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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诗歌(321)【金川诗歌-2014年二月诗稿2

 金川诗歌 2022-04-18

大雪

这场雪下得真大

他说的这句话被他听到

唯一的听到

他惊呆了。寂静

这是无边无际的雪白

仿佛不能传递声音

反会把刚刚出口的话语

摁回去

他渴望过聆听者吗

不,那样的话

由于另一个人的出现

整个寂静将被彻底撕碎

他将无法找到另一个自己

用来存放这个巨变

他顿时发现一个孤寂的完整

从内到外的一种平衡

此刻不能用第二个人的模式来分享

却因由外向内的平衡

与他实现完整的交汇

这场雪下得真大

这句话由他发出,向他传递

越过这个无边无际的寂静

却用了仅仅一瞬

两个模式获得完整的对接

他惊呆了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破损

在他体内垂落,继续垂落

垂落或偶尔飘升

他仿佛第一次清晰地看见

造物主投出的骰子

在他生命整个空间炫动的轨迹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四日

大雪即将降落

城市被压缩在几十米的视野之内

眼球仿佛受宠,变得轻盈有余

而城市的其他的部分

仿佛化作雾霾,与云层成为一体

仿佛一只拱形的壳

拥抱着一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

这是适合用目光丈量的小世界

楼群明亮,就像变粗的竹笋

人,因失语如轻柔的蝼蚁在童话中涌动

几声汽车的长鸣

仿佛昆虫撕开自己的壳,吸几口冷饮

这些饮料,就压缩在一只叫做突然安静的瓶子

这是适合遗忘的小世界

用一场无人打扰的睡眠

可以把肉体擦拭得像透明的果仁

裹在这只拱形的壳内

睡眠会将健康的能量充满肉体

醒来,是时间再次颁发的奖励

此刻欢欣被平静支撑

克制用于欣赏,不会使瞳孔放大

观察如祥和的气色向世界敞开

一种获得的感觉在体内泛滥为暖热

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正在压低,不断压低垂降前的亲和力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六日

东梁村

时间之车

载着世界

进入白昼,穿过黑夜,周而复始

在梦中,人获得无人的清澈

在白昼,因人为的活动,人变得污浊

语言,文字

独立于时间之外

似乎要遏制白昼的浑浊

并试图使人保持梦中的清澈

却成为一条更大的深渊,更大的沼泽

那天我无意走进一个村庄

那是一个上午,九点多

一个老人蹲在家门口吃早饭,或午饭

他仿佛蹲在没有时间的存在中

面无表情,昼夜在他的脸部停泊

我问他,这里还有别人居住吗

他一言不发。他沉默

我却无法确定,他是出于警觉

还是出于懒惰与麻木

他的身体像一块柔软的石头

而时间在他的体内

与语言一起,变作安静的光

足够他自己照亮,

这个村子叫东梁村,只居住着一户人家

时间与语言,在这里已消亡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八日

冬季的午休

我躺在阳光已经洞悉

但尚未予以清除的阴影里

我躺在一本书

与一只伸来的手尚未打开的页面里

我躺在一个声音

与它的聆听者尚未说出的赞美里

我在一个人

与他即将沦为兽性的尚未知晓的面孔里

在四个点构成的经度与纬度里

我睡着了。而寒风

这只猛兽的咆哮塞住我的耳朵

我听不到冬天之外

正在向我走来的春夏秋,三季

我的呼吸

攫取一只猛兽爪子里的纯净

这是一缕空气

唯一的,尚未被贪婪的爪子捏碎

与我躺在一起的

是尚未来得及消融的雪

她有一半的白

搭在我的身上,犹如一段箴言

她的指向与世界无关

照亮我的白日梦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一日

读新闻

我经常一边读诗

一边写诗,两条腿走在世上

那两条人人都有的腿

那种终日奔波的方式

已经不再适合我的享乐

两条腿像文物

经常卷缩在桌子下面的角落

我偶尔读新闻

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读

必须懂得政治的规则

政治的益处

经常离民众那么遥远

政治的危害

却无时无刻不再侵蚀与盘剥

阅读更像抵御

欣赏也是抵御

艺术、哲学、科学像迂回抵御

歌唱是双重抵御

一边用嘴里的快乐

一边用手摁着心窝

我关心政治

这是我的宠物,不是别的

就像我的一只小兔子

小时候用手抚摸

现在长大了

抚摸她,要用判断与思想

防止它长成一只豺狼

    二〇一四年二月二十日

踱步

从东走道西

再用从西走到东,擦去

从西走到东

用从东走道西,再擦去

你来看我

用我去看你,擦去

我去看你

用你再看我,擦去

凡是擦不去的

不是遗憾,就是怨恨

这就是人间所谓的路

一条擦痕,或一条擦不去的残痕

这就是人间之路

一条路之中还有另一条并存

痛苦的人,记住

此路不通时,此路中还有一条路隐存

那个踱步的人

其实是两个人,你来他往穿行

是,合并为一个

不是,两个人继续穿行

这就是人

一种方式的存在,行走之中

还有另一种方式,书写存在

还有第三种更高的方式,思想,在并行

还有最高的方式,无我,无他,无世界

这个踱步,是一个抵达空明的过程

   二〇一四年二月二十八日

风景

很久没有走出城市了

今天特意看望这片熟识的土地

这片土地以我对她的熟识

经常触疼我的心。经常

这是初春的午后

我来到王家峪以西的山坡

坡上的小路如此幽静

仿佛摇篮里婴儿并拢的手臂

他的皮肤犹如镜面

闪烁出诞生过我的故乡

他表面的亲切与我骨子里的饥渴

相呼应。我感到富足的欢愉

那伸出他毛孔的小草

仿佛具有千百年的古老

却透着供我呼吸的历历新颖

背阴处的积雪在消融

小径裸露黑色的泥

犹如一种清澈而可解读的痛苦

他唤醒我内在的承受力

消解着我筋骨中的麻木

是什么落在那片荒芜的果园

犹如落入我记忆与沉思的页面

哦,一群麻雀被我惊起

它们又在我的前方沉下去

仿佛在啄食秋天遗失的足迹

仿佛在为我与秋天的烦恼而争吵

或者,它们在切割寂静

使这里的风韵便于审视

便于聆听。我在山坡坐下

山坡如一只斜置座垫

使我的坐姿宽宏而安详

在这里可以望到我居住的城市

楼群,大街,跨河而卧的桥梁

人群犹如可视的蝼蚁

一切喧嚣无缘无故地绝迹

城市被阳光裹定

仿佛一个曾经邂逅的梦

正以不可置疑的真实进入眼睛

或者,那只是一种质疑

是一个发问。我是谁?是什么

是以怎样的原理做判定

我为何不是一株树

我为何不是缄默的山石

或者,是因为风,微微的寒冷

把我如一粒种子吹起

让我离开厌倦与凋零

我在空中飞旋,用无坚不摧的头颅

而不是用易折的手,挖掘一个新生

    二〇一四年二月九日

告别

寒风吹走了我的兄弟,以及牛群

只留下空旷,与无人赞叹的天空

谁的天空仿佛只能谁的

就像谁的兄弟就是谁的血脉的一部分疼

灌木与青草开始无阻无挡地生长

繁茂遮蔽了星星般洒满山野的牛粪

进入牧区的牛径都已消失

原野恢复了完美无瑕的翠绿

我必须离开这里,去那里

去那里继续寻找被风吹走的你

那里,那些四条腿的孩子们

还会与我们一起嬉戏,不再受到管束

我们一定做错了什么

才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走在离别这条彻底反省的路上

我感到释然而轻松

再见,牧场,因为毅然离开

我的忧伤已消失一半

那不再会消失的另一半

将交付你,在这里永久存放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五日

工作

-----我在超市做下夜工兼接菜工兼包菜工兼上菜工的诗歌速写之三十七

上班

每迈下一个台阶

虚幻就被折断一次

从七层到底层

我会获得一百四十支红蜡烛

用虚无的血熔铸

下班

每跨上一个台阶

孤独就升高十五公分

每天我的孤独会抬高二十米

这就是追求真实的结局

工作

就是虚幻与真实的磨损

有人被摁在幻觉中

一生做白日梦

我已从白日梦中逃离

抵达孤独的巅峰

   二〇一四年二月二十二日

过程

写诗,就是在最低处

世界的普遍孤独之中

剥离自我的孤独

把面具归还给人

把假象交给事实

有限的孤独,可以诠释孤独的无限

一旦剥离出来

就显得站在高处,最高处

接受仰望。在某个阴天

就像是另一颗太阳出现

但不是捏在造物主手中

而是捏在自我的手中

或者,唯一的太阳已被吃掉

许多颗属于自我的太阳

被吐出来,捏在每个人手中

每个人都可以开始剥离

不,这是比太阳更亮的明镜

灵魂就住在其中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九日

当我在望着一个女子

不,是眼睛在分辨

她身上闪烁着星星,月亮

还是太阳的光辉

当我在闭目想她

不,是心在咀嚼

她是一粒巧克力糖,奶糖

还是一粒水果糖

当我的嘴在动

这不是一个吻,也不是发声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正成为嘴里的一部分:舌

    二〇一四年二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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