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那些年,未曾去学的技艺

那些年,未曾去学的技艺

    我常常遗憾，那些实用的技艺未曾学会。  

    首先是遗憾自己没去学习修剪果树的技术。作为农家孩子，这应该是务艺果园的最基本的技术。我11岁那年，包产到户，队上的土地、牛羊牲口和果园、农具全都分了。我家分到十几棵苹果树，都是才挂果的。果树年轻，果实硕大。我们学会了按时施肥、浇水、喷药。到了冬天，人家都在剪树，我们不会。只好请会剪树的人来，管了吃饭，欠了工钱。我就羡慕，要是我学会了剪树，岂不是不用麻烦人家，说不定还有人家请我剪树，还了人情呢。  

    被剪过的果树，好像刚剪过毛的绵羊，或者刚褪过毛的母鸡，显得清爽干净。那时候，人们还不懂得疏花、掐果，任由果树繁华密果，自由竞争，那些争不到养分的绿果子，未成熟就落地了。而成长起来的果子，将树枝压弯压折。  

    秋末经霜，苹果脆甜红艳，摘回来堆在当院，如粪堆一样高大。一个冬季，妈妈和弟弟就慢慢地卖苹果，将零票一张张攒起来。苹果换来了家里的日用开销。    

    而我那时有学习修剪果树的心愿，想着拿起那种奇特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地将树枝一根根剪掉，就很痛快。  

    看到有的树枝长得极好，嫩嫩的，直直的，却被剪刀“咔嚓”掉，我很心疼。问之，答曰：长得太旺，消耗养分，而且影响采光。

    哦！即使长得再正直，再茂盛，你要是遮挡了同伴，或者争了养分，也要被剪除！

    有的已经很短很秃了，也被咔嚓掉，问之，答曰：为了通风透气。哦！即使已经很委屈了，秃而短了，你堵住了风路气场，也要被剪掉！

    有的枝条剪了又剪，问之，答曰：为了整体美观。哦！即使你不妨碍谁，但是为了整体的美观，你也得牺牲。

    观摩了一段时间，我感悟到，剪果树，要考虑整体。剪掉那些不结果的、重叠交叉影响采光通风的、只顾自己旺盛争养分的、影响树冠整体美观的，才能使果树整体健康生长，果实美好。  

    但是我没有亲自操刀剪过一条枝桠。教书之后，我又想，我岂不是在校园里，把培育和修剪当成一辈子的责任了吗？  

    其次，我深深遗憾的是没有学习裁缝技术。我十岁左右，家里买来了缝纫机，妈妈常常趴在机子上为我们缝补衣服，但是妈妈的手艺不好。我们的新衣服其实需要王家娘娘给妈妈指导，或者是王家娘娘亲自动手做成。  

    缝纫机的哒哒声，很悦耳。我眼看着，布从怀前往外推，哒哒的机子把细密的针脚留在了布上。不一会儿，裤子成了、衬衣成了、裤衩子成了、坎肩儿成了。我觉得很神奇。  

    一次，我趁妈妈不在家，就将炕上的大单子拉下来，另找了一块旧布，剪成一个方，按在缝纫机上，“哒哒哒哒”地扎起来。转了这么三下，我将线头剪断。抽出炕单。展开一看，嘿！我居然将炕单的破处补好了，平展展的。我把单子铺好，专等着妈妈回来看。果然，妈妈马上就看见了，惊奇极了。  

    妈妈对人夸我。我得了信心，把家里能补好的都一一补好。  

    在家里，缝纫机成了我的兴趣。我偷偷地将机子拆开，膏了油，又重新安装好，让它使用起来更顺畅。  

    我那时候有个愿望，能自己裁剪缝制衣服。可是无机会去学习。到了初三，上学没地方住了。父亲企图让我辍学，跟妈妈商量。懦弱的妈妈不敢反驳，只好退一步说：要不叫她学裁缝去。父亲想到学裁缝还要出学费，就断然拒绝。他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家种地，这不需要他花钱。裁缝没有学，我在众亲友的反对声中，硬着头皮继续学业。  

    对裁缝手艺的羡慕，令我遗憾。我结婚后，有一年暑假，希望报名参加裁剪培训，遭到老公反对。有了儿子，我曾经拿一块布，为儿子裁制了一件肚兜。没有缝纫机，我一针一线缝成。妈妈见了我手工做的针线，又大为赞赏。  

    每次在市场，手摸各色花布，我爱不释手。我不能将其做成衣物，丝丝遗憾留于心间。  

    再次遗憾的是，我没有较为系统地学习烹饪。父亲是环县有名的大厨，但是他从来不喜欢我站在他身旁观摩他掌勺。一次他心情好，在赶走我时，说了一句话：“我伺候了一辈子人，你也要学伺候人吗？”  

    我本不是想为伺候人而学习做饭的。难道我不该把饭菜做得好一些自己享用吗？父亲并不是有意叫我不伺候人，他对我没有耐心。然而他有耐心地教会我的堂姐们、表姐们、我的舅舅等。  

    其实我对做饭一直有兴趣，我自己摸索实践，现在基本还算能胜任一个家庭主妇的角色。但是要说很出色，达不到，很遗憾。也许到了退休，我可以有能力去学习这些未曾学会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