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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82篇历史文化散文 1 1638年，初秋，南京。 这一年，41岁的张岱慕名来到南京桃叶渡，拜访一位识茶辨水的高人闵汶水。 据说，闵汶水品茶的时候，无需将茶汤喝到嘴里，就能知晓茶汤的优劣。 他以为，这只是他无数次为美食远行的寻常之旅。却不料，那个名叫王月生的女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人生。 他自认阅人无数，但在见到王月生的一刹那，他知道，他心底深处的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 她似乎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却又在他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很多年后，当他提笔写《陶庵梦忆》时，他为她如此落笔：“面色如建兰初开，楚楚文弱，纤趾一牙，如出水红菱……” 不知他写下这些文字时，是否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一眼，万年；刹那，永恒。 2 1597年，张岱出生于浙江山阴（今浙江绍兴）的簪缨世家。 祖上四代为官，家声显赫。高祖父张元汴是明隆庆五年的状元，也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父亲张耀芳任山东鲁王长史，亲戚朋友中多有名震一方的学者和艺术家。 张岱从小锦衣玉食，坐拥三千繁华。他不必费心考取功名，可以将大把大把时间用来做他喜欢的事。 他读书破万卷，六岁时就有“神童”之誉。有长辈指着《李白骑鲸图》出上联“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考他，他气定神闲，随口对出下联：“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 对张岱来说，无论是正经的书画礼乐、诗词曲赋、山水园林，还是不那么正经的琴棋酒茶、戏曲杂耍、花鸟鱼虫、古玩珍宝，他都无一不爱、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他本就天分极高，偏偏做任何事又有一股“痴气”，爱美食如饕餮，爱古董入迷，爱花鸟成痴，爱烟花的绽开又熄灭，爱诗书着了魔、中了邪…… 他活成了公子中的公子，才子中的才子，是极有品味的“纨绔子弟”，堪称明末“吃喝玩乐第一人”。 3 张岱和闵汶水的“过招”，可谓棋逢对手。 当张岱慕名登门拜访时，闵汶水并不把他看在眼里，只想将他速速打发了才好。 闵汶水将茶递给张岱，张岱在灯下看了看茶色，问：“这茶产于何处？” 闵汶水淡淡道：“阆苑茶。” 张岱喝了一口茶水，摇头说：“您老别骗我了，这茶是阆苑茶的制法，但味道不是阆苑茶。” 闵汶水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那你说产于何处？” 张岱再抿了一口道：“这茶怎么那么像罗岕茶呢？”闵汶水笑而不答。 张岱又问：“泡茶是用什么水？” 闵汶水答：“惠泉水。” 张岱惊讶道：“惠山泉距此千里，千里迢迢运到这里，水一定会变质，但这水一点也没变，不知何故？” 闵汶水这才正色道：“看来你也是懂茶之人，老朽不敢再瞒你了。取惠泉水前，一定要淘井，在静夜等待新泉涌出，然后马上取水，在水瓮底部铺就山石，待有风时才行船。如此，便能保持泉水的鲜活。” 说完，他拿出另一壶茶，让张岱品尝。张岱轻啜一口说：“这茶香气浓烈，味道醇厚，是春茶吗？刚才煮的茶是秋天里采摘的。” 闵汶水点头笑道：“老朽七十岁了，所见品茶高人中，无人能超过你了。” 张岱哈哈一笑，和闵汶水就这样成了忘年交。 4 让张岱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在闵汶水这里，不仅喝到了上品好茶，还意外见到了金陵名妓王月生。 王月生出生于1622年，擅楷书，工丹青，会吴歌，尤好茶，姿色出众，才情绝伦。 据说，崇祯年间，金陵城曾举行过一次声势浩大的“评花榜”活动，王月生被评为第一。在鼓乐声中，王月生坐上百花簇拥的“状元”宝座，用金杯品酒，颇为荣耀。时人题诗赞曰：“月中仙子花中王，第一嫦娥第一香”。 那么，明代的“评花榜”有何标准？在明代文人潘之恒的《金陵妓品》中，把金陵名姬分为四类：一曰品，典型胜；二曰韵，丰仪胜；三曰才，调度胜；四曰色，颖秀胜。 “品、韵、才、色”，就是当时青楼“评花榜”的四条标准。王月生能从众芳中脱颖而出，定非浪得虚名。 明末清初文学家余怀，对金陵旧事颇为熟知，在《板桥杂记》中这样描述他眼中的王月生：“月尤慧妍，善自修饰，颀身玉立，皓齿明眸，异常妖冶，名动公卿。” 据说，美的最高境界是“美而不自知”。“名动公卿”的王月生，不喜欢结交权贵，“矜贵寡言笑”，却极爱喝闵汶水煮的茶。到了约定的日子，即使刮风下雨，也必到闵汶水家喝数壶茶才肯离去。 于是，在一个寻常日子，王月生照例来闵汶水家饮茶，就这样和张岱不意相逢了。（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吕瑜洁，毕业于厦门大学历史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已出版亲子书信集《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孩子》《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世界》、历史散文集《历史的背影和回眸》《历史的浓妆和素颜》《榴莲一样的红楼梦》 即将出版百万字长篇历史小说《红豆生南国》 正在创作历史散文《历史的余音和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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