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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与一位朋友困居的朋友闲聊，他感慨说，以前欲望太多，有了车子想要房子，尝过米其林、想试黑珍珠，但快乐的阈值却越来越高；现在就像突然被困在了孤岛，觉得吃口饱饭，喝口可乐，陪女儿做做手工就是最快乐的事。
这似乎是一点难得的安慰，疫情之下，生命反而变得简单清澈起来，让我们开始重新审视：哪些是重要的——比如食物，比如健康，比如爱，比如陪伴；哪些是需要反思的——比如对家人的忽视，对浮华的追逐……而终于发现，那些重要的东西、真诚的快乐，往往都是最简单的，是我们曾经握在手里却没有珍视的。“过一种有生命力、有爱意，高高兴兴，简单明了的生活。”
2014年，蒋勋离开喧哗的台北，只带着笔墨纸砚和一些简单行李回到了自己儿时居住的地方：池上的大埔村。他住进了已经废弃50、60年的教师宿舍，除了换床铺，其他几乎都保留着原样。在那里，他不看电视，也很少看手机。每日读书，画画，散步，晒太阳，看星光……若有朋友来访，便在家中做些简单饭菜。渐渐地，他的生活节奏调整到跟当地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在这样简单的生活里，他重新感知到了节气的变化，也感到身心慢慢恢复到健康的状态。他有两枚印章，一个叫舍得，一个叫舍不得，而他的字画上通常会盖“舍得”印。朋友问起，他说，“我盖'舍得’大概是提醒自己，因为没有一个东西我会永远拥有。”人生中，确实有太多的放不下：名，利，爱，恨……但也只有走过重重迷境之后，才明白：生命本是简单的，不需要太多的装饰与负重，一箪食，一瓢饮，一间屋，足矣。认识一位伯伯，供孩子到大学毕业后，便舍下城里的一切，带着妻子去山里过起了清净日子。前两日请教他一些问题，他便与我说起了过去的经历。早年间他下海经商得了机遇，很快地积累起一笔财富，也曾迷失在灯红酒绿中寻找短暂的快乐。不过后来合伙人卷款出逃，他只好变卖车房、东拼西凑，才结清了所有债务。“奇怪的是，当一切归零，我并没有多少不舍，反而是感到久违的轻松。其实想想，我们要的，不过是健康的三餐，奢侈一些，再有一个好的爱人。”电话里，恰好传来他妻子喊吃饭的声音，他笑道，“夫复何求呢！人赤条条来去，何必占有那么多，让本来清净的生命之河变得浑浊呢？”简单，也并不简单。它不是盲目地跟风断舍离，对生活不加思考地做减法，而是一种审慎反思之后的觉悟，是从心开始的领悟。就像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所说，“简单必须从内开始，而不是从外部。”当心不再为各种欲望而饥渴追逐，就能从简单之中品出丰富的滋味来。图 | 清可 QINCO 服装设计师马可曾与合伙人一起经营一个原创品牌，但在品牌渐渐成熟，走向商业化轨道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退出。因为她看透了华丽背后的贪婪之心，不想在快速更迭的时尚中迷失自己；也因为她找到了真正打动自己的东西——那些质朴的手作之物以及超越时间的美感。所以她回到了安静的小城珠海，创立“无用”，重新出发，将目光与善意投射到偏远地区的手工艺人们。自然而然地，她也开始践行一种更为朴素的生活方式。原来的她，拥有不少于一百多件衣服和几十双鞋子，回珠海后，她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悉数送人，只保留了大约三分之一，就连化妆品、香水、首饰也都渐渐去掉了。在外在物质的层层舍弃中，她却感到，心的自由度却越来越大了。“当你不需要凭借外物证明你自己时，你的心才能真正放下防卫而敞开接纳他人，因求真若渴而慢慢变得坚韧丰盈。” 这样的简单不是强迫自己，也不是追逐某种潮流，而是诚恳地看到自己的内心，不再为外在的繁华所迷惑，捆绑。弘一法师的前半生也曾享尽人生的风光，后来仍是归于简单，找到了内心的自在。如夏丏尊先生所说的：“在弘一法师的世界里，百衲衣，破毛席，毛巾一样好；青菜，萝卜，白开水同样好。咸也好，淡也好，样样都好。能在琐屑的日常生活咀嚼出它的全部滋味，能以欢愉的心情关照出人生本来面目。这种自在的心境，宛如一轮明月，是何等的境界。”所以更重要的，是你将于何处安放自己的心？是朗月清风之下，还是在纸醉金迷之中？
简单，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初时，看山只是山，不能明了其中真意；走过山重水复，方觉大道至简，多则惑哉。在千利休的茶室之中，只允许两样装饰的存在：一枝插花，一幅茶挂。当客人弯下腰进入茶室，目之所及再无其他，一片清寂之中，好像精气神也聚拢于此时此地，心境也变得平和安静。似乎，愈简单之中，愈蕴藏着广阔的精神能量，让人专注与愉悦；而愈繁杂之中，愈感觉心也随时被占据、侵蚀着，虚荣满足之后只剩满身疲惫。 乔布斯在年轻时就已洞悉了这一点，所以他的家中没有多少家具，他的衣柜中也几乎只有黑色的上衣与牛仔裤。生活删繁就简，创造便拥有了无限的空间。他的方法是将自己推至死亡面前，“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就会轻松自在，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重要的箴言。”因为面对死亡，所有的虚张声势都会坍塌，荣誉也好，财富也好，都是留不住的，这样便没有理由不去跟随自己的心，选择最重要的事。作家庆山说：人生之后半程，重要的事情是清理、净化、简化、感恩。这是减法。与前半程的急剧与强烈的扩展与增加是两回事。
如果说加法是成长，走到人人向往的繁华里去；那减法便是一种成熟，于芸芸之中，选择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拥抱真正重要的人与事。当人生陷入混沌的时候，不妨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哪些东西是真正给自己带来幸福感的，哪些关系是给自己的生命带来营养的，哪些是心灵真正渴求的，而不是不加节制地吞下生活给予的所有选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生命本自在，本清澈。回到简单，亦是回到本质，在那里，你遇到的才是真正的自己。-特别鸣谢摄影师- 孤行喵_、清可QINCO、 橘涂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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