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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0月6日，是我第一次见到顾老师的日子。 温柔端庄女神般的她，如一束光，给当时灰暗彷徨的我，无限的力量。 她自己可能都没想到，她曾经的一些善意举动，给我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甚至改变了我的一生。 “顾家一芝兰，遥忆三十年；往日多眷顾，遥忆心阑珊。” ——忍不住开始回忆那段甜涩隽永、至今难忘的少年时光了。 1.丑小鸭的心事 三十二年前，我还是一个懵懂害羞的初二小男孩，讲话结结巴巴，衣着破旧邋遢，课堂上小动作不断，下课后满校园胡疯，看似心情很好，一日三餐哪顿都不缺。 可那时的我，心中始终充满着阴影和惆怅：家境的贫困、父亲的懦弱老实、五姐的变故和那几年家里被人嘲笑、学校也被人欺凌的惨状，让我触及家庭状况和个人学习，便心怀忧伤。 因结巴引起的嘲讽，又让我感觉上课发言简直是人间炼狱，就怕老师提问自己；成绩的中游偏下，学习不得法，更加重了心头的焦虑，我有点厌学了，而这厌学的念头，更令我备受煎熬。 前途何在？就这成绩，哪能考上高中？就这样下学么？如同邻居家的许多闲荡的孩子一样，在家待个几年，骨架子成形了出门学个手艺，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扎根农村？我不敢想，也不愿想，初中不是小学，随便听听课，写写作业，就可以考个不错的分数。 回想一下，小学里疯玩的孩子太多了，而八中，很多来自邻乡农村的学生，勤奋刻苦，板凳上坐得住，基础又好，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令我们这帮街上的小孩望尘莫及。 不知从何时起，我渐渐明白了人生有许多苦涩无奈，童年时的单纯快乐渐行渐远，心事一天天重了起来。 成绩上的不争气，导致自己回家后从不愿提起；家人问多了，惹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发上一顿脾气； 父亲的工资拖欠几个月了，可他如没事人一样不知焦虑，烟酒不离口，没有家庭的责任感； 大姐刚生的盼盼没日没夜地哭闹，影响着自己的睡眠，母亲和大姐为了盼盼的事情，时常唠叨个几句； 母亲忧心忡忡的叹气中，还要操劳着家中的十几亩地，起早贪黑多打下的几袋粮食，在市场上又能多卖几块钱呢？ ……也许是青春年少时都爱拿心事当云，升入初二后的一段时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除了顾老师的英语课不时点燃的那簇光亮。 2.初见顾老师 初二新学期报名时，同学们私底下都在传言新换的英语老师是多么多么的漂亮，脾气是多么多么的好，在运师上学时就号称“校花”了。 可开学一个月了，仍不见她的影子，英语课要么自习，要么是别班的老师帮着代。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热情几乎消失殆尽时，有一天上午，伴着急促的铃声，窗外的青石板上传来“铤、铤、铤”的高跟鞋声。 我正以摞起的书扎作掩护，废寝忘食地偷看新借的《射雕英雄传》呢！只听得一声轻轻的咳嗽，闻得一阵袭人的香味儿，猛然抬头，就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老师已悄然站在了讲台前，第一排的同学都闻得见那黑亮烫发所裹挟的香波味儿。 在大家的惊讶声中，那位女老师突然折返到门边，走到我跟前，悄声问道，“同学，你们是（2）班么？”说罢又径自出了教室，抬头向门牌望去。 门牌那些天正好被风刮掉了，一直没修理。 女老师向左、右教室看了看，疑惑的自言自语道，“（1）班、（3）班的牌子都有，就没（2）班的，没走错吧？” 看着女老师略显尴尬和紧张的表情，全班同学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起哄起来，这可是我们班的强项—— “学校不管我们啦，教室牌子也不给我们挂？” “真是个好老师，开学一个月了，连教室门都认不得” “穿得真时髦，老师真漂亮”…… 更多的同学则是定睛观瞧着这位丰姿绰约、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的一举一动，如同久旱盼甘霖般充满期待。 女老师定了定神，略带抱歉地浅笑道，“开学这么久了，因为家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些课，真是抱歉！我是你们班的英语老师，我姓顾，大家叫我顾老师好了。” 边做着自我介绍，边翻开了书本，“前些天都是许老师给代的课吧？上到第几课了？跟得上么？” 大约同学们看出了顾老师的好脾性，刚静下来的课堂又热闹开了—— “没上几课！英语书才发没几天。” “英语课上得像鸭子吞田螺一样秃溜溜的，学得快忘得也快” “许老师教的都还给他了！就盼着您哪！”…… 一些同学甚至尖声叫道，“本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当接班人！” 顾老师听到了范卫东的“爱国宣言”，抬头扫了他一眼，皱了下眉，轻嗔道，“看你的样子，油腔滑调，就你这样的接班人？”浅笑中的一声责怪，引得全班全班气氛又缓和了许多。 这更印证了同学们原先的想法，这位顾老师没架子、性情温柔，与先前严厉苛责的尤老师形象大不相同，以后的英语课日子应该好过了。 3.顾老师的英语课 在头节英语课上，顾老师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很多同学望卷兴叹，不知从何下手，埋怨顾老师出的题又难又偏。 凭着初一的底子，我埋头在油印的卷子上认真填写，没在意袖子上占了不少油墨，直到一只葱白细嫩的手提示我注意坐姿。 抬头一看，顾老师正低头仔细看我的卷子，还轻轻地念着，似有赞许之意。 卷子收了上去，顾老师微笑着平复了大家的忧虑，“卷子只是摸底，不记录成绩，大家不要担心；根据大家的水平，我在上课时会调整课程进度，改进教学方法，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把成绩提上来。听说，（2）班的基础还是不错的，我对大家有信心！” 随后的英语课，聚拢了全班同学太多的欢乐和向往，即使视英语如天书的后排同学也不逃课了，眼睛滴溜溜的只为欣赏顾老师讲台上的举手投足——她那温柔甜美的话语，温软湿润的卷发，轻灵跃动的脚步，流畅标准的发音，甚至发怒时的娥眉微蹙、轻抚耳际发梢的小动作，都吸引着全班同学热烈追逐的目光。 不少男同学故意在顾老师眼前搞怪，引她佯怒借此注意到自己；女同学纷纷效仿顾老师的穿衣打扮，一时间，杏黄色的上衣、红色蝴蝶花的长发夹在班里流行起来；顾老师很快就成了全班的女神、偶像。她的英语课，人气高、气氛活跃，课堂特别热闹，她笑着讲者，都有些压不住激昂的气氛了。 个别同学名字中“兰”、“顾”的，也开始自鸣得意起来，尤其有个名叫“顾户根”的，俨然以顾老师的弟弟自居，身边多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快乐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就被期中考试的成绩打断了。一天上午，顾老师抱着试卷走向讲台，面带愠怒的一顿牢骚：“都是讲过的题目，上课嘻嘻哈哈，一听就懂，一看就会，一做就错！都是一个老师教的，（2）的平均分比（1）班低6分，年纪组倒数第一！……什么原因？就知道上课瞎起哄。” “火车跑不快，全凭车头带！先从自身找找原因？” “不以成败论英雄，我们班的体育比赛可不是回回都第一？” “是不是老师在（1）班讲累了，在我们班出工不出力？” “老师平时管得太松了，习题做得少，考试的题目都没见过！做都做不完”……几个学生像往常一样，利索地接起了话茬，狡辩起来。 气得顾老师张口结舌，“好，我出工不出力，怪我要求松，那好，以后我要求严可别再嬉皮笑脸地推三阻四......一个个的样儿，光知道耍贫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夏宝莲的低声尖叫，“顾老师，出来一下，长途电话，北京的！” 顾老师脸色一红，瞪了一眼全班同学，让班长分发卷子先看看，自己回来讲；便跟着夏宝莲快步走了出去。 4.替顾老师打抱不平 顾老师离开没两分钟，一些饶舌的同学便开始绘声绘色的叙述有关顾老师的新闻逸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课堂上就热闹开了，大家议论着： 电话该不会撺掇着顾老师调北京去吧？——顾老师的对象在北京读研究生（那时的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了，何况一个研究生？），顾老师一个人带着三岁的女儿姗姗在八中工作生活，一个人既当妈又当爹的很是辛苦。 冬天双手满是冻疮，书页都很难翻开；每日除接送姗姗上幼儿园和照顾饮食起居外，还得备课上课改作业，忙得晕头转向没个停歇，生活上却又十分节俭，每月攒钱给她对象寄去； 听说她对象戴着深度眼镜，秃头驼背，个子很矮，长得尖嘴猴腮得像个坏蛋，一点都配不上顾老师，这个家伙书生气十足，没个鸟用，对顾老师还很凶，甚至有同学看见那男子在集市上冲着顾老师吼，姗姗在一旁哭得很厉害。 这个男的有什么好？简直是《渴望》里的“王沪生”！真的辜负了顾老师对他的一片深情。还有最新消息说，顾老师如果不调北京的话，那男的就要和顾老师离婚，真他妈的混蛋！ 我听了几个同学的传言，对顾老师充满了无限同情，几个同学甚至开始筹划如何对付那个“坏男人”，等他寒假回八中探亲的时候。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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