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的人 文/刘述涛 张浩东的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张浩东在深圳好好的工作不干了,硬要跑回来制香。放眼望去,这块土地上还有几个人在制香?何况如今的篾香、线香、佛香,团香,都用上了机械,而他还非要用传统的手工艺来制香,真的想不通,张浩东到底是不是吃错了药? 我也想不通。张浩东都已经做到深圳一家电力公司的副总了,怎么还会回到这个叫香粉村的地方来制香。虽说,这个地方自古就有制香的传统,并成片成片生长着野生的刨花楠。 刨花楠,又叫香胶树、刨花木、香粉树,是制作香料的原材料。在当年,这块土地上的香料一直受到化妆品业的宠爱,以年产十五万担而闻名于世,但随着时代的进步,机械制造业的不断发展,人们一个个都跳出了又苦又累人的制香产业。而张浩东,却在2013年转身回到了这块土地,从事起纯手工制香的产业。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百花争艳的早春。我看到一栋建在溪流边上的房子还有水车,石臼等一应物件,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再上前定睛一看,竟还有堆着香粉木。等到我推开张浩东工作室的门,一股让人心静的香气飘了过来,随着香气一起的还有带着爽朗声音的张浩东。 张浩东同我说,手工香,讲缘,要遇到对的人,才会充分燃放。他说着话,从工作台的后面拿出了一盒香。然后看着他拿来了一个缕空的小香炉,他用铜勺挖了两勺香粉均匀铺在香炉之中,再拿出一个铜模具轻轻一压,又点着了手中的一根细小的线香,线香又燃着香炉中的香。他把香炉盖上,慢慢的香炉起了一层雾,雾慢慢扩散,我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让人着迷的清香,觉得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清爽。 张浩东说,之所以回来制香,源于一次的印度旅行。一位印度的制香人对张浩东说,你们中国制香人,不行!刹时间,张浩东的大脑中就涌现出自己家谱里记载着的祖先,他们可都是为皇家提供香料的御用制香人。于是,张浩东同印度制香人打了一个赌,说五年后,我制的香,如果超不过你,你再来说这句话。 刚回到家乡,父亲并不开心,而是对张浩东说,崽呀崽,你没有吃错药吧?眼下还有几个家里开香粉厂的人赚到了钱?你不要头脑发热,真正的手工制香哪有这么容易?你看见好的手艺人像是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就把香制出来了,那实则那是几十年的技艺积累。 我相信,当一个人想要真正去完成一个梦想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然,张浩东的父亲也阻挡不了张浩东的脚步。 张浩东开始像当年的父亲一样,光着膀子,在制作房里,粉碎、配料、制香,他仿佛又在自己的耳边上听到父亲说,香是敬天敬地敬祖宗的信物,来不得半点私心。 可制来制去,不要说别人不满意,张浩东自己也不满意。他又一头扎向了古籍,古籍上有沉香、檀香、安息香的秘方,也有灵香、神香、降真香、乳香的文字,还有如何将中药材中的远志、白花、大黄、麝香、丹皮、陈皮、丁皮加入其中。可当张浩安循着文字,将各类原材料研磨成粉,和料拌料,并制成成品,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张浩东又开始寻找会制香的老人,只要听说哪有制香的高手,哪怕是找到天涯海角,张浩东也要去拜访人家。同制香人聊天,喝酒,奉上自己家乡的土特产。从周边的几个县,再到云南、四川、西藏,重庆,只要是有名的制香人,张浩东都上门求教。 有制香高手问张浩东,你想制作一款什么香? 什么香? 张浩东一下子说不出来,在他的心里似乎有这款香的影子,又似乎还没有。 但我想说,有很多时候,是一缕香造就了一个人。又有很多时候,是一个人造就了一缕香。 香与人,人与香,穿越千百年,香仍在,人已远。 这是命! 也是我们家的命! 张造东的父亲说,我当年对着祖宗的画像,一遍一遍地呼唤他回家来继承祖业,他不肯回来。现在香都已经要消失了,他却要回来! 整整五年过去,张浩东终于用自己的手制作出第一款“浩然之气”的香,此香让印度制香人低下了头。也让张浩东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制香技艺传承人,国际高级沉香师,香业协会副主席。只是,张浩东对这些光环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说,让香回到普通人的身边,让香成为一村人的富民产业,让香粉村重新真正地香起来,那才是我一辈子的事业。 如今,张浩东又成为了网上的制香达人,有人说他能闻香识物,他还能将香转化为文创产品,除了从古就有的香袋、香囊,还将香粉制成了十二生肖,将香粉制成了胸挂件。张浩东说,这些全是手工制作的,唯有手工的香才是最好最纯也是最香的。 而在我看来,香,并没有淹没在时代中,它没有被机械所代替,而是回归了真正的手工,这才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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