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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朱羊:河上飘着一朵云

 37度悦读 2022-04-28

2018年第17期总第17期

作者简介:

        朱羊,原名朱国军,供职于大庆油田井下特种设备修理厂,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成员。作品散见于《小说界》《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天池小小说》《金山》《海燕》《短篇小说》《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等,出版小说散文集《一杯茶》。

河上飘着一朵云(小小说)

三舅死了,他才63岁,很年轻。

表哥长根在机场接到我,他的脸上还笼罩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长根哭丧着脸说,爹为了这个家,真是把命都搭上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三舅不过是我的一个印象模糊的长辈而已,说实在的,我并没有多么伤感,我知道这种情绪不对,至少表面看上去也要有一些忧伤吧。

七岁那年夏天,我随母亲坐了三天的火车回到宁乡,满脸胡茬儿的三舅从村子里迎出来,一把拉住我,抚着我的头笑着问:“你就是小羊吧?都长这么高了。”

“你才是羊呢。”我用力推开三舅的手。

“不许没礼貌。”母亲板着脸训我。

三舅呵呵地笑:“小孩子嘛,没啥的。”

三舅家的门前有一条八家河,五米多宽,河面上飘着一朵云,小河弯弯,缓缓地向南流着。

三舅蹲在河边,手拿着一根草棍,轻轻地触碰水下的一只虾的后背,虾在三舅的驱赶下,向岸边爬过来,快到岸边时,三舅迅速用草棍一挑,将虾挑到岸上。

三舅冲着我开怀大笑:“羊呀,你不用吃草了。”。

吃过饭,我跟着几个邻居家的孩子,去河里玩。

我们像几只光腚小青蛙一样,在河里乱扑腾,水不深,站起来没不到腰。大我两三岁的长根,水性极好,一个猛子能扎到河对面,他好像有意要和我比试一番似的,钻进水里,半天不冒头,我和几个小伙伴也学他将头闷在水下,可试了几次都不行。

这一次,长根潜到水里,一直也不上来,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为他叫好,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接着便是哭天喊地的呼号:“不好了,长根淹死了!”

三舅听见喊声,扑通一声跳下河,从一团缠绕的水草里将长根拽出来,抱上岸,长根脸色乌青,肚子鼓得像个吹胀的气球。

长根的寡妇娘闻讯赶来,坐在儿子身旁,天一声地一声地嚎啕大哭。

三舅不慌不忙,将长根背朝下,推腹控水,再做人工呼吸,没过一会儿,长根缓了过来,一口绿水喷了三舅一脸。

长根娘破涕为笑,拉着长根跪在三舅面前,让他磕头:“叫爹,快叫干爹!”

半年之后,三舅来信说他娶了长根娘,还给我寄了砂仁糕,信上说,他其实早就相中长根娘了,要不是我和长根斗水性,他也没这么好的机会。从此,我就有了一个表哥叫长根。

三舅是村里第一个出外打工的人,三舅的木工活做得好,进城给城里人做家具,没几年,三舅新起了三间大瓦房,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了。后来,村里很多人也跟着三舅进城,可精明的三舅却从城里返回村里,办起了一个造纸的作坊,先是生产祭祀用的黄纸,生意慢慢做大后,又将产品升级成各种卫生纸,没多久,三舅就成了当地有名的农民企业家。

长根大学毕业后,回到村里帮三舅打理生意,他用学到的先进管理理念,把家族小作坊打造成了颇具规模的造纸厂,长根找到我,说,给我们弄个宣传吧。我清楚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我一些经济上的贴补,但我却选择了拒绝。长根也不再勉强,叹一句,你们文化人哪。

我们聊起小时候的事,长根不免长吁短叹,他说现在的八家河可不比从前了,很少见到鱼了,村里不少人把责任推到爹的身上……

今年春节刚过,三舅查出了肺癌,做手术摘掉一片肺叶,尽管长根娘悉心照料,身体还是一天不如一天,走不了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三舅临死的前一天,让长根扶着他,站在八家河边,说起当年捞虾的事,不觉老泪纵横……

我们坐上车,好半天,谁也不说话。

长根终于打破了沉默:“现在这日子,也该知足了,可总感觉少点什么?”

“少啥呢?”

“说不清。”长根眼泪汪汪,“我这条命是爹救下的,我却没能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如今乡里要治理八家河,我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已着手准备转产投资搞生态旅游。”

我的脑海里,童年那条清波荡漾的八家河,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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