住了师傅……

        胡月琴与小青蟾的暧昧之事,终于纸里没有包住火,他们的事儿被老奸巨滑的傅专员察觉了。胡月琴寅夜离家偷偷地找到小青蟾,要求小青蟾与她连夜双双逃走,私奔到她居住在扬州的姑妈家去,准备一去扬州再也不回头了……       小青蟾舍却不下师傅水上漂,舍却不下共度甘苦多年的师兄弟姐妹们,更舍却不下已成了他命根子的花鼓灯!

        正踌躇间,傅专员带来一队警察来抓小青蟾了,此时正在灯班子所居宿的屋里厉逼着水上漂交人呢!

        决不能连累慈父一样的师傅与风雨同济的师兄姐们,他毅然地告诉胡月琴:“男子汉敢作敢为,这事儿就由我一人把它扛着了,不敢连累师父和众兄弟姐妹……你快跑吧,设若侥幸活着,咱们还能见面,死了,咱二人就算是一场露雾,你寻个人家好自为之吧。我去见傅专员!你,你快快跑吧,不必再多搭赔上一条命啊!保重!”他用力地挣开了胡月琴,将她用力一推:“快走!来世相见吧!”说着他径直向村里跑去……

        都说那有情人皆成眷属,为什么银河岸隔断双星?虽有灵犀一点通,却落得劳燕分飞各西东。早知春梦终成空,莫如当初不相逢。恨重重,怨重重,人间最苦是情种。一步步追不回那离人影,一声声诉不尽那未了情……


堂屋内油灯下,水上漂心中的怒火燃烧着那张久经风霜的瘦脸,膝前跪着悔恨交集的小青蟾,主座上坐定着恨意阴沉的傅专员。

“打今日起,我与你师徒名分'一笔勾销,按照道上规矩,打折你的双腿,一辈子不能玩灯!来人,动家法!”水上飘脸上凶狠而心中十分痛苦地扭过脸去。从今天起,江湖上玩灯的可就再没有小青蟾这一号人物了。唉!打折腿留条命,无奈何也只能这样做了。

“什么?不行!还是按本地的风俗规矩办,捆起来沉入淮河!谁不同意,陪他同罪!”傅专员一拍桌子,像肿了耳朵的野熊,怒声断喝:“来人!动手!”几个警察奔上来就要动手。

“慢着!不敢劳动贵宾,我当师傅的理当亲自动手施家法吧……唉!孩子,自作孽不可活呀!你,谁都别怨,是你命里该当有这一劫数呀!”

        水上飘顺手抢过了麻绳,三缠五绕地捆住了徒弟,当着傅专员的面,又把绳子用脚蹬着紧了又紧,随即推着小青蟾走出了屋门,傅专员等人紧随其后走上了淮河大堤。高高的淮河堤边,水上漂像是在祷告什么的低气咕噜了一声,猛起一脚将小青蟾踹入了滚滚东流的淮河水中。

       直面大堤上嗖嗖寒风,望着吞噬爱徒的滚滚淮河,水上漂猛然仰天长啸,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硬硬的淮河大堤上,一口鲜血从水上漂的口中迸了出来……

〈待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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