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有个46岁的红薯小贩火了，火的原因不是他烤的红薯好吃，而是他那“怪异的举动”。 他叫独卫民，在江苏徐州沛县的汉街上，摆着个小摊，说话含糊不清，四肢大幅度地摆动着，脑袋歪向一边，对着路人问：“要什么钱红薯？” 天气越来越热，他烤炉里的红薯也愈发热，但他还是一边擦着汗一边吆喝着卖红薯。 下午了，附近的小学放学了，孩子们成群结伴地从学校跑出来。 其中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他，他“激动”地转回来，慢吞吞地对小孩说：“没关系”。 可小孩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说出那句“对不起”，他反倒大声地喊：“看，丧尸啊！快跑！”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独卫民有个外号，“丧尸哥”。 看着孩子们害怕地跑开，独卫民望着他们的背影，咧开嘴角，笑得很难受。 曾经的他，也是个不畏惧人的正常人。
几年前，独卫民为了养活一家人，到内蒙的矿场开货车，拉煤炭。 每天从早上5点开货车到晚上11点，谁有事需要代班，他都会帮，是别人眼中的“老好人”。 干活勤快，手脚灵活，独卫民每年至少能赚20万，养活70岁的老母亲、10岁的儿子，还有自己的妻子绰绰有余。
儿子乖巧，妻子贤惠，丈夫勤快，日子过得不错。 可在工地打工，虽赚得不错，但工人们都是将自己的命拴在裤腰带上，一切全听天命安排。 那次，刚好轮到独卫民装车，在挖机装车的时候，一小块煤炭掉下车，独卫民看到后，立即跑去捡。 正当独卫民弯下腰时，车上一大块还留有余热的煤炭滚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独卫民。 他当场晕厥过去，幸好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可这一砸，砸碎了独卫民美好的生活。 独卫民醒来后，医生诊断他大脑神经受损，身体活动出现障碍。 躺在病床上，独卫民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喉咙像是卡住了一样，想下床走路，可四肢就是不听使唤，不停地哆嗦。 昔日对他嘘寒问暖的妻子，什么话都没说，悄悄地离开了家庭，留下残疾的他，还有一家老小。
独卫民也不能再去工地打工了，家里失去了独卫民这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后，生活过得很拮据。 正当独卫民费尽心思想找份活时，灾难又向他打开了大门。 在找工作时，独卫民在路边偶遇了两个人打架，他好心去劝架，结果被砖头砸掉了半个耳朵，缝了十几针。 好心办坏事，独卫 走路奇奇怪怪，脑袋摇个不停，耳朵还只有半截，走在路上，独卫民比明星还轰动，大家对他指指点点，像旅客看猴子耍戏一样。 有的小孩被他吓得哇哇大哭，有的家长为了教育不听话的孩子，指着独卫民，对着孩子说：“如果你再闹，就要被外星人抓走了”，孩子惊悚地看着独卫民，一秒钟停止闹脾气。 耳朵虽然只有半截，身体虽然不灵活，但该听能听的话，独卫民听得一清二楚。 每次独卫民听完，总是赶紧摆动身体溜开，生怕孩子被吓得哭个不停，给家长添乱。 刚开始成为“丧尸”时，独卫民准备回家，可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家门口，但他又犹豫了。 他害怕这副模样吓到儿子女儿，母亲年事已高，肯定更承受不了他变成这样。 连续几天，独卫民走到门口，纠结了半天，又失落地离开了。 那天，独卫民刚走到门口，他不小心撞到了家门，发出一声巨响，他害怕得连爬带滚爬着走下楼梯。
但门很快就开了，儿子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独卫民。 愣了一会后，儿子突然咧开嘴，开心地对里面的人说：“奶奶，爸爸回来啦”，说完，儿子蹦着小脚出来扶独卫民。 在儿子眼里，独卫民不是什么外星人，也不是丧尸，就是普普通通的爸爸，仅此而已。
每次出门摆摊，独卫民都要站在镜子面前，练习正常的微笑，正常的举止，即使很难，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他知道，穿上长裤后的自己看起来不会太吓人，所以到了35度的天，独卫民依然穿着长长的裤子，骑着小摊车，慢慢地骑向闹市。 每天出摊，骑小摊车是最困难的事。 由于手脚老是不听使唤地抖动，独卫民很难控制车子的平衡，每次遇到人流多时，他都要跳下车，推着小摊车慢慢走。
一个红薯需要烤一个半小时，害怕顾客等太久，独卫民总得早上六点起床，先在家烤一些带过去。 早上八点出门去东边进货，然后再到汉街摆摊。 一个中等大小的红薯5块钱，每天下来独卫民至少能赚上200块。 烤炉没柴火了，独卫民就慢慢地走到后头砍柴火，抡起斧头，捡拾木柴，独卫民动作娴熟，甚至比健全的人还要快。 一年四季，没有什么休息日，独卫民不停地出摊、收摊，顶着烈日卖西瓜，冬天裹着大衣站在烤炉旁搓手取暖，卖红薯。 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养活一家老小，只要他休息一天，家人就得一天没饭吃。 一天12小时的工作量，听着附近小孩一遍又一遍地唤自己“丧尸哥”，独卫民依然干得有滋有味。 女儿担心他的身体，劝他休息一下，独卫民不肯。 女儿让他把钱留起来，给自己医治身体，可独卫民笑着回道：“钱不能用在我身上，浪费，用在你们上，才有价值”。 独卫民早已习惯了这样“疯癫”的自己，当记者问他抱怨过吗，独卫民使劲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找……谁抱……怨”。 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跟之前的没什么区别，以前也是养儿养母，现在也是，挺住就对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生活很难，独卫民也没想靠弱势博同情。 有的顾客来买红薯，看到独卫民这模样，连零钱也不要了，全给独卫民，独卫民追着他跑了几条街，把零钱塞还给他。 对面卖玩具的摊主，买19块红薯，掏给他20块，没有1块零钱，扬手让独卫民别找了，独卫民仍坚持塞给他一根烟和一根小红薯。
他永远记得当初工友说的那句话，“出来混，不能占人便宜”。 附近奶茶店的老板，每天都会给他一杯饮料，独卫民给钱她不收，给红薯她也不要。 他总是觉得不好意思，他也不敢进店把饮料钱还给老板，担心自己的异样举动吓走奶茶店的客人，搅黄老板生意。 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善意，独卫民很难做到，他知道，这是别人对他的同情，是可怜施舍。 比起同情，他只想要别人对他的尊重，像看正常人一样看他。 “我卖红薯卖西瓜，有人来买，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
在闹市摆摊，独卫民不仅能引来一波异样的眼光，还能吸引来许多记者网红的关注。 他们劝他，可以开直播，让别人给自己打赏，总比他没日没夜地卖红薯西瓜有用。 或者申领一些补助金，足以让他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独卫民不肯，他想给儿子树立个好榜样，让他知道，“只有踏踏实实地做事，才能有钱”。 有人向他买西瓜，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水果刀，把一个大西瓜劈开，顾客害怕他伤到自己，伸手帮他，独卫民一直说：“我自己可以，自己可以”。 水果刀就在离他左手几厘米的位置来回哆嗦，顾客实在看不下去了，蹲下去想帮他切，他却使劲地重复着：“我来切，我来切”。 一个西瓜，切成6块，独卫民蹲在小摊车旁，切了10分钟才切完。 把西瓜装进袋子，放到秤上，然后双手递给顾客，由于手脚颤抖，西瓜切得没有很美观，独卫民一直道歉：“给您的食用造成困扰了，真对不起，对不起”。
碍于这个，独卫民把零头抹掉，少收点钱，最后反倒是顾客不好意思，坚持要将零头还给他。 独卫民行动不方便，拗不过，在顾客临走时，赶紧拿块小西瓜塞进她的袋子里，对着她的背影，鞠躬感谢。 晚上等到11点，独卫民才收摊回家，一来是担心太早回家，自己动静太大，会打扰孩子学习，二来是在黑夜里，骑着小摊车，他不用心惊胆战地，害怕撞到人。 更多的是，黑夜仿佛给他披了一层“皇帝的新装”，他可以释放自己的手脚，安心地在大马路上走，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回到家，一般已经12点了，爬上楼梯走进家门，独卫民都克制住自己，不要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吵醒孩子睡觉。 早上起床，孩子还没起来，他先到厨房弄家人的早餐。 勺子在锅中搅拌时，总是会被甩出很大声音，即使这不是他自愿的。 为了控制自己疯狂抖动的手，独卫民总是用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让右手轻轻地搅拌。 即使自己行动不方便，但他一直在努力地做个好父亲，吃穿住行方面，一点都不亏待孩子。 妻子离开之前，对独卫民说，“谁都不喜欢被人当成笑话。” 这句话深深地烙在了独卫民的心里，他常常拿这句话来审视自己是否是个合格的父亲。 妻子离开，独卫民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没用，所以让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妈。 那次，独卫民回到家，发现儿子还没睡，他悄悄站在房门口，儿子躺在床上，嘴里哼着今天刚学的曲：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房门外的独卫民默默地痛哭，从那之后，他费尽心思将最好的都留给孩子，新衣服新书包，只要别人小孩有的，自己的孩子也要有。 自己永远穿着灰色长裤、白色短衬衫，任劳任怨地卖红薯卖西瓜，养活一家人。
当别人问独卫民，以后还会继续卖红薯西瓜吗，他回答：“不知道，但还是会继续工作。” 正如尼采所说的，“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独卫民不是丧尸，他只是在苦难中跳舞。 这天，独卫民为庆祝儿子考了全班第一，特意早点回家。 这时路上人流还很多，他推着车，避开人群慢慢地走着。 路边，有个残疾的老人拄着拐杖，用拐杖推着乞讨的碗，推一下他就挪一步。 独卫民看到了，他小心把车停下来，从口袋掏出100块零钱，“粗鲁地”丢进老人的碗里。 老人激动地叫了一声，独卫民继续“手舞足蹈”地往前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