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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香

 东鸣 2012-03-15

品香——转

 要说品香,《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可说是名副其实的众“香”国:书房、闺房、厅堂、寺院皆有香。薰香、薰衣、疗疾、祛秽、宴客、庆典、祭祀……,薰笼、提炉、手炉、鼎炉……书中记载了20多种香,秦可卿的卧室里洋溢的是一股“甜香”,令宝玉欣然入梦,神游了一回太虚幻境;黛玉的窗前飘出的是一缕“幽香”,使人感到神清气爽;宝钗的袖中散发出的是一丝“冷香”,闻者莫不称奇,而倒霉的妙玉则被一阵“闷香”所熏而昏厥,被歹徒劫持。具体地说来,书中写了藏香、麝香、梅花香、安魂香、百合香、梦甜香、迷香、檀香、沉香、木香、芸香、降香、冰片、薄荷、白芷等不同品类的香料,香的形状有香饼、香球、香护、香袋、香囊、香珠、香串、香粉、香露、扇坠等,居室更有稻香村、藕香榭、梨香院、暖香坞,用香器具有香囊、香串、香瓶、香珠、香枕、香鼎、薰炉……这些香料主要用于燃香用的香火与女性的化妆品,它们与自然香源共同构成了大观园的香气空间。

  香是一种文化。香是自然造化之美,人之好香为天性使然。香在馨悦之中调动心智的灵性,净化心灵;于有形无形之间调息、通鼻、开窍、调和身心,能悠然于书斋琴房,开发心智;又可缥缈于庙宇神坛,安神定志;既能在静室闭观默照,又能于席间怡情助兴。作为封建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红楼梦》里有多处的天然香料应用,曹雪芹笔下的贾府香谱的记载,正可洞观中国古代香文化。

  香料指在常温下能够发出芳香的有机物质,根据所用香料的性质划分香品:天然香料(及中药材)类、合成香料类。

  天然香料类香品:以天然香料(动植物香料或其萃取物)或中药材制作的香品。此类香品原汁原味,淡淡乎似有似无,幽幽乎回味悠长。除气味芳香之外,更有安神、养生、祛病等功效。古代的香,所用都是天然香料。

  天然香主要有两类:第一类是使用单一香料的“单品香”(或是基本保持香料的原态,如块状、条状或粉末状;或是制成线香、盘香等形状)。其质量虽优于化学香,但直接使用单一香料,共味道与养生之功能都得不到最好的发挥,而且许多香料,如檀香,其实不适于单独使用,古人已十分清楚的讲到“檀香单焚,裸烧易气浮上造,久之使神不能安。”这种单一香品只是汉代之前原始的用香方法。

  第二类是调和多种香料制成的合香,形状上多为线香、盘香等。而传统合香的制造,不仅要有天然香料作原料,更要有合理的配方,严格的炮制方法和制作工艺。现在市场上能见到的天然香料的合香已为数不多,大都是仅以天然香料为原料而已,只追求实用性,华而不实,而真正依古法制作的正宗合香,种类极少。

  合成香料类香品:以化学合成香料制作的香品,着重于香味的优美,香型的丰富,和成本的相对降低。在19世纪后半期,欧洲就已出现了人工合成香料(即化学香精)。这些化学香精不仅能大致地模拟出绝大多数香料的味道,而且原料(如石油、煤焦油等)易得,成本价格极其低廉,并能轻易的产生非常浓郁的香味。所以它很快就取代了天然香料,成为现代工业生产中的主要添香剂,在制香行业中同样如此。

  化学香精与天然香料相比,虽然香味相似,甚至香气更浓,但就香味品质及安神养生、启迪性灵的功能而言,两者却不可同日而语。很多天然香料被列为上品药材,而作为化学产品的合成香料虽初闻也芳香四溢,但多用却有害于健康。而且,即使单就气味而言,化学香精也只是接近而远远不能与天然香料相媲美。

  根据所用的配方划分香品:

  有些香品是按照特定的想方,彩多种香料制成,所以多有自己独特的名称。单从其名称上,大都看不出所用原料升香味的特征。不同香方制成的香品,其特点、功效也不相同。所以,香方也是牙分香品的一个重要根据。一些通用的固定的配方都有相应的名称,据此制作的香品往往沿用之;若根据历史上流传下来的配方,通常用其历史上的名称。

  根据香品外形特征划分香品:

  原态香材、线香、盘香、塔香、香丸、香粉、香篆、香膏、涂香、香汤、香囊、香枕等。原态香材:香料经过清洗、干燥、分割等简单的加工制作而成,能保留香料的部分原始外观特征,如檀香木片、沉香木块等。线香:常见的直线形的熏香,还可细分为竖直燃烧的“立香”,横倒燃烧的“卧香”,带竹木芯的“竹签香”等等,盘香:又称“环香”,螺旋形盘绕的熏香,可挂起,或用支架托起熏燃,有些小型的盘香也可以直接平放在香炉里使用。塔香:又称“香塔”,圆锥形的香,可放在香炉中直接熏烧。香丸:豆粒大小的丸状的香。香粉又称“末香”,粉末状的香。

  香篆:又称“香篆”、“印香”、“百刻香”,用模具将香粉压制成特定的(“连笔”的)图案或文字,点燃之后可顺序燃尽。膏香:又称“香膏”,研磨成膏状的香。涂香:又称“涂敷香”,涂在身上或衣服上的香粉、香膏等。香汤:又称“香水”,以香料浸泡或煎煮的水。香囊:又称“香包”,装填香料的丝袋,有丝线可挂于颈下的称为“佩香”。香枕:装填香料的枕头,可安神养生。

  根据香味特征(或所用的主体香料)划分香品:

  檀香、麝香、玫瑰香、桂花香等,“根据香味特征”与“根据所用的主体香料”的划分总体上相似,但也有差别:使用天然香料的香品,其香味的名称与所用原料一致,“麝香”既是其香味,也是所用原料;而采用人工香料制作的香品,强调的主要是“香味特征”,如“麝香”,强调的是“麝香的香味”,百并非以天然麝香为原料。

  根据使用方法划分香品:

  自然散发香气、熏烧散发香气、浸煮散发香气、浴用等。自然散发香气的香品:只须涂抹或佩戴,香料的香味就可以直接散发出来。如香精油、涂香(又名涂敷香,涂敷在身上或衣服上的香粉、香膏等)、香囊、佩香(挂在颈下的香包)、衣香(放入衣服、衣袋)、香枕、帷香等等。薰烧芨发香气的香品:直接点烯使用的香,古称“烧香”、“焚香”;或不直接点燃,而是借助炭火熏烤散发香气的香(古称“熏香”)。浸煮散发香气的香品:放入水中加热浸煮以散发香气(古人以兰膏熏衣即是用此方法)。

  根据烟气特征划分香品:

  聚烟香:香的烟气可以汇聚不散;微烟气:烟气很淡;无烟香:看不到烟气。

  根据所用香料的数量:

  单品香:使用单一香料制成(最典型的是原态香材,如檀木片、沉香粉等)。合香:使用两种以上香料调和搭配制成。

  中国自古就有薰香的历史,古人很早就已懂得,薰香能够美容、祛痛、消除疲劳、排解抑郁。通常情况下,沉香、檀香、木香、厚香、乳香、安息香、藿香、肉桂、丁香等均可成屑入香。多数香品不仅是很好的香料,也是很好的药材。《本草纲目》中记载了不少香方,许多个性香料在药房就能买到,香品是可以自行配制的。

  我国熏香的发展大约可分三个阶段。从原料上分,从香草发展到香料,而后又发展到精油;从方法上分,从焚烧发展到用明火熏香,而后又发展到用暗火熏香。我国自古就有熏香。古人懂得熏香具有美容、祛痛、消除疲劳、排解忧郁之功效。有本书叫《拾遗记》,其中就谈到早在春秋时代的燕昭王二年(公元前585年),波弋国曾进贡过“荃芜之香”。

  不过,在秦汉以前,中国还没有沉香之类的香料传入,当时焚烧的是些兰蕙一类的香草。到了汉武帝时代,岭南逐渐与中原沟通,南方诸郡纷纷奉献珍奇,香料因此传入中原,从此不再仅仅焚烧香草了。汉武帝的宠妃赵飞燕喜好杂熏诸香,坐处余香百日不歇。魏晋时期,香料已成为宫廷及富贵人家的生活必需品之一了。可见香料之贵重。到了唐宋以后,关于香品、香事、香料制作、焚香方法等方面的著作也多了起来,遂有“茶经香传”之称,品茗与焚香一起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

  古时的熏香,主要还是焚香,也就是把香料制成饼块,放在一种特制的香炉内焚烧。《红楼梦》就有“宝鼎茶闲烟尚绿”的描述。后以矮桌置炉,用银叶或云母片制成的浅盘盛香,使香不及火,让香气自然舒缓而无烟燥气,即熏香。熏香不似焚香那么浓烈,却香风袅袅,丝丝入骨。难怪贾宝玉步入秦氏卧房时,被那一丝细细的甜香熏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但这种方法仍免不了有明火与烟气的缺陷,而且香味也有限。

  法国人在十九世纪末发明了用暗火闷烧精油的办法来熏香,使得熏香之道又上了一个层次,也就是现今的熏香。《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中提到的“此系诸名山胜境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为‘群芳髓’。”其实就是精油。

  熏香的发展伴随着香具的发展,香具是使用香品时所需要的一些器皿用具,也称为香器(严格说来,制香时使用的工具称为“香器”,用香时的工具称为“香具”)。随着制香用香的日益广泛,各种香具应运而生。香具对中国人而言同时具备实用与装饰功能。中国人在室内焚香自战国时代即已开始,但专为焚香而设计的炉具却迟至汉代才出现。炉始于战国时期的铜炉,以后历代出现各种式样的香炉,质料包括陶器、瓷器、铜器、鎏金银器、掐丝珐琅、内填珐琅、画珐琅、竹木器及玉石等器。

  历代使用的香具有香熏或称香炉、博山炉、花熏、香筒及香囊等。以散发香气的方式而言,可分燃烧、熏炙及自然散发。如香草、沈香木及作成香丸、线香、盘香和香粉的合香,则必须燃烧。龙脑之类的树脂性香品,必须用熏炙,也就是将香品放在炙热的炭块上熏烤。至于调和成香油的香品,则用自然挥发的方式散发香气。各式各样香气浓郁的香草、香花,也被中国人装入花熏、香囊之内,让其自然散发香气。混合数种香的香粉,也常用薄纸包裹,装入香囊。

  汉代有博山炉。博山,相传为东方海上的仙山。博山炉盖上雕镂山峦之形,山上有人物、动物等图案。用此香具焚烧香草或龙脑,袅袅香烟,宛如神山盘绕终年的云气。博山炉盛行于神仙之说流行的两汉及魏晋时期。“博山炉”出现之后,香炉的使用与熏香的风习更加普遍。熏炉是现在发掘的汉代王墓中最多见的随葬物品。除了香炉,汉代还出现了能直接放在衣物中熏香的“熏笼”,以及能盖在被子里的“被中香炉”,即“熏球”。明代陈洪绶《斜倚熏笼图》中,画一女子拥被懒懒地斜倚在用细细的竹篾条编制成的熏笼之上,笼下香炉既香且暖。电影《夜宴》中亦有这样的场景,章子仪扮演的皇后在沐浴完后臃懒的靠在一香炉上,炉中烟雾弥漫,就是在熏香。若是要熏染衣服,则先要将热水放置在熏笼下面,再把衣服覆盖在上面,使衣服沾上湿润之气,再用香炉焚香,熏染后,叠好衣服,放入竹制小箱之中,隔一天再穿,余香数日不散。

  在薰笼上薰过的被褥,想来已是深染香氲了。可除了浓薰绣被,古人还在床帐中熏香,甚至在被衾中也要燃香,令衾褥间香氲四弥。西汉时的薰球便有“被中香炉”之称,以银铜等金属制成,球壁布满镂空花纹。球内依次套有三层转轴,最内层悬挂焚香的小钵盂。三层转轴可相应旋转调整,钵盂始终能保持水平,香品不会倾出。即使在床上和被褥中也能使用。自唐开始,人们喜欢将香球或香囊悬挂于床帐之中,就寝前,放入香饼,寝息时,被衾下暗香袭人。檀木的雕花架子床置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香品,再加上帐内的兰麝之香、窗外浸透屋瓦的花香,古人的生活是何等馨香醉人。

  与此同时,汉时还流行“香枕”。在西汉马王堆一号墓中,便出土有一只用天然香草做枕心的华丽枕头,这只枕头的面料奢侈得吓人,用起绒锦、茱萸纹锦和彩绣三种料子拼成,缝成方方正正的枕头里面填满了佩兰,也就是蕙草。蕙草是古代最重要的天然植物香料之一,有很强烈的香气,拿它来充当枕心,做成的枕头既充满芳香,又柔软舒适。可见,用芳草植物做枕心,在中国久已有之。

  不过,到了南北朝以后,各种各样更优质的天然植物香料被开发出来,像蕙草这样的古老香草变得过时了,香枕头的芯子里也有了新内容。

  魏晋以来,香料已成为宫廷及富贵人家中生活必需品之一。焚香、薰香,也就成社会上层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曹操在取得政权之前,曾经“禁家内不得薰香”,以示简朴;还曾经赠送诸葛亮“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临终时遗令:“余香可分与诸夫人。”唐宋以后,关于香品、香事、香料制作、焚法等方面的著作多了起来,遂有“茶经香传”之称。

  唐宋时代,比较流行一种“菊枕”,是用晒干的甘菊花做枕心,据说有清头目、祛邪秽的妙益。倚着这样的枕头读书、与朋友闲谈,是很清雅的享受;枕着一囊杂花入睡,连梦境都是在花香的弥漫中绽开,自然神清气爽,做噩梦的机会减少,睡眠质量提高。《红楼梦》中亦有“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头”,枕着一囊杂花入睡,连梦境都会在花香弥漫中绽开吧?所以,古人提倡这种“香花芯枕”,不仅是为了给生活增添诗意,也是保健、养生的一种方式。

  唐代流行还有提链的金属香球、香熏。唐代的多足带盖铜香熏十分独特,也有附提链者。带长柄的手炉常见于佛画的引路菩萨图及罗汉画中。此外还出现了大量用金器、银器、玉器做的香具,即使模仿前朝博山炉的制式,外观也更加华美。此时熏球、香斗等香具开始广泛使用。在敦煌壁画里就常能见到香斗、博山炉等丰富多彩的唐代香具。(唐代有一种精巧的“熏”香方法,“隔火”薰香:不直接点燃香品,而用木炭或炭饼作热源,在炭火与香品之间再“隔”上一层传热的薄片:云母片、银片、瓷片等,用炭火慢慢“熏”烤香品,可减小烟气,使香气散发更为舒缓。李商隐的《烧香曲》便有“兽焰微红隔云母”)

  唐时还有以香药涂刷建筑、搭建屋宇、涂布地面等侈丽之举。《开元天宝遗事》载,杨国忠宅中有“四香阁”。“沈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和泥涂壁。宅中冬日取暖,用炭粉和蜂蜜“捏塑成双凤”作炭,“以白檀木铺于炉底”,整个香阁就如一剂精美的合香。

  唐代的香品在制作和使用上进入了一个精细化的阶段,注重从香、形、烟、火等多个方面提高香的品质。此际,熏烧类的香品,就形态而言,多为香丸、香饼、香粉、香膏等类,常借助炭火熏烧。中后期则已使用无须借助炭火的印香、和早期的线香。

  宋代烧瓷技术高超,瓷窑遍及各地,瓷香具(主要是香炉)的产量甚大。宋代最著名的官、哥、定、汝、柴五大官窑都制作过大量的香炉。瓷炉虽然不能象铜炉那样精雕细琢,但宋代瓷炉却自成朴实简洁的风格,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宋人焚香,常同时使用香炉和香盒。从古代绘画中可以看到取香的动作。添香者以食指、大拇指拈出香丸,放入堆满白灰的炉具内。宋代也流行燃烧“香篆”,将粉末状的香料用模子压出固定的形状,然后燃点。

  元代的朝堂礼仪沿袭了宋代的制度,皇帝登基、封后、立太子等仪式中保留了三上香的程序;官方祭祀有专供焚香的香鼎以及香祝的步骤;礼部选进士的场合也备有香案。但在统治阶级的日常生活中却极少见到香熏之事,而社会地位不如宋代的文人阶层,其风雅生活的精致却未见减少。元代的香熏器具不断创新,玉质镂空香熏、掐丝珐琅香熏等等,在技艺和装饰上寻求改革,可以推知焚香依旧风行于世。

  元明清时期流行成套的香具,元代流行“一炉两瓶”的成套香具。明代十六世纪的绘画中就已出现“炉、瓶、盒”。这种组合式香具乃以香瓶作为储放香箸、香铲之用。传世的器物中有明嘉靖官窑的“五供”。五供是一炉、两烛台、两花瓶的成套供器,使用于祭祀及太庙、寺观等正式场合。明代盛行铜香炉,这与宣德时期大量精制宣德铜炉有关。明朝宣德年间,宣宗皇帝曾亲自督办,差遣技艺高超的工匠,利用真腊(今柬埔寨)进贡的几万斤黄铜,另加入国库的大量金银珠宝一并精工冶炼,制造了一批盖世绝伦的铜制香炉,这就是成为后世传奇的“宣德炉”。

  到了明代,文人登上历史舞台,香熏这一极富特色的文人活动更受追捧。周嘉胄28卷香学专著《香乘》的出现是明代文人对历代香学的总结,可以认为是香学进入集大成时期的标志。明代中叶以后,“士大夫以儒雅相尚,若评书、品画、瀹茗、焚香、弹琴、选石等事,无一不精”(《长物志》)。香熏于明代文人来说,是生活必需,正如《溉堂集·文集·埘斋记》所谓“时之名士,所谓贫而必焚香,必啜茗”。明代养生著作《遵生八笺》中载有不少有关香熏的内容,如“燕闲清赏笺”中收录了蝉蚕香、都夷香、兜末香等多种古代名香和聚仙香方、玉华香方、沉速香方等香方,并且将当时流行的合香分为幽闲者可以清心悦性、恬雅者可以畅怀舒情、温润者可以远辟睡魔、佳丽者可以熏心热意、蕴藉者可以伴读啜茗、高尚者可以祛邪辟秽等数品。可知,香熏已经作为文人养生方法之一了。

  香熏在元明清时期进入广泛应用阶段,渗透到贵族生活的方方面面,且成为文人生活的必备。明清两代的香熏器皿,以香筒(或称“香笼”)或类似狮状的角端、獬豸等形制为常见;清代乾隆年间还出现了一种内盛熏香料的置帽器具——香熏冠架,是后世帽筒之鼻祖。

  《红楼梦》中,贾府的香料消耗量惊人,日常佩戴的就算不清。烧的熏的也很讲究,象宝玉撮土为香时随身带着沉香和速香,元妃省亲的仪仗中有手提香炉焚香开道;大观园中处处焚着百合之香;计时用更香,林黛玉制定的灯谜谜底就是“更香”,颈联曰“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后袭人“忙将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仍用罩子罩上”净化空气;正月里宝玉去花家看袭人,袭人“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从一个丫鬟的角度折射出熏香是多么普及;从宝钗所说的“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得烟火气的”,可以推测熏衣在当时仍然流行,香熏可谓进入了清代贵族生活的各个方面。

  平常贾府的人需要熏香,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更加要熏香,而且因为等级不同,香料的希奇程度也不同,刘姥姥误入怡红院时,袭人急忙熏上的是百合香,这里的百合香即“合香”。(其中最著名的有四种,即古人常说的“沉檀龙麝”,其中尤以沉香最为上品)而“荣国府元宵开夜宴”时,贾母招待宾朋的是御赐的百合宫香,因为制作工艺及选取材料的不同,香味的深厚程度也不同。

  冬天的被褥因为用在炕上,一定会沾染上一点气味,为了睡觉时味道舒服,也为了暖和,贾府的丫鬟们在冬天所要做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熏被褥,尤其是被子要熏一定的时间,熏被子用香炉肯定不行,所以有专门的熏笼,第五十一回晴雯坐在熏笼上取暖,“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回就提到王熙凤和平儿要睡觉前,吩咐丫头们浓熏绣被。

  用香熏衣和随身带香,是古代普遍的用法。用料也更广泛,包括常烧的香,还包括其他不大烧的香,如种类繁多的香草。最普通的熏衣草,就是制干后夹在衣橱、书橱里用的,其他的香草数不胜数。嫌熏衣还不够意思的人,就会带在身上。后世的人当然不会象屈原那样把草别在身上,于是出现了各种特制的香饼、香料环佩,更普遍的用法是香囊,就可以装各种块状香料,带在身上慢慢的香。

  到了后期,用天然芳香的花、草作为香料,盛在香囊中,甚至缝在内衣的夹层里,作为熏香身体的一种方式,是非常流行的。不过,这些香花香草一般在采摘之后加以晾干,以便于保存。像李纨就曾说:“还有一带篱笆上的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单这没要紧的草花,干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几个钱。”(《红楼梦》六十七回)到了清代末期,随着国势的衰退及西方文化的侵入,香熏日渐退出贵族和文人的清闲生活。《红楼梦》中探春的卧室中就是用十几个大香橼熏屋子;慈禧太后的寝殿里不愿用香熏,而要用香果子的香味来熏殿,这些水果多半是南果子,如佛手、香橼、木瓜之类……可以认为是香熏的拓展和进化。其器皿则随之出现了用于盛放香橼的香橼盘、盛放香花用的玉雕花熏等品类。最简单的解释可以是,焚香熏衣的奢侈习俗在流行至少上千年之后,让有闲阶级普遍厌倦了。《红楼梦》中就一再传达这种情绪,如宝钗曾说:“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气火燎的。”(第八回)雪雁则介绍黛玉的作风是:“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草、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六十四回)“玉佩、香囊、鼻烟壶”是典型的随身三小件,红楼梦中讲得很多。提起《红楼梦》,才想起还有贾宝玉这样的,人家都不用香囊了,而是直接就把沉香粒装在荷包里。水月庵里祭金钏,突然想起应该烧点香,于是拿出来就烧,不愧为专业户。

  熏香所用天然香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使用单一香料的“单品香”(基本保持香料的原态,如块状、条状或粉末状;或是制成线香、盘香等形状)。

  汉唐之后,熏香时主要使用的是“合香”(调和多种香料而成)。形状上多有线香、盘香等。而传统合香的制造,不仅需要有天然香料做原料,更需要有合理的配方、严格的炮制方法和制作工艺。

  古时,“香”与礼亦息息相关,燔香祭祀是礼,亲友相敬是礼。《礼记》中曾说到,秦时少年拜见长辈时要系挂香囊,避免身上的气味冒犯长辈。佩戴香囊、兰汤沐浴之习已成为日常礼仪的一部分,焚香大约早在春秋时代就开始了。

  中国民俗历来有燃香祭祖的传统,而宗祠则是封建时代同族人或一个家庭修的共同祭祀祖先的房屋。我们如果稍为留心一点便会发现,在中国古代的节日民俗中,各种香料(芳香类中药)都扮演了重头的角色。祭天祀祖就不必说了,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哪一个不呈现流香溢芳的香文化的韵味呢?在《红楼梦》中,贾家的宗祠修在宁国府。第53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按照辈分排序,文字辈、玉字辈、草字辈依次列站在正堂槛外,由贾府长房年龄最高的男性儿孙贾敬主祭。女眷在槛内。祭祀整猪整羊摆在供桌上,香烛高照,贾府人拈香跪拜。小说写: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他妻子,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下则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除了祭祖外,“各处佛生灶王前焚香上供”,这香从除夕到十五要香火不断的。所以贾母临走不忘了吩咐尤氏:“好生派妥当人夜里看香火,不是大意得的。”礼完神佛祖先,才是人享受的时刻,其繁华热闹比起佛殿祠堂此时的冷清另是一番景象:“众人围随同至贾母正室之中,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按长幼贵贱次序行礼毕,“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一夜人声嘈杂,笑语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到后来家居焚香、香烟香花已不再仅为神佛的专利,《红楼梦》写到的大小家宴都离不开香烟的点缀,香花的衬托,诸如:元宵夜,“贾母花厅之上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点着宣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贾母的席是一短榻,“榻下并不摆席面,只一张高几,却设着缨络、花瓶、香炉等物”。中秋节,大观园正门嘉荫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灯火交辉,宝篆香浓,雅乐细奏,美食杂陈,衣香鬓影,倍添情致,敦睦人伦的软化目的寓于其中,中华礼俗的特征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上层社会雅致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是与清代封建文化集大成时期的社会背景相联系的。

  焚香也是古代人们抑制霉菌、驱除秽气的一种卫生保健习俗。其与道教、佛教结缘,香花供养,盛行不衰。“能使南人敬,修持香火缘”,世人常用“香火因缘”来说明彼此投机的宿世缘分。传统的焚香如同品茗,环境优雅,器具精美,过程繁复,动作讲究,有祀神、薰衣等之用。焚香与烹茶、挂画、插花合称文人四艺,是文人生活与社交的重要内容。与茶道一样,香道也是贵族雅士所追求的性灵双修、高妙纯粹的一种极致享受。明末清初大戏剧家、生活艺术家李渔甚至认为“此非僮仆之事,皆必主人自为之。”

  焚香并不是把香丸、香饼直接加以焚烧;要让香丸、香饼发香,需借助炭火之力。古人追求焚香的境界,是尽量减少烟气,让香味低回而悠长。因此,香炉中的炭火要尽量燃得慢,火势低微而久久不灭。

  焚香时,幽静的雅室中,置一座高香几,几上放香具,古称“炉瓶三事”,即一个插有香匙等瓶,一个香盒,一个小香炉。中间放香炉,香炉两边各置箸瓶、香盒。香炉用来盛火,有瓷炉、玉炉、铜炉等。香盒,用来贮放香面或香屑。有些宗教仪式焚香时仍呼为“拈香”,意即用手拈香面。箸瓶,放火箸火铲之用,有漆瓶、瓷瓶之分,但最合适的还是铜瓶。

  另外还有一些器物也是不可缺少的,比如“隔火”,它是用来盖火的用具。在烧红的炭团上盖上一层炉灰,隔火置于其上,将沉香屑或片放在隔火上薰炙,于是受热的香品香气自然抒发而不产生烟燥火焦味。隔火一般用金片、银片、玉片、陶片等,焚香后便要细细品。品香时,收视反听,绝虑凝神,那缕缕馨香能使精神得到慰藉,安定心灵,唤醒体内的自愈力和再生。

  《红楼梦》第五十三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描写说:“贾母歪在榻上。榻下……只一张高几,设着高架缨络、花瓶、香炉等物。”最早的香炉叫“博山香炉”,传说是西王母送给汉武帝的。那形制是仿照传说中海上仙山博山的形象,下面有盘,贮存热水,使润气蒸香,象征海的回环,上面的炉盖如山,香烟从盖里出来,宛如山腾岚气,呈现出一种山海之象,这种香炉,后来又被叫做“宝鼎”。《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联”中,贾宝玉题有一联云:“宝鼎茶闲炯尚绿”,描绘的就是宝鼎炉焚香情景。古人焚香的方式,一般必定在深房幽室之中,用矮桌置炉,与人膝平。火上设有用银叶或者云母片制成的浅盘盛香。香不及火,使之自然舒缓而无烟煤气,却自香风袅袅。难怪宝玉步入秦氏卧房时,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使宝玉眼饧骨软,连说“好香”了。

  古代焚香大致的程序是:把特制的小块炭墼烧透,放在香炉中,然后用特制的细香灰把炭墼填埋起来。再在香灰中戳些孔眼,以便炭墼能够接触到氧气,不至于因缺氧而熄灭。在香灰上放上瓷、云母、金钱、银叶、砂片等薄而硬的“隔火”,小小的香丸、香饼,是放在这隔火板上,借着灰下炭墼的微火烤焙,缓缓将香芬发挥出来。古人在谈到销香之法时,总是用“焚”、“烧”、“炷”诸字,但实际上并非把香直接点燃烧掉,而是将香置于小小的隔火片上,慢慢烤出香气。

  焚香的过程相当烦琐,然而,这还不算完事,香一旦“焚”起,还需要不停地加以观察,否则,“香烟若烈,则香味漫然,顷刻而灭”。不过,炭墼或香饼埋在灰中,看不到,如何判断其形势呢?正确的方法是用手放到灰面上方,凭手感判断灰下香饼的火势是过旺还是过弱。

  焚香所使用的香品,主要分四种:沉香、檀香、麝香和龙涎香。其中麝香和龙涎香提取于动物分泌物,难免腥臊。所以现代焚香多取天然的植物香料,以沉香与檀香为主。

  香料不仅有好闻的气味给人享受,它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和保持环境卫生的作用。可以消毒、驱蚊、开窍、醒脑。因此古代的香料在中医中,又是药料。比如冰片、麝香都是芳香开窍药,有清心、辟秽、化浊、散郁作用。贾府所用香料,都是《本草纲目》中的药料,《本草纲目》均有记载。

  从中医的角度来说,焚香当属外治法中的“气味疗法”。制香所用的原料,绝大部分是木本或草本类的芳香药物。利用燃烧发出的气味,可以免疫避邪、杀菌消毒、醒神益智、养生保健。由于所用原料药物四气五味的不同,制出的香便有品性各异的功能,或解毒杀虫,或润肺止咳、或防腐除霉、或健脾镇痛。特别是被称为“国老”的中药甘草的掺入,则使制出的香气味不烈不燥,变得香甜柔润。中医传统中一直运用植物熏蒸法治疗各种疾病,民间更有在端午节挂香袋、戴艾蒿、斗百草的习俗,到了唐代更有品香、闻香、斗香之说。从《黄帝内经》到《本草纲目》,对中药植物的芳香气味的医用功效的研究开发更是中华医学几千年形成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

  中医的芳香疗法可分为嗅香法、佩香法、燃香法、浴香法、熏香法等。早在汉代,名医华佗就曾用丁香、百部等药物制成香囊,悬挂在居室内,用来预防“传尸疰病”,即肺结核病。至于今日风行的药枕、元气袋、减肥巾之类的保健品,都是这种传统香味疗法的现代版。香不仅仅外用,而且还可以内服。明代医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就记载用“线香”入药。书中说:“今人合香之法甚多,惟线香可入疮科用。其料加减不等,大抵多用白芷、独活、甘松、三柰、丁香、藿香、藁本、高良姜、茴香、连翘、大黄、黄芩、黄柏之类,为末,以榆皮面作糊和剂。”李时珍用线香“熏诸疮癣”,方法是点灯置桶中,燃香以鼻吸烟咽下。除此之外,还可“内服解药毒,疮即干”。

  明清时期,医用香熏的使用范围十分广泛,《本草纲目》第3卷“百病主治药”在诸风、瘟疫、咳嗽、瘵疰、惊痫、诸虫伤等病症中都有以香熏为代表的外治方法。清代《清太医院秘藏丸散膏丹方剂》中载有清宫所用逼虫香、平安丹、避瘟丹等香熏方剂,可知当时熏香防疫仍是一种常用方法;温病学派则筛选、创制了多种香熏防疫方,载于温病专著如《松峰说疫》、《鼠疫约编》,《泻疫新论》卷下则专门有“除秽熏法”一节,谓“瘟疫盛行之地,邪秽气满于空中……则秽气从鼻口入。防之之法,宜于病者之旁常焚除秽之药,莫令其气少绝,庶几免秽气入口鼻矣”,强调“所以除秽熏法之不可无也”,载有苍降反(返)魂香、避瘟丹等。可见,元明清时期,香熏已经完全进入了防病治病各个领域。

  异域之香,随佛教、寺庙进入中土,由清洁除秽徐徐地入药。时至今日,生活进入了化学时代,熏衣除秽也由天然香变成了化学污染,嗅着苏合香丸中苏合香、熏陆香、安息香、沉香、麝香、白檀香、龙脑、丁香,诃黎勒、附子、青木香的郁郁芳香,药用之外,仍能体会到前人怡然的心情。

  续作第九十七回,宝玉在婚礼上揭了新娘的盖头,发现竟不是朝思暮想的林妹妹后,旧病复发昏愦起来。家人连忙“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安息香,载于唐代的《新修本草》,是安息香科植物青山安息香或白叶安息香的树干受伤后分泌的树脂,有开窍辟秽、行气活血的功用,临床多用于卒然昏迷、心腹疼痛、产后血晕等症。

  中国古代就对香道研究较深,有人专门书写了“香谱”,香文化在宋代蔚为高峰,晚唐则已流行,涉及到香道的诗句在唐朝就有100多首,香用具较多。古代中医在使用中草药作为香用品较多见,例如当时用沉香、檀香、琥珀、冰片等做为香用品。根据早期香谱的记载,香还是中医治病的方法之一。后来,有人发明了中医的“香袋疗法”,使用香袋治病和防病。特别是香袋治疗一些皮肤病和刺激神经系统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直至流传到今天。

  香料的使用,不限于熏香焚香,其范围很广。如随身带香,具有敬礼、辟邪、去秽、提神诸多作用。《红楼梦》中写到的檀、芸、降、沉、速、藏香、槟榔、佛手等都是香的来源,其形制有香饼子、香毯子、香袋子等等,花样繁多,精巧别致。说到用于化妆品的香料则要求更高,因为脂粉之类直接施之于颜面皮肤,渗入肌体,不仅要求品质精细,而且对于香味香型、浓淡雅俗,都大有讲究。

  汉代有郑玄辑著的《汉宫香方注》,隋朝有杨广编写的《隋炀帝后宫香药方》,五代时留下孟昶的《后主香药方》,明代有高濂的《遵生八笺˙论香》。在科学文化昌达的唐代,自贞观年间始,几位皇帝喜欢使用化妆品,并将口脂、面膏等芬芳的美容药物赏赐给文武大臣。据史料载,当时每年皇宫中需要进贡十万多盒的兰膏、绛血、红雪、腊脂、五药膏脂、面脂、面药等十几种香药,供君臣嫔妃们使用。《全唐文》中,载有张九龄、胞皇帝赐给他们美容香药后写的。这足以说明盛唐时,士大夫阶层的男士们使用芳香类的化妆美容品,是十分流行的。

  唐时有很多佩戴、口含、内服、涂敷的香品,养颜美容的香品更是种类繁多,如口脂、面脂、手膏、澡豆、香露、香粉……用料考究,制作精良,可谓流香溢彩。苏合香丸便是一种内服兼佩戴的香丸。“蜡纸裹,绯袋盛,当心带之,一切邪鬼不敢近。”这种香丸的制作很考究,几乎使用了所有重要香药,如麝香、香附子、沈香、青木香、丁子香、安息香、白檀香、乳香、苏合香、龙脑香……在合制香丸时还有特殊的讲究,“忌生血肉,腊月合之,藏于密器中,勿令泄气,出秘之。”

  宋时,香药还用于饮品和食品,如沉香酒、沉香水、香薷饮、紫苏饮、香糖果子、香茶……香茶的兴盛亦始于宋,最初多用桂花、菊花、梅花、茉莉等直接冲泡,之后发展为将香花、龙脑、麝香与茶混合的香茶。宋代以后,随着檀香、缩砂、龙脑香等异域香料的大量传入,还发展出一种新的制茶工艺:熏制香茶。将檀香、麝香、龙脑香等放入干茶中密封,使茶熏染其馨香。茶香,本已十分怡人,再添入这些天然的香料,便如翩翩公子有了佳人来伴,端端是佳偶天成。宋代庞元英的《文昌杂录》载:宋真宗时,宫内有28个香药库,用来贮藏各地进贡的名贵香料。

  宋时女子的脂粉更是芬芳流溢。敷身的香粉是用零陵香叶、甘松、檀香、丁香、白梅末及脑麝等混合研末而成的“梅真香”。妆粉则用玉簪花的香气浸染。画眉用的七香丸,墨料中加有龙脑、麝香。口脂亦是用蜡兑上名贵香料制成。还有有蔷薇、桂花、薄荷等制成的花露;用于洗手、洗面和浴身的澡豆则是用丁香、沉香、青木香、麝香等混合桃花、红莲花、樱桃花等十种香花捣碎再加入珍珠粉、玉粉、钟乳粉、大豆粉制成的。还用杭菊花汤、檀香汤、莲香散等浴足,还有涂于发上桂花油。

  明代余继登的《典故经闻》中说,明宣宗朱瞻基在批阅太医院的奏折,见有尚衣监需辟虫香两万斤,奏请皇帝诏令派人去福建等地收购时,朱批阅云;“此非急务,不必遣人,且香药安用许多?可减其十之七”。尚衣监是专门管理皇帝后妃服饰的官职,辟虫香则是一种专门用来熏染衣物,防备虫蛀的香料。与辟虫香相似,古代的香方中亦有辟寒香、辟邪香等异香名的记载。从这则史料中可以想见,一个小小的尚衣监,便需要两万斤的香料以备日常之需。而明宣宗也称得上是一位节俭恤民的君王了。明代学者高濂的《遵生八笺˙燕闲清赏笺》中,记载了78种古香方名,并将香分类为清心悦神的幽闲者、畅怀舒啸的恬雅者、远辟睡魔的温润者、薰心热意的佳丽者、醉宴醒客的蕴藉者、祛邪避秽的高尚者的不同品位。不论是燃之佛炉,焚于卧榻,置于书房,香馥而味有余韵的香,带给我们的是心身的愉悦和情志的健康。

  《红楼梦》中小姐、丫环们使用香皂、蔷薇硝、茉莉粉等,也是清代芳香类美容化妆品的缩影。“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至今扬州的谢馥春铺子中还有桂花油。据说是取白油,桂花、大黄、甘松、白芷、良姜、麝香等,采用“先露后窨”的工艺,要制酒般“沉缸”五年以上才能制成。十分喜欢这种桂花油的清香,一小勺清清亮亮的油便可将及腰的长发打理得乌亮如缎。它的瓶子是用景德镇的青瓷做的小瓶,上面绘着玉人吹箫。反面绘的是扬州熙春台,写着“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据说这家铺子是在清朝道光十年时开办的,也算是为中国女子保留了一份古时的遗韵。

  贾府中女人们使用的化妆品也少不了香料,“意绵绵静日玉生香”回,宝玉脸上有一点胭脂,是他帮别人掏制胭脂时沾染上的。

  不得不说,宝玉在香料提取、彩妆配制诸方面都是资深专家。凤姐泼醋、宝玉劝慰平儿那一章:“宝玉一旁笑劝道:‘姐姐还该擦上些脂粉,不然倒象是和凤姐姐赌气了似的。况且又是他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又打发了人来安慰你。’平儿听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见粉。宝玉忙走至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瓷盒揭开,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递与平儿。又笑向他道:‘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平儿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摊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肌肤,不似别的粉青重涩滞。”

  胭脂算是古代最常用的彩妆之一,并非源自汉族,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原。焉之山盛产胭脂的原料作物——红蓝草,因此最早胭脂作“焉之”,南北朝、隋唐时又分别作“燕之”“燕脂”,也有用苏木为原料的,唐以后用石榴花代替。古代胭脂提取后需要阴干,附着在载体上,经过裁剪后市售,因此自然都是“成张的”。

  宝二爷的精加工工艺采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显然是经过提取及过滤的,那拧出的汁子是经反复提取得到的浓缩液,花露是花草提取物,被宝二爷用作香料,能够加香并防腐,“蒸叠”是经煎煮工艺后,反复加热蒸去部分或全部溶剂得到浸膏,便于储存,并且浓度高,颜色重,化妆效果浓艳。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打颊腮了。平儿依言妆饰,果见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

  除了香熏蒸衣、香粉敷面之外,古时女子连脚和鞋上也要浸染芳香,后世的香莲和香履即是指女子的脚和鞋。富贵人家的车轿也常要薰香。元宵夜赏玩嬉笑的女子敷香粉、佩香囊,宝马雕车香满路,笑语盈盈暗香去。

  此外,古时人们在身上还随身佩带香包,香包有去病避瘟的作用,跟房间中的熏香有所不同,香囊是当时人们在温暖季节的随身必须品。

  中国对香身的传说源远流长,那些扬手可迷蜂、举步引蝶飞的香艳美人,使人类对香气充满向往,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上有许多关于香身的植物记载,研究出了“香身玉露丸”流传于民间。唐代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明确记载了养生香身的处方,明代张洁《仁术便览》,明代龚廷贤收集编写的《鲁府禁方》等传统中医学权威专著里均有香身的记载。

  另外,古人还常用香饼熏衣增香防霉,用香末置于书橱画甑中驱虫防蛀。据蔡质的《汉宫典职仪式选用》载:“尚书郎、女侍史二人洁衣服,执香炉烧熏。”在汉代的宫中,香炉不仅仅是燃香的所用的器具、祭祀用的陈设,而且被当做“熨斗”来使用。香饼燃烧后,既提供了热源,又洒播了香气。联想起书中从宝钗的衣袖中飘散的缕缕“冷香”来,便可知晓大观园中粉黛裙钗们的衣饰为何香气袭人了。

  纵览中国古代的香文化,皇宫贵族是香料及制品的最主要的消费者,这从历代所著的香谱中就可见一斑。作为封建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红楼梦》对清代医药养生文化的描写是多侧面的。清代著名医学家赵学敏与曹雪芹同时代,在《本草纲目拾遗》中也收载了大量的香品。如其中记录,藏香出自西藏,有红藏、黄藏、紫藏之分。作团成饼者良,如香炷者次之。他在《本草纲目拾遗》中还专门附载了曹府特制的“藏香方”由沉香、檀香、木香、母丁香、细辛、大黄、乳香、伽南香、水安息、玫瑰瓣、冰片等20余气味芬香的中药研成细末后制成。正因为曹府有家制的名贵藏香方,所以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说到贾府焚香的卫生保健习俗,以及他笔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腻的中国传统香文化的氛围,就顺理成章了。从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中所收载的曹府的“藏香方”到曹雪芹笔下的贾府香谱的记载,正可洞观中国古代香文化的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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