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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去山西大同云冈石窟旅游，游览石窟到终点之时，路边立一牌子，乃余秋雨先生所书写：“中国由此迈向大唐”。当时并不理解，后来研读历史，方才对北魏这个少数民族王朝，有了重新的认识，肃然起敬。  北魏绝对是被低估的一个王朝。 传统的华夏文明，一般均指黄河中下游流域的中原王朝，起源于夏商周、历经春秋、战国，始终是文明核心，也是所谓的“正统王朝”。文化灿烂、知书达理，礼节之邦，富庶之地，当时中原人视草原、西域岭南等地儿，均为蛮夷之地。 秦始皇统一六国，刘邦斩白蛇起义，刘秀光武中兴，延续四百年大汉王朝的辉煌，汉献帝禅让魏文帝曹丕，东汉灭亡；三国鼎立，西晋统一天下，这一系列的王朝变化，都发生在中原地区，也都有一个“禅让”的招牌形式存在，正统一脉相传。 等到了公元317年，西晋灭亡，东晋在今天的南京立国。天下大乱，南方是东晋半壁江山维持，北方是五胡乱华，少数民族政权十六国林立，打来打去…… 那一时期，传统士大夫及民众眼中，存续江南的东晋，依旧是天下王权之正统，是读书人的圣朝，举家衣冠南渡追随之众多，即使为了生计被迫留存在北方，依旧期盼东晋的大军能早日克复中原，收复关陇。再之后，南朝时期，东晋禅让给宋刘裕、宋禅让给齐、齐禅让给梁、梁禅让给陈朝陈霸先，原中原政权蛰伏在江南，一晃就是几百年，人都换了好几代，何时才能回归中原呢？希望越来越渺茫 其实，传统的华夏文明，经过几百年传承之后，三国魏晋的文化文明，固然文采斐然，过于华丽而不实，糟粕早已积生，竹林七贤的狂浪不羁、不事生产；陶渊明过于出世；王羲之王献之的书画怡情……，东晋及南朝文化，足够灿烂，生活亦足够奢华，然缺少进取心，缺少治世之能才，不复有传统中原文明的那股血性和担当，更多的是偷安，是且过。可以说，传统的华夏文明，所谓的“正统”，在公元500多年南朝末期，已濒临消亡。 如果说当时南方，是一脉相传的王朝更替，而在广袤北方的大地上，则是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混乱的十六国(304年~439年)时期，各个少数民族政权争奇斗艳，各领风骚，你死我活的血性争斗，终于锤炼出一头雄狮：公元386年，鲜卑族的的拓跋珪建立北魏，异军突起，经半个世纪的征讨，灭国无数，至公元439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笑傲到了最后。  开国皇帝拓跋珪的卡通形象 胜利之后，统治范围扩大，如何让统治长生久安、国家能够持久，而不走那些短命胡族政权之旧辙呢？北魏的鲜卑统治者们，进入了深入地思考： 汉族被战胜了，可以任意驱使，但汉族所代表的农耕文明，却不能按游牧文明的规则来任意驱使。要有效地领导农耕文明，必然要抑制豪强兼并，实行均田制、户籍制、赋税制、州郡制，而这些制度又牵动着一系列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的重大改革。 要么不改革，让中原沃土废耕为牧，一起走回原始时代；要么改革，让被战胜者的文化来战胜自己，共同走向文明。 鲜卑族的智者们勇敢地选择了后者：汉化！ 从北魏建立之初，开国皇帝拓跋珪就开始推行汉化，到冯太后、孝文帝拓跋宏时期，汉化达到高峰和强化，无论是行政制度、农耕制度、文化范畴，都进行了彻底的汉化。 1、把首都从山西大同（平城）南迁到河南洛阳。这是一个划时代的迁都，让北魏的自我定位，从一个少数民族地方政权，向中原王朝进行了身份转变。 2、禁说鲜卑族的语言，一律改说汉语。放弃鲜卑民族的传统服饰，颁行按汉民族服饰制定的衣帽样式。 3、迁到洛阳的鲜卑人，一律把自己的籍贯定为“河南洛阳”，死后葬于洛阳北边的邙山。改鲜卑部落的名号为汉语单姓。 4、以汉族礼制改革鲜卑族的原始祭祀形式。 5、主张鲜卑族与汉族通婚，规定由鲜卑贵族带头，与汉族士族结亲。…… 这么详细而彻底的改革命令，出自于一个充分掌握了强权的少数民族统治者，出于一个统治者主动的变革，实为罕见。 北魏的这些精英统治者们，英武的开国皇帝拓跋珪、雄才大略的太武帝拓跋焘、女主冯太后及孝文帝拓跋宏们，更为高明之处在于：他们强迫鲜卑族皈依汉族文化，却从未约束他们把草原的豪迈之气带入汉文化，他们禁止鲜卑族不穿汉服、不说汉语，却没有禁止汉人学习胡语、穿胡服。“胡人”汉化的过程，也正是汉人“胡化”的过程，汉人教会了鲜卑人如何建立制度、如何农桑、如何商贸，鲜卑人唤醒了汉人灵魂深处的那一份豪气和血性。胡汉互相交融，造就了一个崭新的民族文化和强大的王朝。 因此，北魏统一北方之后，并未像前秦的符坚一样贸然南侵，更多是消化北方割据势力，发展经济，更多的与汉族文明进行了高度的融合，更多的提升了本身的素养。 文化事业在这么一个少数民族政权里，灿烂绽放，云冈石窟、龙门石窟等着一系列规模宏大、美轮美奂的艺术作品，则是北魏鼎盛时期的国家工程，其强大的国家实力，亦可见一斑。  云冈石窟的灿烂 北魏末期，分解成东魏、西魏，再演变成北齐（东魏演变）、北周（西魏演变），再到公元581年隋文帝杨坚取代了北周，建立隋朝。 公元589年隋朝灭南陈，重新统一天下，从此成为正统王朝。公元618年，唐朝接过了隋朝的接力棒，盛唐由此开篇。 辉煌大唐起源于北魏 北魏的统治者们，虽出身少数民族，但眼界并未局限在少数民族之内，北魏的历代君主、东魏西魏时代的风云人物，高欢、宇文泰等人也均是吸纳各族之所长、融会贯通，隋文帝杨坚、唐高祖李渊等人血脉里传承的更是少数民族的血液，我们引为自豪的大唐盛世，奠基者们更多是这些草原少数民族的精英，隋唐的皇帝们，本身即是胡人后代，唐太宗李世民其实是个胡人而已。 “开放”、“融合”才是中华文明能够五千年经久不衰的秘诀，我们所谓的五千年中华文明、泱泱华夏，其实有一半的基因来自于北魏，亦是北魏为一度奄奄一息的华夏文明注入草原热血，再度扬帆起航，才有了之后的隋唐盛世、源远流长。 从这里走向大唐，绝对不是诗人余秋雨的一句妄语，北魏，绝对是一个被低估的王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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