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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记忆:槐芳渡口

 文学顾事 2022-05-05 发布于江西

槐芳渡口
文/顾成光

信江河源自怀玉山山区,蜿蜒曲折流经一个叫槐芳村的村子,那是我的出生地,在这儿形成一段一百二十米宽、二到四米深的河段,河床覆盖着厚厚的砂石层,水清澈见底,水草丰满,小鱼儿往来倏忽。那小鱼儿有时躲在多彩的鹅卵石中;有时又从卵石中调皮地探出头;有时几条鱼儿又绕着卵石追逐嬉戏。槐芳村座落在河南岸,村民们为了耕种分布在河北岸的大片田地,为了同河北岸的村子联姻等,就这样开辟了槐芳渡口。有渡口便有渡船,有船便有篙与艄公,还有定锚的渡船屋。
槐芳渡口的开设虽不知道起于何年何月,但知道终于公元一九七九年东山石拱大桥的落成。槐芳渡口渡船屋座落在北岸,那边地势偏高,春夏之交时的洪水淹不到。渡船屋内安有锚基,每当停渡时艄公便把船缆绑在锚基上,然后自已安排做饭休息,晚上就睡在屋里。遇到特殊情况,可随喊随渡。槐芳村虽然归属广丰县管辖,但离县城却很远,而且山山阻隔,交通极不方便。相反离玉山县城却很近,地势平坦,有320国道交通,东去玉山,西去上沙溪上饶市,所以遇到有急事(如病急)都是去玉山上饶治疗。小时候为了看病,我父母就带着我去了一趟上饶,病迷糊中躺在母亲怀里,听到了篙尖触碰河底发出的“咕—咕”声,看到了艄公支篙时从船头到船尾来回的身影,那声音、那身影至今难忘。
渡船来来往往不知多少年,渡过不知多少人次,换过不知多少位称职的艄公,渡船也更换了不知多少支,渡船屋也是修了又修,唯一不变的是槐芳渡口这个名号没有变,将来也不会变。
据一位老人说在抗战未期,有一位艄公正在渡船屋休息,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于是就从屋里钻出来,立起身站在堤坝上,想瞅个热闹。就在当下只听见“叭勾”一声响,一颗子弹飞来,贴着艄公的头皮而过,弹头落入河中。艄公条件反射般从坝上滚落到坝底,一摸头皮,鲜血淋漓。幸亏渡屋里还有位和他闲聊的伙伴,很快赶过来,拿了一把土烟丝摁住他的头皮……。原来是占领玉山的日本侦察骑兵,沿浙赣铁路边上的320国道进行火力侦察。这帮日本骑兵眼尖,看到堤坝上的艄公,就信手放了一枪,差点要了艄公的命。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的东北、华北、西北、西南、长三角等地战火纷飞,杀得个人仰马翻,但在槐芳渡口,如同世外桃源般平静。山依然是那座万罗山,水依然叫信江河,老百姓依然在田畈种着水稻花生大豆。只是艄公挨得那声枪响,才打破了宁静,而那位放枪的日本兵归属的部队是冲着衢州机场而来的。原来是因为盟军飞机从太平洋上航母起飞,去往日本本土执行轰炸任务后,由于飞行半径原因,轰炸后只能改飞衢州机场,在机场加油挂弹,又飞到日本本土轰炸,完后再降落到航母上。日本兵把衢州攻下后,索性又把三山(玉山,江山,常山)大门也打开,而后又盯着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所在地——上饶,但此时的日本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渡口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是耕作的村民们和联姻的亲家,以及为赶湖沿铺墟集的邻村人,但也有不少陌地人,不管渡了多少人,其中不乏有高人。

有一次,渡船上来了一位孕妇,由于动作缓了点,没找到座位。在船尾用眼光扫视着船人之时,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年男子站了起来,准备让座。没承想河岸上冲来一位三十几岁的青年男子,一把跳上船,坐了上去,搭拉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那老年男子一看到这场景,一把揪起青年的胸脯,提了起来,“扑通”一声扔到河里,警告他自个儿游过去,连船帮都不准摸。回过头又叫那女子坐上去,就这样过了河。那老年男子名叫和尚公,练家子,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犹似浮云般经过槐芳渡口。和尚公仗义的故事就这么流传开来。

父亲和叔父在祖母的撮合下,合伙办起来捞沙机,就在渡口旁建了个沙场,于是买砂石的车辆便络绎不绝地来来去去,运沙船不断在捞沙机与沙场两点来回,雇工们在沙场装车,石子和优质河砂不断卖出去,沉寂多年的渡口又热闹起来。难得有一次,我们四兄弟聚在一块,趁着捞沙机停工时候,把一只载砂的船撑离河岸。二弟常常帮工运砂,是个撑篙手。四弟是叔父生养,也利用闲暇时间帮运沙,也是个撑篙手,独我和三弟没帮上捞沙机忙,只能坐在船舱里赏风景。四兄弟把运沙船撑到河中心游玩起来了。运河船在河中央忽而三百六打转转,忽而朝上游桥墩驶去,忽而朝下游驶去,忽而又转向朝河北岸驶去。四弟是个调皮鬼,天生牛犊不怕事,趁二弟松篙之时,突然狠来了一篙,于是船笔直地朝爬龙滩(河中洲)下游驶去,在杨树荫下飞快地驶着,二弟一看水流湍急,情势不妙,于是反手一篙,把篙尖死钉在河底,定住了船。并连忙叫船尾的四弟赶忙站并排,一齐用力,把船驶离险滩。松了口气后说刚才太危险。如果任船往下走的话,光凭两人力气将撑不上来。需要拖船上岸,雇人抬上来,那样的话将花费一大笔钱。我们这一举动,被一好心的村民看见了,他飞奔回村,告诉叔父,说船被我们四兄弟撑到河中央了,叔父饭都没吃就赶回渡口了解情况。但叔父并没有凶神恶煞般地责怪我们,只要求我们下次买砂车来时帮忙装车。天哪!这下可苦了我们仨(除二弟外),装车可是重体力活啊!你想想,一车砂几吨重,一锹砂二三十斤,得多少锹才能装满!还得把铁锹举高才能抛进车厢,而且铲沙容易铲石子就更难。叔父这一举动,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可那是一次非常棒又非常难忘的赏游。
说老实话,在渡口的下游,其实有一处浅滩可以徒涉,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的。挑粪桶过河的,婚娶的,赶集的,带孩子的等做不到徒涉过河!只有放牛的或者是只扛一把锄头的,水性较好又空着手的人可以。放牛常常站在水牛背上过河,水牛可是天生的游泳高手。三四米深的水来回不在话下。而只扛锄头的农人只要穿着短裤衩就可徒涉,水只到他们的腿根。大点时候我也经常徒涉过河,但水位到肋底,需除去衣裤顶在头上才行。在渡口的熏陶下,游水可是好把式。
渡船和艄公虽然已是昨日,但渡口却依然在,又会演绎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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