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复新疆：血祭喀城 张一湖  一、刘锦棠被“免职”刘锦棠亲率大军，一月之内穷追三千里，收复东四城，算是超额完成了战略任务，但是，唯有白彦虎未能擒斩，引为巨憾。为此，他请求将功抵过，不要收复东四城的功劳。 但左宗棠心明如镜，在新疆境内擒斩白彦虎，原本就希望渺茫。能够擒斩，是国家有幸、将士有功；不能擒斩，也是天意，非将士之错也。东四城的迅速收复，对于英、俄的野心也是一种震慑、遏止，中国在外交上也就更加主动了。因此，左宗棠断定，刘锦棠之功，足可彪炳千秋。他致信刘锦棠，在谨慎持重的叮嘱之中难掩热情洋溢的祝贺： 未及三旬，连复四城，兵机神速，古近实罕其比。麾下威名震于海宇，自此收复西四城，俄、英诸族益知所惮，其于时局裨益非浅，即仆亦与有荣施。但愿于垂成之时，慎益加慎，以竟全功，是所至望。（《左宗棠全集·书信·1471.与刘毅斋》） 此前，历次战后，左宗棠在上奏请功时，对于刘锦棠的功赏，一般不提具体建议，而是交由朝廷定夺。但是，这一次，左宗棠则明确提出对刘锦棠职务安排的建议： 总理行营营务、总统马步全军三品卿布政使衔法福灵阿巴图鲁、骑都尉世职、赏戴双眼花翎甘肃西宁兵备道刘锦棠，应请开缺，以三品京卿候补。（《左宗棠全集·奏稿·穷追回夷连复阿克苏乌什两城请奖恤出力阵亡各员弁折》光绪三年十一月初五日） 刘锦棠的职务是“总理行营营务、总统马步全军三品卿布政使衔衔法福灵阿巴图鲁、骑都尉世职、赏戴双眼花翎西宁兵备道”，“巴图鲁”是勇号，“骑都尉世职”是世袭封爵（含金量很高），双眼花翎是荣赏，跟职务没有直接关系。“总理行营营务”、“总统马步全军”都是临时的，意即在大军西征期间，由左宗棠委任的，并不是朝廷设置的正式官职；即便“老湘军统领”一职，也不是朝廷任命的正式职务，老湘军属勇兵（雇佣兵性质），可以随时裁撤。所以，在一长串的称号中，只有“三品卿衔、布政使衔、西宁兵备道”是正式职衔。而“三品卿”、“布政使”仍是虚衔，只代表品级，唯有“西宁兵备道”是实职。这个职位是左宗棠特意为他争取到的，是左宗棠预先给刘锦棠的仕途做的一个铺垫。有一点值得注意：刘锦棠的叔父刘松山统领老湘军，晋的是武职：广东陆路提督。但是，左宗棠没有给刘锦棠安排武职，而是文职。因为，在清代，文职的发展前途更好，发展空间更为广阔。  三品卿是京官，品级为正三品；布政使为一省政务官，品级为从二品；道员（亦即道台）为四品；所以，刘锦棠应该是从二品级别、却干着四品实职的官员。按理说，刘锦棠功劳不小，不应该只获得这样的职务。但是，这跟刘锦棠自身有关，不能怪朝廷，更不能怪左宗棠。原因是：刘锦棠建功立业太快了！二十六岁当上老湘军统领，一上手就是件件大功！平毁金积堡、参加收复肃州，然后受命率部入疆，一战收复乌鲁木齐，二战收复南三城，三战收复东四城，纵横几千里，横扫千军如卷席，这样的战功，在中国几千年战争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早在入疆之前，左宗棠就曾表明心迹，安排刘锦棠进疆，是做“留后”之选的。所谓“留后”，就是在主帅、主将、主官离开后，留下来主持工作的人。左宗棠所选定的这个“留后”，就是他的接班人。左宗棠老了，刘典老了，都是要离开的，新疆怎么办呢？只有交给刘锦棠他们这一辈了。 现在，新疆收复在即，左宗棠要预为安排了。所以，他奏请朝廷，免去刘锦棠西宁兵备道一职，而以三品卿候选。意思是说，兵备道已经不适合刘锦棠了，朝廷应该授予刘锦棠三品实职。 朝廷随即复旨：“刘锦棠着开缺以三品京堂候补。” 刘锦棠正式晋升三品，为他日后更上一层、接替左宗棠主持新疆大局铺就了台阶。 二、雄兵西指（一）万里常山阵 刘锦棠率部驱驰数千里，东四城已复，触角已然伸向西四城。将士虽然极度疲倦，但都渴望最后的胜利，斗志反而异常旺盛。收复东四城，歼灭敌人成千上万，拯救回民数十万众，而我军并无大的伤亡、损失。刘锦棠一军，就是一把越磨越利的钢刀，随时准备刺入侵略者的胸膛。有这把钢刀在，就连英、俄等列强也应感到心惊肉跳！ 张曜所部嵩武军分为两部，张曜率一部跟随刘锦棠部趋进，孙金彪率一部作为后路，节节留守、驻防，并随前队跟进； 左宗棠又将老湘军著名战将、提督易开俊调到新疆，率部前出哈密、吐鲁番，接替张曜、徐占彪所部防地，并尾随张曜部，向前跟进驻防。 乌鲁木齐由金运昌卓胜军驻守，并兼顾达坂、托克逊、喀喇沙尔等地； 金顺、英翰（新任乌鲁木齐都统）等军驻防北路各地，战线延绵至中俄边界北部的塔尔巴哈台； 徐占彪、徐万福等军驻防巴里坤、古城一带，保护运道，剿除“游匪”； 自哈密到左宗棠的肃州大营，沿途都派有部队驻防； 自肃州、嘉峪关、哈密、吐鲁番、喀喇沙尔、库车一路到喀什噶尔、和阗，迢遥六七千里；自巴里坤、古城、乌鲁木齐、玛纳斯到伊犁、塔尔巴哈台，绵亘三四千里。自肃州到新疆南北两路，一万多里的途程，都布置了军队，排成了阵势，首尾呼应，南北相通，一气连贯，切中机括，人欢马跃，气势如虹。左宗棠布置的这个万里常山之阵，堪称为古今中外军事史上的奇观！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二）兵指西四城 新疆南部西四城，自北向南一线排开。喀什噶尔居首，次英吉沙尔，次叶尔羌，次和阗。英吉沙尔不大，临近喀什噶尔，像是喀什噶尔的“卫星城”；叶尔羌处在西四城正中部位，南连和阗，北接英吉沙尔、喀什噶尔，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自阿克苏出发，途径巴尔楚克，可直达叶尔羌。刘锦棠的部署是：首先攻占叶尔羌，将伯克胡里布置的西四城防线拦腰斩断，使其首尾不能呼应。然后，以张曜所部嵩武军兵出北路（刘锦棠大概想到，收官之战，也该让嵩武军开开荤），与老湘军南北夹击喀什噶尔，誓将伯克胡里、白彦虎等一鼓歼灭。然而，呢牙斯投诚，何步云反正，伯克胡里后院起火，刘锦棠岂能错过如此良机？他迅速调整部署，仍然兵出两路：提督余虎恩率步队三营、马队一起，总兵桂锡桢率马队一营一起，由阿克苏取道巴尔楚克、玛纳巴什进，为正兵；提督黄万鹏率旌善马队六旗、总兵张俊率步队三营，由乌什取道布鲁特边界进，为奇兵。约定十一月十四日同时抵达喀什噶尔，两路均听余虎恩节制，以一事权。巴尔楚克、玛纳巴什是西四城战略连接要地，刘锦棠亲自率部驻扎，以便策应各方，并等待张曜军到，再全取西四城。 三、血祭喀城（一）丑类毕集 白彦虎自乌什逃脱，沿中俄边界辗转来到喀什噶尔投靠伯克胡里。此时的白彦虎，已是一副狼狈之相，来到喀城，向安集延人摇尾乞怜。正遇伯克胡里领兵去叶尔羌、和阗与呢牙斯作战，伯克胡里留在喀什噶尔的助手阿里达什认为白彦虎是个奸猾之徒，平时依附安集延得好处，一到打仗就开溜，吐鲁番、东四城失守，都跟白彦虎有关。现在，白彦虎穷途末路，阿里达什更加看不起他了。所以，他拒绝白彦虎进入喀什噶尔。 白彦虎自知作恶多端，留在境内必然是死路一条，原想投靠伯克胡里，随伯克胡里一同接受俄罗斯或英国的保护，或者随着伯克胡里逃往安集延故地。然而，阿里达什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现在，这个恶贼真真正正成了丧家之犬了。 但是，这条丧家之犬确实有一门绝技：逃跑。在被阿里达什拒绝后，白彦虎立刻派得力亲信马壮前往俄属布鲁特人居住地，用重金买通布鲁特人，请允许他从其境内逃往俄罗斯。自官军西征以来，这条恶狗一路咬人，而终极目标则只有一个：逃跑。 伯克胡里闻知何步云反正，不禁切齿大怒。他命阿里达什暂且接纳白彦虎，令白彦虎一同进攻何步云。白彦虎路已买通，但仍与伯克胡里虚与委蛇，以图从中取便，故而听从伯克胡里安排，进入喀什噶尔，帮助阿里达什进攻喀什噶尔汉城。 话说伯克胡里得悉呢牙斯要反正，并要攻击叶尔羌，便立刻率领五千骑兵，驰赴和阗与呢牙斯作战。呢牙斯战败而逃，伯克胡里保住了叶尔羌，而且又重新占据和阗。伯克胡里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他立刻派人持书，向英国和俄国报捷！ 这时候，官军收复东四城的消息传了过来，伯克胡里不敢大意，遂留下其所属安集延的大通哈、胖色提等头目驻守叶尔羌、和阗，自己则率部取道英吉沙尔返回喀什噶尔。但因当时已是隆冬时节，新疆境内天气奇寒，上年官军攻占乌鲁木齐之后，由于冬天的缘故，直至次年夏初才出兵南下。所以，伯克胡里认为，官军在收复东四城之后，必定会在阿克苏、乌什一带休整，等待次年春天进兵。而且，阿克苏、乌什距离喀什噶尔尚有八百多里路程，官军短时间内也难以到达。因此，他显得还很从容，告诉其大通哈、胖色提等说：到了明年春天，会派更多的部队来防守叶尔羌与和阗，以抵御官军的进攻。 伯克胡里对何步云的反正咬牙切齿，在其经过英吉沙尔时，竟迁怒当地汉民，将三百多名手无寸铁的汉族男女老幼残忍屠杀！这个安集延刽子手，对中国人民又犯下了一笔滔天的罪行！ 伯克胡里返回喀什噶尔。这时，喀什噶尔城里城外，伯克胡里、阿里达什、白彦虎、余小虎等丑类都汇集到了一起。他们一面派出侦探，探听官军的情况，一面紧攻喀什噶尔汉城。何步云、英韶等顶住压力，死守汉城，等待官军。伯克胡里等硬是攻不下来。  （二）血祭喀城 刘锦棠原令余虎恩、黄万鹏两路于十一月十四日同时抵达喀什噶尔，结果两军都提前一天，于十三日午时接近了喀什噶尔。两军相距六十里。余虎恩与黄万鹏商议：贼军围攻汉城，何步云等危如累卵，所以，官军应该先解救汉城。为了给敌人以致命打击，余虎恩、黄万鹏约定于当天半夜向贼军发起突然进攻。 然而，也就是十三日这一天，敌军侦探将官军正在逼近的消息带到了喀什噶尔。消息不胫而走，立刻在喀什嘎尔引起恐慌和骚动。闻讯之下，被安集延裹胁于喀城的维吾尔族人首先发作，趁伯克胡里等仓惶失措之机，喊声一起，四散逃跑。安集延兵丁肆意威吓、追杀，但是已经不起作用了，除少数被抓、被杀外，大部分回众都逃离了魔掌。紧跟着，被白彦虎一伙从乌鲁木齐、吐鲁番等地裹胁而来的维吾尔人，也不顾一切地四散逃离，白彦虎及其党伙同样没有能力禁止了。因为，他们自己也要逃了。 伯克胡里、白彦虎自知，该是他们做最后选择的时候了。伯克胡里命令余小虎（此贼曾被白彦虎缚献给阿古柏，阿古柏将其安置到喀什噶尔）和安集延头目们留在喀什噶尔与官军作战，以迟滞官军的行动，为他自己逃命争取时间。白彦虎同样留下其所谓副元帅王元林等阻击官军，他也不与伯克胡里商量（明知夷贼不会带他一起走，而且他自己已经买好了逃生的路），顾自逃生去了。 十三日夜三更时分，余虎恩、黄万鹏两军齐抵喀什城下，只见喀什噶尔城内火光烛天，城外到处都是敌人的骑兵。此时，喀什噶尔回城（阿古柏“王城”）仍在安集延匪帮手里，城外的贼军正是伯克胡里、白彦虎留下用于阻击官军的军队。何步云等则坚守在喀什噶尔汉城城头。 余虎恩首先驱动大军从东面攻入。官军阵势严整，号鼓齐鸣，杀声震天。贼军本已军心动摇，一见官军到来，纷纷退却、逃窜。官军趁势追杀，贼军纷纷倒毙。突然，白彦虎手下伪副元帅王元林率领约一千余骑兵，呼号而进，直向余虎恩中路猛扑过来，妄图给官军一个措手不及，以冲散官军的阵形。余虎恩正要迎战之际，只见官军步兵队里猛然伸出一杆长矛，径向王元林刺了个正着，将王元林刺落马下，立时割下首级。余虎恩指挥步兵正面向前，令骑兵包抄两翼，将这股送死的贼军层层围裹起来，尽情砍杀，直将其斩尽杀绝！ 这时，留在喀城西北面的贼骑兵尚有三四千，得悉东面贼军溃败，正要赶往救援，猛听得身后号鼓震天、杀声四起，原来是黄万鹏、张俊一军杀到！余虎恩即刻行使前敌指挥职权，指挥两路大军，将贼军分割包围，团团斩杀。驻守在喀什噶尔汉城城头的何步云等率所部兵丁，趁势呐喊助威，整个喀什噶尔回城汉城、城内城外顿时一片沸腾！原留驻喀什噶尔回城内的敌军，顿感灭顶之灾降临，哪里还有心守城？只管不顾一切打开城门，冲出城外，妄图与城外贼军合兵，一起逃命。官军趁势掩击、追杀，毙敌无算，尸横四野，血流成河。敌军死的死、逃的逃，皆成残魂野鬼，一一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官军整整一夜行军、厮杀，其疲倦、饥饿也到了极限。在战斗中，很多官兵负伤，还有不少将士为国捐躯，壮烈牺牲。余虎恩、黄万鹏决定先让官军将士抓紧时间小憩片刻，一面安排吃饭。这时，何步云率领守城的一百余骑兵来到余虎恩、黄万鹏帐下。何步云当即请罪，余虎恩给予慰劳。何步云即向余虎恩禀报敌情，告知伯克胡里、白彦虎已经分头逃走。伯克胡里逃向正西，显然是奔往安集延故地，从安集延故地逃往俄罗斯境；白彦虎则逃向西北，显然是从俄属布鲁特人游牧区域逃往俄境。余虎恩、黄万鹏商议，既然伯克胡里、白彦虎分头逃走，官军也自应分头追击。余虎恩令黄万鹏率部向西北追击白彦虎，自己率部向正西追击伯克胡里、余小虎，留张俊率步队驻守喀什噶尔，令何步云和喀什噶尔回民头目立即准备行军粮草。一声令下，大家分头行动。 就在惊神泣鬼的恶战中，喀什噶尔迎来了血色的黎明。左宗棠曾赞誉称： 喀什噶尔即古之疏勒国，汉代已隶中华，固我旧土也。喀什译义为“各色”，噶尔译义为“砖房”，因其地富庶多砖房，故名为喀什噶尔。（《左宗棠全集·奏稿·复陈办理回疆事宜折》光绪三年九月初一日） 喀什噶尔，一座美丽、富庶的边城，在不幸遭受了安集延夷虏整整一十三年的奴役之后，终于重新回归中华母亲怀抱！而在她回归之前发生的这一场血战，正好是为那些曾经为了她的回归而献出宝贵生命的英雄们举行的庄严祭礼！也是对喀什噶尔这座城市灵魂的重新洗礼！  四、驱除元凶（一）安酋匿迹，贼虎就擒 军情似火。伯克胡里、白彦虎分头逃窜，官军不能错失追击的时机。十一月十四日天明，余虎恩、黄万鹏等不顾连夜厮杀的疲劳，各自率部急追。 余虎恩率部向正西追击伯克胡里，于十五日追至明要路（地名），赶上了逃敌。余虎恩首先抓了个落在后面的敌军“舌头”，探听明白，原来，伯克胡里带着四百余人径直逃走，而令余小虎率领一千余叛回、罪徒等，留在此处断后。 余虎恩此刻哪里还肯放走一个贼寇？他立刻将所部分成两队，一队由桂锡桢、夏辛酉、张宗本、陈建厚等，各领所部骑兵，从捷径以最快速度赶至贼军前头，将去路阻绝；自己则率萧元亨、戴宏胜等，领步兵跟踪追击敌军。桂锡桢、夏辛酉等如离弦之箭射出，片刻即赶至贼军前头，挡住贼军去路，余虎恩驱队向前，官军两路夹击，杀得兴起，弹不虚发，刀矛长眼。这伙作恶多端、祸害数千里百姓、为患中华民族的逆贼，一个个遭至了可耻的下场。陕西逆回头目余小虎被活捉，哈密逆回头目蓝德全被阵斩（这厮的脑袋“难得全”了），官军还俘获伯克胡里、余小虎眷口四百余口。 余虎恩令将逆贼眷口押解回喀什噶尔，自己正要率部穷追。这时，为官军服务的布鲁特人来报：伯克胡里已经逃入俄界了。而且俄罗斯派了人在边界照应，等伯克胡里一到，即将其枪械收缴，放入俄界。余虎恩闻报，不禁捶胸顿足，恨声连连。然而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况且，左相曾表明对于安集延的态度：他们要投降，也可以不杀；他们要逃出境外，则我们可任其逃走，因为此贼原本非我族类。谅此贼逃走后，必不能大为患于我。 想至此，余虎恩当即决定：放弃伯克胡里，即刻派部配合黄万鹏追赶白彦虎。惟白贼，朝廷、左相皆欲诛之而后安、而后快，所以，官军须尽最大努力将其擒斩。而余虎恩同时断定，白彦虎向西北逃走，必经恰哈玛克（地名），由明要路至恰哈玛克，计程不过三百余里，官军直插过去，应该可以截住白彦虎。 （二）白逆叛国，余党替死 话说黄万鹏率部直追两昼夜，于十六日追至芨芨槽（地名），与白彦虎的尾队相遇。黄万鹏挥队直前。正好余虎恩派来的萧元亨所部步队也及时赶到，于是两军合一军，如饿虎扑食，一齐扑向残敌。一阵激战，将该股贼军全部消灭，并生擒白彦虎手下伪元帅马元，阵斩副元帅白彦龙。据被生擒之贼交代，白彦虎已与于十五日从此逃过，向西北去了。 黄万鹏、萧元亨所部当晚就在芨芨槽安营露宿，填饱肚子。次日五鼓，黄万鹏率部先进，萧元亨跟随。两军行进三十里，来至一地，黄万鹏马队刚刚过去，忽然山沟里出现了一支五六百人的军队。萧元亨起先以为是遇上了白彦虎一伙，但仔细一看，服饰不对，不是白彦虎一伙的装饰。萧元亨即派人飞报黄万鹏，请黄万鹏回队夹击此股敌军。 萧元亨没有贸然采取行动，山沟里的一股也按兵不动。萧元亨不由得心中生疑，遂派人前往打探，问明这些人乃是俄属布鲁特部的黑勒黑斯人。这伙人答称是受其头目的指派，在此放卡，因为知道有中国人经过。而且，已经有一起中国人从此经过了。萧元亨派员讲明缘由，说中国官兵正追赶逃贼白彦虎。对方说，此地属于俄罗斯地界，没有上头许可，不能放中国官军进入。如果要拿贼，必须由俄方的头目决定。派员问：你们中间谁是头目？对方回答说：这里没有头目。 派员又问了一些问题，对方支支吾吾。萧元亨、黄万鹏情知对方有意回护白逆，但是，白逆已入俄境，无可如何，只好将队伍暂且扎下，当即派人禀报余虎恩。余虎恩闻报，也无他法，叮嘱黄万鹏等不要擅动。因获悉刘锦棠已到喀什噶尔，余虎恩即派人回喀什噶尔禀报，请刘总统定夺进止。 事后，为官军服务的布鲁特探子等报称：白彦虎闻知官军迅猛前进喀什噶尔，当即带领死党、前玛纳尔巴什守备马振威、甘回索老三、黑宝才、马良会等先行窜走，而白彦虎一股窜过恰哈玛克时，正值大雪，冻僵无数，只剩下一二百骑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到俄界纳林河桥，俄人收其军械，放令过桥而去。 白彦虎，这条给陕甘、新疆各族人民带来深重灾难的恶狗，在其分裂中国领土的恶毒阴谋与痴心妄想彻底破灭后，终于叛离了自己的故国，成为逃往境外的丧家之狗！光绪八年，这条丧家狗死于境外，短命于五十三岁。  五、复我腴疆（一）两城安戢 刘锦棠原分布三路进兵，余虎恩、黄万鹏两路包打喀什噶尔，同时，等候张曜军到，再从乌什向西，以加强西北路兵力，遏止伯克胡里、白彦虎西逃之路；刘锦棠自己则拟自阿克苏经巴尔楚克、玛纳巴什，进占叶尔羌，收复英吉沙尔，以策应进攻喀什噶尔各部，同时分兵南下，收复和阗。但是，战事发展太快了，敌军一触即溃，官军拔腿直追，所以，根本等不到张曜军到了。刘锦棠得报喀什噶尔战事进展迅速，遂不等张曜，径率所部向西挺进。 十一月十五日，刘锦棠兵至阿郎格尔，遇到一百多安集延骑兵。刘锦棠即派兵对其进行截杀。据被擒安集延兵交代，叶尔羌之敌尚不知道官军已到。机不可失。刘锦棠当即决定趁敌人不备，突袭叶尔羌，聚歼该城守敌。于是率部疾进，于十七日中午时分，赶到叶尔羌。然而，阿郎格尔遭遇战幸存之敌先于官军逃回叶尔羌，向安集延头目报知了官军到来的消息。叶尔羌守敌不由分说，弃城逃走，奔喀什噶尔而去。刘锦棠进入安集延所修筑的叶尔羌新城，派罗长祜、谭拔萃等率部搜除余贼，安抚缠回。安置甫定，刘锦棠即率马步绕道英吉沙尔，前往喀城与余虎恩等会师。正遇余虎恩派人来禀。刘锦棠方知余虎恩、黄万鹏等已于十三日收复喀什噶尔，并出城穷追顽敌。刘锦棠当即将战况向左宗棠禀报。 喀什噶尔已复，叶尔羌不战而下，刘锦棠势必赴喀什噶尔主持大计，而中途绕道英吉沙尔，英吉沙尔自然会应声而下，现在，尚剩下和阗一城孤悬南域，必须派兵收复。 十一月二十日，刘锦棠留罗长祜、谭拔萃驻守叶尔羌，派骁将董福祥率部南征，收复和阗，自己则率部兼程向英吉沙尔挺进。刘锦棠抵达英吉沙尔时，原来城内安集延贼军早已跟随伯克胡里去了喀什噶尔，居住在城外幸存下来的二十几户缠回向官军乞抚。刘锦棠当下给予安抚。刘锦棠看到被伯克胡里残杀的三百多名汉民的尸体，心中不禁无比悲愤！他令缠回帮忙掩埋汉民尸体，一面令罗长祜、谭拔萃严密搜索安夷匪徒，一个也不要放过！ 叶尔羌是南疆重镇，与喀什噶尔、和阗并列，且战略位置最为重要，英吉沙尔则不过“蕞尔弹丸”，大军恩威所至，刘锦棠兵不血刃，将叶尔羌、英吉沙尔两城信手摘取。 （二）和阗肃清 董福祥受命收复和阗，率部驰五百余里，于十一月二十九日到达和阗。这时候，城里的安集延贼军尚有部分未来得及逃走，或者认为官军不会这么快到而并不急于逃走。官军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和阗城外，守城贼军不禁大惊失色，不打二话，立刻拨马狂奔。董福祥一看，急了，连忙下令所部分头追击，遇贼即杀。也是这伙贼寇恶有恶报，合该倒霉，就被官军杀了个尸横遍野。贼军的一班头目，包括安集延头目达的罕条连喝洛巴什俄波、土回伪元帅常世和、王孝及等一共三十二名全被生擒。余贼四散逃走。 董福祥即入和阗安民，令当地各城乡头目维持秩序，同时派兵搜捕残贼。 十二月初二日，当地回民来报：一伙安集延骑兵，约五六百人骑，在和阗城南五十里地方集结。董福祥闻报，立即亲自率队前往追剿。两军相遇，不知死活的安集延贼军并不逃走，妄图抵抗，竟然列阵来战。董福祥哪用迟疑？即刻挥兵冲杀。官军猛扑敌阵，势不可挡，安集延骑兵一触即溃，掉头奔走。官军毫不留情，追杀三十里，活捉安集延胖色提赛伊德买卖克令等大小头目四十余名及夷众三百余名，将该股残匪消灭殆尽，剩下极少数残贼逃入山间藏匿。第二天，董福祥派部队进山搜捕，又抓获了二十余名贼兵。董福祥还传令和阗各乡回民缚献藏匿贼兵，陆续又有零匪落网。 董福祥和阗一战，擒获贼军头目七十余名、安集延夷兵三百余名，擒斩甚多。按照当时的规定，这些负隅顽抗的头目和贼军都被处决。和阗肃清，西四城全部收复。  （三）贼酋授首 刘锦棠抵达喀什噶尔，就地进行调查，获悉在喀什噶尔战斗中，阿古柏的眷口亲属被官军冲散，有的就藏在附近。刘锦棠立刻派出马队，令布鲁特及本地回民带路，分途搜索，陆续将阿古柏眷口、亲属抓获，其中包括：阿古柏第五子引上胡里，年十九岁；引上胡里一子，仅止两岁；第六子迈底胡里，年十四岁；第八子七岁，第九子四岁，都没有名字；阿古柏两个女儿，一个四岁，一个二岁；伯克胡里一子，年方三岁。阿古柏在喀什噶尔娶了三个妻子，伯克胡里娶有一妻，全被俘获，都是当地汉回女子。伯克胡里只顾自己逃命，连自己的妻子、弟妹、儿子都不要了！阿古柏生前非常痛恨伯克胡里，由此可见，伯克胡里确是豺狼生性。 经过官军的查捕，新疆之乱的两个罪魁祸首居然也抓获了！这两人就是思的克和金相印，一同落入官军之手的，还有金相印的儿子。当初，正是思的克、金相印合谋，迎布素鲁克进疆，因而引阿古柏入境，导致新疆沦陷、伊犁被占（国家因此遭受领土、金钱、人民生命财产巨大损失），新疆各族人民蒙受欺凌，国家付出巨大代价，如果不是左宗棠等艰苦卓绝、誓死征战，几乎导致国土膏腴不保，边界屏障尽失，造成华夏巨祸。思的克、金相印在引入阿古柏后，被阿古柏一脚踹开，未曾加入阿古柏集团，故未能与阿古柏、白彦虎一伙一起逃走。 被官军战阵生擒的余小虎、白彦虎元帅马元以及官军阵擒和搜捕、缚献所获安集延及叛回头目、死党，共一千多名，都被集中关押到喀什噶尔。现在，是这些罪魁、刽子手们遭受应有惩罚的时候了！ 刘锦棠升帐，对所获贼酋进行审讯，一一宣判，将思的克、金相印父子、余小虎、马元凌迟处死，将首级悬挂喀城示众；将阵擒、搜捕所获安集延与叛回头目及死党一千一百六十六名，一齐处死谢罪。 按照当时朝廷的制度，阿古柏的子孙，男女均发配为奴。男丁长到十一岁，就要阉割。刘锦棠将其送往肃州监押，听候朝廷处理。阿古柏、伯克胡里所娶汉回女子，刘锦棠令其亲属领回另嫁。 当刘锦棠离开叶尔羌前往英吉沙尔、喀什之时，罗长祜负责率部善后。在经过叶尔羌的时候，得到当地维吾尔族回民的报告，知道沙雅尔叛回麻木尔一伙正准备逃出南口。罗长祜即率所部将这伙匪徒剿灭，生擒麻木尔、哈的胡里、吐尔的奴尔巴易等一班贼目。 清军收复喀什噶尔等四城时，还从敌军手里获取了大量武器，包括后膛开花大炮七座，开花螺丝铜炮四座，前膛进子开花铜炮百余座，战马一万数千匹，枪械之多不可数计。从侵略者和分裂分子手中夺取的这些武器，将用于巩固中华国防，防止、抵御外敌入侵，制止一切分裂国家的罪恶行径。 （四）复我腴疆 光绪三年（1877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是一个值得载入中华民族历史的日子。这一天，董福祥收复和阗，标志着新疆全境除伊犁外所有地方悉被官军收复。从实战的角度来讲，收复新疆的战争至此就基本结束了。 光绪二年（1876年）三月十三日，左宗棠进驻肃州；光绪二年六月二十一日夜刘锦棠奇袭黄田，发起古牧地战役；光绪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刘锦棠所部董福祥收复和阗。自左宗棠进驻肃州算起，不过约一年零八个月时间；自刘锦棠奇袭黄田、发起古牧地战役起，仅用了一年零五个月时间。西征大军先后收复乌鲁木齐、昌吉、呼图壁、玛纳斯、吐鲁番、达坂、托克逊、喀喇沙尔、库尔勒、库车、阿克苏、乌什、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等大小城池和广阔乡野，除伊犁外，万里腴疆概行恢复，收复新疆的战争宣告胜利结束！ 事在人为！事在真正可干事之人而为之！毛泽东主席曾评价左宗棠为“干事之人”，主席金口所许，当然不是指一般普通的“干事之人”，而是能指干大事之人、能干非常之事之人。这种人不能以常规辈出，而是必由天地造就。左宗棠正是这样的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