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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手

 东营微文化_ 2022-04-26

母亲的手

母亲生于上世纪50年代。母亲姊妹七个,她是老大,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姥娘常自豪地说:“你娘那时候一个人挣的工分比两个人还多,干啥像啥……”每次听姥姥这样说的时候,我似乎都能看到年少的母亲拿着镰刀或铁锹在田间劳作,以及她挥汗如雨的样子。母亲的纤纤玉手在粗糙的劳作中慢慢变成了铁砂掌。
母亲的手背上有很深的沟壑,手心里布满了老茧。用父亲的话来说,如果蒙上眼睛去摸,很难相信这是女人的手。小时候语文课本上有一篇写陈秉正的手的文。每次想起母亲的手,这篇文章也会随之而来,第一次读的时候特别感同身受,觉得那像铁耙的手就是母亲的手。
母亲在冬天也闲不下来,她的手皲裂的口子一道道的。她抹上手油,在炉子上烤一下,裹上胶布,继续忙碌。
说实话,我害怕母亲,因为我从小就感觉她特别严厉。尤其是她那双粗大有力的手,给我扎小辫,拽得生疼。慢慢长大一点,觉得这双手又不会织漂亮的毛衣毛裤,心里默默嫌弃过好多次。
由于父亲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都是母亲独自完成。年幼的我自然体会不到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的艰辛。
上一年级的时候,学汉语拼音,我把所有的“Z”都写成了“2”,还在2的中间点了个点,还在下面倒画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半圆。可想而知,我这精彩的创意得了一个大大的零蛋。母亲知道很生气,一番数落之后,她那粗大有力的手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后背上。顿时我感到后背火辣辣地疼,眼泪随即在眼眶中打转但又不敢吱声。每每挨训的时候,我就警告自己好好学习,争取早点出去上学,远离她。
以后的作业我小心谨慎,不敢再自作主张,仿佛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成了最认真最细心的学生,字迹工整、页面整洁,还当上了学习委员………
母亲也有刚中带柔的一面。每当我做粘粥时,就想起母亲左手拿瓢,右手掌勺,玉米面在她手中轻盈抖动,如瀑布般落入锅中的情形,特别温馨。
那时候,母亲做不完的针线活,尤其是布鞋做得更多,圆口的、方口的、系带的。仿佛入冬以后这就是她的必修课。每个深冬的晚上,母亲怕开灯影响我们三个人的睡眠,经常用一盏煤油灯照明,在灯下穿针走线。有时候,我望着密密麻麻的鞋底很好奇,便试一下,但锥子、顶针、带有针的线却无论如何也不听我的指挥,纳出来的针脚歪歪扭扭。好似唯有母亲这般粗壮的手才能驾驭。从那以后,我对母亲这双手产生了敬畏之情。
麦收时节,母亲总是一个人忙完地里的活,回到家中再烧火做饭。每次我要上前帮忙,她总是不让。虽然我是家中老大,但在结婚之前,包饺子、和面、烙饼等技能我愣是一项技能也没学会。刚刚上班时一位同事调侃我:“唉,纤纤玉指,不像村子里出来的。”
想想母亲那布满老茧的手,我不禁心生愧疚。母亲对我无言的宠爱让我不知生活的琐碎和艰辛,母亲用她特殊的方式宠爱着我,此刻我感觉自己比豌豆上的公主还要幸福。
有一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吃饭,饭桌上我随口说:“咋又炒这么多菜,吃不了又剩下,吃隔夜菜对身体不好。”
没想到,父亲边吃边说:“咋那么多讲究,老百姓忙的时候能吃上饭就行,恁娘前几年和我出海时,都吃不上饭,晚上冻得不行了就把手伸进发动机的水箱里面暖和,那里面的水都是滚烫滚烫的。”
父亲说得自然,但母亲却像做错事的孩子,喃喃地说:“没觉得烫,没觉得烫……”眼神竟无处安放。心疼心酸各种滋味充斥着我,想想自己曾经的厌弃,觉得自己特别不孝。
去年年底,我的身体亮起了红灯,必须尽快手术。这样闹心的事本不想告诉母亲,但是无意间让她知道了。出院以后她第一时间赶来,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在来之前,母亲肯定有过无眠的夜和止不住的泪。车站离我们家还有一段距离,炸好的藕合、鲅鱼、买的笨鸡蛋、包好的饺子,这些东西足足有三四十斤,母亲却是一个人提过来的,怕给我们添麻烦,也没有打电话让我们接。包的水饺一如以前大而饱满,形似元宝,足足包了3大袋,看着这些水饺我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一个情景:母亲一个人坐在茶几旁包饺子,她那双粗大有力的手将深深的爱包入每一个饺子里……
小时候因被母亲扎小辫时揪得头皮疼,所以上学时一直短发。工作以后,我好似在寻求一种补偿,一直长发。这次住院一周多,因出汗头发都酸了。母亲执意要给我洗头。我仰躺在床上,母亲先用一个小水壶从上而下打湿,一遍遍地,直到全部湿透,然后打上洗发膏,一缕缕地给我清洗干净,直到没有一点泡沫。擦拭、吹风、梳头,母亲小心翼翼,我没觉出一点拽疼。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现在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回望我母亲曾经的岁月,我更加佩服和敬仰。贫困的生活,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着实不易。
回忆悠长,带着苦涩也带着甘甜。母亲用她饱经沧桑的手让我们衣食无忧,供我们上学,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抚摸着母亲的手,上面的沟沟壑壑成了我眼中最美的景色。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李芳,就职于利津县第二实验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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