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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医案选读

 竹根岭一号 2022-05-09 发布于江西省

名医医案选读

目录:

第一章、隋唐五代以前医案:

1.1、扁鹊,治“尸厥”案:

1.2、文挚,治“疾痏”案:

1.3、医丁诊麻风病”案:

1.4、淳于意,治“热厥”案:

1.5、淳于意,治“龋齿”案:

1.6、淳于意,治“难产”案:

1.7、淳于意,治“小儿气鬲”案:

1.8、匈奴医,救“自杀”案:

1.9、华佗,治“头风”案:

1.10、华佗,治“虫证”案:

1.11、华佗下死胎”案:

1.12、华佗,治“虿螫”案:

1.13、韦虚,治“痿痹”案:

1.14、无名氏,治“兔缺”案:

1.15、于法开,治“滞产”案:

1.16、徐嗣伯,治“肥胖”案:

1.17、姚僧垣,治“宿食”案:

1.18、马嗣明,治“背肿”案:

1.19、许胤宗,治“不语”案:

1.20、巢元方,治“风逆”案:

1.21、甄权,治“风痹”案:

1.22、孙思邈,治“寒痹”案:

1.23、孙思邈自,治“丹毒”案:

1.24、甄立言,治“虫证”案:

1.25、张宝藏,治“痢”案:

1.26、秦鸣鹤,治“风眩”案:

1.27、高医“缝腹”案:

1.28、主邮吏,治“痔”案:

1.29、石公集,治“白内障”案:

1.30、贾方伯,治“疔”案:

1.31、申光逊,治“头痛”案:

1.32、元颃,治“疑郁”案:

1.33、新罗僧,治“手足不遂”案:

1.34、王绍颜,治“腰膝痛”案:

第二章、宋金元医”案:

2.1钱乙,治“小儿惊风”案:

2.2钱乙,治“慢惊风”案:

2.3钱乙,治“小儿喘咳”案:

2.4钱乙,治“小儿哮喘”案:

2.5钱乙,治“小儿吐泻”案:

2.6杨介,治“头痛”案:

2.7杨介,治“脾疾”案:

2.8许叔微,治“伤寒”案:

2.9许叔微,治“太阳中风兼喘”案:

2.10许叔微,治“膈中停饮”案:

2.11许叔微,治“膀胱气痛”案:

2.12郭雍,治“伤寒痉病”案:

2.13项彦章,治“腹痛”案:

2.14项彦章,治“胁痛”案:

2.15朱肱,治“伤寒”案:

2.16孙兆,治“伤寒少阴证”案:

2.17孙兆,治“暑厥”案:

2.18孙兆,治“痰饮”案:

2.19张子和,治“颤证”案:

2.20张子和,治“喜笑不止”案:

2.21张子和,治“惊证”案:

2.22张子和,治“腰痛”案:

2.23张子和,治“便秘”案:

2.24张子和,治“飧泄”案:

2.25张子和,治“舌肿”案:

2.26张元素,治“头痛”案:

2.27李东垣,治“大头瘟”案:

2.28李东垣,治“黄疸”案:

2.29李东垣,治“麻木”案:

2.30李东垣,治“眩晕”案:

2.31李东垣,治“消渴”案:

2.32李东垣自,治“泄泻”案:

2.33、李东垣,治“眼翳”案:

2.34、朱丹溪,治“虚人外感”案:

2.35、朱丹溪,治“积聚”案:

2.36、朱丹溪,治“膨胀”案:(二首)。

2.37、朱丹溪,治“痢疾”案:

2.38、朱丹溪,治“脱发”案:

2.39、朱丹溪,治“子宫脱垂”案:

2.40、王中阴,治“呕吐”案:

2.41、王中阳,治“噎膈”案:

2.42、张杲,治“衄血”案:

2.43、陈自明,治“厥证”案:

2.44、陈自明,治“呕血”案:

2.45、陈自明,治“子悬”案:

2.46、王好古,治“伤寒”案:

2.47、王好古,治“伤寒女劳复”案:

2.48、王好古,治“伤寒太阴证:

2.49、王好古,治“小儿盗汗”案:

2.50、罗天益,治“中风”案:

2.51、罗天益,治“头痛”案:

2.52、罗天益,治“心悸”案:

2.53、罗天益,治“䐜胀”案:

2.54、罗天益,治“谷疸”案:

2.55、罗天益,治“伤食胀痛”案:

2.56、窦材,治“肾厥”案:

2.57、窦材,治“自汗”案:

2.58、窦材,治“喉痹”案:(二首)。

2.59、滑伯仁,治“阴盛格阳”案:

2.60、滑伯仁,治“中暑”案:

2.61、忽吉甫,治“口眼㖞斜”案:

2.62、曾世荣,治“小儿外伤”案:

2.63、田滋,治“头风”案:

2.64、法本僧人,治“喘”案:

2.65、某道人,治“衄血”案:

第三章、明代医”案:

3.1虞抟,治“中风”案:

3.2虞抟,治“痰饮”案:

3.3虞抟,治“胃脘痛”案:

3.4虞抟,治“遗精”案:

3.5虞抟,治“大便秘结”案:

3.6汪机,治“妊娠恶阻”案:

3.7汪机,治“发背”案:

3.8薛己,治“内伤发热”案:

3.9薛己,治“乳痈”案:

3.10薛己,治“舌强”案:

3.11李时珍,治“风水”案:

3.12李时珍,治“腹痛”案:

3.13孙一奎,治“嘈杂”案:

3.14孙一奎,治“下消”案:

3.15孙一奎,治“周痹”案:

3.16杨继洲,治“手臂不举”案:

3.17杨继洲,治“疳积”案:

3.18杨继洲,治“腰痛”案:

3.19杨继洲,治“腿痛”案:

3.20缪希雍,治“伤寒”案:

3.21缪希雍,治“消渴”案:

3.22缪希雍,治“痢疾”案:

3.23王肯堂,治“头痛”案:

3.24王肯堂,治“不寐”案:

3.25王肯堂,治“蓄血中焦”案:

3.26王肯堂,治“热厥”案:

3.27陈实功,治“痈疽”案:

3.28陈实功,治“附骨疽①”案:

3.29易思兰,治“内伤发热”案:

3.30易思兰,治“产后真热假寒”案:

3.31张景岳,治“诈病”案:

3.32、张景岳,治“消渴不寐”案:

3.33、张景岳,治“背疽”案:

3.34、张景岳,治“喉痹”案:

3.35、胡慎柔,治“小儿咳嗽”案:

3.36、胡慎柔,治“小儿虚劳”案:

3.37、喻嘉言,治“真寒假热”案:

3.38、喻嘉言,治“燥咳”案:

3.39、喻嘉言,治“痢疾”案:(之一)。

3.40、喻嘉言,治“痢疾”案:(之二)。

3.41、李中梓,治“伤寒”案:

3.42、李中梓,治“中风”案:

3.43、李中梓,治“痰饮”案:

3.44、李中梓,治“淋证”案:

3.45、龚廷贤,治“劳嗽发热”案:

3.46、龚廷贤,治“遗精”案:

3.47、吴有性,辨“寒热厥证”案:

3.48、吴有性,治“温疫阳明腑实证”案:

3.49、吴有性,治“痢疾”案:

3.50、岳甫嘉,治“男子不育”案:

3.51、赵献可,治“小儿发热吐血”案:

3.52、赵献可,治“小儿吐泻”案:

3.53、周之干,治“痰饮”案:

3.54、秦昌遇,治“慢惊风”案:

3.55、聂尚恒,治“便秘”案:

3.56、聂尚恒,治“小儿暑月感寒”案:

3.57、聂尚恒,治“小儿泄泻”案:

3.58、王意庵,治“疮疡”案:(二首)。

3.59、王意庵,治“鼻衄”案:

第四章、清代医”案:

4.1张志聪,治“乳痈”案:

4.2张璐,治“中风”案:

4.3张璐,治“鼻衄”案:

4.4高鼓峰,治“气虚发热”案:

4.5高鼓峰,治“郁证”案:

4.6高鼓峰,治“产后血崩”案:

4.7高鼓峰,治“经闭”案:

4.8何嗣宗,治“咳嗽、胁痛”案:

4.9何嗣宗,治“呕吐”案:

4.10叶天士,治“风温”案:(二首)。

4.11叶天士,治“暑痉”案:

4.12叶天士,治“湿温”案:

4.13叶天士,治“温疫”案:

4.14叶天士,治“中风”案:

4.15叶天士,治“胃阴虚”案:(二首)。

4.16叶天士,治“积聚”案:

4.17薛生白,治“暑湿”案:

4.18薛生白,治“湿温”案:

4.19薛生白,治“虚劳”案:

4.20徐灵胎,治“中风”案:

4.21徐灵胎,治“暑热”案:

4.22徐灵胎,治“痰喘”案:

4.23魏玉璜,治“胁痛”案:

4.24魏玉璜,治“疝气”案:(二首)。

4.25魏玉璜,治“鼻渊”案:

4.26孔继菼,治“久泄”案:

4.27孔继菼,治“阴肿”案:

4.28、吴鞠通,治“暑温”案:

4.29、吴鞠通,治“伏暑”案:

4.30、林珮琴,治“痹证(肢痹)”案:

4.31、林珮琴,治“阴痒”案:

4.32、程杏轩,治“单腹胀”案:

4.33、程杏轩,治“休息痢”案:

4.34、程杏轩,治“产后发热”案:

4.35、谢映庐,治“温热传变”案:

4.36、谢映庐,治“慢脾风”案:

4.37、谢映庐,治“咽喉肿痛”案:

4.38、王旭高,治“中风”案:

4.39、王旭高,治“偏脑疽”案:

4.40、王旭高,用“药枣法”案:

4.41、王孟英,治“伤风戴阳”案:

4.42、王孟英,治“温热神昏”案:

4.43、王孟英,治“春温发痉”案:

4.44、王孟英,治“晨泄”案:

4.45、潘名熊,治“暑邪变疟”案:(二首)。

4.46、潘名熊,治“咳血”案:

4.47、潘名熊,治“失音”案:

4.48、马培之,治“咳血”案:

4.49、马培之,治“吐血”案:

4.50、马培之,治“湿痹”案:

4.51、马培之,治“鹤膝风”案:

4.52、马培之,治“乳核”案:(二首):。

4.53、费伯雄,治“中风”案:

4.54、费伯雄,治“虚损”案:

4.55、费伯雄,治“妊娠暑痉”案:

4.56、何书田,治“温热”案:

4.57、何书田,治“林则徐夫人泄泻”案:

4.58、何鸿舫,治“咯血”案:

4.59、何鸿舫,治“鼓胀”案:(三首)。

4.60、何鸿舫,治“产后虚热”案:

4.61、赵海仙,治“湿温”案:

4.62、赵海仙,治“咳嗽”案:

4.63、赵海仙,治“吐血”案:

4.64、雷丰,治“春温”案:

4.65、雷丰,治“阴暑”案:

4.66、雷丰,治“中湿”案:

4.67、孙御千,等会诊“阳虚重证”案:

4.68、陈廷儒,论治“虚人感冒”案:

4.69、陈廷儒,“天人参”治案:

4.70、柳宝诒,治“湿温”案:

4.71、柳宝诒,治“中风”案:

4.72、张聿青,治“吐血”案:

4.73、张聿青,治“淋证”案:

4.74、张聿青,治“鼓胀”案:

4.75、余听鸿,治“暑厥”案:

4.76、余听鸿,治“异物呛肺”案:

4.77、余听鸿,治“肿胀”案:

4.78、余听鸿,治“鼓胀”案:

4.79、余听鸿,治“齿衄”案:

4.80、曹沧洲,治“温病”案:

4.81、邵兰荪,治“湿热发黄”案:

4.82、邵兰荪,治“经泻”案:

4.83、施焕,治“肝胃不和”案:(清宫慈禧医案)。

4.84、施焕,治“腰痛”案:(清宫光绪医案)。

4.85、施焕,治“阳虚水饮”案:(清宫经方医案)。

4.86、李德立,等,治“厥脱”案:(清宫急救医案)。

第五章、民国时期医”案:

5.1、费绳甫,治“虚脱”案:

5.2、贺季衡,治“厥证”案:

5.3、贺季衡,治“闭经”案:

5.4、张锡纯,治“温病发痉”案:

5.5、丁甘仁,治“疝气”案:

5.6、丁甘仁,治“(疒征)瘕”案:

5.7、陈良夫,治“郁症”案:

5.8、金子久,治“肺痈”案:

5.9、金子久,治“肝风”案:

5.10、范文虎,治“虚损”案:

5.11、范文虎,治“伏暑”案:

5.12、张山雷,治“咯血”案:

5.13、周小农,治“鼓胀”案:

5.14、周小农,治“消渴”案:

5.15、恽铁樵,治“小儿疟疾”案:

5.16、曹炳章,治“伏暑夹痰食瘀”案:

5.17、李继昌,治“咳嗽”案:

5.18、李继昌,治“春温”案:

5.19、谢利恒,治“衄血”案:

5.20、秦伯未,治“遗精”案:

5.21、章次公,治“小儿腹痛”案:

5.22、赖良蒲,治“泄泻”案:

5.23、赖良蒲,治“眩晕”案:

5.24、祝味菊,治“湿温”案:

5.25、祝味菊,治“带下”案:

5.26、徐小圃,治“小儿湿温”案:

5.27、徐小圃,治“小儿便血”案:

5.28、徐丽洲,治“风痧”案:

5.29、薛文元,治“中风”案:

5.30、顾渭川,治“月经不调”案:

5.31、萧琢如,治“燥咳兼泻”案:

5.32、丁仲英,治“痧症”案:

5.33、朱鹤皋,治“淋证”案:

5.34、沈琢如,治“浮肿”案:

5.35、孔伯华,治“崩漏”案:

5.36、孔伯华,治“中风”案:

5.37、叶熙春,治“痹证”案:

5.38、叶熙春,治“痰饮”案:

5.39、陈存仁,治“肺痿”案:

5.40、陈存仁,治“阴黄”案:

5.41、沈仲圭,治“腰痛”案:

第六章、现代医”案:

6.1、萧龙友,治“肺痔”案:

6.2、冉雪峰,治“头痛(高血压病)”案:

6.3、施今墨,治“伤寒半表半里证”案:

6.4、施今墨,治“消渴(糖尿病)”案:

6.5、黄竹斋,治“中风偏瘫”案:

6.6、黄竹斋,治“中风瘖痱”案:

6.7、蒲辅周,治“流行性乙型脑炎”案:

6.8、蒲辅周,治“久痢”案:

6.9、蒲辅周,治“寒喘(小儿重症肺炎)”案:

6.10、王文鼎,治“小儿肾炎”案:

6.11、时逸人,治“哮喘”案:

6.12、邹云翔,治“慢性肾炎”案:

6.13、邹云翔,治“消渴(糖尿病)”案:

6.14、赵炳南,治“湿疹”案:

6.15、赵炳南,治“荨麻疹”案:

6.16、赵守真,治“伤寒变证”案:

6.17、赵守真,治“戴阳证”案:

6.18、赵守真,治“妇人缩阴”案:

6.19、李斯炽,治“胁痛(无黄疸型肝炎)”案:

6.20、李斯炽,治“胁痛(慢性肝炎)”案:

6.21、岳美中,治“石淋(输尿管结石)”案:

6.22、岳美中,治“眩晕(高血压病)”案:

6.23、刘惠民,治“急性黄疸型肝炎”案:

6.24、刘惠民,治“肝硬化腹水”案:

6.25、朱小南,治“经行发热”案:

6.26、程门雪,治“春温夹湿滞”案:

6.27、黄文东,治“眩晕”案:

6.28、黄文东,治“肺痨”案:

6.29、赵锡武,治“暑温”案:

6.30、张赞臣,治“喉痹”案:

6.31、张赞臣,治“音哑”案:

6.33、张羹梅,治“荨麻疹”案:

6.34、印会河,治“脏躁”案:

6.35、朱良春,治“顽痹(类风湿性脊椎炎)”案:

6.36、欧阳锜,治“神经官能症”案:

6.37、关幼波,治“黄疸(迁延性肝炎)”案:

6.38、董廷瑶,治“小儿急惊风”案:

6.39、董廷瑶,治“小儿麻疹”案:

6.40、米伯让,治“急黄夹斑”案:

6.41、米伯让,治“厥证”案:

附录:

古今用药剂量对照表:

一、历代容量比较:

二、历代重量比较:

三、药用衡量折算表:

病证索引:

伤寒温病:

内伤杂病:

外伤科:

妇产科:

儿科:

五官科:

中医医案,是我国历代医家临床实践经验的结晶,是中医“理、法、方、药”紧密结合的产物。各个不同时期的医案,相对地具有,各自不同的特点:隋唐五代以前的医案,医文融会,古朴典雅,反映了我国古代医家杰出的医学成就;“宋、金、元”时期的医案,生动活泼,风格不一,展现了这一时期医学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明代的医案,论述完备,书写简洁,是中医医案日趋成熟的标志;清代的医案,证治详明,包罗宏富,是医案发展鼎盛时期的体现;近现代的医案,立意新颖,撰评渐精,充满着浓厚的时代气息。各个历史时期众多医家不同风格的医案,蕴含着极其丰富的医疗经验和医学理论,含精华于实例,寓医理于临床,是祖国医学伟大宝库中的瑰宝。

《名医医案选读》一书,旨在帮助中医函授大学的学生,以及自学中医的读者全面、系统地了解古今医案的概貌,初步掌握古今名医某些医疗经验,为学生从理论学习阶段,顺利地进入临床实践指示门径。通过本课程的学习,使学生懂得并学会在临床工作中,不断地从历代医案中汲取丰富的营养,从而进一步认识中医传统的诊治规律,更好地掌握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

本书通过丰富多采、不拘一格的医案实例,力图展现上至战国,下逮近世,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名医医案之特色。全书分为(隋唐五代以前、“宋、金、元”时期、明代、清代、民国时期、现代医案)等六章。每章前撰有概说一篇,扼要介绍该时期医案概况及其特点。医案之选择多用案例比较完整,文字简明,在理法方药某一方面有所启迪者;尤以各科主要病种为主选,以危重疑难病证为重点,尽量包括中医临床,各学科及各个历史时期,著名医家的代表医案。医案排列以医家生活年代先后为序,个别跨越两个时代的医家的医案,则以该案的形成时代为划分标准,排入相应章节。每首医案下,分别加以注释和评按。注释包括“正字、注音、释词”等项,力求简洁明快;评按以评其得失,接其精华为主,力图中肯公允,能对读者领会原案精神有所启发。

全书共选录古今157位名医的医案336首。引用书刊120余种,现代资料收至1966年底。鉴于古今药用剂量标准不一,原案中用药剂量一律保持原貌,只在文末附录古今药用剂量对照表,以便换算。书后并附有病证名索引,以便检阅。

本书编写过程中,得到“米伯让、白永波”两位老师以及“赵建础、杨文儒”等有关领导同志的支持与帮助,史常永老师也给于指导和审稿,谨此并致谢忱。编写《名医医案选读》教材,是一项新的工作,由于编者水平所限,书中可能还存在不少缺点和问题,希望各地在使用过程中,提出宝贵意见,以便进一步修订提高。

编者,一九八九年,三月,于西安。

第一章、隋唐五代以前的医案:

中国自从有文字记载开始,至隋唐五代约三千年间,是为医案很重要的一段蕴孕萌芽时期。

据《周礼~天官冢宰》载:“医师掌医之政令,聚毒药以共医事。凡邦之有疾病者、疕疡者造焉,则使医分而治之。岁终则稽其医事,以制其食”。又说:“凡民之有疾病者,分而治之。死终则,各书其所以,而入于医师”。这说明当时已有病历记录和死亡报告。在此以前的千百年,甲骨文中已有当时人所患数十种疾病及其诊治的记载,这些也都无疑是医案赖以起根发苗的沃土。战国时期(前475~221年),扁鹊治虢太子暴蹶假死、文挚治齐闵王疾痏等文献记载,已具医案的雏型。

秦汉时期(前221~后220年),以公的“诊籍”为代表。其内容包括患者“姓名、身份、籍里、性别、病名、病因、病状、诊断、治疗、转归”。无论治愈与否,或医者失治,皆如实记载。这种认真求实的精神,反映了早期医案朴素的科学风貌。并且为后世医家书写医案树立了榜样。

魏晋南北朝至隋唐五代(220~960年),医风崇尚方书,尽管在医籍和文史书中载有一些医案,但未能取得突破性的发展,然而医学,各科在广泛实践基础上为医案的进一步发展和医案专著的问世提供了条件。

总观隋唐五代以前的医案,有以下特点:

(一)涵凡面的宽泛性。本章所辑的医案几乎涉及到临床各科,多为名医验案,也有一些无名医家的验案,还有少数民族及中外医学交流中形成的个别医案。既有古朴而深奥的医理,又有各自的风格特色。除了用“膏、丹、丸、散”等中药治疗外,尚有“药浴、外敷、针灸、气功、心理、手术”等疗法。这一切,充分反映了隋唐五代以前我国医药学的发展水平。

(二)医案形式的早期性。除仓公“诊籍”而外,许多医案都远不如宋元以后的医案那样规范。或记载缺项,或失之过简,或详略不一;有的象似史事。

(三)医案资料的分散性。古语有“医者意也”、“艺也”、“技也”、“易也”等说法,所以隋唐五代以前的医案一部分收入医书,也有被作为史料,或喻正论理的实例,有的还被当作轶事趣闻。本章仅择其可信者。有些医案足资临床借鉴,有些医案更具医史文献价值。就医案资料在古籍中的分布而言,散在于“经、史、子、集”中,以史部和子部记载为多。非医案所载的医案及有关医药史料量大而分散,许多珍贵的医案赖此得以保存。

在隋唐五代以前这段漫长的历史时期内,这时的医案虽然还带有一些历史的局限性和不完善性,但它却是古代医家进行医疗实践的朴实记载,倾注了不少医家和文人学士的辛勤汗水,从中同样可以得到丰富的知识和有益的启迪,所以这也是一份珍贵的医药文化遗产,值得我们进一步“挖掘、整理、继承、发扬”!

本章,共选录:隋唐五代以前,27位医家的医案34首。

1.1、扁鹊,治“尸厥”案:

扁鹊过虢。虢太子死,扁鹊至虢宫门下,问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病,国中治穰过于众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气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于外,则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气,邪气蓄积而不得泄,是以阳缓而阴急①,故暴蹶②而死。扁鹊,曰:其死何如时?曰:鸡鸣至今。曰: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齐勃海秦越人也,家在于郑,未尝得望精光侍谒于前也。闻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无诞之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闻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酒,鑱石挢引,案扤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脏之输,乃剖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揉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练精易神。先生之方能若是,则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曾不可以告咳婴之儿!终日,扁鹊仰天叹,曰:夫子之为方也,若以管窥天,以郄视文。越人之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在。闻病之阳,论得其阴;闻病之阴,论得其阳。病应见于大表,不出千里,决者至众,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为不诚,试入诊太子,当闻其耳鸣而鼻张,循其两股,以至于阴,当尚温也。

……扁鹊,曰:若太子病,所谓尸蹶③也。夫以阳入阴中,动胃繵缘④,中经维络,别下于三焦、膀胱,是以阳脉下遂,阴脉上争⑤,会气闭而不通⑥,阴上而阳内行⑦,下内鼓而不起⑧,上外绝而不为使⑨,上有绝阳之络⑩,下有破阴之纽,破阴绝阳,(之)色(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太子未死也。未以阳入阴支兰藏者生,以阴入阳支兰藏者死。凡此数事,皆五藏蹶中之时暴作也。良工取之,拙者疑殆。

扁鹊乃使弟子子阳厉针砥石,以取外三阳五会。有间,太子苏。乃使子豹为五分之熨,以八减之齐和煮之,以更熨两胁下。太子起坐,更适阴阳,但服汤二旬而复故。故天下尽以扁鹊能生死人。扁鹊,曰:越人非能生死人,此自当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注释]:

①、阳缓而阴急:阳气衰微,阴邪炽盛。

②、蹶:通“厥”。

③、尸厥:昏迷假死,体态如死尸。

④、动胃繵缘:胃受绕动。繵:同“缠”。缘:绕。

⑤、中经维络……阴脉上争:指经脉受损伤,络脉被阻塞,身体的阳气下陷于三焦、膀胱。因此,阳脉下坠,阴脉向上竞争,出现逆乱。

⑥、会气闭而不通:指阴气与阳气交会的地方闭塞不通。

⑦、阴上而阳内行:阴气不守下位而上逆,阳气不向外反而内行。

⑧、下内鼓而不起:在下、在内的阳气鼓动,但不能上升外达。

⑨、上外绝而不为使:指阳气下郁,与上外隔绝,不为阴使。

⑩、上有绝阳之络:上有隔绝阳气的络脉。

、下有破阴之纽:下有破坏阴气的筋纽。

、色废脉乱:容颜失去正常色气,经络和血脉发生紊乱。

、以阳入阴支兰藏者生:因阳气侵入阴分而隔阻脏气的病人,有救治的可能。

、以阴入阳支兰藏者死:因阴气侵入阳分而隔阻脏气的病人,为死证。

、三阳五分:即百会穴。

、五分之熨:厚五分的熨布。一作深入人体五分的熨法。

、以八减之齐和煮之:用一升煮取二合的药液浸煮熨布。齐,同“剂”。八减之剂,一作方名。

[评按]:

这是一则两千多年前我国医生治疗昏迷假死症的病案。通过案中对病因病机的分析,可以看出当时我国医学的理论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在这个病例中,扁鹊和他的弟子们采用了针砭、熨法、汤药等治疗方法,终于使已昏迷半日的病人恢复了健康。这又反映了古代医家丰富多彩的治疗方法和精湛的治疗技术。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扁鹊在救活虢太子之后,当别人都认为他能够使死人复活时,他却说“越人非能生死人,此自当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这种谦虚谨慎、科学求实的高尚医德,向为历代医家所称颂。时至今日,仍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1.2、文挚,治“疾痏”案:

齐闵王①疾②,使人之宋③迎文挚。文挚诊王疾,谓太子,曰:非怒则王疾不可治,怒王则文挚死。太子,曰:苟已王疾,臣与母以死争之,愿先生勿患也。文挚,曰:诺。与太子期而往。不当者三④,齐王固已怒矣。文挚至,不解履登床,履王衣问疾。王怒不可言,文挚因出陋辞以重怒王,王吐而起,遂乃疾已。(《吕氏春秋~至忠》)。

[注释]:

①、齐闵王:战国时齐国国君(前301284年在位)。

②、疾:宋~王钦若等《册府元龟~医术一》载为“疾痏”。痏(wei伟),即疮疡,在本案疑为内痈之类。

③、宋:先秦古国名,曾建都于今河南商丘南,前286年被齐所灭。

④、不当者三:指三次都不按期而去。

[评按]:

怒可致病,也可治病。战国时宋国名医文挚以巧妙的激怒方法,使病患不药而愈。这种特殊的疗法,三国时名医华佗也曾使用过。都是以吐而见效的。本案系通过激怒患者而引起呕吐,使内痈自溃,随吐排出。由此可见,早在先秦时期,我国古代医家就已经用心理、情绪的改变来治疗某些疾病。

1.3、医丁,诊“麻风病”案:

某里典①甲诣里人士伍丙,告曰:疑疡,来诣。迅丙,辞曰:以三岁时病疕②,眉突③,不可知其何病,无它坐④。令医丁诊之,丁言,曰:“丙无眉;艮本绝⑤,鼻腔坏,刺其鼻不嚏,肘膝□□□到□两足下踦⑥,溃一所⑦;其手无胈⑧;令号,其音气败,疠也。(《云梦秦简研究》)。

[注释]:

①、里典:秦代基层行政机构里的行政长官。

②、疕:头部疮疡。

③、突:通“秃”。

④、无它坐:没有其他的罪行。坐:定罪。

⑤、艮(gēn)本绝:即鼻梁骨塌陷。

⑥、踦(qī妻):有毛病。

⑦、所:处。

⑧、胈(bá拔):汗毛。

[评按]:

本案是两千多年前的一则麻风诊断病案,其体征与现代医学所述相近似。案中对患者病史的记录,以及症状、体征的观察和特征性描述,对麻风病的研究提供了重要资料。从中也可看出,当时对麻风病的检査、诊断已具一定水平。

1.4、淳于意,治“热厥”案:

故济北王阿母①自言足热而懑,臣意告,曰:热蹶②也。则刺其足心,各三所③,案之④无出血,病旋已⑤。病得之饮酒大醉。(《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注释]:

①、阿母:乳母。

②、蹶:通“厥”。

③、各三所:左右,各三处。

④、案之:案通按。以指按针孔。

⑤、旋已:很快就治愈了。

[评按]:

本案之热厥为饮酒过量所致。足心为足少阴肾经涌泉穴之所在,该穴有滋补肾水、育阴清热的作用,针之可釜底抽薪,使热泄而病除。

1.5、淳于意,治“龋齿”案:

齐中大夫病龋齿,臣意灸其左大阳明脉①,即为苦参汤②,日嗽③三升,出入④五六日,病已。得之风,及卧开口,食而不嗽。(《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注释]:

①、左大阳明脉:即左手阳明大肠经。

②、苦参汤:方佚,当以苦参为君药。取穴当为合谷。

③、嗽:通“漱”,即漱口。

④、出入:犹言“经过”。

[评按]:

在龋齿疼痛病因的分析上,仓公认为此病系迎受风邪、开口而卧以及食后不漱口所致。治以灸法配合苦参汤漱口,其疗法简便易行而具有一定的科学性。

1.6、淳于意,治“难产”案:

淄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①,来召臣意。臣意往,饮以莨菪②药一撮,以酒饮之,旋乳。臣意复诊其脉,而脉躁。躁者有余病③,即饮以消石④一齐,出血,血如豆比⑤五六枚。(《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注释]:

①、不乳:不生,指难产。

②、莨(làng浪)菪(dàng荡):即莨菪子。功能解痉止痛。

③、余病:邪实有余之病,此处指产后瘀血。

④、消石:即火硝,有破瘀通滞之效。

⑤、豆比:像豆那么大。

[评按]:

难产为产科之急症,本案中用莨菪子治难产,用硝石攻逐瘀血,均有一定科学道理,反映了汉代以前中医妇产科的发展水平。

1.7、淳于意,治“小儿气鬲”案:

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①病,召臣意切诊其脉,告曰:气鬲病②。病使人烦懑③,食不下,时呕沫。病得之心忧,数忔食饮④。臣意即为之作下气汤⑤以饮之。一日气下,二日能食,三日即病愈。所以知小子之病者,诸其脉,心气也,浊躁而⑥经也,此络阳⑦病也。脉法,曰:脉来数疾去难⑧而不一者,病主在心。周身热,脉盛者,为重阳⑨。重阳者,逿⑩心主。故烦懑食不下,则络脉有过,络脉有过则血上出,血上出者死,此悲心所生也。病得之忧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注释]:

①、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即齐王次子的众孩儿中的小儿子。

②、气鬲病:气机阻于胸膈间的一种病。鬲:同“膈”。

③、懑(mèn闷):烦闷。

④、数忔(yì逸)食饮:经常厌恶饮食。忔:厌烦。

⑤、下气汤:方佚。据证测方,大致为开郁行气,清降虚火之剂。

⑥、而:当作“在”。

⑦、络阳:指心包络。

⑧、来数疾去难:谓其脉气来盛去衰。

⑨、重(chóng)阳:身热、脉盛,脉证俱属阳者为重阳。

⑩、逿(táng唐):扰乱之意。

[评按]:

此例为小儿精神忧郁症,因悲伤忧虑所致。《灵枢~本神篇》“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常结气于胸膈部,郁而化火,故现诸证。治以下气汤开郁行气,清降虚火,使邪去则正安,所以病愈。

1.8、匈奴医,救“自杀”案:

(苏武)引佩刀自刺①。卫律②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③置煴火④,覆武其上,蹈⑤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汉书~苏武传》)。

[注释]:

①、(苏武)引刀自刺:事指西汉武帝天汉元年(前100年),苏武奉朝廷之命出使匈奴,被匈奴所扣留,他坚贞不屈,引佩刀自杀而未死。

②、卫律:匈奴奴隶主。

③、坎:坑。

④、煴(yūn晕)火:微火,无焰的火。

⑤、蹈:即“掐”。杨树达注《汉书~苏武传》时指出:“背不可蹈,况在刺伤时耶。蹈当读为掐。掐背者,轻扣其背使出血,不令血游滞体中为害也”。

[评按]:

匈奴是我国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在漫长的游牧生活中,他们根据北方牧区的特点,创造了一些独特的医疗方法,本案即是其一。下以煴火,上掐其背,总为使血脉通畅,气血流通而为治。

1.9、华佗,治“头风”案:

太祖①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太祖苦头风②,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③,随手而差。(《三国志~华佗传》)。

[注释]:

①、太祖:指曹操。

②、头风:指头痛日久不愈,时发时止,甚至一触即发的一种病证。

③、鬲:膈俞穴。

[评按]:

头风可见头部剧烈掣痛,痛连眉梢、眼睛,甚则目昏不能睁开,头不能抬举等证。膈俞穴治诸血病者,常用灸法,本案采用刺法,凡欲取速效之故。血行风自灭,血脉通则邪自去,故针后头风诸症状迅速缓解。

1.10、华佗,治“虫证”案:

佗行道,见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佗闻具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边①有卖饼家蒜齑②大酸,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即如佗言,立吐蛇③一枚,悬车边,欲造佗。佗尚未还,小儿戏门前,逆见④,自相谓曰:似逢我公,车边病是也。疾者前入坐,见佗北壁悬此蛇辈约以十数。(《三国志~华佗传》)。

[注释]:

①、向来道边:刚才经过的道路旁边。

②、蒜齑(jī几):蒜泥及切细的酸菜。齑,切细称为齑。

③、蛇(yé):古时毒虫,曰:蛇。

④、逆见:迎面瞧见。

[评按]:

此为一患蛔虫病的案例。其咽塞,为蛔虫上窜食道,影响纳食所致。《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其高者,因而越之”。故华佗嘱服用很酸的蒜泥,使蛔虫吐出而病愈。

1.11、华佗,下 “死胎”案:

李将军妻病甚,呼佗视脉。曰:伤娠而胎不去。将军言:闻实伤娠,胎已去矣。佗曰:案脉,胎未去也。将军以为不然。佗舍去,妇稍小差。百余日复动,更呼佗。佗曰:此脉故事有胎,前当生两儿,一儿先出,血出甚多,后儿不及生。母不自觉,旁人也不寤①,不复迎②,遂不得生。胎死,血脉不复归,必燥著母脊③,故使多脊痛。今当与汤,并针一处,此死胎必出。汤针既加,妇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长可尺许。(《三国志~华佗传》)。

[注释]:

①、不寤:寤通悟,不寤,即不清楚,不明白。

②、迎:接生。

③、燥著母脊:指死胎干枯,贴附在母体的腰脊部。

[评按]:

此案中病妇怀双胞胎,其一已娩,其二为死胎尚滞留腹中。前医不晓此理。华佗凭脉辨证及临床观察而做出正确诊断,以针药并用,再辅以探取术使死胎娩出。其诊治之精当,为后世所叹服。

1.12、华佗,治“虿螫”案:

彭城夫人夜之厕,虿螫①其手,呻呼无赖②。佗令温汤近热,渍③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数为易汤,汤令暖之,其旦即愈。(《三国志~华佗传》)。

[注释]:

①、虿(chài瘥)螫(shì誓):毒虫刺伤。虿:蝎子一类的毒虫。

②、无赖:无奈何。

③、渍(zi自):浸。

[评按]:

蝎子一类的毒虫,刺伤肌肤可引起剧烈肿痛,用温水浸泡患处,且频频换汤,可使局部血脉流畅,腠理疏通而驱毒外出。不药之法,值得提倡。

1.13、韦虚,治“痿痹”案:

吕猗母,得痿痹病①十余年。虚疗之,去须数步坐,暝然寂然②,有顷③,曰:扶起夫人坐。猗,曰:夫人得疾十年,岂可仓卒令起耶?虚,曰:且试扶起。两人夹持而立,少顷去夹者遂能行。(《晋书~方技传》)。

[注释]:

①、痿痹病:肌肉萎缩而麻木不仁的病证。

②、暝然寂然:指闭目静坐。犹今气功师发功前的准备。

③、有顷:一会儿。

[评按]:

此为古代医家用外气治疗痿痹的一个范例。其疗效之好,为诸所不及。宋~苏轼《东坡志林》说:“学者养气者,至有足之余,能以气与人”。这种奇效的气功疗法,现在越来越多地被应用于临床。

1.14、无名氏,治“兔缺”案:

魏咏之,生而兔缺①。年十八,闻荆州刺史殷仲堪帐下有名医能疗之,贫无行装,谓家人,曰:残丑如此,用活何为?遂赍②数斛米,西上以投仲堪。既至,造门自通。仲堪与语,嘉其盛意,召医视之。医曰:可割而补之,但须百日进粥,不得语笑。咏之,曰:半生不语而有半,也当疗之,况百日耶!仲堪于是处之别室,令医善疗之。咏之遂闭口不言,唯食薄粥,其厉志如此。及差,仲堪厚资遣之。(《册府元龟》卷八十五)。

[注释]:

①、兔缺:兔唇缺口,即唇缺。

②、赍(jī基):拿东西送人。

[评按]:

修补兔唇是颌面外科难度较大的手术,本案是一千多年前一例成功的兔唇修补手术,并在护理上饮以流粥,不得语笑,这是术后非常重要的注意事项。另外,医患之间很好的配合,也是本病治疗过程中必要的条件。

1.15、于法开,治“滞产”案:

于法开,好仙释①,从支遁避居剡②,更学医,医术明解。尝旅行,暮投主人,其家妻临产而儿积日不堕,法开,曰:此易治耳。杀一肥羊,食十余脔③而针之,须臾儿下,羊䒿④裹儿出。(《医部全录~医术名流列传》)。

[注释]:

①、仙释:指道家的神仙术和佛学。

②、从支遁居剡:指于法开跟随广州胡医支法从隐居在剡(shan扇)县(今浙江嵊县西南)。

③、脔:切成小片的肉。

④、䒿(lao辽):肠子上的脂肪。

[评按]:

滞产原因很多,本案似因产妇体虚,生产无力所致。于氏嘱其吃羊肉,颇具食疗特色。羊肉有益气补虚的作用,孙思邈《千金~食治》还有“主暖中止痛,利产妇”的记载。再配以针刺催产,故很快娩生。所谓“羊䒿”,当指胞衣羊水。

1.16、徐嗣伯,治“肥胖”案:

郡王子,隆年二十,身体过充①。徐嗣伯合藘茹丸②服之自消。则藘茹也可服食,但要斟酌尔。(《本草纲目》卷十七)。

[注释]:

①、过充:过于肥胖。即今肥胖症。

②、藘茹丸:即四乌贼骨一藘茹丸,方出《素问》。由茹藘(即茜草),乌贼骨组成。

[评按]:

治疗肥胖症的方法有多种,以服中药而取效者自古有之。本案所提供的经验可资借鉴,其方药值得研究。

1.17、姚僧垣,治“宿食”案:

梁武帝,因发热欲食大黄。姚僧垣,曰:大黄乃是快药,至尊年高,不可轻用。帝弗从,几至委顿①。梁元帝常有心腹疾,诸医咸谓宜用平药,可渐宣通。僧垣,曰:脉洪而实,此有宿妨②,非用大黄无瘥理。帝从之遂愈。以此言之,今医用一毒药而攻众疾,其偶中便谓此方神奇,其差误则不言用药之失,可不戒哉。(《本草纲目》卷十七)。

[注释]:

①、委顿:极度疲困。

②、宿妨:《周书~姚僧垣传》谓“宿食”。

[评按]:

同用大黄治病,一误一正,说明辨证施治之重要。大黄苦寒,有攻积导滞,泻火凉血,逐瘀通经之功效,为泻下之要药,只要对证,用量适当,每获良效。姚僧垣作为一代名医,有胆有识,用大黄而使宿食疾患一泻而愈,证明方药是辨证施治的一个重要方面,不可忽视。

1.18、马嗣明,治“背肿”案:

杨令患背肿,嗣明以炼石涂之便差。作炼石法,以粗黄色石鹅鸭卵大,猛火烧令赤,内淳醋中自屑,频烧至石尽,取石屑曝干,捣下筛和醋,以涂肿上,无不愈。(《北齐书~马嗣明传》)。

[评按]:

以醋淬赤石取屑,又用醋调屑末外敷疮肿,其治法独特,值得参考。

1.19、许胤宗,治“不语”案:

王太后病风不能言,脉沉难对,医家告术穷,胤宗,曰:饵液①不可进。即以黄芪、防风煮汤数十斛②,置床下,气如雾,熏薄之,是夕语③。(《新唐书~许胤宗传》)。

[注释]:

①、饵液:汤药。

②、斛:古代的一种量器。

③、是夕语:当天黄昏时能说话了。

[评按]:

此为用熏蒸理疗法治愈中风不语,本虚标实的验案。取黄芪补气升阳,防风疏风散邪,以药汤之热气熏蒸而奏奇效。此疗法至今仍被应用,而在民族医学中多有保留。

1.20、巢元方,治“风逆”案:

叔谋既至宁陵县,患风逆①,起坐不得。帝令太医令巢元方往视之,曰:风入腠地,病在胸臆②,须用嫩羊肥者,蒸熟穆药食之,则差。叔谋取半年羊羔,杀而取腔以和药,未尽而病以痊。自后每令杀羊羔,月数枚,同杏酪③、五味④蒸之。置其腔于盘中,自以手脔掰⑤而食之。(《开河记》,见《古今逸史》)。

[注释]:

①、风逆:指一种眩晕证。

②、胸臆:指胸中。

③、杏酪:用杏子做成的糊状食品。

④、五味:即五味子。

⑤、脔(luan峦)掰(bai):撕掰分开。

[评按]:

中国自古就有医食同源,药食同源之说。本案中的杏酪、五味,在古代皆作为调味之品,与鲜肥羊肉同蒸而食,食补兼药补,取得了良好的疗效,为用食疗治疗虚眩提供了可资借鉴之经验。此案为巢元方的医案传于今所仅见者。

1.21、甄权,治“风痹”案:

(隋)鲁州刺史库狄嵚风痹不得挽弓①。权使彀矢响堋立②,针其肩髃,一进,曰:可以射矣。果如言。(《新唐书~甄权传》)。

[注释]:

①、挽弓:拉弓射箭。

②、权使彀(gòu构)矢响堋(peng朋)立:指甄权让库狄嵚拉开弓箭对准靶子而站立。彀:张满弓弩。堋:射堂的短墙,用以分隔射道。

[评按]:

肩部风痹证是较常见的一种病患。甄权擅长针灸,其针肩髃,一针而奏奇效。可见针刺的疗效往往与选穴少而精,手法的娴熟有直接关系。

1.22、孙思邈,治“寒痹”案:

陇西韩府君,筋急两膝不得曲伸,手不得带衣,起居增剧,恶风寒冷,通身流肿生疮。蓝田府君背痛不能立,面目萎黄。服之二十日,身轻目明,房室盈壮,病在腰膝,药悉主之。常山太守方:

天雄(去皮)、茵芋,各三两、蜀椒(去目,闭目者汗)、踯躅,各一升、血敛三两、乌头(去皮)、附子(去皮)、干姜,各二两。

上八味,切,以酒三升渍之,春夏五日,秋冬七日,去滓,初服半合为始,稍加至三合。暴①滓为散,服方寸匕,日三,以知为度。夏日恐酒酸,以油单覆下,垂井中,近水不酸也。(《千金翼方~诸酒第一》)。

[注释]:

①、暴;晒。

[评按]:

本案患者一派寒湿之象,症情甚重,故以温阳散寒,除湿去风之法,选用“天雄、乌头、附子、干姜”等大辛大热之药。并以酒渍增其疗效。常山太守方四季可服。因暑夏药液易腐变酸,故垂药于井中。

1.23、孙思邈自,治“丹毒”案:

贞观七年三月,予在内江县饮多,至夜觉四肢骨肉疼痛,至晓头痛,额角有丹①如弹丸,肿痛,至午通肿,目不能开,经日几毙。予思《本草》芸苔治风游丹肿,遂取叶捣傅,随手即消,其验如神也。也可捣汁服之。(《备急千金要方》卷二十)。

[注释]:

①、丹:即丹毒。系一种急性皮肤热毒病证,因患处皮肤红如涂丹,故名。

[评按]:

芸苔叶清凉解毒,散血消肿,可用于治丹毒肿痛。孙思邈为唐代医学大家,其自身应用灵验,效果可谓确实。

1.24、甄立言,治“虫证”案:

时有尼①明律年六十余,患心腹鼓胀,身体羸瘦,已经三年。立言诊其脉,曰:其腹内有虫,当是误食发为之耳。因令服雄黄。须臾,吐出一蛇,如人手小指,唯无眼,烧之犹有发气,其疾乃愈。(《新唐书~甄立言传》)。

[注释]:

①、尼:尼姑。

[评按]:

这是一首用雄黄治愈虫证的医案。雄黄解毒杀虫,古代医家常用于治虫证。

1.25、张宝藏,治“痢”案:

(唐)太宗苦气痢,诸治不效,即下诏问殿庭左右:有能治者,重赏之。宝藏尝困其疾,即具疏①以乳煎荜拨方。上②服之立瘥。……逾月……上疾复发,问左右,曰:吾前饮乳煎荜拨有功。复命进之,一啜又平。……其方每服用牛乳半升,荜拨三钱匕,同煎减半,空腹顿服。(《名医类案》卷四)。

[注释]:

①、疏(shu树):奏章。

②、上:皇上。

[评按]:

气痢有虚实之分。实证里急后重,腹胀,大便蟹沫稠粘样,便时矢气,其气臭秽;虚证腹胀,大便随矢气而下。唐太宗所患,当系后者,故用荜拨温中散寒,与乳同煎,和中固肠而病愈。

1.26、秦鸣鹤,治“风眩”案:

唐高宗苦风眩头,目不能视,召侍医秦鸣鹤诊之。秦曰:风毒上攻,若刺头出少血愈矣。天后自帘中怒,曰:此可斩也!天子头上,岂是出血处邪!鸣鹤叩头请命。上曰:医人议病,理不,加:罪。且我头重闷,殆不可忍,出血未必不佳,朕意决矣。命刺之。鸣鹤刺百会及脑户出血。上曰:我眼明矣。言未毕,后自帘中顶礼①以谢之。(《医部全录~医术名流列传》)。

[注释]:

①、顶礼:指佛教徒最尊敬的礼节。这里用来表示对秦鸣鹤的尊重与感谢。

[评按]:

此案实录了秦氏治疗唐高宗风眩证的经过。其证情较重,眩晕而目不能视,头重闷而不堪忍受,属风毒上攻之实证,故取督脉之百会和脑户两穴刺血,其效迅捷。

1.27、高医“缝腹”案:

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剚①腹中,肠出被地,眩而仆。后②闻大惊,舆致禁中③,命高医内④肠,褫桑堵紩之⑤,阅⑥夕而苏。(《新唐书~安金藏传》)。

[注释]:

①、剚(zì自):刺入。

②、后:武后则天。

③、舆致禁中:抬送到宫中。

④、内:即纳送。

⑤、褫(chi齿)桑堵紩(zhi智)之:剥取桑树皮作成线缝合之。紩:缝;补缀。

⑥、阅:经过。

[评按]:

此为一千多年前腹部缝合手术的一则成功例案,它对于研究中医腹外手术的历史源流有着重要的文献价值。新剥桑皮为古代包裹金创和缝合伤口的重要材料。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二十、二十五中也有详载,可参考。

1.28、主邮吏,治“痔”案:

及早充为西川①安抚使判官,乘骡入骆谷②,及宿,有痔疾因此大作,其状如胡瓜,贯于肠头,热如膛灰火,至驿僵仆。主邮吏云:此病某曾患来,须灸即差。及令所使,作槐汤洗热瓜③上,会艾灸,至三五壮,忽觉一道热气入肠中,因大转泻,先血后秽,一时至痛楚,泻后遂失胡瓜所在,登骡而驰。(《传信方》)。

[注释]:

①、西川:唐方镇名。全称剑南西川。治所在今成都市。

②、骆谷:谷道名。在今陕西省周至县西南,为关中通往汉中及四川的最近的一条道。

③、热瓜:指痔核。

[评按]:

艾灸配合槐汤外洗治疗脱肛痔,疗效如此,值得研究和推广。槐叶、槐花、槐角、槐根、槐白皮、槐耳,均为治痔之要药,几乎在城乡随处可采集到。其法简单易行,有临床实用价值。

1.29、石公集,治“白内障”案:

同州①有眼医石公集②。剑南少尹③姜沔丧明,亲见石生针,不一刻而兪,其神医也。……法以针旁入白睛穴上,斜拨去之,如腊塞管,腊去管明。……脂④当老硬如白玉色,始可攻之。(《樊川文集~上宰相求湖州第二启》)。

[注释]:

①、同州:州、府名。治所在今陕西大荔。

②、石公集:为唐代同州祖传的眼科医生,在用金针拨除白内障眼病方面具有一定的经验。

③、剑南少尹:剑南,唐代方镇名,有剑南西川、剑南东川,均在今四川省境内。少尹,古代官名。

④、脂:此处指翳障。

[评按]:

本案为现存较早的有关金针拨治白内障的病案。系殿中侍御史韦楚老所追述,被唐代诗人杜牧用文字记载下来,史实当属可靠,唯书之过简。针拨内障术,唐宋医籍对其记载语焉不详。据《目经大成》所载,其手术过程是:①审机。“患者以冷泉洗眼毕,正襟危坐椅上,靠近头顶,勿令转动,两手溺珠,心无妄想。如拨左眼,医师用左手大指食指分开眼皮,即就二指捺住白睛。次以右手大指食指中指执针令紧而直,各指略按眼眶,庶可动而察轮,静而观廓”。此为术前准备工作。②点睛。“针锋就金位去风轮与锐眦相半,正中插入一毫发无偏”。指进针部位。③射覆。“针锋深入无碍,即进黄精,慢慢针目,针柄会须进不招愆,一退而得所”。指针头推进经过虹膜与晶体之间,针尖达瞳孔的边缘。④探骊。“针泊黄精,如意运用,使不晕不悸,不妨直至内寻,横从外觅”。指用针从晶状体的前部拨断悬韧带。⑤扰海。“神龙既见,雾雨潜兴,闭目片刻,则风雷自息,然后重截云头,轻收虹脚”。指把拨离的内障压下。⑥卷帘。“障虽拨落,开手自能上去,必加力掉下又放上来,务期上而不高,下而到底”。即把拨落的内障压于玻璃体前部,直至不能再翻上来。⑦圆镜。“翳净,用针干于金井中央、周遭浣涤,细看静内,精木澄清,颜色指动,一一映照,自尔远可识人,近能鉴物”。即在处理好拨离的内障后,将针放在眼睛瞳孔中央,观察房水是否清澈、及病人视物辨色的能力,医生不要急着抽出针来。⑧完璧。“回针将障送至护睛水内尽处,迟迟出针之半,少息再出,恐障复还原位”。

千百年来,这一独特的医术为眼科医疗保健事业作出了贡献,解放后,我国医务工作者通过对传统金针拨障术的研究改进,套出被拨离的内障,从而减少了该病的复发和并发症,使我国金针拨障术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和广泛的应用。

1.30、贾方伯,治“疔”案:

元和①十一年,得疔疮凡十四日,日益笃,善药傅之,皆莫能治。长乐②贾方伯,教用蜣螂心,一夕而百苦皆已。明年正月食羊肉,又大作,再用也如神验。

其法,一味,贴疮半日许,可再易,血尽根出遂愈。蜣螂心,腹下度取之,其肉稍白是也。所以云食羊肉又大作者,凡蜣螂畏羊肉故耳。用时须禁食羊肉。其法凡出葛洪《肘后方》。(《传信方》)。

[注释]:

①、元和:唐宪宗李纯的年号(806820年)。

②、长乐:唐置县名。在今福建省东部沿海、闽江口南岸。

[评按]:

此乃用单方治疔疮的一个验案。医者对于制药方法和使用、宜忌交代颇详。蜣螂能破瘀攻毒,治疔肿恶疮有效。

1.31、申光逊,治“头痛”案:

近代曹州①观察判官申光逊,言本家桂林有官人孙仲敖,寓居于桂,交②广人也。申往谒之,延于卧内,冠簪相见,曰:非慵③于巾栉④,凡患脑痛尔。申即命醇酒升余,以辛辣物洎胡椒、干姜等屑仅半杯,以温酒调。又于枕函中取一黑漆筒,如今之笙项,安于鼻窍,吸之至尽。方就枕,有汗出表,其疾立愈。凡鼻饮之类也。(《太平广记》卷二百二十)。

[注释]:

①、曹州:州府名。治所在今山东省曹县西北。

②、交:交趾,即今越南。

③、慵(yong雍):懒。宋~王安石《初清》诗:“幅巾慵整露苍华”。

④、巾栉:指裹头的幅巾和束发的梳蓖之类。

[评按]:

此乃用辛辣药酒经鼻饮治疗阴寒头痛的病案。其取材方便,给药途径奇特,治疗速效,可供临床研究验证。

1.32、元颃,治“疑郁”案:

唐时京城有医者,忘其姓,名元颃。中表间有一妇从夫南中,曾误食一虫,常疑之,由是成疾,频序不损①,请看之。医者知其所患,乃请主人姨奶②中谨密者一人,预戒之,曰:今以药吐泻,但以盘盂盛之,当吐之时,但言有一小蛤蟆走去,但切不得令病者知是诳绐⑧也。其奶仆遵之,此疾永除。(《医部全录~医术名流列传》)。

[注释]:

①、频序不损:屡次治疗都不见效。

②、姨奶:女奴仆。

③、诳(kuáng狂)绐(dài怠):用谎言哄骗。

[评按]:

此乃用精神疗法治疗疑郁的验案,正所谓“心病仍须心药治”。惟此疗法的先决条件必须是病因清楚,诊断无误,对治疗结果有把握,而且治疗过程必须做到慎密而无破绽,使患者深信不疑才行。

1.33、新罗僧,治“手足不遂”案:

先时,商州①有人手足不遂,不履地者数十年,良医殚伎②,莫能疗。所亲③置之道旁,以求救者。遇一新罗僧④见之,告,曰:“此病一药可活,但不知此土有否?因为之入山求索果得,乃威灵仙也。使服之,数日能步履。(《本草纲目》卷十八)。

[注释]:

①、商州:州名。北周宣政元年(578年),改洛州为商州,治所在今陕西省商县。

②、殚(dan单)伎:用尽了技能。

③、所亲:指病人的亲属。

④、新罗僧:朝鲜僧人。

[评按]:

威灵仙为祛风除湿、通络止痛之要药。本案患者手足不遂数十年,久治未愈,新罗僧仅采威灵仙服之数日而能行走,可谓单方治大病的一个范例。值得临床验证和应用。

1.34、王绍颜,治“腰膝痛”案:

南唐筠州刺史王绍颜撰《续传信方》云:顷年①,予在姑孰得腰膝痛不可忍,医以肾脏风毒,攻刺诸药莫疗②。因览刘禹锡《传信方》备有此验。修服③一剂,便减五分。其方用:海桐皮二两,牛膝、芎䓖、羌活、地骨皮、五加皮,各一两,甘草五钱,薏苡仁二两,生地黄十两,并净洗焙干挫,以绵包裹,入无灰酒二斗浸之,冬二匕,夏一匕,空心饮一盏,每日早、午、晚一次,长令醺醺④。此方不得添减,禁毒食。(《本草纲目》卷三十五)。

[注释]:

①、顷年:近年。

②、莫疗:未能治愈。

③、修服:按法度配制,依常规服用。

④、醺醺(xun熏):酒醉态。

[评按]:

本案证属风湿痹痛,由肾阴亏耗,“风、寒、湿”三气杂至而成。又据药测证,必有寒湿化热、阴虚生热之象。方用:海桐皮、牛膝、川芎、羌活、五加皮祛风除湿散寒,薏苡仁清利湿热,地骨皮清阴虚之热,生地黄滋阴养血。该方既去邪又扶正,用酒浸饮,久服必有效验。

第二章、“宋、金、元”医案:

“宋、金、元”时期,是中医医案空前发展的阶段。医案专著开始出现;医籍附案逐渐增多;不同风格的医案大量积累,是这一时期医案发展的主要特点。

宋~许叔微的《伤寒九十论》,是我国现存第一部医案专著,书成于公元1133年。该书载有医案九十首。每首医案,除具有患者姓名、性别、年龄、居处、就诊时间、发病经过、诊断、治疗情况、方药运用、治疗效果等详细记录外,还以《内经》、《难经》、《伤寒论》等古典医籍有关理论为指导,结合个人临床经验,加:以剖析。许氏的医案,立案严谨,论述精要,自案自析,以论附案,读之可使人从中受到较大的启发。

医籍附案起源较早,但比较集中的医籍附案,实始自宋~钱乙《小儿药证直诀》。此书刊于1119年,其中载有钱乙儿科验案23首。所涉及的病证有吐泻、发热、急惊、慢惊、疮疹、咯血、咳嗽、虚羸、伤食、虫痛等十多种。这些医案,有的侧重于病因病机的分析,有的侧重于辨治方药运用之巧,既体现了钱氏的儿科学术特点,又反映了这一时期儿科学术的发展水平。此外,许叔微晚年著成的《普济本事方》以及宋金元诸大家众多的医学著作,也大都附有医案。见载于医籍中,临床与理论相互印证的医案,在这一时期逐渐增多,不断发展。

“宋、金、元”时期的医案,形式多样,风格不一,反映了这一时期医学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以金元四大家而言,攻邪派张子和的医案,记录病因、辨证、论治、立方都比较详细,处方用:药多主寒凉,辨证论治师古不泥,体现了张氏重在驱邪的学术风格。其所著《儒门事亲》一书载有医案200余首。补土派代表李东垣的医案,叙症周详,辨证确切,处芳品类多而剂量轻,治法上偏重于升阳益气,注意扶正祛邪、顾护正气。李氏的医案,散见于其所著《脾胃论》、《兰室秘藏》二书。滋阴派代表朱丹溪的医案,大都采用夹叙夹议的写法。具体体现了其滋阴潜阳的学术特色。其医案大都散见于《格致余论》、《局方发挥》,后被辑入《名医类案》、《古今医案按》等书。遗憾的是,主火派代表刘河间,虽然著述甚丰,却未见医案传世,我们只有从张子和、朱丹溪等有关医案之中,方得窥其临床经验之涯略。

“宋、金、元”时期其它著名医家,如罗天益、王好古、滑寿、杨介、孙兆、陈自明等,均有医案传世。他们娴熟的临床经验,精辟的学术见解,给我们以丰富的营养,有益的启迪。

本章,共收载“宋、金、元”时期,23位著名医家的医案67首。

2.1、钱乙,治“小儿惊风”案:

皇都徐氏子三岁,病潮热,每日西则发搐,身微热而目微斜,仅露睛,四肢冷而喘,大便微黄……。钱,曰:搐者肝实也,故令搐。日西身微热者,肺潮用事,肺主身温且热者,为肺虚。所以目微斜露睛者,肝肺相胜也。肢冷者,脾虚也。肺若虚甚用益黄散①、阿胶散②,得脾虚证退后,以泻青丸③、异赤散、凉惊丸④治之,后九日平愈。(《小儿药证直诀》卷中)。

[注释]:

①、益黄散:方出《小儿药证直诀》。又名补脾散。陈皮一两,丁香(一作木香)二钱,炮诃子、青皮、炙甘草,各五钱。为粗末,每服一钱五分,水煎,食前服。治小儿脾胃虚弱,腹痛泄痢,不思乳食,呕吐脘胀,神倦面黄,疳积腹大身疲。

②、阿胶散:方出《小儿药证直诀》。由阿胶一两五分,炒牛蒡子、炙甘草,各二钱五分,马兜铃五钱,杏仁七个,炒糯米一两,共为细末,每服一二钱,功能养阴补肺,宁咳止血。

③、泻青丸:方出《小儿药正直诀》,又名泻肝丸。当归、冰片、栀子、川芎、大黄(湿纸裹煨)、羌活、防风,各等分为末,炼蜜为丸,如芡实大。每日半丸至一丸,竹叶煎汤,用沙糖、温水化下。功能清热泻火。主治肝火郁热,夜卧不安,易惊抽搐,脉洪实者。

④、凉惊丸:方出《小儿药证直诀》。龙胆草、防风、青黛,各三钱,钩藤二钱,黄连五钱,牛黄、麝香、冰片,各一钱。为细末,面糊为丸,粟米大。每服三至五丸,金银花煎汤送下。治惊癎。

[评按]:

此案叙证周详,言简意赅,说理透彻,对小儿惊风证的病症及病因病机,钱氏均有详明的记述和分析,所选方剂也多为后世常用。从中可以领悟钱氏治疗肺热瘛疭之证的心法。

2.2、钱乙,治“慢惊风”案:

东都王氏子吐泻,诸医药下之,致虚变慢惊,其候睡露睛,手足瘛疭①而身冷。钱,曰:此慢惊也,与栝篓汤②。其子胃气实,即开目而身温。王疑其子不大小便,令诸医以药利之。医留八正散等,数服,不利而身复冷。令钱利小便,钱,曰:不当利小便,利之必身冷。王,曰:已身冷矣,因抱出。钱,曰:不能食而胃中虚,若利大小便即死。久即脾胃俱虚,当身冷而闭目,幸胎气实而难衰也。钱用益黄散③、使君子丸④,四服,令微饮食。至日午果能饮食。所以然者,谓利大小便,脾胃虚寒,当补脾,不可别攻也。后又不语,诸医作失音治之,钱,曰:既失音,开目而能饮食,又牙不紧而口不紧也,诸医不能晓,钱以地黄丸⑤补肾,所以然者,用清药利小便,致脾肾俱虚,今脾已实肾虚,故补肾必安。治之半月而能言,一月而痊也。(《小儿药证直诀》卷中)。

[注释]:

①、癒(chi赤)疭(zòng重):手足伸缩交替,抽动不已。

②、枯篓汤:疑即《金匮要略》枯篓桂枝汤。由天花粉、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组成。主治太阳痉病。

③、益黄散:见钱乙治小儿惊风案注。

④、使君子丸:《小儿药证直诀》方。由厚朴、炙甘草、诃子肉、青黛、陈皮、煨使君子仁等为细末,炼蜜为丸而成。功能安虫补胃消疳肥肌。

⑤、地黄丸:即六味地黄丸。

[评按]:

本案因吐下伤津,筋脉失养而致慢惊。其间又因病家误用苦寒通利,损伤脾阳而致身冷。钱氏处变若定,先用梏篓汤养阴柔筋,使澳疯得平;继则以益黄散、使君子丸温补脾胃,固护中州;最后以地黄丸滋阴补肾,以治其本。肾系于舌本,肾阴充则肾气足,肾气足则口开能言。

钱氏,注重“脾、肾”先后二天之调理,辨证精审,遣方严谨,于此可见一斑。

2.3、钱乙,治“小儿喘咳”案:

东都张氏孙九岁,病肺热。他医以犀、珠、龙、麝①、生牛黄治之,一月不愈。其证嗽喘闷乱,饮水不止,全不能食。钱氏用使君子丸,益黄散,张,曰:“本有热,何以又行温药?他医用凉药攻之,一月尚无效”。钱,曰:“凉药久则寒不能食。小儿虚不能食,当补脾,候饮食如故,即泻肺经,病必愈矣”。服补脾药二日,其子欲饮食,钱以泻白散②泻其肺,遂愈。(《小儿药证直诀》卷中)。

[注释]:

①、犀、珠、龙、麝:即犀角、真珠、龙脑(冰片)、麝香。

②、泻白散:方出《小儿药证直诀》。由地骨皮、炒桑白皮,各一两,炙甘草一钱,为粗末,加:粳米一撮,水煎食前服。功能清泻肺热,止咳平喘。

[评按]:

此案本属肺热,但前医误用犀角、真珠、冰片、麝香等清心平肝之药,药证不符,故不仅不能清肺热,反而损其脾气,以致口渴不食。钱氏先补脾,后泻肺,寓泻于补,契合病机,故病遂愈。泻白散是钱氏所创治疗肺热喘嗽的良方,方中地骨皮、桑白皮清热泻肺,甘草、粳米益气养胃,集药疗与食补于一体,至今仍为医界所推重。

2.4、钱乙,治“小儿哮喘”案:

转运使①李公,有孙八岁,病嗽而胸满短气,医者言肺经有热,用竹叶汤②、牛黄膏③,各二服治之,三日,加:喘。钱,曰:此肺气不足,复有寒邪,即使喘满,当补肺脾,勿服凉药。李曰:医已用竹叶汤、牛黄膏。钱曰:何治也?医曰:退热退涎。钱曰:何热所作?曰:肺经热而生嗽,嗽久不除生涎。钱曰:本虚而风寒所作,何热也?若作肺热何不治其肺而反调心?凡竹叶汤、牛黄膏治心药也。医有惭色,钱治愈。(《小儿药证直诀》卷中)。

[注释]:

①、转运使:宋时官名。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有督察地方官吏的权力,后职掌扩大,成为府、州以上的行政长官。

②、竹叶汤:由麦冬、茯苓、黄芩、人参、淡竹叶煎汤而成。主治肺有蕴热,停痰积饮。

③、牛黄膏:方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海蛤粉、牙蛸、朱砂、人参、雄黄、冰片、甘草、金箔、银箔、牛黄等共为细末,炼蜜为丸,金箔、银箔为衣而成。主治小儿痰热惊风、癎搐、咳嗽。《小儿药证直诀》所载此方增寒水石,去海蛤粉、人参、金箔、银箔。

[评按]:

哮喘一病,与肺、脾、肾三脏密切相关。本案前医已用寒凉药无效,故钱氏断为肺气不足,复有寒邪,治之以补脾补肺而愈。案中虽未出方,然据证推之,三拗汤合六君子之类,或可选用。

此案提示要重视病史的诊察,前医的经验或教训,往往可以给后医提供有益的借鉴。

2.5、钱乙,治“小儿吐泻”案:

广亲宅四大王宫五太尉,病吐泻不止,水谷不化。众医用补药,言用姜汁调服服,六月中服温药,一日益,加:喘吐不定。钱,曰:当用凉药治之,所以然者,谓伤热在内也。用石膏汤①三服并服之。众医皆言吐泻多而米谷不化,当补脾,何以用凉药。王信众医,又用丁香散②三服。钱后至,曰:不可服此,三日外必腹满身热,饮水吐逆。三日外一如所言。所以然者,谓六月热甚,伏入腹中而令引饮;热伤脾胃,即大吐泻。他医又行温药,即上焦也热,故喘而引饮,三日当死。众医不能治,复召钱至宫中,见有热证,以白虎汤三服,更以白饼子③下之,一日减药二分,二日三日又与白虎汤,各二服,四日,用石膏汤一服,旋合麦门冬、黄芩、脑子④、牛黄、天竺黄、茯苓,以朱砂为衣,与五丸,竹叶汤化下,热退而安。(《小儿药证直诀》卷中)。

[注释]:

①、石膏汤:方出《外台秘要》。石膏、黄连、黄柏、黄芩,各二两,豆豉一升,栀子十枚,麻黄三两,水煎,分三次,服。治外感表证未解,三焦里热已炽,症见壮热无汗、身体拘急、面赤目赤、鼻干口渴、烦躁不眠、神昏谗语、鼻衄、脉滑数,或发斑者。

②、丁香散:方出《太平圣惠方》。治气劳,脾胃久弱,呕逆,不纳饮食,四肢羸瘦乏力。

③、白饼子:方出《小儿药证直诀》。又名玉饼子。滑石、半夏、天南星,各一钱,轻粉五钱,巴豆四枚(去皮膜,用水煮干研细)。为细末,糯米粉为丸,绿豆大,三岁以下小儿,每服三至五丸,三岁以上小儿,可,加量至二十丸。空腹紫苏煎汤送下,以利为度。治小儿壮热。

④脑子:即:冰片。

[评按]:

吐泻不止,水谷不化,可为脾虚所致,然用温补之品不仅无效,反出现喘促不定,可见此非虚证,误犯“实实”之戒。结合发病季节,考虑暑热之邪所致。钱氏所言诸医只注意了病症,却忽略了“因时制宜”,一味强调补脾,致使热邪停于中焦,侵于上焦而出现腹满身热,饮水吐逆,喘而引饮等变证。此时病机为三焦里热炽盛,而以上、中焦尤甚,故钱氏选用清利三焦之石膏汤,并合用通腑泻热之白饼子治之而瘥。此案提示,临证除要详辨病证外,还要结合“因时制宜”的原则,灵活变通,不应拘泥于常规常法。

2.6、杨介,治“头痛”案:

王定国病风头痛,至都梁,求名医杨介治之。连进三丸,即时病失。恳求其方,则用香白芷一味,洗晒为末,炼蜜丸弹子大。每嚼一丸,以茶清或荆芥汤化下,遂命名都梁丸。其药治头风眩晕,女人胎前产后伤风头痛,血风头痛,皆效。(《本草纲目》卷十四)。

[评按]:

白芷,性味辛温,功能祛风、燥湿、消肿、止痛。

《本经》即用以治疗头风。本案用香白芷一味为丸治疗头痛,当有所本。近年有人取白芷二两、冰片二分,共研成末,以少许置患者鼻前庭,嘱均匀吸入,治疗牙痛、三叉神经痛、头痛等,也有卓效。

2.7、杨介,治“脾疾”案:

徽宗①饮冰困苦脾疾②,国医治之,用理中丸③不效。召介视之,仍用理中丸以冰煎服立愈。(《古今医统~历世圣贤名医姓氏》)。

[注释]:

①、徽宗:即宋徽宗赵佶。

②、脾疾:以方测证,当属脾胃虚寒下利之疾。

③、理中丸:方出《伤寒论》。由党参、白术、干姜、甘草为丸而成。

[评按]:

寒者热之,本为正法。但本案虚寒太甚,寒热格柜,故前医用理中丸不效。杨氏用冰煎服理中丸,取同气相求之意,理同热药冷服之法,故收良效。可见治病不仅要辨证准,立法确,用药得宜,更要服法得当。

2.8、许叔微,治“伤寒”案:

尝记一亲戚病伤寒,身热头疼无汗,大便不通已四五日。予讯问之,见医者治大黄、朴硝等欲下之。予曰:子故少待,予为视之。脉浮缓,卧密室中,自称其恶风。予曰:表证如此,虽大便不通数日,腹又不胀,别无所苦,何遽便下。大抵张仲景法,须表证罢,方可下。不尔,邪乘虚入,不为结胸①,必为热利也。予作桂枝麻黄,各半汤,继以小柴胡,漐漐②汗出,大便也通而解。(《普济本事方》巻九)。

[注释]:

①、结胸:指邪气结于胸中,出现心下痛,按之硬满的病证。

②、漐(zhē折)漐:微微汗出的样子。

[评按]:

此例表证未罢,虽大便不通数日,而腹无胀满,说明里无燥实之邪,故许氏反对通下,径于解表,先用桂枝麻黄,各半汤小发汗,使邪从汗解而正也不伤;继以小柴胡汤和解表里,使外邪去除,胃气因和,津液得下,大便自通而病愈。许氏于此案审证求因,治法切中病本,可谓深得张仲景心法。

2.9、许叔微,治“太阳中风兼喘”案:

戊申正月,有一武弁在仪真为张遇所虏日夕置于舟板下,不胜伏,后数日得脱,因饱食,解在扪虱以自快,次日遂作伤寒。医者以因饱食伤而下之,一医以解衣中邪而汗之。杂治数日,渐觉昏困,上喘息高。医者怆惶罔知所指。予诊之,曰:太阳病下之,表未解,微喘者,桂枝,加:厚朴杏子汤。此张仲景法也。医者争,曰:;某平生不曾用桂枝,况此药热,安可愈喘。予曰:非汝所知也。一投而喘定,再投而濈濈①汗出。至晚,身凉而脉已和矣。(《伤寒九十论》)。

[注释]:

①、濈(jí辑)濈:连绵不断。

[评按]:

此例病起伤寒,而医者从因饱食伤论治,误用下法,遂成太阳误下所致微喘之证。此时表证仍在,且兼肺气上逆而作喘,故用发汗解表不能愈。许氏深谙张仲景“太阳病误下致喘”之治法,紧扣“表未解而肺气逆”之病机,毅然选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汤解肌祛风、降气定喘,果然收到了二投即愈的良效。许氏此案理法精确,方药规范,可为后学楷模。

2.10、许叔微,治“膈中停饮”案:

予生平有二疾,一则脏腑下血,二则膈中停饮。下血有时而止,停饮则无时。始因年少时夜座为文,左向伏几案,是以饮食多坠向左边。中夜以后稍困乏,必饮两三杯。即卧就枕,又向左边侧睡,气壮盛时殊不觉,三五年后,觉酒只从左边下,漉辘有声,胁痛,饮食殊减,十数日必呕数升酸苦水,暑月只是右边身有汗,漐漐常润,左边病处绝燥。遍访名医及海上方服之,少有验。……予后揣度之,已成癖囊,……于是悉摒诸药,一味服苍术,三月而疾除。……其法苍术一斤,去皮切,末之,用生油麻①半两,水二盏,研滤取汁;大枣十五枚,烂煮去皮核研,以麻汁匀研成稀膏,搜和入臼熟杵,丸梧子大,干之。每日空腹用盐汤吞下五十丸,增至一百丸、二百丸。忌桃李雀鸽。(《普济本事方》卷三)。

[注释]:

①、油麻;即黑芝麻。功能补肝肾、润五脏。

[评按]:

《金匮要略》有云:“其人素盛今瘦,水走肠间,沥沥有声,谓之痰饮”。“饮水流行,归于四肢,当汗出而不汗出,谓之溢饮”。许氏用健脾燥湿之苍术为主药,以治因脾虚水停所致的膈中停饮之证,方证合拍,故收效甚捷。油麻有滋阴润燥之功,可缓苍术燥烈之性。若服苍术丸后燥甚者,许氏还制有山栀散配服。山栀散即山栀一味,干燥为末,每服少许,沸汤冲服。

2.11、许叔微,治“膀胱气痛”案:

顷①在徽城②日,歙③尉宋荀甫,膀胱气④作疼不可忍。医者以刚剂与之,疼愈甚,小便不通三日矣。脐下虚胀,心闷。予因候之,见其面赤黑,脉洪大……予曰:投热药太过,阴阳痞塞,气不得通,为之奈何。宋尉尚手持四神丹数粒,云:医者谓痛不止,更服之。予曰:若服此定毙,后无悔。渠⑤恳求治。予适有苓散一两许,分三服,易其名,用连鬓葱一茎、茴香一撮、盐一钱,水一盏半,煎七分,令接续三服。中夜下小便如墨汁者一二升,脐下宽得睡。翌日诊之,脉已平矣。续用硇砂丸⑥与之,数日差。(《普济本事方》卷三)。

[注释]:

①、顷:不久。

②、徽城:即徽州,治所在今安徽歙县。

③、歙:县名,即今之安徽歙县。

④、膀胱气:泛指膀胱气化功能障碍,引起小便不畅的病变。症见小便困难或尿闭、小腹胀满疼痛等。

⑤、渠:他。

⑥、硇砂丸:据《普济本事方》卷三,其方为:“木香、沉香、巴豆肉(全者),各一两,铜青半两(研),青皮二两(不去皮),硇砂一分(研)。右上二香、青皮三味细,同巴豆慢火炒,令紫色为度,去巴豆,为末,入青、砂二味研匀,蒸饼和丸如梧子大。每服七丸至十丸,盐汤吞下,日二三服,空心食前服”。

[评按]:

本例膀胱气痛,因医者投热药太过,而致阴阳痞塞,气不得通。许氏治用五苓散配服连鬓葱、茴香、盐等通阳化气,利尿通淋,三服而小便得通,脐下得宽。可见寻常之药,每有不寻常之功效,关键在于谨守病机,毋失其宜。硇砂丸中用巴豆通腑气而涤蓄邪,蓄邪去而气化得行。所以许氏在本案后又谆谆告人:大抵此疾,因虚得之,不可以虚而骤(用)补药。

2.12、郭雍,治“伤寒痉病”案:

(一人)伤寒汗后,方坐谈语次,忽瞠目口噤,虽坐如故,而四肢僵硬不可屈折。少顷即罢,罢而复作。正所谓须臾数斗十发者。罢则言语如故。雍谓此缘出汗多所致,伤寒痉也。时服桂枝栝蒌①而愈。(《张仲景伤寒补亡论》卷十七)。

[注释]:

①、桂枝、栝篓:疑即《金匮要略》栝篓桂枝汤:栝蒌根二两、桂枝三两、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水煎:分三服。主治太阳痉病。

[评按]:

痉有“虚、实”之分。伤寒汗后津液不足,筋脉失养,风邪化燥而成者属虚,故用栝篓根滋养津液,合桂枝汤调和营卫,缓舒筋脉而病愈。

2.13、项彦章,治“腹痛”案:

一女,腹痛胀如鼓,四体骨立①,众医或以为娠、为蛊②、为瘵③也。诊其脉告,曰:此气薄血室。其父,曰:服芎、归辈积岁月,非血药乎?曰:失于顺气也。夫气,道也;血,水也。气一息不运,则血一息不行。经曰:气血同出而异名,故治血必先顺气。俾经隧得通,而后血可行。乃以苏合香丸④投之。三日而腰作痛,曰:血欲行矣。急治芒硝、大黄峻逐之,下污血累累如瓜者可数十枚而愈。其六脉弦滑而且数,弦为气结,滑为血聚,实邪也,故气行而大下之。(《名医医案》卷四)。

[注释]:

①、骨立:形体极其消瘦的样子。

②、蛊:泛指由虫毒结聚,肝脾受伤,络脉瘀塞所致的臌胀。

③、瘵(zhāi债):劳瘵的简称。

④、苏合香丸:《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方。由白术、青木香、犀角、香附、朱砂、诃子、檀香、安息香、沉香、麝香、丁香、荜拨,各二两,冰片、苏合香油、熏陆香,各一两,蜜丸,梧桐子大,每服四丸,功能温通开窍,解郁化浊。

[评按]:

腹痛一证,病因甚多。本例由气薄血室,瘀血作痛,故先用苏合香丸理气行滞,继用大黄、芒硝峻逐瘀血而愈。前人云:“大实有羸状”。本例虚实夹杂,而项氏紧紧围绕气滞血瘀之病机施治。瘀血去而新血生,病邪去而正气安。其辨证之精,用药之确,可以概见。

2.14、项彦章,治“胁痛”案:

一人病胁痛,众医以为痈,投诸“香、姜、桂”之属,益甚。项诊之,曰:此肾邪也,法当先温利而后竭之。以神保丸①下黑溲,痛止。即令更服神芎丸②。或疑其太过,项曰:向用神保丸,以肾邪透膜,非全蠍不能引导。然巴豆性热,非得芒硝、大黄荡涤之,后遇热,必再作。乃大泄滞数出病已。所以知之者,以阳脉弦,阴脉微涩。弦者痛也,涩者肾邪有余也。肾邪上薄于胁,不能下。且肾恶燥,今以燥热发之,非得利不愈。经曰:痛随利减。殆谓此也。(《名医类案》卷六)。

[注释]:

①、神保丸:方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三。由木香、胡椒、干蠍、巴豆共研末为丸而成,硃砂为衣。据原方云:诸气,惟膀胱气、胁下痛最难治,独此药辄能去之。

②、神芎丸:方出《宣明论方》卷四。由大黄、黄芩、牵牛子、滑石、黄连、薄荷、川芎为丸而成。治一切热证,痰热酒食停积等。

[评按]:

胁痛多由气滞血瘀所致,理气活血乃为常法。本案据阳脉弦、阴脉微涩,断为肾邪有余,用温利荡涤之法而获痊愈,实为后肚之治胁痛者另辟一蹊径。惟此法用于实证或可,用于虚证则恐非所宜,临证应详,加:斟酌,以免犯“虚虚”之戒。

2.15、朱肱,治“伤寒”案:

在南阳,太守盛次仲疾作,招肱视之。曰:小柴胡汤证①也,请并进三服。至晚,觉胸满,又视之,问所服药安在?取视,乃小柴胡散也。肱,曰;古入制㕮咀②,如麻豆大,煮清汁饮之,名曰:汤。所以入经络,攻病取快。令乃为散,滞在膈上,所以胸满而病自如③也。因旋制自煮以进,两服遂安。(《名医类案》卷一)。

[注释]:

①、小柴胡汤证:指口苦、咽干、目眩,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等。

②、㕮(fù府)咀(jǔ举):古代把药物咬成粗粒入煎剂,后世改为用刀切碎,仍通称㕮咀。

③、自如:自若,象原来的样子。

[评按]:

取得较好疗效的关键,不仅在于认病清,辨证准;更在于选药精,制剂良。汤者荡也,荡涤病邪,取效最速;散者散也,便于服用,节省药物。本案小柴胡汤用散而无效,用汤则遂安。可见剂型的变更,甘疗效的影响甚大。临床应把握不同剂型的特点,才能适应繁纷复杂的病变。

2.16、孙兆,治“伤寒少阴证”案:

东华门窦大郎患伤寒,经十余日,口燥舌干而渴,心中疼,自利清水。众医皆相守①,但调理耳,汗下皆所不敢。窦氏亲故相谓曰:伤寒邪气,害人性命甚速,安可以不次之疾②,投不明之医乎?招孙至,曰:明日即已不可下,今日正当下。遂投小承气汤。遂大便通,得睡,明日平复。(《名医类案》卷一)。

[注释]:

①、相守:相约。

②、不次之疾:不是一般的疾病。

[评按]:

《伤寒论》少阴病有三急下证。一曰:“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者,急下之”;一曰:“少阴病,自利清水,色纯清,心下必痛,口干燥者,急下之”;一曰:“少阴病六七日,腹胀不大便者,急下之”。本案自利清水,口燥舌干而渴,均为少阴热化成实,津液已伤之证,又伤寒已十余日,津伤阴亏已重,故,曰:明日即不可下,今日正当下。急下而使阴液得救,故病即愈。孙兆是北宋尚药奉御孙用和之子,孙奇之弟。对《伤寒论》颇有研究。著有《伤寒方》、《伤寒脉诀》等。

2.17、孙兆,治“暑厥”案:

一人自汗,两足逆冷至膝下,腹满,不省人事。孙诊六脉小弱而急,问其所服药,取视,皆阴病药①也。孙曰:此非受病重,药能重病②耳。遂用五苓散、白虎汤十余贴,病少甦③。再服全愈。或问治法,孙曰:病人伤暑也,始则阳微厥,而脉小无力,医谓阴病,遂误药,其病愈厥。用五苓散大利小便,则腹满减④;白虎解利邪热则病愈。凡阴病胫冷则臂也冷。渠⑤今胫冷臂不冷,则非下厥上行,所以知是阳微厥也。(《名医类案》卷二)。

[注释]:

①、阴病药:治疗阴病的药物。即指桂、附一类温热药。

②、药能重病:误用药物能使病情加重。

③、甦:苏的异体字。苏醒,好转。

④、满:原脱,据上文补。

⑤、渠:他。第三人称代词。

[评按]:

本例系伤于暑湿,阳气不得宣通而致下肢逆冷的暑厥证。故热药不仅不能愈,反能助暑之阳而,加重病情,孙氏用五苓散通阳利湿,用白虎汤清热解暑,洵为治疗伤暑阳微厥之正法。又孙氏以四肢俱逆冷为阴厥,胫冷臂不冷为阳厥,诚为经验有得之谈,堪供临床参考。

2.18、孙兆,治“痰饮”案:

一人病吐痰,顷刻升余,喘咳不定,面色郁暗,精神不快。兆告,曰:肺中有痰,胸膈不利,当服张仲景葶苈大枣汤①。一服讫,已觉胸中快利,略无痰唾矣。(《名医类案》卷三)。

[注释]:

①、葶苈大枣泻肺汤:《金匮要略》方。取葶苈子如弹子大,大枣十二枚,水煎顿服。功能泻痰行水、下气平喘。

[评按]:

吐痰顷刻升余,兼喘咳不定,面色郁黯等症,说明痰饮内蓄,胸膈不利。葶苈大枣泻肺汤本为治疗肺痈而设,方中葶苈子化痰平喘,通泻肺气;大枣甘温益气,和调药力,用来治疗本案之证,颇为合拍。于此可见孙氏对张仲景方药的运用,确有独到之处。

2.19、张子和,治“颤证”案:

新寨马叟,年五十九。因秋欠税,官杖六十,得惊气,成风搐已三年矣。病大发,则手足颤掉,不得持物,食则令人代哺。口目张?,唇舌嚼烂,抖擞之状,如线引傀儡。每发市人皆聚观,夜卧发热,衣被尽去,遍身燥痒,中热而反外寒,久欲白尽,手不能绳。……戴人,曰:此病甚易治。若隆暑时,不过一涌,再涌夺则愈矣。今已秋寒,可三之。如未,更刺胸穴必愈。先以通圣散①汗之,继服涌剂,则痰一二升,至晚又下五七行,其疾小愈。待五日,再一涌,出痰三四升,如鸡黄成块,状如汤热。叟以手颤不能自探,妻与代探,咽嗌肿伤,昏愦如醉,约一二时许稍稍省,又下数行,立觉足轻颤减,热也不作,是也能步,手能巾栉②,自持匙筋。未至三涌,病去如濯。后但觉极寒。戴人,曰:当以食补之,久则自退。凡大疾之去,卫气未复,故宜以散风导气之药,切不可以热剂温之,恐反成他病也。(《儒门事亲》卷六)。

[注释]:

①、通圣散:即防风通圣散,方出刘河间《宣明论方》。功能疏风解表,清热泻下。

②、巾栉(zhì至):指系巾梳头。

[评按]:

本案,系:因惊所致的颤证。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肝郁化火,火盛动风,筋脉失约,遂成颤振重证,张氏先用汗法,继用吐法,又用下法,隔五日再以吐下,总使木郁得达,火炽得抑,风痰得涌,故而顽疾迅愈。其木郁得达赖以汗法,火炽得抑赖以下法,风痰得涌赖以吐法,三法并行,去邪甚捷。

2.20、张子和,治“喜笑不止”案:

戴人路经古亳,逢一妇,病喜笑不止,已半年矣。众医治者,皆无药术矣。求治于戴人,戴人,曰:此易治也。以沧盐①成块者二两余,用火烧令通赤,放冷研细,以河水一大碗,同煎至三五沸,放温,分三次啜之;以钗探于咽中,吐出热痰五升,次,服大剂黄连解毒汤②是也。不数日而笑定矣。《內经》曰:神有余者笑不休,此所谓神者,心火是也。火得风而成焰,故笑之象也。五行之中,惟火有笑矣。(《儒门事亲》卷六)。

[注释]:

①、沧盐:沧州所产之盐。一名:长芦盐。

②、黄连解毒汤:《外台秘要》引崔氏方。由“黄连、黄芩、黄柏、栀子”四味组成。功能泻火解毒。

[评按]:

本例喜笑不休系心火亢盛,神气失常所致。经张氏用吐法并内服黄连解毒汤后治愈。早在《神农本草经》中,即有“大盐,令人吐”的记载;《金匮要略》中也有用盐汤吐法治疗宿食病的条文。本案既用盐汤催吐,又辅以钗头探吐,使热痰得以吐出,不再上蒙清窍;心火得降,不再上扰心神,故喜笑之证得平。《内经》云:“其高者,因而越之”。正是此意。大致后世用吐法治疗癫狂实证者,多取法于子和。

2.21、张子和,治“惊证”案:

卫德新之妻,旅中宿于楼上。夜值盗劫人烧舍,惊堕床下。自后每闻有响,则惊倒不知人。家人辈蹑足而行,莫敢冒触有声,岁余不全。诸医作心病治之,人参、珍珠及定志丸①皆无效。戴人见而断之,曰:惊者为阳,以外入也。恐者为阴,从内出。惊者为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阳胆经属肝木。胆者,敢也。惊怕则胆伤矣。乃命二侍女执其两手,按高椅之上,当面前,下置一小几。戴人,曰:娘子当视此。一木猛击之,其妇大惊。戴人,曰:我以木击几,何以惊乎。伺少定击之,惊也缓。又斯须,连击三五次,又以杖击门,又暗遣人画背后之窗。徐徐惊定而笑,曰:是何治法?戴人,曰:《内经》云:惊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见之必无惊。是夜使人击其门窗,自夕达曙。夫惊者,神上越也。从下击几,使之下视,所以收神也。一二日,虽闻雷也不惊。(《儒门事亲》卷七)。

[注释]:

①、定志丸:据《儒门事亲》卷十二,其方为:柏子仁、人参、茯神、远志(去心)、茯苓、酸枣仁,为末,酒调米糊为丸,小豆大,每服五十至七十丸。生姜煎汤送下,功能安魂定魄,治惊悸。

[评按]:

古人有“释情遣疾”之法,医和、医缓释晋候之疾,华佗以盛怒愈郡守之疾,均传为医林佳话。而以惊平惊,以平常之惊愈病者猝得之惊,大抵自子和始。本案未用一方一药,治法独出心裁,别具一格,疗效又远超乎诸药之上,实开中医治疗情志病之又一法门。

2.22、张子和,治“腰痛”案:

息城酒监赵进道病腰痛,岁余不愈。诊其两手,脉沉实有力。以通经散①下五七行。次以杜仲去粗皮,细切,炒断丝,为细末,每服三钱,猪腰子一枚,薄批五六片,先以椒盐淹去腥水,掺药在内,裹以荷叶,外以湿纸数重封,以文武火烧熟,临卧细嚼,以温酒送下;每旦以无比山药丸②一服,数日而愈。(《儒门事亲》卷二)。

[注释]:

①、通经散:方出《儒门事亲》卷十二。由陈皮、当归、甘遂为末而成。

②、无比山药丸:方出《儒门事亲》卷十二。由干山药、肉苁蓉、五味子、菟丝子、杜仲、牛膝、泽泻、熟地黄、山茱萸、茯苓、巴戟、赤石脂共为细末,炼蜜为丸而成。

[评按]:

腰痛一症,病因多端。本例初见两手脉沉实有力,当为湿滞于里,故用通经散先攻其邪。邪去正虚,则用杜仲、猪腰子补肾壮腰,复其肾气。从本案可以看出,张氏不仅善用攻邪之法驱邪外出,也善用补益之法扶持正气。更善于把药攻和食养相结合,用以治疗虚实挟杂的病证。

张氏使用补法,非常注意治疗时机的选择,本案中补发用在邪去正虚之际,恰到好处,正如其所言:“余尝用补法,必观病人之可补者,然后补之”。

2.23、张子和,治“便秘”案:

戴人过曹南省案,有姨表兄,病大便燥涩,无他证,常不敢饱食,饱则大便极难,结实如针石。或三五日一如圊①,目前星飞,鼻中血出,肛门连广肠痛,痛极则发昏。服药则病转剧烈。巴豆、芫花、甘遂之类皆用之,过多则困,泻止则复燥。如此数年,遂畏药性暴急不服,但卧病待尽②。戴人过诊其两手脉息,俱滑实有力,以大承气汤下之,继服神功丸③、麻仁丸等药,使食菠菱葵菜④,及猪羊血作羹,百余日充肥,亲知见骇之。呜呼!粗工不知燥分四种,燥于外则皮肤皱揭,燥于中则便溺结闭。夫燥之为病,是阳明化也,水寒液少,故如此,然可下之,当择而⑤药之,巴豆可以下寒,甘遂、芫花可下湿,大黄、朴硝可以下燥。《内经》曰:辛以润之,咸以软之。《周礼》曰:以滑养窍⑥。(《儒门事亲》卷七)。

[注释]:

①、如圊:大便的婉称。圊(qing青):厕所。

②、尽:死。

③、神功丸:方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火麻仁、人参、诃子皮、煨大黄为丸而成。

④、菠菱葵菜:泛指有营养价值的蔬菜。菠,菠菜;菱,菱角;葵,冬葵,我国古代主要蔬菜之一,今江西、湖南、四川等省仍有栽培。

⑤、而:原作“之”。

⑥、以滑养窍:用滑性的药物补养空窍。语出《周礼~医师章》。

[评按]:

本例属热结津枯的便秘症。张氏先用大承气汤攻下,继用行气润燥之神功丸、麻仁丸滋阴润下,同时配合多种菜蔬、猪血羹等滋阴润肠。环环紧扣,步步为营,药契病机,终获良效。张氏倡用下法,善用下法,学者自可从本案中得到有益的启迪。

2.24、张子和,治“飧泄”案:

赵明之来谷不消,腹作雷鸣,自五月至六月不愈,诸医以为脾受大寒,故并与圣散子①、豆蔻丸②,虽止一二日,药力尽而复作。诸医不知药之非,反责明之不忌口。戴人至而笑,曰:春伤于风,夏必飧泄,飧泄者,米谷不化,而直过下出也。又曰:米谷不化,热气在下,久风入中,中者脾胃也。风属甲乙,脾胃属戊己,甲乙能克戊己,肠中有风故鸣。经曰:岁木太过,风气流行,脾土受邪,民病飧泄。诊其两手脉皆浮数,为病在表也,可汗之。直断,曰:风随汗出。以火二盆,暗置床之下,不令病人见火,恐增其热,绐之入室,使服涌剂,以麻黄③投之,乃闭其户,从户外锁之,汗出如洗,待一时许开户,减火一半,须臾汗止,泄也止。(《儒门事亲》卷六)。

[注释]:

①、圣散子:方剂名。同名方有多种。出自《局方》的圣散子,由厚朴、白术、防风、吴茱萸、泽夕、附子、藁本、高良姜、猪苓、霍香、苍术、麻黄、细辛、芍药、独活、半夏、茯苓、柴胡、枳壳、甘草、草豆蔻仁、石菖蒲等共为粗散而成,主治伤寒,时行疫疠……肠鸣泄泻、水谷不消诸证。

②、豆蔻丸:疑即《局方》肉豆蔻丸,由诃黎勒皮、木香、丁香、肉豆蔻仁、缩砂仁、赤石脂、白礬灰等为丸而成,主治气泻。

③、麻黄:当为麻黄汤。

[评按]:

本案是以汗法治愈飧泄证的病例。“春伤于风,夏必飧泄”,症证在表,病因在风,故用麻黄汤发表取汗散风,使风随汗出而愈。张氏对汗法的运用,有着丰富的经验,他常用麻黄汤类辛散解表的药物内服取汗,也每用灸、蒸、渫、熨、烙、针刺、砭射、导引、按摩等法配合解表,本案中用火二盆,暗置床下,以助麻黄汤发汗,即是一例。

须要指出的是,凡使用汗法,“中病即止”,“不欲太过”,否则易酿成亡阳之变。这也是张氏使用汗法的经验有得之谈。

2.25、张子和,治“舌肿”案:

南邻朱老翁,年六十余岁,身热数日不已,舌根肿起,和舌尖也肿,肿至满口,比原舌大两倍。一外科以燔针刺其舌两旁下廉泉穴,病势转凶,将至巅巇②。戴人,曰:血实者宜决之。以䤵针③磨令锋极尖,轻砭之④,日砭八九次,血出约一、二盏,如此者三次,渐而血少痛减肿消。(《儒门事亲》卷六)。

[注释]:

①、燔针:即火针。

②、巅巇(xī吸):指病势危险。巅:原作“颠”。

③、䤵针:即铍针。䤵通铍。《针灸大成》卷四:“䤵针,一名铍针,末如剑峰,广二寸(分)半,长四寸,破痈肿出脓,一名剑针是也”。

④、砭:刺出恶血。

[评按]:

此案证属火热炽盛,而前医反用燔针,故致病势转凶。张氏用䤵针轻刺出血,以泄其热毒,使邪随恶血外泄,故得痛减肿消。据明~万密斋《片玉心书~丹毒门》“砭针法:用磁瓦片打成尖锋,以筷子夹定扎住连刺,令出恶血”。张氏治疗咽喉诸证多用此法,认为“血出则病已”。

2.26、张元素,治“头痛”案:

一人病头痛旧矣。发则面颊青黄,晕眩,目慵张①而口懒言,体沉重,且兀兀欲吐。此厥阴、太阴合病,名曰:风痰头痛。以《局方》玉壶丸②治之,更灸侠溪穴③,寻愈。(《名医类案》卷六)。

[注释]:

①、目慵张:目闭懒于睁开。慵,懒。

②、玉壶丸:即化痰玉壶丸。方出《和剂局方》。由天南星(生)、半夏(生)、各一两,天麻半两,头白面三两组成,共为末,滴水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三十丸。主治风痰吐逆,头痛目眩,胸膈烦满,饮食不下,及咳嗽痰盛,呕吐涎末。

③、侠溪穴:足少阳胆经,荥穴。位于足背部,当第四、五趾缝间,趾蹼缘上0.5寸处。主治咳、喘、心悸等。

[评按]:

头痛之病,证类甚多。若因痰饮内蓄,阻遏清阳,或风邪挟痰,蒙蔽清窍,则发为风痰头痛。其特征是头痛时作时止,伴呕恶眩晕,苔腻脉滑等。本案所用之《局方》玉壶丸中,半夏、南星均为祛风化痰之品;天麻息风定惊,诸药合用,当有息风化痰止痛之效。再辅以灸侠溪穴,药灸并用,故收效迅捷。从此案可见,张氏深谙脏腑经络之病机,善于采用药物、针灸结合的方法治疗疾病。其中不乏后学借鉴之处。

2.27、李东垣,治“大头瘟”案:

泰和二年四月,民多疫病,初觉憎寒壮热体重,次传头面肿甚,目不能开,上喘,咽喉不利,舌干口燥,俗云:大头伤寒,染之多不救。张县丞患此,医以承气汤,加“蓝根”下之,稍缓,翌日其病如故。下之又缓,终莫能愈,渐至危笃,请李东垣视之。乃曰:半身以上,天之气也,邪热客于心肺之间,上攻头面而为肿,以承气泻胃,是诛伐无过,殊不知适其病所为故。遂用“芩、连”,各五钱,苦寒泻心肺之火;元参二钱、连翘、板蓝根、马勃、鼠粘子,各一钱,苦辛平,清火、散肿、消毒;僵蚕七分,清痰利膈;甘草二钱以缓之;桔梗三分以载之,则诸药浮而不沉;升麻七分,升气于右;柴胡五分,升气于左,清阳升于高巅,则浊邪不能复居其位。经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用人参二钱以补虚,再作陈皮二钱以利其壅滞之气,名普济消毒饮之。若大便秘者,加:大黄,共为细末,半用汤调,时时服之,半用蜜丸噙化。且施其方,全活甚众。(《古今医案按》卷二)。

[评按]:

大头天行,本以清热解毒为正法。而本案患者屡经攻下,正气已伤,故在清热解毒之剂中,加:人参一味,顾护元气,复用升麻、柴胡少许,以升清阳。从中可以看出,李东垣不仅善于补脾,也善于行泻火之法。本案所用之普济消毒饮子,后世应用甚广。除大头瘟之外,对急性扁桃体炎,头面痈肿疮毒,淋巴结炎伴淋巴管回流障碍等见有恶寒发热,口渴舌红,苔白兼黄,脉浮数有力者,也有卓效。

2.28、李东垣,治“黄疸”案:

戊申六月初,枢判①白文举年六十二,素有脾胃虚损病,目疾时作,身面目睛俱黄,小便或黄或白,大便不调,饮食减少,气短上气,怠惰嗜卧,四肢不收;至六月中目疾复作,医以泻肝散下数行而前疾增剧。予谓:大黄、牵牛,虽除湿热而不能走径络,下咽不入肝经,先入胃中,大黄苦寒重虚其胃,牵半其味至辛能泻气,重虚肺本,嗽大作,凡标实不去,本虚愈甚,加之适当暑雨之际,素有黄证之人,所以增剧也。此当于脾胃肺之本脏,泻外经中之湿热,制当清神益气汤主之而愈。

清神益气汤:茯苓、升麻,各二分,泽泻、苍术、防风,各三分,生姜五分,此药能走经,除湿热而不守,故不泻本脏,补肺与脾胃本气之虚弱。

青皮一分,橘皮、生甘草、白芍药、白术,各二分,人参五分,此药皆能守本而不走经,不走经者,不滋经络中邪,守者能补脏之元气。

黄柏一分,麦门冬、人参,各二分,五味子三分,此药去时令浮热湿蒸。上件锉如麻豆大,都作一服,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渣稍热空心服。(《脾胃论》卷下》)。

[注释]:

①、枢判:宋、元时枢密院的负责官员。

[评按]:

本案为黄疸兼目疾之症,湿热薰蒸故身面目睛俱黄,小便黄;脾胃虚损,清阳下陷故饮食减少,大便不调,气短上气,怠惰嗜卧。其治以健脾益气、清泄湿热为法。所制清神益气汤中,人参、白术、五味子、甘草补气益阴,防风、升麻、茯苓、泽泻升阳除湿;黄柏泻火除湿。对脾虚兼有湿热之证,颇为合拍。又原案中人参一味重出,且用量不同,或为传刻之误,临证使用时取一即可。

2.29、李东垣,治“麻木”案:

李正臣夫人病,诊得六脉中俱得弦洪缓相合,按之无力,弦在上,是风热下陷入阴中,阳道不行。其症闭目则浑身麻木,昼减而夜甚,觉而开目,则麻木渐退,久则绝止。常开其目,此症不作,惧其麻木,不敢合眼,致不得眠,身体皆重,时有痰嗽,觉胸中常似有痰而不利,时烦躁,气短促而喘,肌肤充盛,饮食不减,大小便如常。惟畏其麻木,不敢合眼为最苦。观其色脉形病相应而不逆。《内经》曰:阳盛瞑目而动轻,阴病闭目而静重。又云:诸脉皆属于目。《灵枢经》云:开目则阳道行,阳气遍布周身;闭目则阳道闭而不行。如昼夜之分,知其阳衰而阴旺也。且麻木为风,三尺之童,皆以为然,细较之则有区别耳。久坐而起,也有麻木,为如绳缚之久,释之觉麻作而不敢动,良久则自己。以此验之,非有风邪,乃气不行。主治之当补其肺中之气,则麻木自去矣。如经脉中阴火乘其阳分,火动于中为麻木也,当兼去其阴火则愈矣。时痰嗽者,秋凉在外在上而作也,当以温剂实其皮毛。身重脉缓者,湿气伏匿而作也。时见躁作,当升阳助气益血,微泻阴火与湿,通行经脉,调其阴阳则已矣。非五脏六腑之本有邪也。此药主之:

生甘草(去肾热)、酒黄柏(泻火除湿)、茯苓(除湿导火)、泽泻(除湿导火)、升麻(行阳助经)柴胡,各一钱,苍术(除湿补中)草豆蔻仁(益阳退外寒),各一钱五分、橘皮、当归身、白术,各二钱、白芍药、人参,各三钱、佛耳草、炙甘草,各四钱、黄芪五钱。

上㕮咀,每服五钱,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渣,食远服之。(《兰室秘藏~妇人门》)。

[评按]:

麻木本为风证,一般多从肝经论治。本案之浑身麻木,昼减夜甚,身体沉重,六脉按之无力,皆脾气虚弱,阳气不能升发,湿邪停滞之故。脾阳不升则下陷于阴分,以致阴火上升,故又见烦躁,气短促而喘,脉弦洪缓等证。阳气升发,阴火自降,故用升阳益气、微泻阴火之法治之而愈。从气虚论治肝风之证,当始自李东垣。

2.30、李东垣,治“眩晕”案:

范天駷之内①,素有脾胃之证,时显烦躁,胸中不利,大便不通。初冬出外而晚归,为寒气怫郁,闷乱大作,火不得伸故也。医疑有热,治以疏风丸,大便行而病不减。又疑药力小,复加:七、八十丸,下两行,前证仍不减,复添吐逆。食不能停,痰唾稠粘,涌出不止,眼黑头旋,恶心烦闷,气短促上喘,无力,不欲言。心神颠倒,兀兀②不止,目不敢开,如在风云中,头苦痛如裂,身重如山,四肢厥冷,不得安卧。余谓前证乃胃气已损,复下两次,则重虚其胃,而痰厥头痛作矣。制半夏白术天麻汤主之而愈。

半夏白术天麻汤:黄柏二分、干姜二分、天麻、苍术、白茯苓、黄芪、泽泻、人参,各五分、白术、炒曲,各一钱半、半夏(汤洗七次)、大麦蘖(芽)面、橘皮,各一钱五分。

上件㕮咀,每服半两,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渣带热服,食前。此头痛苦甚,谓之足太阴痰厥头痛,非半夏不能疗;眼黑头眩,风虚内作,非天麻不能除,其苗为定风草,独不为风所动也;黄芪甘温,泻火补元气;人参甘温,泻火补中益气;二术俱甘苦温,甘除湿,补中益气;泽、苓利小便导湿,橘皮苦温益气,调中升阳;曲消食,荡胃中滞气;大麦蘖面宽中助胃气;干姜辛热以涤中寒;黄柏苦大寒,酒洗以主冬天少火在泉③发躁也。

[注释]:

①、内:指妻子。

②、兀(wù)兀:昏沉状态。

③、少火在泉:少火即生长元气之火,在泉即在下。

[评按]:

前人云:无痰不作眩。眩晕一证,多由痰浊内壅,上蒙清窍所致。本案患者素有脾胃之证,更加妄用泻下,以致脾失健运,清阳不升,风痰上扰,蒙蔽清窍,故发为眩晕重证。所用之方,大抵以升清阳、泻阴火,袪痰湿为法,清阳升则阴火降,痰湿除则眩晕止。故诸证悉愈。从此案可以看出,李东垣治眩晕之证,不仅着眼于痰,更着眼于虚。治痰为治其标,而治虚为治其本。李氏所制之半夏、白术天麻汤,即标本兼治之法也。

2.31、李东垣,治“消渴”案:

顺德安抚张耘夫,年四十余,病消渴,舌上赤裂,饮水无度,小便数多。李曰:消之为病,燥热之气胜也。《内经》云:热淫所胜,佐以甘苦,以甘泻之。热则伤气,气伤则无润,折热补气,非甘寒之剂不能。故以人参、石膏,各二钱半,甘草生炙,各一钱,甘寒为君;启玄子①云:滋水之源,以镇阳光②。故以黄连三分、酒黄柏、知母、山栀,各二钱,苦寒泻热,补水为臣;以当归、麦冬、白葵、兰香,各五分,连翘、杏仁、白芷,各一钱,全蠍一个,甘辛寒和血润燥为佐;以升麻二钱、柴胡三分、霍香二分,反佐以取之,桔梗三钱为舟楫,使浮而不下也。名之,曰:“生津甘露饮子”。为末,汤浸蒸饼和成剂,捻作饼子,晒半干,杵筛如米大。食后每服二钱,抄在掌内,以舌舐之,随津咽下。或白汤少许送下也可。此治制之缓也。治之旬日良愈。(《名医类案》卷二)。

[注释]:

①、启玄子:即唐代名医: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24卷。

②、滋水之源,以镇阳光:《黄帝内经素问》作“壮水之主,以制阳光”。

[评按]:

李氏以甘寒滋润,苦寒泻热,和血润燥之法治消渴,收效甚佳。所创生津甘露饮,看似庞杂,而,各司其责,秩序井然。据该案后,云:“古人消渴,多传疮疡,以成不救之疾。此既效,也不传疮疡,以寿考终。后以此方治消渴诸证皆验”。

2.32、李东垣,自治“泄泻”案:

予病脾胃久衰,视听半失……。癸卯①岁六七月间,淫雨阴寒逾月不止,时人多病泄利,湿多成五泄②故也。一日,予体重肢节疼痛,大便泄并下者三,而小便闭塞。思其治法,按《内经~标本论》:大小便不利,无问标本,先利大小便。又云;其下者引而竭之③,也是先利小便。当又云:诸泄利,小便不利先分利之。又云: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皆当利其小便,必用淡味渗泄之剂以利之,是其法也。今客邪寒湿④之淫,从外而入里,以暴加之,若从已上⑤法度用淡渗之剂以除之,病虽即已,是降之又降,是复益具阴而重竭具阳气矣,反助其邪之谓也,故必用升阳风药即差。以:羌活、独活、柴胡、升麻,各一钱、防风根(截)半钱、炙甘草根(截)半钱。同㕮咀,水四中盏,煎至一盏,去渣稍热服。

大法云:寒湿之胜,助风以平之⑥。又曰:下者举之⑦,得阳气升腾而去矣。又法云:客者除之,是因曲而为之直也,举一而知百病者也。若不达“升、降,浮、沉”之理,而一概施治,其愈者幸矣。(《脾胃论》卷下)。

[注释]:

②、癸卯:即公元1243年。

②、五泄:即胃泄、脾泄、大肠泄、小肠泄、大瘕泄。语出《难经~五十七难》。

③、引而竭之:用疏导的方法袪除病邪。语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④、客邪:泛指侵害人体的邪气。

⑤、已上:以上。已通“以”。

⑥、风以平之:用风药治疗湿症。《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湿伤肉,风胜湿”。

⑦、下者举之:中气下陷的病症应当用升提药治疗它。出《素问~至真要大论》。

[评按]:

本案通过记述李东垣患泄泻后,自我辨证治疗的经过,说明辨证用药的重要性。泄泻本为常病,分利本为常法。然本案患者脾胃久衰,寒湿内盛,又逢雨湿偏盛之时令,两湿相并,正虚邪实,单用一般淡渗利湿之常法已难收功。李东垣用羌活、独活、柴胡、升麻、防风等风药,袪寒湿而升清阳,清升浊降,邪去正安。本案引证了不少《内经》有关论述,如“其下者引而竭之”、“寒湿之胜,助风以平之”、“下者举之”等,可见李氏学有根底,法有所本,深明“升、降,浮、沉”之理,学验俱丰,无愧为一代医学大家。

2.33、李东垣,治“眼翳”案:

戊申①六月,徐总管患眼疾,于上眼皮下出黑白翳②两个,隐涩难开,两目紧缩而无疼痛。两手寸脉细紧,按之洪大无力。知足太阳膀胱为命门相火煎熬,逆行作寒水翳③及寒膜遮睛证④。呵欠善悲,健忘,嚏喷眵泪,时自泪下,面赤而白,能食,不大便,小便数而欠,气上而喘。

黃芪一分、细辛、生姜、葛根、川芎,各五分、柴胡七分、荆芥穗、藁本、生甘草、升麻、当归身、知母,各一钱、羌活、防风、黄柏,各一钱五分。

上㕮咀如麻豆大,都作一服,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渣,热服,食后。(《兰室秘藏》卷上)。

[注释]:

①、戊申:此处为公元1248年。

②、翳:眼内外所生遮蔽视线的目障。

③、寒水翳:大致相当于“白膜侵睛”,“以白膜上侵黑睛,白珠多赤”为特征。

④、寒膜遮睛:大致相当于“凝脂翳”,以黑睛生翳,状如凝脂,或伴黄液上冲为特征。

[评按]:

李氏对眼科疾病甚有研究,尝撰“诸脉者皆属于目论”、“内障眼论”等篇,阐述眼科疾病之病因病机与治疗大法。《兰室秘藏》所收眼科方剂达数十首之多。本案所用之方名“拨云汤”,其“升、葛、柴、芩、知、柏”等,仍不离益气升清,滋阴清热之大法,用于素体气阴两虚,风热邪毒乘虚而入所致的目翳之症,自当有效。故《名医类案》收入此案时称“用拨云汤而愈”。

2.34、朱丹溪,治“虚人外感”案:

治一老人,饥寒作劳。患头痛,恶寒,发热,骨节疼痛,无汗,妄语时作时止。自服参苏饮①取汗,汗大出而热不退。至第四日,诊其脉洪数而左甚。朱曰:此内伤证,因饥而胃虚,加以作劳。阳明虽受寒气,不可攻击,当大补其虚,俟胃气充实,必自汗而解。遂以“参、芪、归、术、陈皮、甘草”,加:附子二片,一昼夜尽五贴。至三日,口稍干,言有次序。诸证虽解,热尚未退,乃去:附,加:芍药。又两日,渐思食,颇清爽,间与肉羹。又三日,汗自出,热退,脉虽不散,洪数尚存。朱谓此脉洪,当作大论,年高而误汗,以后必有虚证见②。又与前药,至次日,自言病以来,不更衣③十三日矣,今谷道虚坐努责④,迸痛如痢状不堪,自欲用大黄等物。朱曰:大便非实闭,乃气因误汗而虚,不得充腹,无力可努。仍用前药,间与肉汁粥及苁蓉粥与之。翌日,浓煎椒葱汤浸下体,方大便。诊其脉仍未敛。此气血仍未复,又与前药。两日小便不通,小腹满闷,但仰卧则点滴而出。朱曰:补药未至,于前方,倍加:参、芪,两日小便方利。又服补药半月而安。(《古今医案按》卷一)。

[注释]:

①、参苏饮:方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人参、紫苏叶、葛根、半夏、前胡、茯苓、木香、枳壳、桔梗、炙甘草、陈皮、生姜、大枣等组成。功能理气化痰、益气解表。

②、见:通“现”。

⑨、更衣:大便之雅称。

④、虚坐努责:颇有便意,肛门窘迫而无便排出。

[评按]:

本案,属:虚人外感。变证迭出,病情纷杂。而朱氏谨守“虚则补之”的原则,先以益气温阳之补中益气汤,加减以救其欲竭之阳气。继以肉汁粥、苁蓉粥并椒葱汤外浸之法治其气阴两虚之十三日不大便,最后仍守前方倍加:参芪以治其阳虚气化不行之小便不通。本案辨证细微,治法精巧,层次井然,疗效甚佳。朱氏之不仅善于滋阴,而也善于温阳,于此可见一斑。

2.35、朱丹溪,治“积聚”案:

一婢,色紫稍肥,性沉多忧,年近四十,经不行三月矣。小腹当中有一气块,初起如粟,渐如炊饼。予脉之,两手皆涩,重取却有。试令按其块痛甚。扪之高半寸。遂与千金消石丸①,至四五次,彼忽自言乳头黑且有汁,恐有娠。予曰:非也。涩脉无孕之理。又与三五贴,脉之稍觉虚豁。予悟,曰:药太峻矣。令止前药,与四物汤倍加:白术,佐以陈皮,至三十贴。候脉完再与消石丸。至四五次,忽自言块消一晕②,便令莫服。又半月,经行痛甚,下黑血半升,内有如椒核数十粒,乃块消一半。又来索药,以消余块。余晓之,曰:勿性急,块已开矣,不可又攻,若次月经行当尽消矣。次月经行,下少许③黑血块,又消一晕。又来问药,余曰:但守禁忌,至次月必消尽。已而果然。(《格致余论~病邪虽实胃气伤者勿使攻击论》)。

[注释]:

①、千金消石丸:即《备急千金要方》卷十一,所载“硝石大丸”,由“硝石、大黄、人参、甘草”,共为细末,丸如鸡子黄大而成。治妇人症瘕带下,不能孕育。

②、一晕:即一周,一圈。

③、许:原脱今补。

[评按]:

本案所谓“小腹气块”,实则为妇科“症积”之症。其“性沉多忧”、脉涩而肿块按之痛甚,均为气滞血瘀之象。故用千金硝石丸逐瘀攻下,间用四物汤,加:白术、陈皮养血和血,健脾理气。前后调治三月左右,即肿块尽消而获痊愈。又本案用硝石丸至瘀行块消一半之后,朱氏即不再用逐瘀之药,以免胃气之伤。《内经》云“大毒治病,十去其七”,正是此意。人谓朱丹溪先生擅长滋阴,实则也善于保养胃气,善用攻邪之剂。

2.36、朱丹溪,治“膨胀”案:(二首)。

杨兄,年近五十。性嗜好酒,病疟半年,患胀病,自察必死,来求治。诊其脉,弦而涩,重则大,疟未愈。手足瘦而腹大,如蜘蛛状。予教以参术为君,当归、川芎、芍药为臣、黄连、陈皮、茯苓、厚朴为佐,生甘草些少作浓汤饮之。一日定三次,彼也严守戒忌。一月后疟因汗而愈,又半年小便长而胀愈,中间稍有,加减,大意只是补气行湿。

陈氏,年四十余。性嗜酒,大便时见血。于春间患胀①,色黑②而腹大,其形如鬼。诊其脉,数而涩,重似弱。予以四物汤,加:黄连、黄芩、木通、白术、陈皮、厚朴、生甘草作汤与之,近一年而安。(《格致余论~鼓胀论》)。

[注释]:

①、胀:腹胀。此处指臌胀病。

②、色黑:面色及肤色发暗黑色。

[评按]:

此二案,皆属臌胀。前案以补气行湿得愈,后案以养血理气获安,均不同于消导疏利之常法。从中可以窥见朱丹溪治疗臌胀病经验之一斑。

朱丹溪,认为:臌胀病的治疗原则:“理宜补脾,又须养肺金,以制本,使脾无贼邪之虑,滋肾水以制火,使肺得清火之令,却盐味以防助邪,断妄想以保母气”。上述二案分别以芎、归、芍药养血,参、术益气,芩、连、木通泻火,陈皮、厚朴理气,补中寓消,扶正袪邪,又坚持守方,以“王道”之法缓图求功,固而收到了较好的疗效。

2.37、朱丹溪,治“痢疾”案:

叶先生名仪,尝与朱丹溪俱从白云许先生学。其记病云:岁癸酉秋八月,予病滞下,痛作,绝不食饮。既而困惫不能起床,乃以衽席及荐①,阙其中而听其自下焉。时朱彦修②氏客城中,以友生之好,日过视予。饮予药,但日服而病日增。朋游哗然议之,彦修弗顾也。浃旬病益甚,痰窒咽如絮,呻吟亘昼夜。私自虞、与二子诀。二子哭,道路相传谓予死矣。彦修闻之,曰:吁!此必传者之妄也。翌日天甫明,来视予脉,煮小承气汤饮予。药下咽,觉所苦者自上下,凡一再行,意冷然。越日遂进粥,渐愈。朋游因问彦修治法,答曰:前诊气口脉虚,形虽实而面黄稍白。此由平素与人接言多,多言者中气虚。又其人务竟已事,恒失之饥而伤于饱,伤于饱其流为积,积之久,为此证。夫滞下之病,谓宜去其旧而新是图,而我顾投以参、术、陈皮、芍药等补剂十余帖,安得不日以剧。然非浃旬之补,岂能当此两帖承气哉!故先补完胃气之伤,而后去其积,则一旦霍然矣。众皆敛衽而服。(《古今医案按》卷三)。

[注释]:

①、荐:垫席,褥子。

②、朱彦修:即朱震亨。彦修为其字。

[评按]:

本案是用先补后攻之法治愈痢疾的病例。痢当清热利湿、行气导滞,本无补法。而朱丹溪从不食、困惫、痰涌、气口脉虚等脉证中,已看出潜在的胃气衰败的威胁,故毅然先用参、术等剂扶其正气,俟其胃气来复,方用:小承气汤,荡涤湿热之邪,终克全功。朱丹溪此案,易治痢之常法,挽重痢之危证,启迪医者临证必须通常达变、园机活法。朱丹溪,曾云:攻击宜详审,正气须保护。(《格致余论~张子和攻击论注》)细读本案,对他所提出的这一论治原则,当有更深入的体会。

2.38、朱丹溪,治“脱发”案:

一女子,十七、八岁,发尽脱,饮食起居如常,脉微弦而涩,轻重①皆同。此厚味②成热,湿痰在膈间,复因多食酸梅,以致湿热之痰,随上升之气至于头,熏蒸发根之血,渐成枯槁,遂一时脱落。治须补血升散。乃以防风通圣散③去硝,惟大黄酒炒三次,兼以四物④,合作小剂与之。月余,诊其脉,知湿热渐解,乃停药。淡味⑤二年,发长如初。(《古今医案按》卷七)。

[注释]:

①、轻重:指诊脉时轻取或重按。

②、厚味:性味浓厚的饮食物。

③、防风通圣散:《宣明论方》方。由防风、川芎、当归、芍药、大黄、芒硝、连翘、薄荷、麻黄,各半两,石膏、桔梗、黄芩,各一两,白术、栀子、荆介穗,各二钱半,滑石三两,甘草二两。为粗末,每服一两,加:生姜水煎,日服二次。功能疏风解表,清热泻下。

④、四物:即四物汤。当归、川芎、白芍、熟地四味水煎服。

⑤、淡味:清淡的饮食。

[评按]:

肾藏精,精血同源,发为血之余。毛发枯焦稀疏,多为精血不足。本案发忽脱尽,脉微弦涩,当为痰湿素盛,化热熏蒸所致。防风通圣散本为表里双解之剂,主治外感风邪,内有蕴热,表里皆实之症。朱氏用本方疏散风热,清下湿热,加:四物汤补血养血,又嘱其饮食清淡,以杜生痰之源,调理二年,终获痊愈。朱氏善用古方而不拘泥古方,善于用药而又重视调理,于此可以概见。

2.39、朱丹溪,治“子宫脱垂”案:

一妇人产后,有物不上如衣裾①,医不能喻②。翁③,曰:此子宫也。气血虚,故随子而下,即与黄芪、当归之剂,而,加:升麻举之。仍用皮工之法④,以五倍子作汤洗濯,皱其皮。少选⑤,子宫上。翁慰之,曰:三年后再生儿,无忧之。如之。(《九灵山房集~朱丹溪翁传》)。

[注释]:

①、衣裾:衣领。

②、喻:晓喻。

③、翁:对朱丹溪的尊称。

④、皮工之法:皮工用五倍子浸水鞣制生皮的方法。

④、少选:犹少顷。一会儿。

[评按]:

用黄芪、当归、升麻等以治中气下陷之证,乃李东垣补中益气之法。五倍子性味酸平,功擅收敛。《三因方》用其治脱肛不收,《妇人良方》用其治产后肠脱。而煎汤洗濯局部以治子宫脱垂,大抵也自朱丹溪始。近人有用五倍子、枯矾等量研末,加:甘油调涂治疗宫颈糜烂者,据观察也有较好的疗效。

2.40、王中阴,治“呕吐”案:

一宦家妇人,忽患心腹冷痛,遂呕吐,去尽宿汁不已,而又吐清涎,如鸡子清之状,一呕一二升许,少顷再呕,百药不纳,咽唾也不能顺下。已经三日,但聪明不昧,分付家事以待就木①。王诊其脉,六部弦细而长,令服滚痰丸②三十丸,并不能转逆。须臾坐寐,移时索粥食之。次日再进三十丸,兼服《局方》茯苓半夏汤③,再服钱氏白术散④,饮食如旧。(《古今医案按》卷五)。

[注释]:

①、就木:死的讳称。

②、滚痰丸:又名礞石滚痰丸。由“礞石、大黄、黄芩、沉香”,为末,水丸组成。每服三五十丸。功能降火逐痰。

③、《局方》茯苓半夏汤:由茯苓三两、半夏五两,共为粗末而成。每用四钱,生姜七片水煎去渣服。主治停痰留饮,胸膈满闷,咳嗽呕吐,气短恶心,饮食不下诸症。

④、钱氏白术散:《小儿药证直诀》方。由人参二钱半、茯苓、炒白术、藿香叶,各五钱,木香二钱,甘草一钱,葛根五钱,为粗末,每用三钱,水煎服。主治脾虚吐泻。

[评按]:

本案之呕吐,王氏据病人六脉弦细而长,断为痰热内结、升降失常,遂用攻逐热痰之滚痰丸而收良效。所用礞石滚痰丸系治者自创。据云王氏自幼患疾,咳唾臭痰,浑身燥痒,遍药不效,后以自制滚痰丸而愈。十数年间,以此药治验者以万计。

2.41、王中阳,治“噎膈”案:

一村夫,因食新筍羹,咽纳间,忽为一噎,延及一年,百药不效。王中阳乃以荜拨、麦芽炒、青皮去穰、人参、苦梗、柴胡、白蔻、南木香、高良姜、半夏曲共为末,每服一钱,水煎热服,次日病家来报,曰:病者昨已病极,自己津唾也咽不下,服药幸纳之,胸中沸然①作声,觉有生意。敢求前剂,况数日不食,特游气未尽,拟待就木,今得此药,可谓还魂散也。王遂令其捣碎米煮粥,将熟,即入药再煎一沸,令啜②之,一吸而尽。连服数剂,得回生,因名曰:还魂散。后以之治七情致病,吐逆不定,面黑目黄,日渐瘦损,传为噎症者多验,但忌油腻、鱼腥、粘滑等物。(《名医类案》卷四)。

[注释]:

②、沸然:翻腾的样子。

②、啜(chuò绰):饮,喝。

[评按]:

噎膈是风痨臌膈四大恶病之一,一般临床多取化痰散结、理气化瘀诸法。本案证属中焦虚寒、胃气不降,故用健脾理气,辛温燥热之药取效。又王氏用药散煮粥调服,集药疗与食养之功,寓泄于补,诚为诸慢性病善后调理之一良法。

2.42、张杲,治“衄血”案:

张杲在汝州,因出验尸,有保正①赵温,不诣②尸所。问之,即云衄血己数斗,昏困欲绝。张使人扶掖至,鼻血如簷滴③。张谓治血莫如生地黄,遣人觅之,得十余斤。不暇取汁,因使生服,渐及三、四斤。又以其滓塞鼻,须臾血定。(《名医类案》卷十一)。

[注释]:

①、保正:北宋政府推行的保甲法中的基层长官。其法十家为一保,有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有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有正副都保正。南宋又改五保为一大保,通选保正。

②、诣(yī以):到。

③、簷滴:象房簷上的雨水一样下滴。

[评按]:

生地黄味甘苦性凉,入“心、肝、肾”经。功能清热养阴,凉血止血。张氏用生地黄单味以治大衄血,内外兼用,收功迅捷,可见其对药性谙熟之程度。单方能治大病,名医善用单方。读此案应启迪人们对小方小药倍加:珍视。

2.43、陈自明,治“厥证”案:

开庆己未年七月间,裕斋马观文夫人曹氏,病气弱倦怠,四肢厥冷,恶寒自汗,不进饮食。一医作伏暑治之,投暑药;一医作虚寒治之,投热药;无效。召仆诊之,六脉虽弱而两关差甚。裕斋问曰:“此何证也”?仆答曰:“以脉说之,六部虽弱而关独甚,此中焦寒也。中焦者,脾也,脾胃既寒,非特但有是证,必有腹痛、吐泻之证。今四肢厥冷,四肢属脾,是脾胃虚冷,无可疑者”。答曰:“未见有腹痛、吐泻之证,合用何药治之”?仆答曰:“宜用附子理中汤”。未服药间,旋即腹痛而泻,莫不神之!即治此药,一投而瘥。(《妇人大全良方》~卷三)。

[评按]:

本案本为阳虚阴寒内盛之厥证。而他医或作伏暑,或云:伤寒,寒热杂投,以致中阳更损。陈氏据脉辨证,断为中焦脾胃虚寒,用附子理中汤一剂而愈。由此可见陈氏脉诊之精,用药之准。附子理中汤为主治脾肾阳虚阴寒重症之方,有温中祛寒之功。

2.44、陈自明,治“呕血”案:

余尝治一女人,年十九岁,月经不行,遂妄行而呕血,诸药无效。察其形容,人肥,脉不大不小。仆投以四生丸①即安。(《妇人大全良方》~卷七)。

[注释]:

①、四生丸:生荷叶、生艾叶、生柏叶、生地黄,等分研烂,丸如鸡子大,每服一丸。主治血热妄行之吐血、衄血等证。

[评按]:

月经不行而呕血,当属倒经。其证有虚有实。属实热者,法当清热凉血。本案患者虽体肥而脉不大不小,既未见濡、滑等痰湿中阻之脉象,也未见“沉、细、迟、弱”等气血亏虚之征候,故用四生丸治之而安。四生丸为陈氏所拟治疗血热吐衄的主方。临床体会,如出血较多者,可适当,加入:白茅根、仙鹤草,经闭不行者,尚可配用丹皮、益母草等凉血通经之品。

2.45、陈自明,治“子悬”案:

丁未六月间,罗新恩儒人①黄氏有孕七个月,远出而归。忽然胎上冲心而痛,卧坐不安。两医治之无效,遂说胎已死矣。便将萆麻子去皮研烂,加:麝香调贴脐中以下之,命在垂危。召仆诊视,两尺脉沉绝,他脉平和。仆问二医者,曰:契兄作何证治之?答曰:死胎也。何以知之?答曰:两尺脉绝,以此知之。仆问之,曰:此说出在何经?二医无答。遂问仆,曰:门下作何证治下?仆答曰:此子悬也。若是胎死,却有辨处。夫面赤舌青者,子死母活;面青舌青吐沫者,母死子活;唇口俱青者,母子俱死,是其验也。今面色不赤,舌色不青,其子未死。其证不安,冲心而痛,是胎上逼心,谓之子悬。宜紫苏饮子②,治药十服,而胎近下矣。(《妇人大全良方》卷十二)。

[注释]:

①、儒人:即孺人,对七品官职妻子的称谓。

②、紫苏饮:当归三分、甘草一分、大腹皮、人参、川芎、陈橘皮、白芍药,各半两,紫苏一两,姜四片,葱白七寸,水煎空心温服。主治妊娠胎气不和,怀胎上迫胀满疼痛。即所谓子悬。去川芎名七宝散。兼治临产惊恐气结连日不下。方出《普济本事方》。

[评按]:

子悬是由陈氏首次命名的妇产科疾病,一名胎上逼心。其证多因平素肾阴不足,肝失所养,孕后阴亏于下,气浮于上,冲逆心胸,以致胎上冲心而痛。所用紫苏饮子乃理气安胎的主方,营血充而气机畅,故胎气得安。

本案提出了:子悬与死胎的鉴别诊断方法,又指出通过观察“面、舌、唇、口”的色泽,推断子母存活情况的要点,均系实践经验之心法,堪供参考。

2.46、王好古,治“伤寒”案:

牌印将军完颜公子之小将军,病伤寒六七日,寒热间作,腕后有斑三五点,鼻中微血出。医以白虎汤、柴胡等药治之不愈。及余诊治,两手脉沉涩,胸膈间及四肢按执之殊无大热。此内寒也。问其故,因暑热卧殿角之侧,先伤寒,次大渴,饮酪水①一大碗。外感者轻,内伤者重,外从内病,俱为伤也。故先见外阳,后显内阴。寒热间作,脾也有之,非往来少阳之寒热也。与调中汤②数服而愈。(《阴证略例~治验录》)。

[注释]:

①、酪水:用牛、马、羊乳炼制成的食品,加:水稀释所成的饮料。

②、调中汤:即理中汤(人参、白术、干姜、甘草),加:茯苓。

[评按]:

本案是因内伤生冷,外现假热的伤寒外阳内阴证。发斑、衄血系邪结动血之象,与阳毒发斑及大量衄血不同。王氏详察证候,谨守病机,仅用温补脾胃之法而愈。认为阴证之真寒假热非为肾阳虚者独有,三阴三阳虚皆有是证,这是王氏的创见。

2.47、王好古,治“伤寒女劳复”案:

李良佐子病太阳证,尺寸脉俱浮数,按之无力。谓①其内阴虚,与神术②,加:干姜汤。愈后再病。海藏视之,见神不舒,垂头不欲语。疑其有房过③。问之犯房过乎,必头重目暗。曰:然。因与大建中④三四服。外阳内收,脉反沉小,始见阴候,又与已寒,加:芍药、茴香等丸五六服,三日内,约服六七百丸,脉复生。又用大建中接之,大汗作而解。(《古今医案按》卷一)。

[注释]:

①、谓:《名医类案》卷一作“王见”。

②、神术:即神术汤,又名神术散。出《阴证略例》。由制苍术、防风,各二两、炒甘草一两,为粗末,加:生姜、葱白、水煎服。主治内伤冷饮,外感寒邪而无汗者。

③、房过:指伤寒后犯房事之忌。

④、大建中:即大建中汤。出《金匮要略》。由川椒、干姜、人参、饴糖等组成。功能温中补虚,去寒止痛。

[评按]:

伤寒初愈,正气本虚,而又犯房劳。虚而又虚,故病重发而呈虚寒之象。所谓劳复,泛指病初愈后过早操劳,七情所伤,饮食失宜,房室失节等导致疾病复发。其中房室失节所致者即为女劳复。大建中汤中干姜、川椒温中祛寒,人参、饴糖甘温益气,对女劳复之虚寒诸证,甚为合拍。

2.48、王好古,治“伤寒太阴证”:

洛州义井亍北浴堂秦二母病太阴证,三日不解。后呕逆恶心,而脉不浮,文之①与半硫丸二三服不止,复与黄芪建中等药。脉中得之极紧,无表里病,胸中大热,发渴引饮,众皆疑为阳证,欲饮之水。余与文之争不与。又一日,与“姜、附”等药,紧脉反沉细,阳犹未生。以“桂、附、姜、乌”之类酒丸,与百丸接之。二日中,十余服。渴止,脉尚沉细,以其病人身热,躁烦不宁。欲作汗,不禁其热,去其衣被凡复。体之真阳营运未全,而又见风寒,汗不能出,神愦不醒。家人衣之,装束甚厚,以待其闭②。但能咽物,又以前丸接之。阳脉方出而作大汗。凡其人久好三生茶⑧,积寒之所致也。……翌日,再下瘀血一盆,如豚肝然。……余教以用胃风汤④,加“桂、附”,三服血止。(《阴证略例~治验录》)。

[注释]:

①、文之:即宋延圭,当时名医。

②、闭:结束、停止。引申为死亡。

③、三生茶:未详待考。

④、胃风汤: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白术、川芎、人参、白芍药、当归、肉桂、茯苓组成,为粗末,每服三钱,加:粟米百余粒,煎服。主治风冷客于胃肠诸证。

[评按]:

本案证候颇为复杂。王氏凭脉辨证,洞察病机,不为外假热所惑,始终以温补脾肾为治疗大法,循序渐进,终克顽疾。由此可见王氏不仅善于辨别寒热错杂之证,尤其善用温补脾肾之法。

2.49、王好古,治“小儿盗汗”案:

海藏①治一子,自婴至童,盗汗凡七年矣,诸治不效。与凉膈散②、三黄丸③,三日病已。凡肾为五液,化为五湿,相火迫贤,肾水上行,乘心之虚,而入手少阴。心火炎上而入肺,欺其不胜已也。皮毛以是而开,腠理之府④不闭而为汗出也。比于睡中者为盗汗,以其觉则无之。故经云:寝汗憎风。是先以凉膈泄胸中相火,相火退。次以三黄丸泻心火以助阴。则肾水还本藏,元府闭,汗为之止矣。(《名医类案》卷十二)。

[注释]:

①、海藏:元代医学家王好古的号。

②、凉膈散: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大黄、朴硝、甘草、栀子仁、薄荷叶、黄芩、连翘、竹叶等组成。功能清热解毒,泻火通便。

③、三黄丸: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黄连、黄芩、大黄,各十两,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三十丸。功能清泻三焦积热。

④、元府:即玄府,汗孔。

[评按]:

一般认为,盗汗多阴虚,治宜滋阴降火。王氏用苦寒直折相火,使相火退,肾水还,玄府闭,汗自止。但用苦寒泻火以治盗汗,也属常法中的变法,临床应审慎从事,以免“虚虚”。

2.50、罗天益,治“中风”案:

真定府临济寺赵僧判,于至元庚辰①八月间患中风,半身不遂,精神昏愦,面红颊赤,耳聋鼻塞,语言不出。诊其两手,六脉弦数。洁古有云:中脏者,多滞九窍;中腑者,多著四肢。今语言不出,耳聋鼻塞,精神昏愦,是中脏也;半身不遂,是中腑也。此脏腑俱受病邪,先以三化汤②一两,内疎三两行③,散其壅滞。使清气上升,充实四肢。次与至宝丹,加:龙骨,南星,安心定志养神治之。使,各脏之气上升,通利九窍。五日,声音出,言语稍利。后随四时脉证,加减用药。不旬④,即稍能行步。日以绳络其病脚,如履阈⑤。或高处得人扶之,方可踰也。又刺十二经之井穴⑥,以接经络。翌日舍绳络,能步几百步,大势皆去。戎之慎言语、节饮食,一年方愈。(《名医类案》卷一)。

[注释]:

①、至元庚辰:即公元1281年。

②、三化汤:出《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由厚朴、大黄、枳实、羌活,各等分,为粗末而成。治中风,在外方经形证己解,内有便溺之阻格者。

③、内疎三两行:即微泻二三次。

⑤、不旬:不到十天。十天为一旬。

⑥、履阈(yù域):抬脚过门槛。阈,门槛。

⑥、十二经之井穴:指肺之少商、心之少冲,肝之火敦、脾之隐白、肾之涌泉、心包络之中冲、胆之窍阴、胃之厉兑、三焦之关冲、小肠之少泽、大肠之商阳、膀胱之至阴,凡十二穴。

[评按]:

本案之中风,既中经络,又中脏腑。罗氏首用三化汤行散壅滞,次用至宝丹,加味通利九窍,后配合针刺十二穴,以疏通经络。遂使如此中风重症,得以较快痊愈。本案辨证清晰,治法稳健,针药并用,步步为营,颇堪师法。其对张元素“中脏者多滞九窍,中腑者多著四肢”的论点的阐发和运用,对后之学者尤其有较大的启发。

2.51、罗天益,治“头痛”案:

杨参谋名德,字仲实,年六十一岁。壬子年①二月间,患头痛不可忍,昼夜不得眠。郎中②曹通甫邀余视之。其人云:近在燕京,初患头昏闷微痛,医作伤寒解之,汗出后,痛转加。复汗解,病转,加:而头愈痛,遂归。每过郡邑,名医用药一同。到今痛甚不得安卧,恶风寒而不喜饮食。诊其六脉弦细而微,气短而促,语言而懒。《内经》云:春气者病在头。年高气弱,清气不能上升头面,故昏闷。此病本无表邪,因发汗过多,清阳之气愈亏损,不能上荣,也不得外固。所以头苦痛而恶风寒,气短弱而不喜食。正宜用顺气和中汤,此药升阴而补气,头痛自愈。

黄芪一钱半、人参一钱、甘草炙,七分、白术、陈皮、当归、白芍,各五分、升麻、柴胡,各三分、细辛、蔓荆子、川芎,各二分。

上㕮咀,作一服。水二盏至一盏,去渣温服,食后服之。一服减半,再服全愈。(《卫生宝鉴》卷九)。

[注释]:

①、壬子年:即公元1252年。

②、郎中:原为官名,此处当指医生。

[评按]:

本案为年髙体虚,清阳之气不能上荣头目而致的头痛。经罗氏用补中气、和营卫、升清阳之法而获痊愈。益气升阳之法,为李东垣先生首创,罗氏深得李东垣真传,治病必求其因,制方随机应变,取法用药与其师一脉相传,而又有所发展。从本案中可以窥见一斑。

2.52、罗天益,治“心悸”案:

至元庚辰①六月中,许伯威五旬有四,中气本弱,病伤寒,九日。医者见其热甚,以凉剂下之,又食梨三、四枚。伤脾胃,四肢冷,时昏愦,请予治之。诊其脉动而中止,有时自还,乃结脉也。也心动悸,呃噫不绝,色青黄,精神减少,目不欲开,倦卧恶人语,予以炙甘草汤②治之。成无己云:补可去弱,人参、大枣甘补不足之气,桂枝、生姜、辛益正气;五脏痿弱,荣正涸流,湿以润之,麻仁、阿胶、麦门冬、地黄之甘,润经益血,复脉通心;,加:桂枝、人参、急扶正气;减生地黄,恐损阳气。到一两服之,不效。予再思脉病对,莫非药陈腐而不效乎!再于市铺选尝气味厚者,再煎服之,其病减半,再服而愈。(《卫生宝鉴》卷二十一)。

[注释]:

①、至元庚辰:元世祖至元17年,即公元1280年。

②、炙甘草汤:方出张仲景《伤寒论》,由炙甘草、生姜、桂枝、生地黄、人参、阿胶、麦门冬、火麻仁、大枣等组成,功能益气补血,滋阴复脉。一名复脉汤。

[评按]:

炙甘草汤之治脉结代,心动悸,疗效确凿。自汉以降,已为历代医家所公认,近年来也不乏应用该方治疗心律不齐、痨瘵、甲状腺机能亢进、眼科诸疾的报导。罗氏用本方治疗心悸脉结,本属药证相符,而因药物陈旧、疗效不佳,后择气味原者另行配服,方告痊愈。由此可见药品质量在治疗上的重要性。正如罗氏在案后所云:“凡药,昆虫草木,生之有地;根叶花实,采之有时。失其地,性味少异;失其时,气味不全。又况新陈不同,精粗不等,倘不择用,用之不效,医之过也”。

2.53、罗天益,治“䐜胀”案:

范郎中夫人,中统五年①八月二十日,先因劳役饮食失节,加:之忧思气结,病心腹胀满。旦食则呕,暮不能实,两胁刺痛。诊其脉弦而细。《黄帝针经》②五乱篇云:清气在阴,浊气在阳,乱于胸中,是以大悗③。《内经》曰: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䐜胀④。此阴阳返作病之逆从也。至夜,浊阴之气当降而不降,䐜胀尤甚。又云:脏寒生满病。大抵阳主运化精微,聚而不散,故为胀满。先灸中脘穴,乃胃之募⑤,引胃中生发之气上行,次以此方助之:

苍术、吴茱萸(汤洗),各五分、木香、厚朴(姜制)、陈皮、姜屑,各三分、当归、益智仁、白茯苓(去皮)、泽泻、柴胡、青皮、半夏(汤泡)、升麻、草豆蔻(面裹煨),各二分。

上十五味,㕮咀,作一服。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渣,稍热服,食前。忌生冷硬物及冷气。数日良愈。(《卫生宝鉴》卷十八)。

[注释]:

①、中统五年:中统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中统五年即公元1264年。

②、黄帝针经:即《灵枢》

③、悗(mén瞒):烦闷。

④、䐜(chén嗔)胀:胀满。

⑤、募:募穴。指脏腑之气聚集于胸腹部的穴位。

[评按]:

本案,系:因肝气乘脾,劳役伤脾所致的胀满病。罗氏所出之方为“木香顺气汤”。该方出自李东垣《医学发明》卷四。方中以柴胡、青皮、陈皮疏肝郁,黄连、益智仁、草豆蔻温肝寒,茯苓、苍术、泽泻健脾,木香、厚朴理气,生姜、半夏降逆,升麻升举脾气。全方配伍得宜,井然有序,升清降浊,各有法度。罗氏到谓深得李东垣先生之心法。

2.54、罗天益,治“谷疸”案:

完颜正卿丙寅①二月间,因官事劳役,饮食不节,心火乘脾,脾气虚弱。又以恚怒,气逆伤肝,心下痞满,四肢困倦,身体麻木,次传身目俱黄,微见青色,颜黑,心神烦乱,怔忡不安,兀兀欲吐,口生恶味,饮食迟化,时下完谷,小便癃闭而赤黑,辰巳间发热,日暮则止,至四月尤甚,其子以危急求余治之,具说其事,诊其脉浮而缓。《金匮要略》云:“寸口脉浮为风,缓为痹。痹非中风,四肢苦烦,脾色必黄,瘀热以行。趺阳脉紧为伤脾,风寒相搏,食谷则眩,谷气不消,胃中苦浊,浊气下流,小便不通,阴被其寒,热流膀胱,身体尽黄,名日谷疸②。宜茯苓栀子茵陈汤:

茵陈叶一钱、茯苓(去皮)五分、栀子仁、苍术(去皮,炒)、白术,各三钱、黄芩(生)六分、黄连(去须)、枳实(麸炒)、猪苓(去皮)、泽泻、陈皮、汉防己,各二分、青皮(去白)一分。

上十三味,㕮咀,作一服,用长流水③三盏,煎至一盏,去渣温服,食前。一服减半,二服良愈。(《卫生宝鉴》卷十四)。

[注释]:

①、丙寅:此处约为公元1266年。

②、谷疸:病名,首见《金匮要略~黄疸病脉证并治》篇。症见寒热不食,食则头眩,胸腹胀满,身目发黄,小便不利等。

③、长流水:洁净的河、溪水。

[评按]:

谷疸多因饮食劳倦,湿热阻滞中焦所致,张仲景首用茵陈蒿汤,《三因方》有谷疸丸(苦参、龙胆草、栀子、人参),皆以清利湿热为法。《内经》曰:热淫于内,治以咸寒,佐以苦甘。又:湿化于火,热反胜之,治以苦寒,以苦泄之,以淡渗之。罗氏本《内经》及诸家经验,以茵陈、栀子苦寒之品为君,清利湿热而退黄,佐以白术、茯苓健脾益气,猪苓、泽泻、汉防己清热利湿,苍术、黄芩、黄连清热燥湿、枳实、陈皮、青皮利气除湿,药味虽多而井然有序,目标专一,故收到了“一服减半,二服良愈”的卓效。

2.55、罗天益,治“伤食胀痛”案:

癸丑岁①,予随王府承应至瓜忽都地面住冬,有博兔赤马刺,约年三旬有余,因猎得兔,以火炙食之,各人皆食一枚,惟马刺独食一枚半。抵暮至营,极困倦,渴饮湩乳②斗余。是夜腹胀如鼓,疼痛闷乱,卧而欲起,起而复卧,欲吐不吐,欲泻不泻,手足无所措,举家惊慌,请予治之。具说饮食之由,诊其脉,气口大一倍于人迎,乃应食伤太阴经之候也,右手关脉又且有力。凡烧肉干燥,因而多食则致渴饮,干肉得湩乳之湿,是以滂满于肠胃,肠胃内伤,非峻急之剂则不能去。遂以备急丸③五粒,觉腹中转失气,欲利不利,复投备急丸五粒,只与无忧散④五钱,须叟大吐,又利十余行,皆物与清水相合而下,约二斗余,腹中空快,渐渐气调。至平旦,以薄粥饮少少与之。三日后,再以参术之药调其中气,七日而愈。(《卫生宝鉴》卷四)。

[注释]:

①、癸丑岁:约为公元1253年。

②、湩乳:乳酪。

③、备急丸:方出《金匮要略》。由川“大黄、干姜、巴豆”三味为丸而成。主治心腹百病卒痛如锥刺,及胀满下气。

①、无忧散:不详,存疑。

[评按]:

本案是比较典型的因饮食自倍而致的脾胃损伤的病例。经罗氏催吐、攻下之后,宿食得以排出,又以薄粥、参、术之类药食并用,调其中气,遂获痊愈。罗氏辨证精确,用药果敢,深得其师李杲之真传。至于其治法机理,罗氏在案后有云“大抵内伤之理,伤之微者,但减食一二日,所伤之物自得消化,此良法也。若伤之稍重者,以药内消之。伤之大重者,以药除下之”。本案,属:伤食之大重者,故用了吐、下攻邪诸法。

2.56、窦材,治“肾厥”案:

一人因大怒悲伤得病,昼则安静,夜则烦悗①,不进饮食,左手无脉,右手沉细,世医以死证论之。余曰:此肾厥病也,因寒气客脾肾二经,灸中脘五十壮,关元五百壮……全安。(《扁鹊心书》)。

[注释]:

①、烦悗(mèn闷):即烦闷。悗,无心貌。《庄子~大宗师》“悗乎忘其言也”。

[评按]:

经谓阴阳之气不相顺接便为厥。本案因寒客脾肾,以致阳气式微,故灸中脘、关元而愈。中脘为六府之会,又为胃之募穴;关元穴有温补脾肾阳气之功。在窦氏医案中,主用灸关元以治病者达数十案之多,可知关元穴多壮用灸,对,各种原因所导致的肾阳虚衰之证均有较好的疗效。

2.57、窦材,治“自汗”案:

一人每四五日,遍身出汗,灸关元也不止,乃房事后饮冷伤脾气,复灸左命关①百壮而愈。(《扁鹊心书》)。

[注释]:

①、命关:食窦穴别称。在中庭(任脉)旁开6寸,第五肋间隙处。主治胸胁支满,翻胃、呕吐、胁痛、黄疸、腹胀、水肿等。

[评按]:

自汗多属阳虚。窦氏一般用灸关元之法取效。但本例房事后饮冷以致脾肾阳虚,故改灸命关始获痊愈。命关一名食窦穴,属足太阴脾经,窦氏常灸此穴以治脾阳虚之症。

2.58、窦材,治“喉痹”案:(二首)。

一人患喉痹,痰气上攻,咽喉闭塞,灸天突穴①五十壮即可进粥,服姜附汤②一剂而愈。此治肺也。

一人患喉痹,颐颔粗肿,粥药不下,四肢逆冷,六脉沉细,急灸关元穴③二百壮,四肢方暖,六脉渐生。但咽喉尚肿,乃令服黄药子散④吐出稠痰一合乃愈。此治肾也。(《扁鹊心书》)。

[注释]:

①、天突穴:位于胸骨切迹上方正中凹陷处。属任脉。主治咳嗽,哮喘,咽喉肿痛等证。

②、姜附汤:疑即《千金翼方》卷十九方:生姜八两,生附子(去皮)四两。水煎,分四次,服,日二次。治痰饮吐水。

③、关元穴:位于腹正中线脐下三寸处,属任脉,主治虚脱,虚喘,遗尿,遗精,阳萎等证,具有强壮作用。

④、黄药子散:《扁鹊心书》方。黄药子一两,为细末,每服一钱。用治缠喉风,颐颔肿及胸膈有痰,汤水不下者。药后吐出顽痰即愈。

[评按]:

同病异治是中医治法的一大特色,上述两则病案,虽同属喉痹。但前案证属痰饮壅肺,后案证属肾阳衰微。故前者灸天突以治肺,后者取关元以治肾。又两例性质均属虚寒,故皆采用灸法。

2.59、滑伯仁,治“阴盛格阳”案:

一妇暑月身冷,自汗、口干、烦躁,欲卧泥水中。伯仁诊其脉浮而数,沉之①豁然虚散。曰:《素问》云: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为阴盛格②阳,得之饮食生冷,坐卧风露。煎真武汤冷饮之。一进汗止,再进烦躁去,三进平复如初。(《名医类案》卷一)。

[注释]:

①、沉之:即沉取之。

②、格:原作“隔”。

[评按]:

本案,既有“自汗、口干、烦躁、欲卧泥水中”等热象,又有身冷之寒症。滑氏据脉辨证,断为阴盛格阳,用真武汤冷饮而愈。热药冷饮之法,是用热药温其在里之阴寒,而用冷饮与顺其格拒于外的阳气,经滑氏之倡导,此法遂成后世治疗阴盛格阳证之定法。

2.60、滑伯仁,治“中暑”案:

一人暑月患中满泄泻,小便赤,四肢疲困不欲举,自汗,微热,口渴,且素羸瘠。众医以①虚劳,将峻补之。伯仁诊视六脉虚微,曰:此李东垣所谓夏月中暑,饮食劳倦,法宜服清暑益气汤②。投三剂,而病如失。(《名医类案》卷四)。

[注释]:

①、以:认为,以为。

②、清暑益气汤:《脾胃论》方。黄芪、制苍术、升麻,各一钱,人参、泽泻、炒神曲、橘皮、白术,各五分,麦门冬、当归身、炙甘草,各三分,青皮二分半,黃柏二分,葛根二分,五味子九枚。为粗末,水煎服。主治气虚感受暑湿诸证。

[评按]:

中暑之与虚劳,均有疲困,自汗,羸瘠诸不足证。然前者为暑伤元气,湿热内困所致,后者为七情劳倦,脏腑虚损而成。病因病机不同,治则用药迥异。滑氏据发病之时令及六脉之虚微,断为夏日中暑,饮食劳倦。用李东垣清暑益气汤而愈。足见其深得李东垣心法,又可见其平脉辨证之功力。

2.61、忽吉甫,治“口眼㖞斜”案:

太尉忠武史公,年六十八岁。于至元戊辰①十月初,侍国师于圣安寺丈室中,煤炭火一炉在左侧边,遂觉面热,左颊微有汗。师及左右诸人皆出。因左颊疏缓,被风寒客②之。右颊急,口㖞于右,脉得浮紧,按之洪缓。予举医学提举忽君吉甫专科针灸,先于左颊上灸地仓③穴一七壮,次灸颊车④穴二七壮,后于右颊上热手熨之。议以升麻汤,加:防风、秦艽、白芷、桂枝⑤,发散风寒。数服而愈。(《卫生宝鉴》卷十一)。

[注释]:

①、至元戊辰:即公元1268年。

②、客:侵袭。

③、地仓:足阳明胃经穴名,位于口角旁开0.4寸处。

④、颊车:足阳明胃经穴名,位于下颌角前上方1横指,用力咬牙时,在咬肌隆起处。

⑤、升麻汤,加:……桂枝:疑即原案后附秦艽升麻汤,由升麻、葛根、甘草、芍药、人参、秦艽、白芷、防风、桂枝组成。主治中风手足阳明经口眼㖞斜,恶风恶寒,四肢拘急。

[评按]:

本例系因风寒客中经络而致的口眼㖞斜病,经用灸法,加:内服秦艽升麻汤而愈。灸法有温经通络之功,地仓、颊车均为阳明胃经的主穴。足阳明经起于鼻,交頞中,循鼻外,入上齿中,两颊皆属阳明。秦艽升麻汤中,升麻、葛根、白芷均为阳明经药,防风、秦艽散风邪,人参、桂枝、芍药益气和营工。合奏祛风和营之效。罗氏对循经用药深有心得,正如其在此案后云:“夫病有标本经络之别,药有气味厚薄之殊,察病之源,用药之宜,其效如桴鼓之应。不明经络所过,不如(知)药性所在,徒执一方,不惟无益,而又害之者多矣”。

2.62、曾世荣,治“小儿外伤”案:

元贞乙未春,有王千户来自广西,安船河下,一子仅二周,患头痛,服药针灸不效,召以诊视,色脉俱好,惟额上微红,以手法验之,大哭泪下。其母怒而见绐,愚也置之勿论,但究心以病为事。再问,当间得证之,因千户云:初在静江,大风吹篷扑著便不快。予曰:此疾若令细揣头上,便知其证,彼诺之。遂遣家人出外探亲,其父自抱,手揣之,果有小蔑签刺在囱上皮下,即篷签也,以酥油润透,用摘镊取出,痛定即安。(《活幼心书》卷中)。

[评按]:

此案病因原本很简单,为一小蔑签刺入患儿头皮下,取出即可。然庸医不做仔细诊察,只考虑为脏腑病变,妄用针药而不效,加:之患儿母亲因担心小儿哭闹而拒绝医生的进一步诊断,这些都影响治疗效果。故曾氏告诫,作为医者应“但究心以病为事”,不管他人态度如何,都应全面细致地诊察病情,审证求因,以求诊治正确有效。

2.63、田滋,治“头风”案:

予中表兄病头风①二十余年,每发头痛如破,数日不食,百方不能疗。医田滋见之,曰:老母病此数十年,得一药遂愈。就求之,得10丸。日服一枚。十余日,滋复来,云:头痛平日食何物即发?答云:最苦②饮酒、食鱼。滋取鱼酒令恣食,云:服此药十枚,岂复有头痛耶!如其言食之,竟不发,自此遂差。(《普济本事方》卷二)。

[注释]:

①、头风:此处指头痛经久不愈,时作时止者。

②、苦:怕。

[评按]:

头风一证,变证多端。有偏头风、夹脑风、痰厥头痛、肾厥头痛、湿热头痛等等不同。本证属肾厥头痛。据《普济本事方》,其所用之丸药为“硫黄丸”。系许叔微所辑沈存中方。方曲硫黄二两研细、硝石一两,水丸如指头大,空心腊茶嚼下。方中硫黄大热有毒,入脾、肾、肝诸经,功能壮阳杀虫;硝石苦咸温有毒,功能破坚散积,二味合为丸用,当有温肾止痛之功。惟此二物均温热有毒之品,临床须辨证确切。慎重投用。

2.64、法本僧人,治“喘”案:

两浙张大夫,病喘二十年。每至秋冬辄剧,不可坐卧,百方不差。后得临平僧法本方①,服之遂差。法本凡病喘三十年,服此药半年,乃愈,永不复发。凡服此药,须久乃效。(《苏沈良方》卷五)。

[注释]:

①、法本方:即九宝散或作汤。由薄荷、紫苏、大腹皮、麻黄、桑白皮、肉桂、杏仁、陈橘皮、甘草、生姜、乌梅组成。

[评按]:

本案介绍了一首,治疗喘证的经验方~~九宝汤。喘分虚实,治法迥异。本方具有宣肺化痰平喘之功,所适应者,当为外感风寒,内有蕴热所致的喘咳之证。又本方性偏宣散,若兼虚劳自汗者宜慎用。

2.65、某道人,治“衄血”案:

无锡鉴酒①赵无疵,具兄衄血甚,已死,入殓血商未止。偶一道人过门,闻其家哭,询问其由。道人,云:是曾服丹或烧炼药②,予有药用之。即括囊间出此药③半钱匕,吹入鼻中立止。良久得活。(《普济本事方》卷五)。

[注释]:

①、监酒:监管制酒的官员。

②、丹或烧炼药:指,加:工升华或熔化提炼而制成的药剂。

③、此药:指山栀子散。用山栀子不拘多少,烧存性,末之,搐入鼻中。

[评按]:

鼻衄原因甚多,大致与肺胃积热,肝火偏亢有关。栀子性味苦寒,功能清热泻火凉血。用于因服性偏温燥的丹药所致的鼻衄不止,甚为合拍,故收效迅捷。近年来,有用黄栀子粉及明矾做成细粉,作为外用局部止血剂,或口服治疗上消化道出血者。也有用以外敷治疗局部扭挫伤者,均有较好的疗效。

第三章、明代医案:

医案发展至明代已趋成熟,个案专著的大量涌现和医案类书的出现,是这一时期医案成熟的两个主要标志。个案专著有汪机《石山医案》、薛立斋《薛氏医案》、秦昌遇《幼科医案》、《孙文垣医案》、《周慎斋医案》、《王肯堂先生医案》、聂尚恒《奇效医述》、卢复《芷圆意草存案》、《程原仲医案》、《缪仲醇先生医案》、胡慎柔《慎柔医案》、陆岳《陆氏三世医验》、肖京《伤寒门医案》及《杂病门医案》、易大艮《易氏医案》、倪士奇《两都医案》、金九渊《冲壑老人医案》、《李中梓医案》、施沛《云起堂诊籍》、王纶《胎产医案》、《程茂先医案》、王意庵《意庵医案》等近30种。

江罐编著的《名医类案》12卷,是我国医学史上第一部医案类书。该书广辑自《史记》至明嘉靖止历代名医医案,旁及经史子集中所载医案近3000例。全书以病症分类,计205门,医案所涉病种以内科为主,兼及外、妇、儿、五官、口腔等临床,各科医案。医案一般项目记录较全,一些案例还附有夹注或按语,以评论其得失,并阐明己见。该书实开我国医案类书之先河,为后世医案类书的编纂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明代医学论著中也载有大量医案。如《景岳全书》载医案30余则。这些医案充分反映出张氏审证求因、治病求本的辨证论治思想。《滇南本草》载案33例。每案均附于该味药物之后,以证实其疗效。杨继洲的《针灸大成》附医案33例。在中医理论和辨证施治的原则指导下,有的单用针灸,有的针药并用,对20多种病证的治疗,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医籍附案的还有《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医宗必读》、《本草纲目》、《慎斋遗书》、《慎柔五书》、《医学正传》、《外科正宗》、《医贯》、《一草亭目科全书》、《济阴纲目》等。

明代,首先从理论方面对医案书写格式进行研究,并指出医案书写应规范化、标准化的是韩的《韩氏医通》和吴昆的《脉语》。韩氏认为医案要“望、闻、问、切、论、治”,六法必书;吴昆,主张医案,应按“七书一引”格式书写。明~崇祯16年(1643年)喻嘉言撰著的《寓意草~与门人定议病式》,强调书写医案必须持严肃认真的态度,医案中的一般项目,必须记录详尽,理法方药必须齐备。韩、吴昆、喻嘉言三家,从理论上对医案及其书写格式进行的研究,起到了促进医案规范化和提高医案科学性的作用。

本章,共选录明代,22位著名医家的临床医案60首。

3.1、虞抟,治“中风”案:

予长嫂何氏,年五十七,身肥白,春初得中风,暴仆不省人事,身僵直,口噤不语,喉如拽锯,水饮不能入,六脉浮大弦滑,右甚于左。以藜芦末一钱,加:麝香少许,灌入鼻窍,吐痰一升许,始知人事,身体略能举动。急煎小续命汤①倍麻黄,连进二服,复以衣被,得汗,渐苏省②,能转侧,但右手足不遂,语言蹇涩,后以二陈汤,加:芎、归、芍药、防风、羌活等药,合竹沥、姜汁,日进二三服。若三四日大便不去,则不能言语,即以李东垣导滞丸③或润肠丸④微利之,则语言复正。如此调理,至六十四岁,得他病而卒。(《医学正传》卷一)。

[注释]:

①、小续命汤:方出《备急千金要方》。由麻黄、防己、人参、黄芩、桂心、甘草、芍药、川芎、杏仁、附子;防风、生姜组成。主治中风,口眼歪斜,筋脉拘急,半身不遂,舌强不语等。

②、省(xǐng):知觉,醒悟。

③、李东垣导滞丸:即枳实导滞丸。

④、润肠丸:方出《脾胃论》。由大黄、当归梢、羌活、桃仁、麻子仁组成。主治饮食劳倦,大便秘结,不思饮食。

[评按]:

中风暴仆,痰涎壅盛,不省人事,用药灌鼻而达吐痰开窍之效,乃朱丹溪常用吐法之一。该法经虞氏验证,疗效确实,不失为中风急救的有效措施。关通窍开之后,方用:小续命汤扶助正气,温散风邪,系急则治标之法。继用二陈合四物汤,加减化痰养血祛风,间用导滞丸、润肠丸微下去邪,则是治本调理之法。本案辨证确切不移,治疗有条不紊,药随证转,步步为营,故获良效。

3.2、虞抟,治“痰饮”案:

予侄妇何氏在室①时,四月间因多食青梅,得痰饮病,日间胸膈中大痛如刀锥,至晚胸中痛止而膝䯊②大痛,凡痰饮随气升降故也。一医作胃寒治,用干姜、良姜、官桂、乌、附、丁、沉辈,及煮胡椒粥间与。病日剧,加:之口渴,小水③淋涩。求予治,诊其六脉洪数而滑,予作清痰处治,令其急烹竹沥服。三日口不渴,小水也不淋涩,但胸中与膝互痛如旧。用萝卜子研汁,与半碗,吐痰半升许,至夜痛尤甚于前,正朱丹溪所谓引动其猖狂之势耳。次日用人参芦一两,逆流水煎服,不吐。又次日与苦参煎汤服,又不吐;又与附子尖、桔梗芦,皆不吐。一日清晨,藜芦末一钱,入麝香少许,酸浆水调与,始得大吐,至次日天明,吐方定,前后得顽痰及稠饮一小桶许,其痛如脱。后以软粥将理而安。(《医学正传》卷二)。

[注释]:

①、在室:此指婚前在娘家。

②、䯊(kē科):膝骨。

③、小水:即小便。

[评按]:

痰饮之为患,可随气行而上下内外及于周身。此例患者因痰滞于胸膈而痛如刀锥;饮流于下而膝部剧痛;津液受阻,不能上承下行则口渴尿涩;脉洪数而滑,又系实邪壅盛之象。治宜速去其邪,但其病本在上焦胸膈之中,故遵《内经》“其高者因而越之”之理,用催吐法取效。

3.3、虞抟,治“胃脘痛”案:

一男子,年三十五,胃脘作痛久矣,人形黄瘦,食少而胸中常若食饱。来求治,与,加味枳术丸①,服不效,而日渐大痛,叫号声闻四邻,别父母妻子,嘱咐后事,欲自杀。予以桃仁承气汤作大剂与之,连二服,大下瘀血四五碗许,困倦不能言语者三日,教以稀粥少食,渐渐将理,病痊安,复壮如旧。(《医学正传》卷四)。

[注释]:

①,加味枳术丸:《医学正传》方。由白术、枳实、苍术、猪苓、麦芽面、神曲、半夏、泽泻、赤苓、川芎、黄连、白螺蛳壳、砂仁、草豆蔻、黄芩、青皮、莱腹子、干姜、陈皮、香附、瓜蒌子、厚朴、槟榔、木香、甘草组成。适用于“痰、食、酒、茶、肉”诸积而胃脘痛者。

[评按]:

此例胃脘痛系瘀血所致,虞氏初诊误作积治,用自家经验方,加味枳术丸而病剧,后改桃仁承气汤方而取效。由此可见,久患胃痛,而痛势甚剧者,首当考虑瘀血作痛。

3.4、虞抟,治“遗精”案:

莲塘朱显重,病遗精潮热,不起床三月矣,召予治。脉之,左右寸关皆浮虚无力,两尺洪大而软,与补中益气汤,加:熟地、知母、黄柏、地骨皮煎,吞下珍珠粉丸①;外做小篾笼②一个,以笼阴茎,勿使搭③肉。服药三十余贴,一月平安。(《医学正传》卷六)。

[注释]:

①、珍珠粉丸:即虞抟《医学正传》所引朱丹溪定志珍珠粉丸。方由人参、茯苓、远志、石菖蒲、海蛤粉、黄柏、樗根皮、青黛组成。主治心虚梦泄。

②、小篾(miè灭)笼:即小竹笼子。篾:劈成条的竹片。

③、搭:接触。

[评按]:

此例遗精,经用甘温除热,滋阴降火,安神定志之剂而愈。另用小篾笼外罩阴茎,避免衣物接触刺激,起到了配合药物增强疗效的作用。

3.5、虞抟,治“大便秘结”案:

予族侄百一通判①之子,因出痘,大便闭结不通。儿医云:便实为佳兆。自病至痘疮愈后,不入厕者凡二十五日,肛门连大肠不胜其痛,叫号声达四邻外。医及予二三人议药调治,用皂角末及蜜煎导法,服以大小承气汤及枳实导滞丸②、备急丸③皆不效。计无所出。予曰:此痘疮余毒郁热,结滞于大小肠之间而然。以香油一大盏令饮,自朝至暮也不效。予画一计,令侍婢口含香油,以小竹筒一个套入肛门,以油吹入肛内。过半时许,病者自云:其油入肠内,如蚯蚓渐渐上行。再过片时许,下黑粪一二升止,困睡而安。(《医学正传》卷六)。

[注释]:

①、通判:明代,各府分掌粮运及农田水利等事务的官员。

②、枳实导滞丸:方出《内外伤辨惑论》。由大黄、枳实、神曲、茯苓、黄芩、黄连、白术、泽泻组成。用于积滞内阻,生湿蕴热,脘腹痞满,闷乱不安,食欲不振,大便秘结,或泻痢后重,舌红苔黄腻,脉沉实者。

③、备急丸:又名三物备急丸,方出《金匮要略》。由大黄、巴豆、干姜组成。主治胃中停滞寒凉之物,大便不通,腹痛。

[评按]:

痘后余邪留恋,津伤液耗,致大便燥结,疼痛难忍,取香油灌肠,润燥滑便,正是中的之法。

3.6、汪机,治“妊娠恶阻”案:

一妇,形质瘦小,面色近紫,产后年余,经水不通。首夏,忽病呕吐,手指麻痹,挛拳不能伸展,声音哑小,岁不出声。医皆视为风病,危之①。予诊脉,皆细微近滑。曰:此妊娠恶阻病也。众谓经水不通,安有妊理。予谓:天下之事,有常有变,此乃事之变也。脉虽细微,似近于滑,又尺按不绝,乃妊娠也。遂以四君子,加:二陈治之,诸证俱减。尚畏粥汤,惟食干糕、香燥之物而生意。(《石山医案》卷中)。

[注释]:

①、危之:即认为病情危险。

[评按]:

产后停经年余是较常见的生理现象,特别是乳母哺育婴儿时。一位生育年龄的妇女,在此期间如出现呕吐现象,首先应该想到妊娠的可能性。并仔细地排除引起呕吐的其他疾病。汪氏此案,即为例证。

3.7、汪机,治“发背”案:

一人年逾四十,发背①五日不起,肉色不变,脉弱少食,大便不实。予谓凡疮未溃脉先弱,难于收敛,用托里消毒散二剂方起发。彼惑一妪言,贴膏药,服攻毒剂,反盛,背如负石。复请予治,隔蒜灸三十余壮,彼负石已去,但痒痛未知。更用托里药,知痛痒,脓清。前药倍加:参、芪,佐以姜、桂,脓稍稠。又为人惑,外贴猪腰子,抽脓血,内服硝、黄,遂流血五六碗许,连泄十余行,腹内如冰,饮食不进。不得已,速予诊之,脉尽脱,不可救。凡其症属大虚,一于温补,犹恐不救,况用攻伐,不死何侍。(《外科理例》卷五)。

[注释]:

①、发背:凡痈疽生于脊背部位,统称“发背”,其又有阴阳二证之分,阳证名“发背”或“背痈”,阴证名“发背疽”。

[评按]:

上面介绍的发背案,是中医外科内治法中温补助阳法的适应证。该案中有成熟的经验,也有误治的教训。温补助阳法适应于疮疡肿形漫软,不易酿脓腐溃,溃后肉色灰暗,新肉难生,并见大便溏薄,小便频数,肢冷自汗,倦卧嗜睡,脉象微细,苔薄舌质淡等阳虚见证者。禁用于毒邪炽盛,正气未衰,无虚寒见证者。否则,不仅无益,反有助邪为害之弊。

3.8、薛己,治“内伤发热”案:

一妇人饮食无过碗许,非大便不实,必吞酸嗳腐,或用二陈、黄连,更加:内热作呕。余谓:李东垣先生云,邪热不杀谷,此脾胃弱,末传寒中①。以六君,加:炮姜、木香数剂,胃气渐复,饮食渐进。又以补中益气,加:炮姜、木香、茯苓、半夏数剂痊愈。后怒,饮食顿少,元气顿怯,更加:发热,诚似实火,脉洪大而虚,两尺如无,用益气汤、八味丸两月余,诸症悉愈。(《薛氏医案选~内科摘要》)。

[注释]:

①、末传寒中:久病之后,元气既虚,胃中多寒。

[评按]:

此例病情表现寒热虚实错杂,薛氏遵循李东垣《脾胃论》中阐发的饮食劳倦损伤脾胃,始病热中,末传寒中的一般发展规律,抓住食欲不振、大便不实(邪热不杀谷)、脉洪大而虚、两尺如无等反映疾病实质的主证、主脉,于疑似处细辨端倪,断定由命门火衰不能生土所致,相继用补脾温肾法治愈。

3.9、薛己,治“乳痈”案:

至英内①,年二十有五,素虚弱,多郁怒,时疫后,脾胃愈虚,饮食愈少,又值气忿,右乳胁下红肿,膺内作痛。用炒麸皮熨之,肿虽少散,内痛益甚,转侧胸中如物悬坠。遂与,加减四物汤,内肿如鹅卵,外大如盘,胸胁背心相引而痛,夜热势甚,时治者皆以攻毒为言。叩诸先生,乃,曰:此病后脾虚,而复怒伤肝,治法惟主于健脾气,平肝火,则肿自消,而病自愈矣。承惠方以八物,加:陈皮、黄芪、柴胡、山栀、白芷,服八剂,病减六七;去白芷,加:青皮、木香、桔梗,又六剂而痊愈。奏功之奇,获效之速,凡出于寻常万万也。感激厚恩,昕②夕不忘,录此乞附医案,以诏后之患者,毋为攻毒者之所惑也。晚生尤至英顿首再拜书。(《薛氏医案选~女科撮要》)。

[注释]:

①、内:指妻子。

②、昕(xīn新):日将出时,黎明。

[评按]:

患者右侧乳房及胁下有红、肿、热、痛等症状,乳痈的诊断可以成立,然薛氏不用攻毒常法,而以健脾气、平肝火为治获得良效,关键在于他既观察到了乳痈的局部表现,又注意到了患者整体的状态(病后脾虚,而复郁怒伤肝)。

3.10、薛己,治“舌强”案:

薛己治一妇人,善怒,舌本强①,手臂麻。薛,曰:舌本属土,被木克制故耳,用六君,加:柴胡、芍药治之。(《古今医案按》卷七)。

[注释]:

①、舌本强:即舌强。指舌体强硬,运动不灵。

[评按]:

本案述证简括,一,曰:善怒,一,曰:舌本强,一,曰:手臂麻。肝主怒,而脾之经脉连于舌本,故其病责之肝木过旺,克及脾土;手臂麻者,经气不疏之故。治用六君子汤建脾益气,培土抑木,加:柴胡、白芍疏肝养肝,条达肝气。总使脾健肝和,清阳得升,经气得疏,从而舌本自和,手臂麻自除。

3.11、李时珍,治“风水”案:

一士妻自腰以下胕肿,面目也肿,喘急欲死,不能伏枕①,大便溏泻,小便短少,服药罔效。时珍诊其脉沉而大,沉主水,大主虚,乃病后冒风所致,是名风水也。用千金神秘汤②,加:麻黄,一服喘定十之五,再以胃苓汤吞深师薷术丸③,二日小便长,肿消十之七,调理数日全安。(《本草纲目》卷十四)。

[注释]:

①、伏枕:指平卧。

②、千金神秘汤:方出《医学发明》。由紫苏叶、桔梗、生姜、桑白皮、人参、茯苓、木香组成。

③、深师薷术丸:方出《外台秘要》由香薷熬膏,加:白术末和丸而成。主治风水,通身皆肿。

[评按]:

李氏把握本病风邪外袭,肺气先于宣降,不能通调水道而致水湿潴留体内之病机,结台患者具体病情,运用“提壶揭凡法”,即所谓上窍通,下窍利的疗法,从而获得良效。

3.12、李时珍,治“腹痛”案:

一人素饮酒,因寒月哭母受冷,遂病寒中。食无姜、蒜,不能一啜,至夏酷暑,又多饮水,兼怀怫郁。因病右腰一点胀痛,牵引右胁,上至胸口,则必欲卧。发则大便里急后重,频欲登圊①,小便长而数,或吞酸,或吐水,或作泻,或阳痿,或厥逆,或得酒少止,或得热稍止。但受寒食寒,或劳役,或入房,或怒或饥,即时举发。一止则诸证泯然,如无病人,甚则日发数次。服温脾、胜湿、滋补、消导诸药,皆微止随发。时珍思之,此乃饥饱劳逸,内伤元气,清阳陷遏,不能上升所致也。遂用升麻葛根汤②合四君子汤,加:柴胡、苍术、黄芪煎服,服后仍饮酒一二杯助之。其药入腹,则觉清气上行,胸膈爽快,手足和暖,头目精明,神采迅发,诸证如扫。每发一服即止,神验无比。或减升麻、葛根,或不饮酒,则效便迟。(《本草纲目》卷十三)。

[注释]:

①、圊(qīng清):厕所。

②、升麻葛根汤:方出《阎氏小儿方论》。由升麻、葛根、白芍、炙甘草组成。

[评按]:

李氏运用健脾益气、升清降浊法治疗该例因饮食劳倦所致清阳下陷、寒中腹痛证取得良效。并点出升麻、葛根等具有升举阳气作用的药物是用方主药。通过对该例的治疗经验,进而推论凡“禀受弱而有前诸证者”俱“宜此药活法治之”。该案观察病情细腻入微,阐述医理贴切病情,辨证施治丝丝入扣。

3.13、孙一奎,治“嘈杂”案:

叶润斋年近四十,心膈嘈杂①,好啖②肉,尤好鸡,一日不能缺。缺即身浮力倦,神魂无措,必急得肉乃已,见则大嚼。及入腹,腹又大痛。痛极则吐酸水稠涎然后定,稍定,又思肉啖也。其痛苦之态,喊叫之厉,难状。见者酸鼻,而润斋则甘心焉。市人咸以为祟,或有谕之者,曰:古云与其好肉而受痛,孰若绝肉以无楚也,久病脾虚,肉入难化,故使作痛,此妇人女子且知之,汝大夫独不慎,何哉?润斋,曰:吾岂不之绝肉之为愈也,凡痛虽苦,尚能嗷③,若嘈杂,则遍身淫淫苏苏,左右无可奈何,手足无所把捉,顷刻不能自存,有近于死不能熬,急需肉少苏,吾岂纵口求痛哉!不得已也。乃翁④延予为诊,六脉大小不等,观其色,唇红脸黄。予曰:据色脉乃虫症,非祟也,予能拯之。先与雄黄丸一服,不瘳。改以腻粉⑤五分,史君子末一钱,用鸡子打饼,五更空心饲之。辰刻下长蛲十条,内有二大者,长尺有咫⑥,自首贯尾皆红,下午又下小虫百余。自此再不喜肉,而嘈杂良愈。(《赤水玄珠全集~孙氏医案》卷四)。

[注释]:

①、嘈杂:俗称心嘈。指胃中空虚,似饥不饥,似辣非辣,似痛非痛,胸膈懊?,莫可名状的一种病证。

②、啖(dàn淡):吃。

③、尚能嗷(áo熬):指尚能借呻吟、呼号以减轻痛苦。嗷:哀号声。

④、乃翁:指患者父亲。

⑤、腻粉:即轻粉。具有杀虫、攻毒、利水、通便等作用。

⑥、长尺有咫(zhǐ旨):约指一尺八寸。咫:古代称八寸为咫。

[评按]:

嘈杂可因胃热、痰气郁滞、酸水浸渍、胃虚血少、虫证等原因所致。此例嘈杂,即为虫证引起,虫吮水谷精微,体无所养,故食肉自救,缺则“身浮力倦、神魂无措”等;“久病脾虚,肉入难化”,加:之食进虫动,故腹大痛。由于确诊无误,故用驱虫法而愈。

3.14、孙一奎,治“下消”案:

一书办①,年过五十,糟酒纵欲无惮,忽患下消②之症,一日夜小便二十余度,清白而长,味甘甜,少顷凝结如脂,色有油光。治半年不验,腰膝以下皆软弱,载身不起,饮食减半,神色大瘁。脉之六部大而无力。书,曰: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法当温补下焦。以熟地黄六两为君;鹿角霜、山茱萸,各四两,桑螵蛸、鹿角胶、人参、白茯苓、枸杞子、远志、兔丝子、怀山药,各三两为臣;益智仁一两为佐;大附子、桂心,各七钱为使,炼蜜为丸,梧桐子大,每早晚淡盐汤送下七八十丸。不终剂而愈。或,曰:凡云消者皆热症也,始公具方,人多议之;今果以温补成功,此何故哉?予曰:病由下元不足,无气升腾于上,故渴而多饮;以饮多,小便也多也。今大补下元,使阳气充盛,薰蒸于上,口自不干。譬之釜③凡,釜虽有水,若底下无火,则水气不得上升,釜凡干而不润;必釜底有火,则釜中水气升腾,薰蒸于上,凡才湿润不干也。(《赤水玄珠全集~孙氏医案》卷二)。

[注释]:

①、书办:管办文书的属吏。

②、下消:又称肾消。多由肾水亏竭,蒸化失常所致。症见面黑耳焦,饮一溲二,溲似淋浊,如膏如油等。

③、釜(fǔ斧):古代的一种锅。

[评按]:

本案叙述洗炼,朴实无华,尤其是对令人颇为难解的下消证病机,以借喻的方式阐释的生动晓畅,颇具匠心。

3.15、孙一奎,治“周痹”案:

吴江孙质庵老先生行人,时患痛风,两手自肩及曲池,以至手梢,两足自膝及跟尻,肿痛更甚,痛处热,饮食少,请告南还,而伏蓐者三年。里有吴君九宜者,沈考功西席也,见予起后渠疾,因语行人逆予。诊其脉,皆弦细而数,面青肌瘦,大小腿肉皆削。予与言:此病得之禀气弱,下虚多内①,以伤其阴也。在燕地②又多寒。经云:气主煦之,血主濡之。今阴血虚,则筋失养,故营不营于中;气为寒束,百骸拘挛,故卫不卫于外。营卫不行,故肢节肿而痛,痛而热,病名周痹③是也。治当养血舒筋,疏湿润燥。使经络通畅,则肿消热退,而痛止矣。痛止,即以大补阴血之剂实其下元,则腿肉复生,稍愈之后,愿,加:珍重,年余始可出户。行人闻而喜,曰:果如公言,是超白骨而肉之也,吾即未药,病似半去,惟公命剂。予先以五加皮、苍术、黄柏、苍耳子、当归、红花、苡仁、羌活、防风、秦艽、紫荆皮。服之二十剂,而筋渐舒,肿渐消,痛减大半。更以生地、龟板、牛膝、苍术、黄柏、晚蚕沙、苍耳子、苡仁、海桐皮、当归、秦艽,三十剂而肿痛全减。行人公益喜。予曰:病,加:于小愈,公下元虚惫,非岁月不能充实。古谓难足而易败者,阴也。须痛戒酒色,自培根本,斯饮药有效,而沉疴可除。据公六脉轻清流利,官必腰金,愿葆真以俟之,万毋自轻,来春气和,可北上也。乃用仙茅为君,枸杞子、牛膝、鹿角胶、虎骨、人参为臣,熟地黄、黄柏、晚蚕沙、茯苓、苍耳子为佐,桂心、秦艽、泽泻为便,蜜丸服,百日腿肉长完,精神复旧。(《赤水玄珠全集~孙氏医案》卷一)。

[注释]:

①、内:指房事。

②、燕(yān烟)地:指河北北部。

③、周痹:名源《灵枢~周痹》。以周身疼痛为特点的痹证。

[评按]:

本案采取夹叙夹议方式,对该例周痹的病因、病机、治则、方药、宜忌、疗效、愈后等记述详实,疗程转换层次清晰,论治处方俱为精当,堪为治痛者法。

3.16、杨继洲,治“手臂不举”案:

乙卯岁①,至建宁②。滕柯山母患手臂不举,背恶寒而体倦困,虽盛暑喜穿棉袄,诸医俱作虚冷治之。予诊其脉沉滑,此痰在经络也。予针肺俞、曲池、三里穴。是日即觉身轻手举,寒也不畏,棉袄不复着矣。后投除湿化痰之剂,至今康健,诸疾不发。若作虚寒,愈补而痰愈结,可不慎欤。(《针灸大成》卷九)。

[注释]:

①、乙卯岁:明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

②、建宁:明代府名。即今福建之建瓯。

[评按]:

杨氏根据脉象沉滑,判断滕母的病患系由痰阻经络所引起,而排除了虚冷之因,遂以健脾化痰、疏通经络为治,取穴肺俞、曲池、三里而症状大减。继投以除湿化痰之剂而痊愈。辨证施治何其重要,针灸临床也复如此!

3.17、杨继洲,治“疳积”案:

戊辰岁,给事①杨后山公祖②乃郎,患疳疾,药日服而人日瘦。同科郑湘溪公,迎予治之。予日:此子形羸,虽是疳症,而腹内有积块,附于脾胃之旁,若徒治其疳,而不能治其块,是不求其本,而揣其末矣。治之之法,宜先取章门灸针,消散积块,后次第理治脾胃,是小人已除,而君子得行其道于天下矣。果如其言,而针块中,灸章门,再以蟾蜍丸③药兼用之,形体渐盛,疳积俱痊。(《针灸大成》卷九)。

[注释]:

①、给事:给事中之简称。明给事中,分“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掌侍从规谏,稽察六部之弊误等权。

②、公祖:明代士绅,知府以上地方官谓之。

③、蟾蜍丸:方出《太平圣惠方》。由蟾蜍、麝香、蝉蜕、地龙、蛇蜕皮灰、猪胆、青黛、冰片、朱砂为末做丸而成,丸如粟米大,每服五丸;温水送下;再取适量,研吹鼻内。用于小儿干疳,形体羸瘦,毛发干枯,四肢无力者。

[评按]:

杨氏治疗本例疳积时,能够以标本缓急的原则,正确处理疳疾与积聚的标本关系,恰当地安排治疗之先后,从而更加充分地发挥了针灸兼药物的治疗作用,因而取得了满意的疗效。

3.18、杨继洲,治“腰痛”案:

壬戍岁,吏部①许敬庵公,寓②灵济宫,患腰痛之甚。同乡董龙山公推③予视之。诊其脉,尺部沉数有力,然男子尺脉固宜沉实,但带数有力,是湿热所致,有余之疾也。医作不足治之,则非矣。性畏针,遂以手指④于肾俞穴行补泻之法,痛稍减,空心再与除湿行气之剂,一服而安。公,曰:手法代针,已觉痛减,何乃再服渗利之药乎?予曰:针能劫病,公性畏针,故不得已。而用手指之法,岂能驱除其病根,不过暂减共痛而已。若愈全可⑤须针肾俞穴,今既不针,是用渗利之剂也。岂不闻前贤云:腰乃肾之府,一身之大关节。脉沉数者,多是湿热壅滞,须宜渗利之,不可用补剂。今人不分虚实,一概误用,多致绵缠,痛疼不休。大抵喜补恶攻,人之恒情也。邪湿去而新血生,此非攻中有补存焉者乎?(《针灸大成》卷九)。

[注释]:

①、吏部:明为官署名。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和调动等事宜,主官为吏部尚书。

②、寓:寄居。

③、推:推荐。

④、以手指:即以指代针。

⑤、全可:指疾病痊愈。

[评按]:

以指代针,是杨氏用针之活法。针药并用,又杨氏临证一大特点。

3.19、杨继洲,治“腿痛”案:

庚辰夏,工部郎许鸿宇公,患两腿风,日夜痛不能止,卧床月余。宝源局①王公,乃其属官,力荐予治之。时名医诸公,坚执不从。许公疑而言,曰:两腿及足,无处不痛,岂一二针所能愈?予曰:治病必求其本,得其本穴会归之处,痛可立而止,痛止即步履,旬日之内,必能进部。此公明爽,独听予言,针环跳、绝骨,随针而愈。不过旬日,果进部,人皆骇异。假使当时不信王公之言,而听旁人之语,则药力岂能及哉?是惟在乎信之笃②而已,信之笃,是以获其效也。(《针灸大成)卷九)。

[注释]:

①、宝源局:明、清两代铸造钱币的机构。

②、笃(dǔ堵):忠实;真诚。

[评按]:

环跳穴系足少阳、太阳交会穴,绝骨系八会穴之一(髓会绝骨),二穴均能主治下肢痿痹疼痛之疾,杨氏治病求本,取此会穴,故而疗效显著,使腿足尽痛随针而愈。

3.20、缪希雍,治“伤寒”案:

姚平子伤寒,头痛身热,舌上苔,胸膈饱闷,三四日热不解,奄奄①气似不属②者。一医以其体素弱,病久虚甚,意欲投参少许。仲淳叱,曰:参一片入口死矣。亟以大黄一两、瓜篓二枚(连子切片)、黄连、枳实下。主人惊疑,不得已减去大黄之半,二剂便通立解,遂愈。(《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卷一)。

[注释]:

①、奄奄:形容气息微弱。

②、属(zhǔ主):连续。

[评按]:

患者久病体虚,但观其头痛身热、胸膈饱闷、大便秘结等证,皆一派实邪壅盛之象。故急则治其标,用大黄、瓜蒌、枳实、黄连泻热通下,使腑气通畅,实邪得去,正气得复而病愈。本案反映了缪氏重视祛邪,反对滥用补药的思想。

3.21、缪希雍,治“消渴”案:

湖州庠友①张君时泰,辛酉正月,骤发齿痛,十余日而愈。四月间,焦劳过多,齿痛大发,医用石膏、知母等药投之不效,用刀去齿间紫血,满口痛不可忍,齿俱摇动矣。至六七月间,饮食益多,小便如注,状如膏,肌肉尽消。至十一月,身不能起。冬末,用黄芪、地黄等药,稍能起立,然善食易饥如故,小便如膏也如故。今年二三月愈甚,也不服药,齿痛如故,当门二齿脱落,复加:口渴昼夜不止。此中下二消证也,予为立后方,服未数剂而瘳。

麦门冬五两、五味子三钱、黄连三钱、芦根五两、黄芪五钱、怀生地黄六钱、天门冬一两、用缫丝汤②十碗,煎二碗,不拘时服。

丸方于前药中,加:黄柏三两、牛膝五两、沙参六两、枸杞子四两、五味子六两。蜜丸常服,遂不复发。(《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卷二)。

[注释]:

①、庠(xiàng)友:校友。

②、缫(sāo搔)丝汤:煮蚕茧抽丝的水,也名蚕茧汤。《朱氏集验医方》用此治消渴。

[评按]:

本例消渴侧重从中下两消(胃热肾虚)论治,重用麦冬等养阴生津之品,并辅以黄芪益气之味,俾使阳生阴长,故而疗效满意。全方药量悬殊很大,由此可见缪氏治消渴病运用方药之精巧。

3.22、缪希雍,治“痢疾”案:

庚子秋,华氏妹归宁,忽痢,日夜几百行,身热发呕,一呕数十声不绝,吴医争欲下之,且,曰:补即死矣。时仲淳以先王母病留湖滨,怜其促治后事甚亟,曰:即已知危,何不以药试之?服如金丸①。因思饮,予固守仲淳前方,以人参五钱,炒黄连、白扁豆、升麻、滑石、炙甘草、橘红,再进如金丸二剂,势稍定,更数服愈。(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卷一)。

[注释]:

①、如金丸:《先醒斋医学广笔记》方。由黃连为末,姜汁和水做丸服用。

[评按]:

缪氏治痢疾善用黄连、白芍、升麻。本例即取黄连苦寒以清热燥湿,理肠止痢,升麻辛甘以升清降浊,兼能泄热解毒;白芍酸苦以养血敛阴,缓急止痛。三药为主,再佐人参扶助正气,扁豆健脾去湿,滑石、甘草分清利浊,橘红理气健脾,俾使邪去而正安。

3.23、王肯堂,治“头痛”案:

一人寒月往返燕京感受风寒,遂得头痛,数月不愈。一切头痛药无所不服,厥痛愈甚,肢体瘦削,扶策踵门①,求余方药。余思此症,明是外邪,缘何解散不效。语不云乎,治风先治血,血活风自灭。本因血虚而风寒入之,今又疏泻不已,乌乎能愈也。又闻之,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用当归生血活血,用木通通利关窍血脉以行当归之力。问渠能酒乎?曰:能而且多,近为医戒之不敢饮。因令用斗酒入二药其中,浸三昼夜,重汤煮熟,乘热饮之至醉,则去枕而卧,卧起其痛如失。所以用酒者,欲二药之性上升于头也。至醉乃卧者,醉则浃肌肤,沦骨髓,药力方到。卧则血有所归,其神安也。有志活人者,推此用之,思过半矣。(《灵兰要览》卷上》)。

[注释]:

①、扶策踵门:意为扶着拐杖登门。

[评按]:

此例头痛,系血虚受寒所致,虽为外感,然血虚不耐风药之燥,故而愈治愈甚。王氏针对病因,选用当归养血,木通通利,再加:酒行药力至头,并使其达到至醉的程度而发挥最佳药效,从而取得了良好的疗效。推而广之,本案可为治痛者法。

3.24、王肯堂,治“不寐”案:

余治一妇惊悸不寐已延半载,医治不效,乞余诊治。尺脉微数,两寸浮洪,显是阳不交阴,卫气仅行于阳而不行于阴,故心肾不交也。即仿前法,用川连二钱另煎待冷,桂心二钱另煎待冷,用半夏、秫米,各三钱,取甘澜水①煎成,加:连汁、肉桂汁和匀,乘温徐徐频饮。服后觉倦,至夜安睡甚酣。前患已瘳②,稍有惊悸,改用补心丹,加减而愈。(《肯堂医论》卷下)。

[注释]:

①、甘澜水:据《伤寒论》载作甘澜水法:取水二斗,置大盆内,以杓扬之,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取用之。

②、瘳(chōu抽):病愈。

[评按]:

不寐的原因很多,本案为心肾不交所致。治用交泰丸合《灵枢》半夏秫米汤取效。黄连清心火,肉桂引火归源,二药合用,使心肾相交,水火既济而入寐;半夏和胃,秫米化浊,二药合用,使胃和则卧安,配合交泰丸调节心神而增强疗效。

3.25、王肯堂,治“蓄血中焦”案:

来熙庵廉宪急柬①招予诊其侄,力大,身体丰硕,伤寒已二十八日,人事不省,不能言语,手足扬掷,腹胀如鼓而热烙手,目赤气粗,齿槁舌黑。“参、附、石膏、硝、黄、芩、连”无不服,诸名公已言旋②矣。予诊之,脉独鼓手,用大黄一两,佐以血药一剂,下黑臭血一二斗,少,四剂始清。熙庵公问:予侄昏三日,所存唯一息耳,君何用剂且大、且多,幸遂生全,敢问其说。予曰:治病用药,譬之饮酒,沧海之量,与之涓滴,则喉唇转燥矣。以若大躯壳,病邪甚深,不十倍其药,何效之臻。且此恙寒邪入胃,蓄血在中,其昏沉扬掷是喜妄如狂之深者也。不知为病而望之为死,不弃之乎。夫大黄未尝不用,苟投非其时,品剂轻小,一或不应,用心惑矣,宁能放胆而用哉。(《肯堂医诊》卷下)。

[注释]:

①、柬(jiǎn检):信件、名片、帖子等的泛称。

②、旋:倾刻,不久。

[评按]:

《伤寒论》有太阳表邪不解,外邪化热入里,与血相结而成蓄血证者,方用:桃核承气汤、抵当汤等攻下瘀热为治。此案也为蓄血,惟其蓄血部位不同,彼在下焦,此在中焦,故见昏沉扬掷、腹胀灼手、目赤气粗、齿槁舌黑等阳明血瘀燥热之证。治用大剂量大黄为主,其泻热、凉血、行瘀,最能切中病机,故而药后病愈。

3.26、王肯堂,治“热厥”案:

余于六月中旬,治戴姓一证体厥①,脉虚,肢冷,周身赤点隐隐于皮肤,口渴,谵妄。前医不明,妄用辛温回阳,几危。因辨之,曰:此乃阳症似阴之象,况时当盛暑,拟用温热急下存阴法治之,以西洋参三钱、锦纹军三钱、枳壳一钱、生甘草八分、风化硝二钱(和冲)服后,得下黑矢②如胶者甚多,小便赤涩也减。以本方去硝、黄,加:连翘、山栀、银花数贴而安。若非力辨辛温之误,岂不死于庸俗之手,而人皆以三阴症而不疑。吾所以知非阴症者,因口渴、谵妄、欲饮、舌苔焦黄而燥。肢体厥逆乃热深厥深之现象,于是用河间温热例治之而愈。(《肯堂医论》卷中)。

[注释]:

①、体厥:指身体出现逆冷的现象。

②、矢:通“屎”。

[评按]:

本案的辨证要领为口渴、谵妄、欲饮、舌苔焦黄而燥,其中尤以舌苔的表现更为可凭。阴症也可见到黑苔或黄苔者,然其必润滑而不燥。由于辨证准确,方药贴切,故而获得预期疗效。

3.27、陈实功,治“痈疽”案:

一男子,年五十余,背心生疽十三日矣。汤水全然不入,坚硬,背如负石,烦闷不语,请视之,疮势虽重,皮色也紫,喜其根脚交会明白,毒尚结局于此,未经入内,故可治之。须行拔法,使毒外发,不致内攻为要。随煮药筒提拔二次,共去恶血碗许。又脉实便秘,以内疏黄连汤①及猪胆套法,大便通利二次,使内外毒气皆得通泄,随夜睡卧得宁,背重失其大半。次用托里排脓之药,外以桑木灸法,肿硬渐腐,脓毒渐出,换服十全大补汤,加:麦冬、五味数服,腐肉自脱,饮食渐进,疮口渐合,调理两月余而愈。(《外科正宗》卷一)。

[注释]:

①、内疏黄连汤:方出《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由黄连、芍药、当归、槟榔、木香、黄芩、栀子、薄荷、桔梗、甘草、连翘组成。适用于痈疽肿硬,发热作呕,大便秘涩,烦躁饮冷,舌干口苦,脉沉实有力者。

[评按]:

本案随着痈疽病程的推移演变,初中晚期辨证有据,施治层次分明,内治外治结合得体,展现了痈疽辨证施治的全过程,为学习治疗痈疽提供了范例。

3.28、陈实功,治“附骨疽①”案:

一男子右腿肿痛两月余。予曰:脓已成久,何不开之?彼,曰:二老医同治,俱称内消无脓,其脓不知真否?此当再请二老决之。又曰:此必无脓。但患者昏沉不醒,命在危笃。予强开之,出脓盆许,以独参汤连进二服而苏,后以十全大补汤调理百日外而安。(《外科正宗》卷三)。

[注释]:

①、附骨疽:初起多见寒热往来,病处漫肿无头,皮色不变。继则筋骨疼痛如锥刺,甚至肢体难以屈伸转动。久则郁而化热,肉腐成脓,溃后稀脓淋漓不尽,色白腥秽,不易收口,形成窦道或有死骨脱出。

[评按]:

本案的诊断难点在于患者右腿深部大量积脓,而皮肤颜色未变,无脓肿的一般现象。经陈氏确诊,断然采用手术治疗(排脓),并在术后大补气血而痊愈。由此可见,陈氏的外科临证经验是很丰富的。

3.29、易思兰,治“内伤发热”案:

一士夫,素耽①诗文,夜分忘寝,劳神过极,忽身热烦渴,自汗恶寒,四肢微冷,饮食少进,初以为外感,先发散,次解和,不应。又用补中益气,参,加:二钱,逾月而诸证仍前。一日午后发热,忽耳聋不知人,恍惚谵语。时季冬,请予诊,与一宿医同视之。宿医曰:此少阳证也,当以小柴胡和之。予诊得六脉皆洪大无力。曰:此非少阳证,乃劳神过度,虚火证也。宿医持前议,遂以小柴胡去半夏,加:花粉、知母。予谓其友,曰:服此药必热愈甚,当有如狂证作。服之少顷,果胸如火炙刀刺,发狂欲走,饮冷水一盏始定。复求予治,以人乳并人参汤与服之。当日进四服,浓睡四五时,病减其半。次日又进四服,六脉归经,沉细有力,终夜安寝,诸证悉除。(《易氏医案》)。

[注释]:

①、耽:酷嗜。

[评按]:

患者劳神过度,心脾两伤,致阴火内盛,气阴双亏。用人乳合人参汤服,对此体弱不耐峻药者,颇为适宜。凡人乳“大能益心气,补脑,治消渴证、风火证”。(《韩氏医通》)人参也“治脾胃阳气不足及肺气促,短气,少气,补中缓中,泻肺脾胃中火邪(阴火)”。(《医学启源》)故药后气阴得复,阴火自降而病愈。

3.30、易思兰,治“产后真热假寒”案:

瑞州一妇,产后半月余,胃中有清水作逆而吐,以为胃寒,令煮鸡,信用姜椒,初觉相宜,至三五日清水愈多,以姜椒煎汤时时饮之。近一月,口气渐冷,四肢发厥,昼夜作逆,腹中冷气难堪,有时战栗,用四物汤、人参一钱至二钱,初服少安,久则不应。又,加:炮姜,也不效,众议用附子理中汤。主人自度非寒证,请予。予诊六脉俱无,以食指复按尺部,中指、无名指按尺之后,脉来实数有力,左右皆同;发言壮厉,一气可说三五句,唇焦颊赤,大便五六日一次,小便赤少,此实热证也。询之,其俗产后,食胡椒炒鸡为补,此妇日食三次,半月后遂得疾。予用三黄汤①治之,连进四盏,六脉俱现,姜椒汤不欲食矣。又进四盏,身不战栗,清水减半。服四日,口中热气上升,满口舌尖俱发黄小粟疮,大便八日不通,以四苓合凉膈散空心一服,至午不动。又以甘草煎汤,调元明粉五钱热服,一时许,腹中微鸣,吐出酸水一二碗,大便连去二次。又服元明粉五钱,所下皆黑弹粪十数枚。后以四苓散②、三黄、山栀、枳壳调理一月,全愈。

主人,曰:荆人之病,医皆以为虚用姜附,生窃疑之,欲以为热,而六脉俱无;欲以为寒,而姜附不应,先生一诊,而遂用大剂三黄汤,更加:元明粉寒凉之剂以通之,不以严为掣肘,公何见也?予曰:脉证明显,不详察耳。脉法云:极大极微最宜斟酌。凡诊脉遇有极大无力者,须防阳气浮散于外;若极微之脉,久久寻而得之,于指稍稍加:力,按之至骨愈坚牢者,不可认作虚寒。今脉左右三部初按愈无,再以食指按其尺部,中指无名指按其尺后,脉来实数有力,所谓伏匿脉是也。此乃阳匿于下,亢之极矣。又大便秘结,小便赤少,唇焦颊赤,气壮言高,自脉与证视之,甚为实热明矣。若果虚寒,脉当浮大无力,何以实数有力?证当气息微弱,何以言貌强壮?谓其虚而用姜附者,未当也。主人,曰:既为热证,然而口气冷,吐清水,四肢厥,时战栗,此数者又有似于阴,何也?曰:此正热极似水,亢则害,承乃制也。犹之天地之冬,阳遏于下,地泉反热;阴浮于上,寒威凛冽。故今之口气冷,四肢厥,而吐清水者,也阳遏阴浮之义也。至于战栗,则热入血室,热极则生风然。热在肝肾,不在心经,故言语真诚而不妄也,其至病之由,在于食椒鸡过歩,凡产后之证,肝肾虚寒,胡椒之性,味辛热,能散寒逐败,鸡属巽而入肝,性温,能活滞血而养新血,鸡可常食,椒性大热有毒,不可过多,多则热毒积于阳胃之中,而诸怪证作矣。至于服姜椒而反现寒证者,正古云:服黄连多而反热,服姜附多而反寒之谓也。予用三黄者,黄连味苦入心,苦能下泄,如天气下降,引地气上升,阳气升则寒邪退;黄芩利大肠之热毒,黄柏生肾水以治火毒。甘草稍解诸药之毒,元明粉软坚,四苓合凉隔散清利大小便。此药一服,故口舌生疮,其毒自口而出,虽不补严后之虚,内邪既去,则正气自昌而虚弱者充实矣。显不补之中而有大补者在也。(《易氏医案》)。

[注释]:

①、三黄汤:即黄连、黄芩、黄柏为方。

②、四苓散:即五苓散去桂枝。

[评按]:

易氏此案,述证明畅,论理甚详。其于疑似处辨寒热,据脉证以别真假,足以启发后学。

3.31、张景岳,治“诈病”案:

予向同数友游寓榆关。客坻①内一友,素耽风月②。忽于仲冬一日谯鼓初,闻其友急扣予户,启而问之,则张惶求救,云:所狎之妓忽得急证,势在垂危。倘遭其厄,祸不可解。予随往视之,见其口吐白沫,僵卧于地。以手摸之,则口鼻四肢俱冷,气息如绝。陡见其状,殊为惊骇,因曳手诊之,则气口和平,脉不应证。予意,其脉和如此,而何以证危如是。第以初未经识,尤不知其为诈也,然沉思久之,则将信将疑。而复诊其脉,则安然如故,始豁然有悟,其即张仲景之说也。遂大声于病妓之旁,曰:此病危矣,使非火攻必不可活,非用如枣如栗之艾也不可活,又非连灸眉心、人中、小腹数处也不可活。余寓有艾,宜速取来灸之。然火灸尚迟,姑先与一药使其能咽,咽后少有声息,则生意已复,即不灸也可。若口不能咽,或咽后无声,当速灸可也。即与一药,嘱其服后即来报我。彼狡奴闻予之言,窃已惊怖,惟恐大艾着身。药到即咽,咽后少顷即哼,声出而徐动徐起矣。予次日间其所以乃知为吃醋而发也。予闻之大笑,始知姊妹行中,奸狡之况有如此。(《景岳全书》卷三十四)。

[注释]:

①、坻(dǐ底):旧指高级官员的住所。此处指客店。

②、素耽风月:指宿花眠柳一类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风月,旧指男女恋爱的事情。

③、曳(yè):拉。

[评按]:

此例病情看似严重而脉象正常,这正是判断诈病的关键所在。尽管张氏初诊已有考虑,但仍经过反复仔细观察,“沉思久之”方下结论,这种对诈病诊断慎之又慎的态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范例。

3.32、张景岳,治“消渴不寐”案:

省中周公者,山左人也,年逾四旬。因案牍①积劳,致成羸疾,神困食减,时多恐惧,自冬春达夏,通宵不寐者凡半年有余。而上焦无渴,不嗜汤水,或有少饮,则沃而不行,然每夜必去溺二三升,莫知其所从来,且半皆如膏浊液。廷羸②至极,自分必死。及予诊之,岂其脉犹带缓,肉也未脱,知其胃气尚存,慰以无虑。乃用归脾汤去木香,及大补元煎③之属,一以养阳,一以养阴,出入间用至三百余剂,计人参二十斤,乃得全愈。此神消于上,精消于下之证也。可见消有阴阳,不得尽言为火,姑计此一案,以为治消治不寐者之鉴。(《景岳全书》卷十八)。

[注释]:

①、案牍:公事文书。

②、尪(wang汪)羸(lei垒):瘦弱。

③、大补元煎:《景岳全书》方。由人参、山药、熟地、杜仲、当归、山茱萸、枸杞、炙甘草组成。功能滋阴血、补阳气。

[评按]:

此例消渴、不寐,系由劳神过度,营气不足,精血暗耗所致,正是张氏所谓“神消于上,精消于下之证”。营气不足,心神失养则不寐;精血暗耗,阳不化气,气不摄精则溲多膏浊。其阳气、阴血俱亏,故治以归脾汤合大补元煎方补气养阴而愈。人参大补元气,能使神气充沛,津血化生,气阳摄固,用于无火之消渴、不寐颇为适宜,故张氏取重,用为方中主药。

3.33、张景岳,治“背疽”案:

向予长男,生在癸丑及乙卯五月,甫及二周,而患背疽。初起时,背中忽见微肿,数日后按之则根深渐阔,其大如碗而皮色不变,也不甚痛,至十余日身有微热,其势滋甚。因谋之疡医,或云背疽,或云痰气,咸,曰:荤腥温补一毫不可入口,乃投以解毒之药一剂,而身反大热,神气愈困,饮食不进矣。予危惧之甚,因思朱丹溪有云:痈疽因积毒在脏腑,当先助胃气为主,使根本坚固,而以行经活血佐之。又曰:但见肿痛,参之脉证虚弱,便于滋补,气血无亏,可保终吉,是诚确论也。因却前医而专固元气,以内托其毒。遂用人参三钱、制附子一钱,佐以当归、熟地、炙甘草、肉桂之属,一剂而饮食顿进,再剂而神采如旧,抑何神也。由是驰其口腹,药食并进,十剂而脓成。以其根深、皮厚,复用针出脓甚多,调理月余而愈。向使倾信庸流,绝忌温补滋味,专意解毒,则胃气日竭,毒气日陷,饮食不进。倘致透隔内溃,则万万不保矣。且此儿素无虚病,何敢乃尔。凡以其既属阴证,又无实邪,见又确真,固敢峻补脾肾,方保万全。呜呼,医之关系皆是类也。因录此案,用告将来,以见肿疡、溃疡,凡虚证未见,而但无实热壅滞可据者,便宜托补如此,则其受益于不识不知有非可以言语形容者。(《景岳全书》卷四十六)。

[评按]:

本案提示,疮疡内治采用托补法,宜于中期疮形平塌,肿势散漫,用消法已不可能使其吸收消散,而患者正气虚弱,酿脓难以成熟时。若用于毒邪炽盛,正气未衰时,不仅无益,反有助邪之弊。

3.34、张景岳,治“喉痹”案:

余友王蓬雀,年出三旬。初未识面,因患喉痹①十余日,延余诊视,见其头面浮大,喉颈粗极,气极声哑,咽肿口疮,痛楚之甚。一婢倚背坐而不卧者累日矣。及察其脉,则细数微弱之甚。问其言,则声微似不能振者。询其所服之药,则无非芩、连、栀、柏之属。此凡以伤阴而起,而复为寒凉所逼,以致寒盛于下,格阳于上。即水饮之类俱已难入,而尤畏烦热。余曰:危哉,再迟半日,必不救矣。遂与镇阴煎②,以冷水顿冷徐徐使咽之。用毕一煎,过宿而头项肿痛尽消如失,余次早见之,则癯然③一瘦质耳,何昨日之巍然也。遂继用五福饮④之类,数剂而起,疑者始皆骇服。自后感余再生,遂成莫逆。(《景岳全书》卷二十八)。

[注释]:

①、喉痹:凡证见咽喉肿痛、声音嘶哑、吞咽困难等统称为喉痹。

②、镇阴煎:方出《景岳全书~新方八阵》。由熟地、牛膝、炙甘草、泽泻、肉桂、制附了组成。用于格阳上热喉痹者。冷服。

③、癯(qu渠)然:瘦貌。

④、五福饮:方出《景岳全书~新方八阵》。由人参、熟地、当归、炙甘草、白术组成。用于五脏气血亏损者。

[评按]:

张氏治阴虚于下、格阳于上之喉痹,经用镇阴煎滋阴潜阳而获得良效。此类病证,若用芩、连、栀、柏等苦燥寒凉之品,则会更使寒盛于下,而阳浮于上,不惟不能使症状减轻,反而愈治病情愈重。本案的难点在于病机分析。作到病机分析正确很不容易,这要求临床医生有博深的中医理论知识丰富的临床经验,两者缺一不可。张氏在本案中用滋阴温阳药治疗喉痹的经验及其思路颇具新意,值得借鉴。

3.35、胡慎柔,治“小儿咳嗽”案:

王姓女,六岁,痘后患咳嗽,将三月,不思食。迎予视之,玄脉弦细,此脾肺虚寒也。六君,加:姜、桂、门冬、五味,四剂,饮食顿进,嗽也稍止。此真元①未散,药力易得,再十余剂,去十九。然脉尚弦细,较前不过略和,教以服前剂,不允而止。明年复患如上,脉也仍前,以煎剂治之,痊愈。第②脉终未和缓,犹带弦细也。予曰:病虽瘳,脉气未复。又明年三月,重患如前,又视之如故,以十全大补汤、门冬、五味,四剂而愈。予思之,犹未脱也,当补中大补剂百余,方获五脏坚牢,而宿疾也不再起矣。不然,年盛时色念一动,将有不胜其喘患矣。世医以咳嗽之疾,全作痰火,尽治以清痰降火,顺气克伐之剂,遂至脾土中损,多致不救。不知咳嗽之疾由脾胃不和,肺金失养,金不生水,心肝二火陡起于内,乘所不胜,遂咳嗽不止。而肺病奄奄,脾胃益虚,此子病母忧,化气使然也。正宜补脾胃,生肺金,不拘剂数,使脾肺得养,五行暗化,土盛金生,而咳嗽自休矣。(《慎柔五书》卷五)。

[注释]:

①、真元:真气、元气。

②、第:但。

[评按]:

疾病的发生和发展,有时和五脏生克关系的异常有关。因此治疗时,除了对病变的本脏进行治疗外,还应考虑到其他有关的脏腑,并调整其关系,控制其传变,以达到治疗的目的。此例咳嗽,由肺及脾,而“不思食”,此子病及母,成脾肺虚寒之候,治用六君子汤,加味初愈;次年复发,继用前方又愈。三年复发,主以“补中大补剂百余”而图永效。其治疗先后始终贯穿着“培土生金”的原则,使“土盛金生,而咳嗽自休”。本案具体运用了五行学说,可供临床参考。

3.36、胡慎柔,治“小儿虚劳”案:

三月间,予六弟年九岁,先于二月十八日病痧,疹退发热不已,不飧饭食,惟饮冷水,啜数口,少顷即出,延至三月来报。余思之,曰:不思食,脾胃虚也;欲饮水,热也;饮少顷即吐,中虚假热也;且兼吐酸水,此木旺土衰之病。以六君,加:姜炒山栀,服二剂,热住,少顷复热,此中气虚极,得药力则退,药衰复热,此药力少而病气重也。往诊之,脾胃脉弦无神,五六至不定,见迟,左三洪漫。看指上三关俱透,命关脉已黑。喘气昼夜不休,遍身发热六日,十日余不更衣矣。遂胆导①一次,出粪不黑不硬而带溏,非真气之热,乃脾胃气虚不能升降耳。小便赤涩,欲便则叫呼痛楚之极,乃阳气馁而下陷,升降失司,气化失职所致。用补中合六味汤三贴,加:麦冬、五味子,喘气即止,热也退,惟小便涩痛不已。仍用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子,牛膝、车前、干姜(炒黑),清肺生水,升阳益胃暖中,一剂小便出血,并血块若干,乃邪火煎熬,阴血干枯而成也。又二剂痛止,饮食顿增,痊愈矣。予曰:用前剂而获如此之效,岂非补脾养肺,金盛水生,气化自出之谓乎。了吾先师云:无非清气下陷,不升不降。此翁谆谆言之,治百病无不验。识此以语后昆②。(《慎柔五书》卷五)。

[注释]:

①、胆导:为通便法之一,即《伤寒论》猪胆汁导法。用“大猪胆一枚,泻汁,和少许法醋,以灌谷道内,如一食顷,当大便出宿食恶物”。宜于病后、年老或产后因肠胃津液不足,夫便秘结,体虚不任攻下者。

②、昆:后裔,子孙。

[评按]:

患者病后中气虚极,阴火炽盛,证见发热、气喘、便秘、尿涩诸症。胡氏根据“甘温除大热”的理论,以补中益气汤为主方,并酌情,加入:六味地黄汤等,使中气健,阴火降,阴液复而病遂愈。本案反映了胡氏重视整体辨证的思想,并提示我们临症时不可拘泥于常规常法,必须详,加:分析病情,明确病因病机,对症下药,始可获得预期疗效。

3.37、喻嘉言,治“真寒假热”案:

徐国祯伤寒六七日,身热目赤,索水到前,复置不饮,异常大躁,将门牖①洞启,身卧地上,展转不快,更求入井。一医汹汹,急以承气与服。余诊其脉,洪大无伦,重按无力。谓曰:此用人参、附子、干姜之症,奈何以为下症耶?医曰:身热目赤,有余之邪躁急若此,再以人参、附子、干姜服之,逾垣上屋矣。余曰:阳欲暴脱,外显假热,内有真寒,以姜、附投之,尚恐不胜回阳之任,况敢以纯阴之药重劫其阳乎?观其得水不欲咽,情已大露,岂水尚不欲咽,而反可咽大黄、芒硝乎?天气燠蒸②,必有大雨,此症顷刻一身大汗,不可救矣。且既认大热为阳症,则下之必成结胸,更可虑也。惟用姜、附,所谓补中有发,并可以散邪退热,一举两得,至稳至当之法,何可致疑?吾在此久坐,如有差误,吾任其咎③。于是以附子、干姜,各五钱,人参三钱,甘草二钱,煎成冷服。服后寒战,戛④齿有声,以重绵和头覆之,缩手不肯与诊,阳微之状始著。再与前药一剂,微汗热退而安。(《寓意草》卷一)。

[注释]:

①、牖(yǒu友):窗户。

②、燠(yú玉)蒸:指天气闷热如处蒸笼之中。

③、咎(jiù旧):责备。

④、戛(jiā夹)齿:指因寒战而上下牙齿碰撞。

[评按]:

真寒假热系由阴寒内盛,格阳于外所致。它同真热假寒一样,其寒热性质判若冰炭,但临床却每易于混淆。一般假象的出现多在四肢、皮表或面色方面,而疾病的本质主要表现在脏腑、气血、津液方面的变化,故辨证时当以里证、脉象、舌苔为诊断依据。喻氏于本案即主要根据“得水不欲饮”之里证及“洪大无伦,重按无力”之脉象而断为真寒假热证,此一临床经验值得借鉴。

3.38、喻嘉言,治“燥咳”案:

吉长乃室,新秋病洒淅恶寒,寒已发热,渐生咳嗽,然病未甚也。服表散药不愈,体日尪羸①。延至初冬,饮以参术补剂,转觉厌厌②欲绝,食饮不思,有咳无声,泻利不止,危在旦暮。医者议以人参五钱,附子三钱,加入:姜、桂、白术之属,作一剂服,以止泻补虚,而收背水之捷③。吉长彷惶无措,延仆诊毕,未及交语,前医自外亟至,见仆在坐,即令疏方,仆飘然而出。凡以渠见既讹,难与语至理耳。吉长辞去前医,坚请用药。仆因谓曰:是病总由误药所致。始先皮毛间洒淅恶寒发热,肺金为时令之燥所伤也。用表散已为非法,至用参术补之,则肺气闭锢,而咳嗽之声不扬,胸腹胞胀,不思饮食,肺中之热无处可宣,急奔大肠,食入则不待运化而直出,食不入,则肠中之垢污也随气奔而出,是以泻利无休也。今以润肺之药兼润其肠,则源流俱清,寒热、咳嗽、泄泻一齐俱止矣。但取药四剂,服之必安,不足虑也。方用:黄芩、地骨皮、甘草、杏仁、阿胶。初进一剂,泻即少止。四剂毕,而寒热俱除。再数剂,而咳嗽俱全愈矣。设当日与时辈商之,彼方执参、附为是,能从我乎!(《寓意草》卷三)。

[注释]:

①、尪(wáng汪)羸(léi雷):瘦弱。

②、厌(yān奄)厌:同“奄奄”,形容气息微弱。

③、背水之捷:典出《史记~淮阴候列传》。汉将韩信,率兵攻赵,使万人背水而阵,及战,大破赵军。后人称之为背水阵,背水之捷,或背水之战。

[评按]:

该患者罹患秋燥咳嗽,又误用表散药及参、术补剂而益增其燥,进而引起肺气闭锢,移热于大肠而泻利不止。喻氏治此,遵“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之经旨,用黄芩、地骨皮、杏仁、阿胶、甘草清肺润燥,兼治其肠,肺与大肠相表里,源流俱清,燥咳与泻利即俱止。喻氏对燥咳一证深有研究,其辨证施治经验堪为后世所法,本案即为例证之一。

3.39、喻嘉言,治“痢疾”案:(之一)。

周信川年七十三岁,平素体坚,不觉其老,秋月病痢,久而不愈。至冬月成休息痢,一昼夜十余行,面目浮肿,肌肤晦黑,求治于余。余诊其脉沉数有力,谓曰:此阳邪陷入于阴之症也,吾以法治之,尚可痊愈,明日吾自袖药①来面治。于是以人参败毒散本方煎好,用厚被围椅上坐定,置火其下,更以布条卷成鹅蛋状,置椅褥上殿②定肛门,使内气不得下走,然后以前药滚热与服,良久又进前药,遂觉皮间有津津微润,再溉以滚汤,教令弩③力忍便,不得移身。如此约二时之久,皮间津润总未干,病者心躁畏热,忍不可忍,始令连被卧于床上。是晚止下痢二次,已④后改用补中益气汤,一昼夜止下三次,不旬日而全愈。凡内陷之邪,欲提之转从表出,不以急流挽舟之法施之,其趋下之势,何所底⑤哉!闻王星宰世兄患久痢,诸药不效,苏郡老医进以人参败毒散,其势差减,大有生机,但少此一段斡旋⑥之法,竟无成功。故凡遇阳邪陷入阴分,如久疟、久痢、久热等症,皆当识此意,使其缓缓久久透出表外,方为合法。若急而速,则恐才出又入,徒伤其正耳。(《寓意草》卷二)。

[注释]:

①、袖药:带药,备药。

②、殿:当为“垫”。

③、弩:也作“努”。

④、已:通“以”。

⑤、底:通“抵”。

⑥、斡旋:扭转;挽回。

[评按]:

本例老年久痢,经喻氏精察脉证,审时度势,断为“阳邪陷入于阴”,先用人参败毒散煎汤热服,加:以厚被火薰取汗,将内陷之邪提之从表而出,继用补中益气汤培补中气,升清降浊而终获全功。此即喻氏创用的逆流挽舟法,用治痢疾,只要方法妥当,均可取到良好的效果。即或久病患者,也如喻氏所言:“虽百日之远,仍用逆流挽舟之法,引其邪而出于外,则死证可治,危证可安”。后世名医张聿青、丁甘仁等常仿此法治痢,每获良效。

3.40、喻嘉言,治“痢疾”案:(之二)。

朱孔阳年二十五岁,形体消瘦,素享安逸,夏月因构讼①,奔走日中,暑湿合内郁之火而成痢疾,昼夜一二百次,不能起床,以粗纸铺于褥上,频频易置,但饮水而不进食,其痛甚厉,肛门如火烙,扬手掷足,躁扰无奈。余诊其脉弦紧劲急,不为指挠,谓曰:此症一团毒火蕴结在肠胃之内,其势如焚,救焚须在顷刻,若二三日外,肠胃朽腐矣!于是以大黄四两,黄连、甘草,各二两,入大砂锅内煎,随滚随服,服下人事稍宁片刻,少顷仍前躁扰。一昼夜服至二十余碗,大黄俱已煎化,黄连、甘草俱煎至无汁,次日病者再求前药。余诊毕,见脉势稍柔,知病可愈,但用急法不用急药,遂改用生地黄、麦门冬,各四两,另研生汁、而以天花粉、牡丹、赤芍药、甘草,各一两,煎成和汁,大碗咽之。以其来势暴烈,一身津液从之奔竭,待下利止,然后生津养血,则枯槁一时难回。今脉势既减,则火邪俱退,不治痢而痢自止,岂可泥润滞之药,而不急用乎!服此药,果然下痢尽止,但遗些少气沫耳。第三日思食豆腐浆,第四日略进陈仓米清汁,缓缓调至旬余,方能消谷。也见胃气之存留一线者,不可少此焦头烂额之客②耳。(《寓意草》卷二)。

[注释]:

①、构讼:打官司。

②、焦头烂额之客:借指关键时刻起作用的药物。

[评按]:

本案痢疾危证,突出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内热炽盛,其势如焚;一是下痢频数,津液耗伤。喻氏采用大剂大黄、黄连、甘草以急下存阴。继而变通其法,改“用急法而不用急药”,投大剂生地、麦冬、天花粉、丹皮、赤芍、甘草生津养血以防津液枯竭。由于喻氏抓住了患者主要病证及其主要矛盾,并能事先预防津液耗竭所致之恶果,故而能够挽此危证。

3.41、李中梓,治“伤寒”案:

儒者吴君明,伤寒六日,谵语狂笑,头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众议承气汤下之。余诊其脉浮而大,因思张仲景云: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小便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与桂枝汤。众皆咋舌掩口,谤之甚力,以谵狂为阳盛,桂枝入口必毙矣。余曰:汗多神昏,故发谵妄,虽不大便,腹无所苦,和其营卫,必自愈矣。遂违众用之。及夜而笑语皆止,明日大便自通。故夫病变多端,不可胶执,向使狐疑而用下药,其可活乎?(《医宗必读》卷五)。

[评按]:

本案虽有谵语、大便不通,但腹无所苦,小便清,故知病不在里而仍在表,其谵语系汗多心液耗伤所致。用桂枝汤则表解而里自和。此乃伤寒中风与阳明腑实证鉴别诊断之例案,具有一定参考意义。

3.42、李中梓,治“中风”案:

徽商汪华泉,忽然昏仆,遗尿手撒,汗出如珠,众皆以绝证既见,绝无生理。余曰:手撒脾绝,遗尿肾绝,法在不治,惟大进参附,或冀万一。遂以人参三两,熟附五钱,煎浓灌下,至晚而汗减。复煎人参二两,芪、术、附,各五钱,是夜服尽,身体稍稍能动,再以参附膏,加:生姜、竹沥盏许,连进三日,神气渐爽。嗣后以理中、补中等汤,调养二百日而安。(《医宗必读》卷六)。

[评按]:

此例中风脱证,宜温补固脱为急。方用:参附固守肾气,术附固守脾气,芪附固守卫气,归附固守营气。先固其气,次治其风。此中风脱证正治法之例证。

3.43、李中梓,治“痰饮”案:

李士材治秦景明,素有痰饮,每岁必四五发,发即呕吐不能食。此病久结成窠囊,非大涌①之,弗愈也。须先进补中益气,十日后,以瓜蒂散频投,涌如赤豆沙者数升,已而复得水晶色者升许。如是者七补之,七涌之,百日而窠囊始尽。专服六君子、八味丸,经年不辍。(《古今医案按》卷五)。

[注释]:

①、涌:指涌吐法。

[评按]:

金~张子和善用吐法,多于身体壮实者,既或是怯弱者,也只是小量轻吐,而本案七补七涌,先补以扶正,后吐以袪邪,则又技高一筹,丰富了吐法的内容。

3.44、李中梓,治“淋证”案:

邑宰①严知非,患淋经年,痛如刀锥,凡清火疏利之剂,计三百贴,病势日盛,岁暮来就诊。余曰:两尺数而无力,是虚火也。从来医者皆泥痛无补法,愈疏通则愈虚,愈虚则虚火愈炽。遂以八味地黄丸料,加:车前、沉香、人参,服八剂痛减一二,而频数犹故。原医者进云:淋证作痛,定是实火,若多温补,恐数日后必将闷绝,不可救矣。知非疑惧,复来商之。余曰:若不宜温补,则服药后病势必增,今既减矣,复可疑乎?朝服补中益气汤,晚服八味丸,逾月而病去其九。倍用参芪,十四日而霍然矣。(《医宗必读》卷八)。

[注释]:

①、邑宰:县令。

[评按]:

痛有虚实之因,因实则不通而痛,因虚则不荣而痛。实痛宜通,通则不痛;虚痛宜荣,荣则痛止。若不分虚实,一律用疏通法,实痛则愈,虚痛则愈疏愈虚,愈虚愈痛。此例患淋经年,尺脉数而无力,即为虚火致痛,故用八味地黄丸,加味而痛减,继用补中益气汤倍参芪而收功。痛有补法,本案即为例证。

3.45、龚廷贤,治“劳嗽发热”案:

一妇人患劳嗽,不时发热,或时寒热;或用清热之剂,其热益甚,盗汗口干,两足如炙,遍身皆热,昏愦如醉,良久,热止方苏;或晡①热至旦方止,此阴血虚而阳气弱也。余朝用六味丸一料,夕用十全大补汤。月余,诸症稍愈。更兼以补中益气,两月余而痊愈。(《万病回春》卷六)。

[注释]:

①、晡(bū):申时,即午后三时至五时。

[评按]:

虚劳咳嗽,并见发热,本属正虚,岂有实理,故用苦寒清热之剂则更伤气阴而病剧。朝属阳,朝则阳气偏旺而阴气不足,故用六味地黄汤以滋阴,夜属阴,夜则阴血趋盛而阳气不足,故用十全大补汤以增气阳。朝夕相治,协调阴阳,更兼以补中益气汤甘温除热,故而病愈。大凡虚损较甚,既见阴火之证,又阳气不足者,俱可仿此为治。

3.46、龚廷贤,治“遗精”案:

陈桂林秀才,患夜梦遗精,每月一二次或三五次。遗后神思昏沉、身体困倦。予诊六脉微涩无力,此阴虚火动之症。以辰砂既济丸,加:紫河车、龙骨服之数月奏效。奈其数患于不能谨守,因口占俚语一章以戒之,曰:培养精元贵节房,更袪尘累最为良;食唯半饱宜清淡,酒止三分勿过伤;药饵随时应勉进,功名有分不须忙;几行俚语君能味,便是长生不老方。(《万病回春》卷四)。

[注释]:

①、辰砂既济丸:方载《万病回春》,由黄芪、人参、当归、山药、枸杞、锁阳、龟板、牡蛎、熟地、牛膝、知母、破故纸、黄柏、白术、辰砂组成。适用于元阳虚惫,精气不固,夜梦遗精者。

[评按]:

治疗遗精症,辨证用药固然重要,然若忽视宜忌事项,就难以获得巩固的疗效。本案成功之处,就在于注意到了这一点。

3.47、吴有性辨寒热厥证”案:

施幼声,卖卜颇行,年四旬,禀赋肥甚,六月患温疫,口燥舌干,苔刺如锋,不时太息①,咽喉肿痛,心腹胀满,按之痛甚,渴思冰水,日晡②益甚,小便赤涩,得涓滴则痛甚,此下证悉具。但通身肌表如冰,指甲青黑,六脉如丝,寻之则有,稍按则无,医者不究里证热极,但引陶氏全生集,以为阴证。以手足厥逆,若冷过乎肘膝,便是阴证,今以通身冰冷,比之冷过肘膝更甚,宜其为阴证一也;且陶氏以脉分阴阳二证,全在有力无力中分,今以脉微欲绝,按之如无,比之无力更甚,宜其为阴证二也;阴证而得阴脉之极,有何说焉,其内诸阳证,皆置不问,遂投附子理中汤。未服,延予至,以脉相参,表里互较,此阳证之最甚者,下证悉具,但嫌下之晚耳。凡因内热之极,气道壅闭,热极反兼水化,《内经》之亢害证也。乃至脉微欲绝,此脉厥也。阳郁则四肢厥逆,若素禀肥盛,尤易壅闭,今亢阳已极,以至通身冰冷,此体厥③也。六脉如无者,群龙无首之象,证也危矣,投大气承汤,嘱其缓缓下之,脉至厥回,便得生也。其妻闻,一曰:阴证,一曰:阳证,天地悬绝,疑而不服。更请一医,指言阴毒,须灸丹田④。其兄叠延三医续至,皆言阴证,妻乃惶惑。病者,曰:何不卜之神明,遂得从阴则吉,从阳则凶,更惑于群医之议,阴证者居多,乃进附子汤⑤,下咽如火,烦躁顿加。乃叹,曰:吾已矣,药之所误也。言未已,更加:踯躅,逾时乃卒。嗟乎,向以卜谋生,终以卜致死,可为巫卜之鉴。(《温疫论》上卷)。

[注释]:

①、太息:叹气。

②、日晡(bū):申时,下午三时至五时。

③、体厥:吴氏,曰:“阳证阴脉,身冷如冰,为体厥”。

④、丹田:指脐下三寸的部位。

⑤、附子汤:方出《伤寒论》。由附子、茯苓、人参、白术、芍药组成。具有温经助阳,袪寒化湿的作用。

[评按]:

温疫患者,在持续高热情况下,突然出现全身厥冷、脉微欲绝,乃热深厥深之故。本例患者有口干舌燥、苔刺如锋、咽喉肿痛、尿赤涓滴作痛、心腹胀痛等证,是为内真热;全身肌表如冰、六脉如丝,是为外假寒。吴氏脉证相参辨为热厥,是抓住了疾病的本质。而他医囿于见闻,不识真热,惑于假寒,致使患者误治而死,此当痛以为戒。另外,患者用药以卜取舍,也是荒唐。吴氏对此狠加批驳,也充分反映了他不信鬼神的科学思想。

3.48、吴有性,治“温疫阳明腑实证”案:

朱海畴者,年四十五岁,患疫得下证,四肢不举,身卧如塑,目闭口张,舌上苔刺。问其所苦不能答,因问其子,两三日所服何药,云进承气汤三剂,每剂投大黄两许不效,更无他策,惟待日而已,但不忍坐视,更祈一诊。余诊得脉尚有神,下证悉悉具,药轻病重也。先投大黄一两五钱,目有时而转动。再投,舌剌无芒,口渐开能言。三剂舌苔少去,神思稍清。四日服柴胡清燥汤①,五日复生芒刺,烦热又加,再下之。七日又投承气养营汤②,热少退。八日仍用大承气汤,肢体方能少动。计半月,共服大黄十二两而愈。数日后始进糜粥,调理两月方平复。(《温疫论》上卷)。

[注释]:

①、柴胡清燥汤:《温疫论》方。由柴胡、黄芩、陈皮、甘草、花粉、知母、生姜、大枣组成。具有和解除热、生津润燥的作用。

②、承气养营汤:《温疫论》方。由知母、当归、芍药、生地、大黄、枳实、厚朴、生姜组成。具有滋养营血,攻下实热的作用。

[评按]:

下法,是治疗温疫病的主要方法之一。吴氏善用下法,主张“凡下不以数计”,但又不妄用下法,强调“有是证则投是药”。并指出,在服用下药期间,应根据具体病情适当给予清热解毒、凉血养阴、调和胃气的不同方剂,以达驱邪扶正的治疗效果。本案生动、具体地为吴氏下法之论点下了注脚。

3.49、吴有性,治“痢疾”案:

张昆源室,年六旬,得滞下,后重窘急①,日三四十度,脉常歇至。诸医以为雀啄脉②,必死之候,咸不用药。延余诊视,其脉参伍不调③,或二动一止,或三动一止而复来,此涩脉也。年髙血弱,下利脓血,六脉短涩,固非所能任。询其饮食不减,形色不变,声音烈烈④,言语如常,非危证也。遂用芍药汤,加:大黄三钱,大下纯脓成块者两碗许,自觉舒快,脉气渐续,而利也止。数年后又得伤风咳嗽,痰涎涌甚,诊之又得前脉,与杏桔汤二剂,嗽止脉调。方知此妇凡病俱作此脉。大抵治病,务以形色脉证参考,庶不失其大段,方可定其吉凶也。(《温疫论》上卷)。

[注释]:

①、后重窘急:肛门重堕,便意急迫。

②、雀啄脉:脉象急数、节律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样,是生命垂危时的脉象。

③、参伍不调:参伍:错杂。指脉搏不整,三至或五至一停。

④、声音烈烈:声音洪亮。

[评按]:

此例脉证不符,吴氏据证决病,断其不危,遂用通下止痢之剂而病愈。由此可见,脉证不符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具体病例应具体分析。正如吴氏在《温疫论~脉证不应》中所说:“夫脉不可一途而取,须以神气形色病证相参,以决安危为善”。本案即属一例证。

3.50、岳甫嘉,治“男子不育”案:

一友自幼患羊痫之症,及其壮也,又患滑泄之症,而痫益频,无子。医者上驱其痰,则药必疏利,而精愈泄;下固其精,则药必补涩,而痫愈发;若疏利与补涩并用,则二药频仍,终不能愈,如何得子?诸医束手。一日召予往视,予诊其脉,上盛下虚。细简诸医之方,皆稳当而未能奏效。踌躇半响,因问痫状。曰:发时如羊鸣一二声,猝然晕倒,手足牵搐,咬牙痰涌,不省人事,一饭时方醒。醒则一二日身体微热,精滑不止,倦怠之甚。因问精滑状,曰:清精不时溢出,淹滋不净。又问夫妇交感也精多否,曰:甚少。予思痫乃自幼之沉疴,滑乃后来之添症。滑则断欲可葆其元,药饵可徐收其效。若痫症不去,则饮食皆化为痰,久则身且不保,安望得子。今身体尚虚,未可投药,请夫妇分处,断房事一月,然后予可得而施治矣。友果如言。越一月,遇痫发时延予往,予预制三子散①为末以待,将牛黄丸用竹沥化开,候其痫将止痰将退时灌下。凡先则痰方涌盛药力不入,后则痰归窠络,药攻无力也。灌下牛黄丸,苏醒时,随将三子散用河水三碗煎一碗如稀粥样,带热服下。计申时痫发用药,到初更时腹中连响,夜半大解,去积痰半桶。后痫不复发,滑也渐止。戒以绝欲半年,常服安神丸,后服心肾种子丸②,期年而得子。(《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上卷)。

[注释]:

①、三子散:《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方由“苏子、白芥子、韭菜子”组成。用于积痰宿滞者。

②、心肾种子丸:《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方,由首乌、生地、熟地、麦冬、天冬、山药、白茯苓、赤茯苓、枸杞、人参、鹿角胶、白芍、锁阳、酸枣仁、五味子、牛膝、丹皮、龟板、当归、泽泻、黄连、菟丝子、黄柏组成。功能生精养血,固本保元,主要用于心肾阴虚者。

[评按]:

不育证一般多从女性研究而入产科,《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则从男女双方论治,入广嗣,分男科、女科,各一卷。岳氏主张男子宜葆合先天之精,寡欲、节劳、惩怒、戒醉、慎味为求嗣之道,反对不孕专责女方。

3.51、赵献可,治“小儿发热吐血”案:

一童子年十四,发热吐血,余谓宜补中益气,以滋化源。不信,用寒凉降火,愈甚。始谓余曰:童子未室①,何肾虚之有,参芪用之奚为?余述朱丹溪云,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二脏俱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为物所感,则易于动,心动则相火翕然而起,虽不交会,其精已暗耗。又褚氏《精血篇》云:男子精未满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脏有不满之处,异日必有难状之疾。遂与补中益气、六味地黄而瘥。(《医贯》卷三)。

[注释]:

①、未室:指未婚。

[评按]:

本案发热吐血,赵氏认为其病机为相火妄动,肾阴暗耗,化源不济。故用六味地黄汤(丸)滋补肾阴、补中益气汤(丸)培补中气以滋化源而病愈。

本案提示,未婚少年也有肾虚之患。

3.52、赵献可,治“小儿吐泻”案:

一小儿患呕吐泻利,烦躁搐搦,或以为惊,或以为风,余见其口燥,手指茶壶,腹中鸣,出对诸医曰:易治也,借药笼中三味药足矣。用黄连五分、甘草三分、人参五分,水煎冷服,下咽顷刻,即睡而安。或问曰:黄连、甘草解毒善矣,又,加:人参五分,谓何?余曰:若不用参,此儿当病气弱数日,得参明后日复如无病矣。次日果然。(《医贯》卷六)。

[评按]:

本案是赵献可在《医贯~中暑伤暑论》中所列出的例案,患儿感受暑热之邪,上吐下泻,正虚邪实,故用黄连、甘草清热解毒,治吐止泻,并加:人参补气扶正,标本兼顾,遂而病得速愈。

3.53、周之干,治“痰饮”案:

一妇血崩后,咳嗽痰涌,十月未愈,夜间发热自汗,此肾虚也。痰之本在肾,吐痰身瘦,肾之①脾胃虚也。用熟地一钱,茯苓七分,山药、肉桂、小茴、五味、益智、姜汁炒杜仲,各五分。三贴愈。丸方用:八味丸。(《慎斋遗书》卷九)。

[注释]:

①、之:由(肾)导致…。

[评按]:

痰之本在肾”是周氏在本案中,强调的病机要点,故用温补肾阳法取效。痰饮治肾,当以见到肾阳不足之确候,再予温补方为恰当。

3.54、秦昌遇,治“慢惊风”案:

一儿九岁,忽患手足抽掣动摇,弄舌吐沫,面白唇青。或作风治,或作惊治,或作火治,或作痰治,杂用“珠、犀、金、石,牛黄、琥珀、蜈蚣、全蜴”等药几殆。余诊之,右手脉沉弱而无力,左手脉滑大,此脾虚生风之症,理宜大补,用归脾汤,加:桂、附一钱。搐定,减去“桂、附”,大剂“参、芪”,六服痊愈。(《医验大成~中风章》)。

[评按]:

惊风分“急、慢”两大类。急惊风病来急暴,实象毕具;慢惊风病来缓慢,虚证明显。此例患儿忽患惊风,从病程来看,似为急惊,但凭脉据证,其弄舌吐沫、面白唇青、脉沉弱无力等,则又为脾虚生风之慢惊风无疑,故以补脾益气、培土温阳为治,方用:归脾汤,加味而愈。

本案提示,临床辨证当全面考虑,综合分析,以便抓住疾病的实质,切忌着眼一点,不计其他,而误诊:误治。

3.55、聂尚恒,治“便秘”案:

戊子初秋,先大人偶患左胁痛,服行气药,又服当归芦荟丸,旬日而愈。其时予未甚究心于医也。大人胁痛愈未数日,予偶检箧①中旧书,得《朱丹溪纂要》残编一叶,因取而观之,有秘结一条,分别实秘、虚秘,且云:实热秘结,则宜下利,虚秘因气虚不能传送,若误用硝、黄等峻药下之,杀人如反掌。是日下午,先大人向予说,大便偶秘,欲用大黄丸。予因见朱丹溪秘分虚实说,又思大人旬日内服疏导药已多,何以复秘,遂不用大黄丸。疑是血涩,用当归润肠汤数剂,不通。至次日,小便又秘,用蜜导等法也不通。至第三日,加以腹胀,事愈急矣。予细察其大便欲解不解之状,润而不干涩,因思此非血枯,想是气虚不能传送,遂于当归等药中,加:参、芪,等补气之剂。才服一茶钟,停一时而大便即通且顺利,小便也通而清长矣。服此药数剂而痊安。

原用补气药方:

人参、蜜炙黄芪、当归身、白术(去芦,刮去皮炒)四味,各一钱、炙甘草、广陈皮,各五分、白茯苓(酒炒)、白芍、熟地黄,各七分、川芎五分、生姜一片,大胶枣一枚(洗净,去核),水一碗半,煎至七分,温服。(《奇效医述》卷一)。

[注释]:

①、箧(qie妾):箱子一类的东西。

[评按]:

聂氏观察到患者解大便时,有“欲解不解之状”,以及大便“润而不干涩”的特点,参照患者系高龄,以及屡用疏导药而复便秘的病史,遂下气虚便秘之诊断,于当归等药中,加:参、芪,等补气药而愈。全面地、准确地掌握临床客观资料是正确诊断的前提,因而聂氏这种亲自细微观察病情的医疗风是值得学习的。

3.56、聂尚恒,治“小儿暑月感寒”案:

癸卯季夏,吉洲大旱,毛公奉巡道命往百里外请龙祷雨。其公子年十一岁,夜间忽然身发大热,头痛身痛。夜分,其夫人发捕官来请予治。时方盛暑,予初闻以为此必感暑症也,挟暑药以往。及至衙,详问其致病缘由,又细査其脉,乃知系是感寒,而非感暑也。因谕以必须发汗。其母又以现今汗多为疑。予曰:此汗不可作数,必须用药发汗方可除病。因制发汗药一大剂,令其热服出汗。至天明而身热、头痛、身痛等症尽除。再服清解药数剂,调理旬日而安。

原用发散药方:

防风、羌活,各六分、陈皮、甘草,各三分、小川芎、白芷,各四分、赤芍五分、香薷一钱一分、白干葛一钱二分、苍术、苏叶、生香附,各八分、生姜三片,水一碗半,煎至八分,热服取汗。(《奇效医述》卷二)。

[评按]:

本案经聂氏诊为暑月感寒,拟以发汗治疗,时值暑夏,患儿又正汗出,再予发汗,岂不是火上浇油?其母疑虑也在于此。孰不知发汗与自汗截然不同,自汗属病理性质,其绝无袪邪作用,惟有用药发汗方能够托邪外出。这在张仲景《伤寒论》中早有明训,如用桂枝汤发汗治太阳中风汗出即是。由此可见,聂氏学有渊源,故而断言:“此汗不可作数,必须用药发汗方可除病”。

3.57、聂尚恒,治“小儿泄泻”案:

予家仆一幼男,年二岁,泄泻不止,医用药不效,抱来予看。见其面赤、身发热、口渴又甚。初疑其热泻,用四苓散,加:木通、车前子,略,加:姜汁炒黄连少许,一剂与之。又看其儿,神气困倦,疑其未必热也,戒之,曰:此药煎熟,姑用酒杯少与半杯,若服不相宜,即止勿服,速来换药。其儿服药半酒杯,泄不止而又呕吐。其母又抱来看,而其身热、面赤、口渴则如故也。予知其脾胃极虚,则阳气无所依,而欲外散,是以身热、面赤;脾胃极虚,则津液内枯,是以口渴。因制参术姜桂饮与之服,一剂而泄止,服二剂而痊安。

原用参术姜桂饮:

人参五分、白术(炒)七分、干姜(炒)、官桂,各三分、白茯苓、扁豆(姜汁炒)、山药(炒),各六分、广陈皮、熟甘草,各四分、生姜一片(去皮),好胶枣一个(去核,洗净)同煎。

小儿虚寒吐泻,犯此症者甚多,时医见其身热、面赤、口渴,皆视为热症,而投以凉剂,其误甚矣。凉剂误投,或半日,或一日,或二日,即传慢惊而死者,不可胜计,而庸医俱籍口病不可治,不知其投凉实杀之也。彼且以为纯阳何虚之有,至于脾胃虚极,阳气外散,极虚似热之理,则举世执迷,致死不误。儿童之患此症者,何其不幸也,也可悲矣。予自悟此理,依此法活儿童甚多,难以尽述,姑举其初悟颠末以示后云。(《奇效医述》卷二)。

[评按]:

面赤、身热、口渴等症状,小儿热泻可有,虚寒也可出现。因此两者的鉴别诊断,必须结合其他见症,以及对病情的动态观察。聂氏诊此例患儿,着眼于“神气困倦”,并慎用小剂量药物试探,终使虚寒泄泻得以确立。他所指出的小儿泄泻中极虚似热之理值得我们注意。

3.58、王意庵,治“疮疡”案:(二首)。

给事中蔡敛庸,江西人。颈生一疮,久不收口,疮科治之不效。余视之,乃少阳之经,多气少血。医以败毒之剂虚者虚,疮故不收口矣。以远志末二钱,酒调,二服而愈。

乃妾左颧生一疮,焮肿半面,此凡阳明多气多血之经,以硝黄败毒之剂,一下而愈。

凡治疮必明经络气血多少。(《意庵医案》)。

[评按]:

根据十二经络之气血多少,对疮疡进行辨证施治,具有一定临床参考价值。

3.59、王意庵,治“鼻衄”案:

刑部主事赵方州,四川人。鼻洪①百治不止,对之无奈何。余诊之,脉浮而紧,按而锐。凡素有积热,偶寒遏腠理,火气不能发越,载血而上者也。以通圣散②倍:麻黄、大黄,加:牡丹皮。一服得微汗,大便俱下,血随而止。(《意庵医案》)。

[注释]:

①、鼻洪:指鼻出血量多。

②、通圣散:又名防风通圣散,方出《宣明论方》。由防风、荆芥、连翘、麻黄、薄荷、川芎、当归、白芍、白术、栀子、大黄、芒硝、石膏、黄芩、桔梗、甘草、滑石组成。

[评按]:

此例鼻衄,系寒邪束表,加:之素有积热,大便燥结,遂用“防风通圣散”加味,一服而微汗出,燥屎下,衄血止。该患者鼻出血量大,“百治不止”,可谓衄家,但其表里俱实,并无不可发汗之忌症,故王氏敢于对衄家投以解表通下的防风通圣散。由此可见,《伤寒论》“衄家不可发汗”之说应活看,即对具体的病例、病证作具体的分析,以病证为据而对症下药,不可将经文视为教条。

第四章、清代医案:

清代是医案发展的全盛时期。在这一时期内,临证书写医案已成风尚;医案著作的编纂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在医案内容上,医学理论与临床实践经验结合地更加:紧密,从而进一步促进了中医学术的繁荣和发展。

清代著名医家,多有医案传世,且多反映了,各自独特的学术思和医疗经验。例如温病四大家“叶天士、薛生白、吴鞠通、王孟英”的医案,体现了他们在温病学术方面的高深造诣。其他如高鼓峰善于温补,魏之琇善于养阴,王旭高擅长治肝,费伯雄精于虚劳,雷丰主专时病,谢映庐惯用成方等,都充分反映在,各自的医案之中。

在医案形式上,各家医案又往往是匠心独运,各具特色。例如叶天士的医案,全系临证时在处方上的原始记录,虽然它缺少复诊和疗效观察,但其记录真实,叙证简要,寓意深刻,往往在只言片语之中,蕴含着作者精辟的学术见解,能给人以很大的启发;何嗣宗的医案,善于引经据典,详说细解,其医理精深,颇有见地,堪称医论之文;徐灵胎的医案,突出强调治法,不列具体方药,要在示人以规矩方圆;孔继菼的医案,说理甚详,记叙明畅,惟案语冗长,是美中不足;林珮琴的医案,则案语言简法备,使人一目了然;谢映庐的医案,先议证,后用药,理法方药,井然有序;陈廷儒的医案,寓医案于论病证之中。使脉因证治,昭然若揭。

清代医案著作的编纂有了空前的发展,经初步统计,医案专著就有200种左右。编纂形式更是门类俱全,品种多样,其既有个人医案专著、医案类书、医案丛书,又有专科、专题医案著作,以及医案评选、注疏专著等多种。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可谓这个时期的个人医案代表作。该书系由无锡华岫云、胥江李国华“辑其晚年门人朱心传、吴厚存、张亮揆等日记医案”(曹畸庵《医学读书志》),并加:评按而成,其学术价值颇高,嗣承其学的不乏其人,以致形成了中医学术发展中的叶派学说,著名的温病专著《温病条辨》,也是在该书的基础上归纳、概括而成。魏之琇的《续名医类案》,是现存篇幅最大的一部医案类书,它收集乾隆及其以前的历代医案5000余首,对《名医类案》多所补充。俞震的《古今医案按》共收录60多位医家的医案1060余首,加:按语530余条,其选案严谨,评论精辟,为医案类书暨评按专著中不可多得之作。

清宫医案,是清代医案中别具一格的一部分,具有辨证精细,立法谨严,方药规范,疗效确实等特点。其选方多为经效之方,用药多属平淡之品,力求于平妥之中取实效。

清代还有一些会诊记录医案,如陈莲舫等七位名医会诊张越阶伏邪案,孙御千等四家会诊王仲良阳虚案等,反映了当时医家们互相尊重,共同切磋,团结协作,对病人高度负责的精神。

本章,共选录清代31位医家的医案93首,其中清宫医案4首。

4.1、张志聪,治“乳痈”案:

一妇人产后,乳上发痈,肿胀将半月,周身如针刺,饮食不进。余诊之,六脉沉紧有力,视左乳连胸胁皆肿。予用麻黄、葛根、荆、防、杏子、甘草、石膏,令温服取汗。次日复视之,曰:昨服药后,身有大汗,而周身之痛尽解,乳上之肿胀也疏,饮食也进,服药不啻①十有余剂,毫无效验,奚②此剂有如是之功也?予曰:《金匮要略》云:产后妇人喜中风。《生气通天论》曰:开阖不得,寒气从之,荣气不从,逆于肉理,乃生痈肿。此系风寒外壅,火热内闭,荣卫不调,以致肿痛,诸医止以凉药治热,而不知开阖故也。今毛窍一开,气机旋转,荣卫流行,而肿痛解矣。《内经》云: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此肿属阳明、厥阴二经,是以饮食不进。今经气疏通,自然能食矣。(《侣山堂类辩》卷上)。

[注释]:

①、不啻:不止。

②、奚:疑问词,表示“为什么”。

[评按]:

本案说理透析明澈,患者病于产后,外因风寒束表,内因火热遏闭,风寒束表则阳气不伸而周身尽痛,寒遏热闭则邪蕴肝胃之络而胸胁乳房肿胀。治用发散风寒的麻黄、葛根、荆芥、防风等外散表邪,清热泻火的石膏内清里热。病虽半月,乳痈尚未成脓,故邪去则诸证悉除,病即速愈。

本案提示,治局部外患也须注重全身辨证,不能只见乳痈之热而不视风寒表邪,致成“凉药治热”不效之误;熟谙经典理论,确能有效地指导临床辨证,痈疡之患也不例外。

4.2、张璐,治“中风”案:

御前侍卫金汉光如夫人,中风四肢不能举动,喘鸣肩息①声如拽锯,不能著枕,寝食俱废者半月余,方邀治于石顽。诊其脉,右手寸关数大,按久无力,尺内愈虚;左手关尺弦数,按之渐小,惟寸口数盛。或时昏眩、或时烦乱。询其先前所用诸药,皆二陈②、导痰③,杂以秦艽、天麻之类。不应,又与牛黄丸④,痰涎愈逆,危殆益甚。因疏六君子,或,加:胆星、竹沥,或,加:黄连、当归。甫四剂而喘息顿除;再三剂而饮食渐进,稍堪就枕;再四剂而手足运动;十余剂后,屏帏之内,自可徐行矣。因思从前所用之药,未尝不合于治,但以痰涎壅盛,不能担当,峻用参、术开提胃气,徒与豁痰,中气转伤,是以不能奏勣⑤耳。(《张氏医通》卷一)。

[注释]:

①、喘鸣肩息:气喘痰鸣,抬肩呼息。

②、二陈;即二陈汤。

③、导痰:即导痰汤。方由二陈汤,加:南星、枳实组成。功能燥湿豁痰。适用于痰涎壅盛者。

④、牛黄丸:即《和剂局方》牛黄清心丸。方由白芍、麦冬、黄芩、当归、防风、白术、柴胡、桔梗、川芎、茯苓、杏仁、神曲、蒲黄、人参、羚羊角、麝香、冰片、肉桂、大豆黄卷、阿胶、白蔹、炮姜、牛黄、犀角、雄黄、山药、甘草、金箔、大枣组成。主治诸风缓纵不遂,语言蹇塞,心神恍惚,怔忡健忘,头目眩冒,胸中烦郁,痰涎壅塞,精神昏愦等证。

⑤、勣(jī击):功效。

[评按]:

本例中风系因脾虚痰盛所致。脾虚生痰,外窜经络则四肢不遂;上壅肺气则气喘痰鸣,病之为甚,寝食俱废。此属本虚标实之证,脾虚是本,痰盛是标。治宜标本兼顾,而以求本为主。前医不及其本,一味攻痰,致使中气愈伤,痰愈化生,所以病愈加甚。张氏方选六君,重用参术,以健脾益气为主;加:“胆星、竹沥、黄连”等,化痰清热为辅。总使脾健则新痰不生,胃开则浊邪不留,痰化则气喘必平而病愈。

4.3、张璐,治“鼻衄”案:

朱圣卿,鼻衄如崩,三日不止,较之向来所发之势最剧,服“犀角、地黄、芩、连、知、柏、石膏、山栀”之属转盛。第四日邀余诊之,脉弦急如循刀刃。此阴火上乘,载血于上,得寒凉之药,转伤胃中清阳之气,所以脉变弦紧。与生料六味①,加:五味子作汤,另用肉桂末三钱,飞罗面糊,分三丸,用煎药调下。甫入喉,其血顿止,少倾,口鼻去血块数枚而愈。自此数年之患,绝不再发。(《张氏医通》卷五)。

[注释]:

①、生料六味:即未制成丸药的六味地黄丸配方。

[评按]:

张氏治血,注重按人体阴阳盛衰的病机进行辨证论治。此例鼻衄,反复发作,诊脉“弦急如循刀刃”,当属阴虚火旺,虚阳上亢之证,非阳盛实热所致。故服清热泻火之剂而病剧;用滋阴纳降的都气丸作汤,冲服肉桂以引火归源则病愈。

4.4、高鼓峰,治“气虚发热”案:

庚子①六月,同晦木过语溪访吕用晦,适用晦病热证,造②榻前与之语,察其神气,内伤证也。予因询其致病之由,曰:偶夜半从卧室中出庭外与人语,移时就寝,次日便不爽快,渐次发热,饮食俱废,不更衣者数日矣,服药以来,百无一效,将何以处之?予曰:粗工皆以为风露所逼,故重用辛散,不进饮食,便曰:停食,妄用消导,孰知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若投以补中益气汤,则汗至而便通,热自退矣。用晦欣然,辄命取药,立煎饮之。旁观者皆以热甚,又兼饱闷,遽③投补药必致祸。予慰之,曰:无容惊扰,即便矣。顷之索器,下燥矢数十块,觉胸膈通泰④,旁观者始贺。是晚熟寐至五鼓,热退进粥。用晦,曰:不谓君学问如此之深也,不然几败矣。连服补中益气数剂,神情如旧,逾日而别。(《医宗己任编~四明医案》)。

[注释]:

①、庚子:清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

②、造:到。

③、遽(jù具):急。

④、泰:安宁。

[评按]:

夜间起卧外出而感邪发热,必因元气耗散在先,以致正不御邪,成气虚发热之证。气虚则脾胃滞运而饮食俱废,大肠传导无力而数日大便不行。此外,少气懒言,神困乏力之证也在不言之中。经曰:劳者温之,损者益之。故用补中益气汤甘温除热,扶正袪邪,总使邪去正复而诸证霍然。

4.5、高鼓峰,治“郁证”案:

用晦室人①患产后惊悸,初起时,见筐中绵絮,念将所生儿入绵絮中,不几②闷死,即作惊恐忧患之状。后凡有所触,意中以为不耐③即忧患不止,或一端执想,数日才已,饮食不进,面少精采,服诸补心养血药无一效,至是用晦招予治之。予诊其脉,曰:孩时得毋因齿病致大惊否?用晦向室人问之,曰:十岁时果曾病齿,治齿者用刀钳之,几受惊而死,子何以能识之也?解曰:脉法当如是耳,不精于象数④钤法⑤之学者不能也。少时以惊受损,伤其君火,心包气散,痰得留之,今产后大虚,痰因虚动,病端见矣。夫心为君主,主明则下安,国乃大昌,故凡七情皆由心起,今心气虚甚,痰邪侵扰,思虑也因之多变,况喜乐,气之阳也,忧思惊恐,气之阴也,阳虚则阴得乘之,又儿为其所爱,气虚痰入,则爱不得其正,因爱而过为防护之,惟恐不至,遂因而生忧耳。今先用归脾⑥、养荣⑦、八味⑧等类五十大剂,待其气血完备,然后攻之,痰可得而去,而病不再发矣。用晦如予言治之,果愈。(《医宗己任编~四明医案》)。

[注释]:

①、室人:妻子。

②、不几:不多。

③、不耐:经不起。

④、象数:占卜术。

⑤、钤法:指兵法。

⑥、归脾:即归脾汤。

⑦、养荣:即人参养荣汤。

⑧、八味:疑为金匮肾气丸。

[评按]:

患者产后大虚,神气怯弱,由此惊恐而生,忧思不解,而成郁证。其病因之本为虚,宿痰动则为标。故治病求本,先用归脾、养荣、八味之类,使气血旺盛,元气充沛,然后攻痰,病遂痊愈。高氏见郁不开郁,见痰不先治痰,却从补虚入手,足见其善用温补,独有心得。惟其凭脉诊而知孩时曾因齿病大惊,未免有些玄乎。

4.6、高鼓峰,治“产后血崩”案:

一妇人产后恶露不尽,至六七日,鲜血奔注,发热口渴,胁痛狂叫,饮食不进。或用四物汤调理,或用山楂、青皮、延胡索、黄芩等行血药,卒无一效。予至,见诸医议论纷纭,无一确实,细切其脉洪大而数。予曰:此恶露未尽,留泊血海,凡新化之血,皆迷失故道,不去蓄利瘀,则以妄为常,曷①以御之。遂以醋制大黄一两,生地黄一两,桃仁泥五钱,干漆三钱,浓煎饮之。或,曰:产后大虚,药毋过峻否?予曰:生者自生,去者自去,何虚之有?第②急饮之,果熟寐竟夜,次早下黑血块数升,诸病如失矣。复用补中益气调理而安。(《医宗己任编~四明医案》)。

[注释]:

①、曷(hé合):怎么。

②、第:只管。

[评按]:

患者先是产后恶露不尽,继而鲜血奔注,乃成血崩之证。血崩有虚有实,此案当属瘀热实证。治必行瘀清热,用大黄行瘀除热,生地滋阴凉血,桃仁、干漆活血袪瘀,总使瘀去血止而病愈。

4.7、高鼓峰,治“经闭”案:

曹远思内人①月水不至四月矣,腹痛不止,饮食少进,医作胎火治。予曰:此郁血也,然气禀怯弱,当补而行之。用八珍汤三大剂,果下血块升许,腹痛犹未除也,以大剂养荣②等药调理,而痛除食进。(《医宗己任编~四明医案》)。

[注释]:

①、内人:妻子的谦称。

②、养荣:即人参养荣汤。

[评按]:

经闭腹痛,断为瘀血,似应活血通经方是,然而从体质辩证,又素体虚弱,乃为气血虚损之闭,故用气血双补之剂,使气血充实,而经血自行。

前案血崩,用行瘀之药;此案瘀血,却以补剂,若非有胆有识者,未能如此也。

4.8、何嗣宗,治“咳嗽、胁痛”案:

两江制台①常鼐②病案,共二诊(滋水养血,治嗽与痛)。

老先生脉象左手缓小有神,按《脉经》曰:“大为病进,小为病退”,今小而反疼,正所谓时大时小者火也,宜用童小便,取其降火而化痰;右寸关带滑,滑主痰多,明是肺胃有痰而作嗽,肝家挟火生痰而作痛也,宜用瓜蒌化痰以宁嗽,缓肝以理痛。夜痛而日稍宁,是肝经之亏也,归、芍以养血和肝,在所宜用。肝须条达,不达即痛,柴胡、陈皮所以宣达气血者,想宜采用者矣。肝藏血而主气,宜用血中之气药,气中之血药,以为和血理气之需,则郁金、延胡宜商酌一二味以止痛可也。治炫③年迈识荒,惟慎是守,不能出奇制胜,寤寐难安,伏惟垂鉴④。

柴胡五分、陈皮一钱半、炒木瓜七分、羚角尖七分(磨冲)、净归身一钱半、酒炒白芍一钱、炙甘草五分、茯苓一钱、炒全瓜篓四钱、酒炒延胡索七分、水二钟,加:橘叶十片,取其香而不燥,能理肝气以止疼也。煎至八分,冲入童小便、竹沥,各一小杯服。

复诊:宪公昨用童小便以降火滋阴,用竹沥以化痰养血,三日以来,痛嗽日减而相安,益知以滋阴养血,在所必先者矣。昨面谕云,须求病之根源图治。今谨详察,请一陈之:

宪公祖先天本不足,肾久内亏,故火易生而内热时形,所当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此其一也。胁肋作痛,水亏不能荣木,所当滋水以养之,二也。筋作痛,血不养筋,所当养血以舒之,三也。痰嗽日多,火刑金而肺不宁,痰内升而气不达,故嗽而兼痛,务使水升而火乃熄,痰理而嗽乃平,二者交治,所当益肾以安痰,法须六味⑤四也。且稠痰日多,津液内烁,非滋水何以使火不内烁乎?故经曰:肾安则痰安,当以六味补肾,明矣。经又曰:肾虚挟痰者,肾气汤⑥补而逐之,五也。夜间手心热,脉常数,汗液出,非内伤火烁乎?不滋水,热安退,宜以六味滋之,六也。火内炽而上升,致烁上焦氤氲⑦之清气,胸膈时空而作饿也,也当使水升火熄,自非六味不能,七也。消肌削肉,食气耗精,非火而何,为病一月,尤非苦寒之药所宜,夫火之未清,清之为急,火之稍清,壮水为先,设此时而不壮水,火将安制,急须六味,八也。病在上,求之下;病在火,责之水,理与法均须六味、九也。合之于脉,乍大乍小,非火而何;合之于昼夜,昼静夜热,非阴虚而何;参之于六气,厥阴风木交令,木旺生火,非水不润,六味在所必需,十也。脱⑧以地黄为滞而腻膈,现已上焦时空而气歉,中脘易饿而肠鸣,无患其滞也。古人云:熟地治虚,失于凝塞,此病中之常情也。析疑似,辨脉证,如非滋水,火无由制,则用六味有断断⑨者矣。况药之性,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二地以重浊之质,有实下⑩之功,重则下趋,何滞之有?合之六味,又为缓剂,诚实下药也。若少壮新邪,当用重药急药;病久阴枯,宜静剂缓剂,所谓病宜攻者药务峻,病宜守者药务缓,此用药之大法也。岂不知王道无近功者,其如欲速则不达何,故不得不慎也。且地黄为实下之药,即寓纳气归源之理,并可预防老弱之虞也。灌其根而枝叶乃荣,滋其水而肝肺乃宁,今欲治嗽与痛,舍六味无正法,想宜采择焉。蒙宪谕谆谆,故敢直言以禀。治炫年衰识浅,恐负垂青,夙夜抱惭,伏惟慈鉴。

大熟地五钱(补肾水,养肝血,则下趋而不滞,为实下君主之药)、萸肉一钱五分、大生地四钱(凉肝血,袪肾热,能消宿滞,且化瘀血,本草可查)、怀山药二钱、丹皮一钱半、茯苓一钱半、泽泻一钱半、怀牛膝一钱半、麦门冬一钱半、水两钟,煎至一钟,冲入童小便五钱、竹沥五钱,天明候温服。(《何嗣宗医案》)。

[注释]:

①、制台:明、清时总督的敬称。总督在清朝为地方最高长官,一般管辖两省的军事和政治。

②、鼐:音nài。人名。

③、治炫:何氏自称。炫为何氏名。

④、伏惟垂鉴:下对上所用的敬语。

⑤、六味:即六味地黄丸。

⑥、肾气汤:即金匮肾气丸作汤剂。

⑦、氤(yīn因)氤(yūn晕):云烟弥漫貌。

⑧、脱:倘若;或许。

⑨、断断:绝对。

⑩、实下:肾居下焦,补肾谓之实下。

[评按]:

患者高年咳嗽、痰多、胁痛,何氏一诊先治标,用逍遥散条达肝气,加:瓜篓、竹沥,化痰止嗽,羚羊角、童小便,清降肝火,木瓜、橘叶,缓疏肝气,元胡,活血止痛。药后胁痛、咳嗽日减而转图本,方用“六味地黄汤”加味,滋水养血,兼以化痰。

何氏案语,洋洋洒洒,长逾千言,其医理精深,又颇有见地,堪称医论之文。案中列举十条,详加解说,说明制台之病非六味地黄汤不可的理由,其说有理有据,令人折服。

4.9、何嗣宗,治“呕吐”案:

臬台①葛某病案(扶脾和肝,兼用五谷、五果、五蔬法)。经曰:“胃司受纳,脾司运化”,一化一纳,生身之本也。今先公祖胃虽能纳,脾不运化,因脾为思虑之所积伤,劳烦之所日耗,寒暑之所相侵,肝木之所相克,而运化之本惫矣。脾失法天本健之常,化生万物之职,由是日进饮食,不能化生精微,尽酿成痰浊,阻塞饷道,妨碍饮食,升降不清,呕吐渐,加:也。治之之法,贵在扶脾,脾健痰自安,脾健气乃和,脾健则能运能化,一切结气郁逆之在胸膈间者,庶渐舒和而宽解矣。若专急攻痰,则脾胃受伤,而痰反日生也,不可不慎。故书,曰:“治痰不理脾胃,非其治也”。古人殷殷告诫,诚以脾胃为生身之本,又须淡泊饮食,和脾而勿使助痰;却怒解燋②和肝而勿使侮土;戒一切寒苦攻击之药,勿使伤胃而害正气;戒一切油香燥烈之品,勿使伤阴而呕吐。以油药泥滞而发吐,香药上窜而作呕,燥药助火而生痰。养之有恒,勿祈速效,缓缓调摄,渐望安舒,而格证可免,所望留神于早也。立方呈裁。

真老山人参(渐渐增至五钱为止)、茯苓一钱半、橘红一钱、炙甘草五分、九制白术一钱半(米泊浸一夜,土拌,饭上蒸三次,晒二次,又以人乳拌炒)、枇杷叶三钱(去毛,蜜炙)。

丸方,名:结气丸,出《本草纲目》人参,条下:人参一两、橘红四两。第二料用人参二两、橘红三两(以后橘红渐减至一两,人参增至四两为止)。每日用汤用下一二钱。

调理脾胃之法从来最宜讲究,贵养正气不在药味,故用药宜少而清,清气旺则浊气下降,故厚味宜禁也。但得五谷以养之,五果以助之,五疏以通之,下通则上不格,清气胜则浊痰内化矣。另录大法于后:

五果汤:黑枣(陕中有一种肥大者最佳,如徽枣也可用)数枚,榛仁③数枚,白果(去壳炒)、巴达杏仁④、桂圆肉、风栗⑤,各数枚。煎汤代茶。如喜食,也可随食五六枚。

五谷以养之法:小米粥、大麦粉粥、新米粥(粳、糯米,各半,炒过后煮)、酸浆粥⑥、牛奶子粥(每作米粥时,先,加:牛奶一调羹,以后渐渐递加,至纯是牛乳煮粥,则脾胃大健矣)。

五蔬:菠菜、白头菜、野菜(即荠菜)、黑芝麻等皆宜也。

经云:呕吐之证,得药而安,安后不可骤用荤味厚浊之品,乃米饭、麦饭,以仓廩⑦未固也,犯之难治,愿留意焉。(《何嗣宗医案》)。

[注释]:

①、臬(niè聂)台:提刑按察司,俗称臬台。主管一省司法刑狱和官吏考核之事。

②、燋(jiāo焦):火伤。

③、榛(zhěn枕)仁:落叶乔木榛树的果仁。功能调中开胃。

④、巴达杏仁:落叶乔木巴旦杏的果仁。《随息居饮食谱》“补肺,润燥,养胃、化痰”。

⑤、风栗:即板栗。功能养胃健脾。

⑥、酸浆粥:用粟米,加:工,经发酵而成的浆水熬粥即成。功能调中和胃。治呕哕。

⑦、仓廩:粮仓。

[评按]:

本案方用:五味异功散,健脾养胃、行气化滞,加:枇杷叶,和胃降逆,针对呕吐,食物不化,脘闷不舒和痰多之证,殊为贴切。其方证虽平平,但医理之论述却甚佳。尤其用果蔬、稀粥调治脾胃,颇值效法。

4.10、叶天士,治“风温”案:(二首)。

某××、风温上受,咳嗽,失音,咽痛。

杏仁、薄荷、连翘、桔梗、生甘草、射干。(《临证指南医案》卷二)。

僧××、近日风温上受,寸口脉独大,肺受热灼,声出不扬,先与辛凉清上,当薄味①调养旬日。

牛蒡子、薄荷、象贝母、杏仁、冬桑叶、大沙参、南花粉、黑山栀皮。(《临证指南医案》卷五)。

[注释]:

①、薄味:指清淡饮食。

[评按]:

某××与僧××二案,均为风温初起,邪在上焦肺卫之证,故治用辛凉轻清之剂。薄荷具有能使风热之邪向外透解的作用,系风温必用之品。二案用药不同之处在于:某案因咽痛用射干;僧案因热灼肺津而用清而不燥的牛蒡子、象贝母、山栀皮,养阴清肺的桑叶、沙参,生津润燥的花粉等。

上列例案提示,温病的感邪途径是口鼻而入,初起病位在肺;治温病须时时顾护津液;风温之患,除药物治疗外,尚须以清淡饮食调养。

4.11、叶天士,治“暑痉”案:

杨××、暑由上受,先入肺络,日期渐多,气分热邪逆传入营,遂逼心包络中,神昏欲躁,舌音①缩,手足牵引,乃暑热深陷,谓之发痉。热闭在里,肢体反不发热,热邪内闭则外脱,岂非至②急?考古人方法,清络热必兼芳香,开里窍以清神识,若重药③攻邪,直走肠胃,与包络结闭无干涉④也。

犀角、元参、鲜生地、连翘、鲜菖蒲、银花。化至宝丹⑤四丸。(《临证指南医案》卷七)。

[注释]:

①、音:疑为“短”。

②、至:最。

③、重药:指大苦大寒之药。

④、干涉:关系。

⑤、至宝丹:方出《和剂局方》,由犀角、朱砂、雄黄、玳瑁、琥珀、麝香、冰片、金箔、银箔、牛黄、安息香组成。功能清热解毒,芳香开窍。主治中风、中暑痰热内闭及温病热入心包。《绛雪园古方选注》“热入心包络,舌绛神昏者,以此丹入寒凉汤药中用之,能袪阴起阳,立展神明,有非他药之可及”。

[评按]:

暑热稽肺,久而不解则内陷入营,逆传心包,其病理关键是心营热盛。心营热盛,热扰心神则神昏欲躁;心营热盛,引动肝风则手足牵引而发痉;心营热盛,阳气内闭不达则“热深厥也深”而肢厥;心营热盛,外现苗窍则舌缩,并必有舌绛无苔之象。此热陷心营之证,切忌见热泻热,用大苦大寒之药,务须清心开窍为要。本案用犀角、玄参、生地、连翘、菖蒲、银花等诸药合至宝丹清心凉营、芳香开窍,即体现了这一治法。

本案提示,温病的传变规律是顺传阳明,逆传心包;热陷心包的治法必须是清心凉营,芳香开窍。

4.12、叶天士,治“湿温”案:

黄××、脉缓,身痛,汗出热解,继而复热,此水谷之气不运,湿复阻气,郁而成病。仍议宣通气分,热自湿中而来,徒进清热不应。

黄芩、滑石、茯苓皮、大腹皮、白蔻仁、通草、猪苓。(《临证指南医案》卷五)。

[评按]:

本案发病先由脾胃水谷之气不运,复感外邪(湿毒),阻遏气机,遂湿郁化热而成湿热胶结之候。其湿与热之关系乃热由湿化,湿裹热邪,热在湿中。根据此特点,治宜湿热并解,以化湿为主,使湿去则热孤而湿热易于分解。方用:黄芩,清热燥湿,大腹皮、白蔻仁,宣畅中气以去湿,滑石、茯苓皮、通草、猪苓,导邪下出而渗利去湿。

本案方药,在吴鞠通《温病条辨》中,名为“黄芩滑石汤”,专治中焦湿温,证属湿热胶结难解者。

4.13、叶天士,治“温疫”案:

朱×、疫疠秽邪,从口鼻吸受,分布三焦,弥漫神识,不是风寒客邪,也非停滞里证,故发散消导,即犯劫津之戒,与伤寒六经大不相同。今喉痛,丹疹,舌如朱,神躁暮昏①,上受秽邪,逆走膻中,当清血络,以防结闭②,然必大用解毒,以驱其秽,必九日外不致昏愦,冀其邪去正复。

犀角、连翘、生地、玄参、菖蒲、郁金、银花、金汁③。(《临证指南医案》卷五)。

[注释]:

①、暮昏:傍晚时神志昏愦。

②、结闭:指毒结营血,热邪内闭之病势。

③、金汁:取大便色黄者,以水搅取汁。功能解毒驱秽,为治时疫温毒之要药。

[评按]:

此例系典型的疫喉痧(又名“烂喉痧”)证,其临床表现和发病过程完全和现代医学的猩红热相符。“口鼻吸入”系传染途径;“喉痛、丹疹、舌如朱(杨梅舌)”等系临床特点;“必九日外不致昏愦,冀其邪去正复”系发病过程。由此可见,叶氏观察、记述本病十分细致、准确。

本例因邪入膻中,毒热已内陷营血,故治疗强调解毒、清络。方用:犀角、连翘、生地、玄参、银花“清营、凉血、解毒”,菖蒲、郁金,宣浊开窍,金汁,解毒逐秽。如果病情进一步发展,因邪陷心包而神昏肢厥者,又当,加入“至宝丹”以清心开窍为要。

本案证明,叶天士,是我国第一个认识、记载“猩红热”的医家。

4.14、叶天士,治“中风”案:

某妪、今年风木司天,春夏阳升之候,兼因平昔怒劳忧思,以致五志气火交并于上,肝胆内风鼓动盘旋。上盛则下虚,故足膝无力。肝木内风壮火,乘袭胃土,胃主肌肉,脉络应肢,绕出环口,故唇舌麻木,肢节如痿,固①为中厥之萌②。观河间“内火召风”③之论,都以苦降辛泄,少佐微酸,最合经旨。折其上腾之威,使清空诸窍,毋使浊痰壮水④蒙蔽,乃暂药权衡也。至于颐养工夫,寒暄保摄,尤当加意于药饵之先。

上午服:金石斛三钱、化橘红五分、白蒺藜二钱、真北秦皮一钱、草决明二钱、冬桑叶一钱、嫩钩藤一钱、生白芍一钱。

又、前议苦辛酸降一法,肝风胃阳已折其上引之威,故诸证也觉小愈,虽,曰:治标,正合岁气节候而设。思夏至一阴来复,高年本病,预宜持护。自来中厥,最防于暴寒骤加,致身中阴阳两不接续耳。议得摄纳肝肾真气,补益下虚本病。

九制熟地(先用水煮半日徐,加:醇酒、砂仁再煮一日,晒干再蒸,如法九次,干者炒存性)八两、肉苁蓉(用大而黑色者,去甲切片,盛竹篮内,放长流水中浸七日,晒干以极淡为度)四两、生虎膝骨(另捣碎研)二两、淮牛膝(盐水蒸)三两、制首乌四两(烘)、川萆薢(盐水炒)二两、川石斛八两(熬膏)、赤白茯苓四两、柏子霜二两。

上药照方制末,另用小黑稽豆皮八两,煎浓汁法丸,每早白、滚水,服三钱。

议晚上用健中运痰,兼制亢阳火动风生,从《外台》茯苓饮意:

人参二两、熟半夏二两、茯苓四两(生)、广皮肉二两、川连(姜汁炒)一两、枳实(麸炒)二两、明天麻二两(煨)、钩藤三两、白蒺藜(鸡子黄拌煮洗净,炒去刺)三两、地栗粉二两。

上末用竹沥一杯、姜汁十匙法丸,食远开水服三钱。(《临证指南医案》卷一)。

[注释]:

①、固:原本。

②、中厥之萌:中风昏厥之前兆。

③、内火召风:金代医家刘河间,所倡首的中风病机学说。他认为中风系五志过极,化火生风所致。

④、壮水:痰饮至盛谓之。

[评按]:

本例为中风前兆之证。初诊证见足膝无力,唇舌麻木,肢节如痿,治宗河间“内火召风”之说,用苦辛酸降法先治其标。复诊时肝胃阳风之势已折,故治病求本,滋阴熄风,涵养肝肾,方用:熟地、肉苁蓉、牛膝、首乌等;同时健中运痰,兼制亢阳,方用:人参、半夏、茯苓、天麻、钩藤、白蒺藜等。此乃叶天士标本分治,治标以挫病势,治本以求根本的具体案例。

本案中体现了叶氏的“阳化内风”学说。其学说是在刘河间“五志过极,皆能化火”和缪仲淳“内虚暗风”之说的启发下创立的。肝为风木之脏,相火内寄,体阴用阳,主动主升,正常情况下,肝得肾水以涵,得心血以濡,得肺气以承,得脾胃水谷之气以培补,从而使刚劲之体得以柔和而保持健康状态,病理情况下,或因精血衰耗,或因气血衰惫,或因中土虚亏,或因烦劳火起,均可使肝失濡养,阴虚阳亢,内风动越,而成上实下虚之中风。治法主以“甘味熄风”。

本案强调,生活起居时中风的发生、转归有着重要意义,如案语所说:“颐养工夫,寒暄保摄,尤当,加:意于药饵之先”。

4.15、叶天士,治“胃阴虚”案:(二首)。

钱××、胃虚少纳,土不生金,音低气馁,当与清补。

麦冬、生扁豆、玉竹、生甘草、桑叶、大沙参。

王××、数年病伤不复,不饥不纳,九窍不和①,都属胃病。阳土②喜柔,偏恶刚燥,若四君、异功等,竟③是治脾之药,腑宜通即是补,甘濡润,胃气下行,则有效验。

麦冬一钱、火麻仁(炒)一钱半、水炙黑小甘草五分、生白芍一钱。临服,入“青甘蔗浆”一杯。(《临证指南医案》卷三)。

[注释]:

①、九窍不和:此指与胃肠相关的孔窍出现了异常现象,诸如咽干口燥、舌红少苔、大便不通调等。九窍:即两眼、两耳、两鼻孔、口、尿道和肛门,《难经》言九窍有舌与喉,无尿道与肛门。

②、金阳土:代指胃腑。

③、竟:终究。

[评按]:

金元时,李东垣创脾胃内伤学说,治病主于补脾、升阳、除湿和甘温除热,并制补中益气汤等方,其学说对后世影响很大,惟对胃阴认识不足是属缺陷。叶天士在推崇、继承李东垣学说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养胃阴”学说,并总结出了一套独特的治胃方法。上列例案,即体现了叶氏在此方面的学术思想和宝贵经验。二例俱属胃阴虚证。胃阴不足,胃体失养,纳腐无力,津亏源乏,腑气不和,必见脘痞不饥,不思饮食,咽干口燥,舌红苔少,肌肤燥热,少气懒言,大便秘结,或溏滞不爽等证。此外,胃体阴虚,“不荣则痛”,胃脘隐痛也属必然之证。案中沙参、麦冬、玉竹清养胃阴,生扁豆健脾除湿而无燥烈之性,桑叶清散阴虚之热,火麻仁润下通腑,白芍、甘草酸甘化阴,合方则甘润清补,颇宜于阴虚胃病。后世有将钱案中方提出,命名为“叶氏养胃汤”,用于治疗胃阴虚者,疗效十分显著。而我们通过临床实践体会到,将两案中方药合用(即钱案方中,加入:火麻仁、白芍)则效果更好。因为,“腑宜通即是补”、“胃宜降则和”,清养胃阴固然可使津液来复而胃腑通降,但不如直接通降腑气的火麻仁作用迅速;白芍合甘草,既可酸甘化阴以养胃,又可缓急止痛以安胃,用于阴虚胃痛作用明显。如果阴虚较甚,尤其是慢性萎缩性胃炎胃酸缺乏者,尚须,加入:乌梅以助酸甘化阴。

4.16、叶天士,治“积聚”案:

王、骑射驰骤①,寒暑劳形,皆令阳气受伤。三年来,右胸胁形②高微突,初病胀痛无形,久则形坚似梗,是初为气结在经,久则血伤入络。凡经络系于脏腑外廓,犹堪勉强支撑,但气钝③血滞,日渐瘀痹,而延癥瘕④,怒劳努力,气血交乱,病必旋发⑤,故寒温消克⑥,理气逐血,总之未能讲究络病⑦工夫。考张仲景于劳伤血痹诸法,其通络方法,每取虫议迅速飞走诸灵,使飞者升,走者降,血无凝著,气可宣通,与攻积除坚,徒入脏腑者有间⑧,录法备参末议。

蜣螂虫、䗪虫、当归须、桃仁、川郁金、川芎、生香附、煨木香、生牡蛎、夏枯草,用大酒曲末二两,加:水稀糊丸,无灰酒送三钱。(《临证指南医案》卷四)。

[注释]:

①、驰骤:骑马奔驰。

②、形:有形之物,指包块。

③、气钝:气的运动缓慢,流行不利。

④、癥痕:体内有形积块。

⑤、旋发;很快地发病。

⑥、寒温消克:用寒温之药进行消散攻克。

⑦、络病:叶氏从经络气血辨证角度所提出的一种病证,具有日久得病、血分受伤、有形坚积,或虽无有形坚积,却见久病疼痛的临床特点。

⑧、间:不同的意思。

[评按]:

本案集中反映了叶氏对络病的辨证思想,案语虽仅百余字,却深刻地揭示出整个络病的病因病机、临床特点和治疗原则。通过阅读本案,可以使我们对络病有一个概略的认识:

⑴、其病由“寒暑劳形,阳气受伤”,“气钝血滞,日渐瘀痹”,“怒(嗔怒伤肝)劳努力,气血交乱”所致。

⑵、临床表现为初病“气结在经”,“胀痛无形”;“久则血伤入络”,“形坚似梗”。

⑶、治宜搜剔通络,主用虫蚁药物。

本案用“蜣螂、䗪虫”搜剔络邪,松透病根;当归、桃仁,活血化瘀,辛润通络;川郁金、川芎,均入血分,行血中之气;又气血相关,乃用“生香附、煨木香”理气行气;积块宿久,尚须软散,故佐“生牡蛎”软坚散结,夏枯草,清散郁结。全方用药,可谓丝丝入扣,考虑极周。

由于络邪深邃,非峻攻能驱,加:之久病正虚,难耐汤剂荡涤,故给予丸剂,用酒送服,以图缓缓取效也。

4.17、薛生白,治“暑湿”案:

春夏地气上升,身处山麓①也有瘴气②混于水土之中,饮食不觉,脾胃气困,频年③长夏舌黄腹胀,便秘成泻,皆湿阻清浊不分。两年治效,多以分消,每交春深④,山行蔬食⑤俾气清流畅,则无是病。

生白术、米仁、广皮、苓皮、厚朴、生智仁、桔梗、金石斛、汁法丸。

又煎方:草果、广皮、腹皮、猪苓、厚朴、苓皮、莱菔子、泽泻。(《扫叶庄医案》卷三)。

[注释]:

①、麓:山脚。

②、瘴气:南方山林中的湿热空气。

③、频年:连续数年。

④、春深:即深春,此指离夏季不远至接近夏季的一段时间。

⑤、山行蔬食:山间行走(散步),清淡素食。

[评按]:

患者连年长夏季节,均出现舌苔黄,腹胀,便秘,腹泻等证,乃暑湿之邪由口而入,稽于脾胃,阻滞气机,清浊不分所致。由于病时较久,且又季节性复发,故一用丸药长期服用,二用汤剂以求速效。剂型有二,法却不离健脾利湿,行气化浊。此外,薛氏嘱夏季发病前常在山间行走散步,且要清淡素食,旨在强调饮食调理和活动锻炼对疾病恢复的重要性。

4.18、薛生白,治“湿温”案:

新沐、头痛鼻塞,状似风温。次日寒战大热,胁肋痛不可转侧,自利稀水,乃湿聚于经脉;病在气分,热渴欲饮水。今目黄上视,手肢发痉,舌苔白,齿板燥,胸中隐隐痛,皆邪深痉变凶。

木防己、桂枝木、大豆黄卷、茯苓皮、天花粉、菖蒲汁。

用木防己汤,痉厥已缓,经脉郁伏湿邪已解,胃汁大伤,痰嗽气闪,与甘药不伤胃气。

甘蔗浆、南花粉、薏苡仁、炒黄川贝、麦冬。(《扫叶庄医案》卷三)。

[评按]:

薛氏,曰:“湿热之邪从表伤者十之一二,由口鼻入者十之八九”。本案患者新沐后发病,是属由表感邪。其病初邪气在表,故头痛鼻塞,如风温之状。继而湿热入里,蕴结于经络,出现寒战大热、胁肋疼痛、自利稀水等证。“热得湿而愈炽,湿得热而愈横”,湿热相合,病势蒸腾,挟胆汁上溢则目黄上视,挟风窜于肢络则发痉。舌苔白乃湿盛之象,齿板燥乃热盛伤津之故。治用木防己合桂枝入走经络,散除湿热,大豆黄卷、苓皮、菖蒲分别清利、渗利与化湿,总使湿去而热势自减;花粉生津,补热灼之耗。由于方证契合,复诊时已病势大缓,惟胃津大伤,故处以养胃生津、健脾利湿之剂。

4.19、薛生白,治“虚劳”案:

形瘦体质,不为湿害,经言瘦人以湿为宝也。凡课诵动心,谋虑必由肝胆,君相皆动,气升血溢,诸经气皆升举,凡安静怡悦稍安,情志怫郁病加,皆内因之恙,且劳心曲运神机,去酒色致伤两途,神气无形,精血有形也。

生地、丹参、远志、枣仁、麦冬、柏子仁、天冬、桔梗、当归、五味、茯神、元参。(《扫叶庄医案》卷一)。

[评按]:

薛氏在案端首先以体质辨证,否定了湿邪致病的可能性。瘦人多火,不为湿害,恰以湿为宝,此乃一般规律。

案中用方系“天王补心丹”,去:人参,用治劳心过度,阴亏血少所致的虚烦心悸,失眠健忘,口舌生疮等证。

4.20、徐灵胎,治“中风”案:

运使王公叙揆,自长芦罢官归里,每向余言:手足麻木而痰多。余谓:公体本丰脾①,又善饮啖②,痰流经脉,宜撙节③为妙。一日忽昏厥,遗尿口噤,手拳,痰声如锯,皆属危证。医者进参、附、熟地等药,煎成未服。余诊其脉洪大有力,面赤气喘,此乃痰火充实,诸窍皆闭,服参附立毙矣。以小续命汤④去桂附,加:生军一钱为末,假称他药纳之,恐旁人之疑骇也。戚觉莫不哗然,太夫人素信余,力主服余药。三剂而有声,五剂而能言,然后以消痰养血之药调之,一月后步履如初。(《洄溪医案》)。

[注释]:

①、丰腴(yú):丰满而胖。

②、啖:吃。

③、撙(zǔn)节:指在饮食上要节制。

④、小续命汤:方出《千金要方》,由麻黄、防己、人参、桂心、黄芩、芍药、甘草、川芎、杏仁、防风、附子、生姜组成。功能温散风邪,益气和血。主治风中经络,肢体拘急,半身不遂,口眼㖞斜,语言蹇涩等证。

[评按]:

中风危证,要在辨虚实闭脱。本案患者中风昏厥,口噤手拳,面红气喘,痰声如锯,脉洪大有力,属痰火内闭之实证无疑。方用:小续命汤,去:桂、附,加:大黄,妙在生大黄急下荡邪,能速去痰火之邪,所以“三剂而有声,五剂而能言”。

4.21、徐灵胎,治“暑热”案:

芦墟迮耕石,暑热坏证,脉微欲绝,遗尿谵语,寻衣摸床。此阳越之证,将大汗出而脱。急以“参、附”,加“童小便”饮之,少苏而未识人也。余以事往郡,戒其家,曰:如醒而能言,则来载我。越三日来请,亟往,果生矣。医者谓前药已效,仍用前方,煎成未饮,余至,曰:阳已回,火复炽,阴欲竭矣,附子入咽即危!命以西瓜啖之,病者大喜,连日啖数枚,更饮以清暑养胃而愈。(《洄溪医案》)。

[评按]:

此案颇有影响,曾在当时传为吴中佳话,袁简斋太史作《徐灵胎先生传》时,即将其写入传中。

徐氏在《临证指南医案》暑门中按道:“病重证危,属热邪横逆,不但人参不可轻用,而桂附干姜服之无不立毙”。可见暑证用药,最忌温热。然而此例暑热坏证,阳浮阴耗,瞬将脱亡,则又非参附不能挽回生机,故徐氏用之,何况有童小便滋阴降火,既能引浮阳入阴,又能减参附之性热,所以自当无虑。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当阳回阴敛之后,暑热即是病本,故徐氏二诊时改用西瓜嘱食,并加:清暑养胃之剂而病愈。西瓜甘寒清润,向有天生白虎之称,其善解暑热,尤能生津增液,用于暑热津伤,正气亏耗者颇为适宜。

4.22、徐灵胎,治“痰喘”案:

观察①毛公裕,年届八旬,素有痰喘病,因劳大发,俯几不能卧者七日,举家惊惶,延余视之。余曰:此上实下虚之证,用清肺消痰饮,送下人参小块一钱,二剂而愈。毛翁,曰:徐君学问之深,固不必言,但人参切块之法,此则聪明人以此炫奇耳。后岁余,病复发,照前方,加:人参煎,入而喘逆愈甚。后延余视,述用去年方而病有加。余曰:莫非以人参和入药中耶?曰:然。余曰:宜其增病也。仍以参作块服之,也二剂而愈。凡下虚固当补,但痰火在上,补必增盛,惟作块则参性未发,而清肺之药已得力,过腹中而参性始发,病自获愈。此等法,古人也有用者,人自不知耳。(《洄溪医案》)。

[注释]:

①、观察:清代道员的俗称。

[评按]:

上实下虚,上须清,下须补,治用清肺消痰饮送下人参小块,使药力相继而发,先后发挥,各自的作用。其服法巧妙,值得研讨。

4.23、魏玉璜,治“胁痛”案:

万某,年三十余,因析居①阋墙②,胁痛,左胁下有块如盘,按之坚硬,食下则胀,痛甚不能侧卧,百治莫应,枯瘁如柴矣。偶乎药肆,遇人谓之,曰:此病唯淳佑桥魏某能治。因就诊。脉之弦且急,曰:肝举证也。肝叶左三右四,血足则润而下垂,今怒火伤阴,其叶燥硬,故举而不下也。经曰:肝病则迫胃逆咽。故左叶张则支腋而不可侧卧,右叶张则侵脘而不能容食。昧者不知,投以香散,则如火上添油耳。与生熟地、沙参、麦冬、蒌仁、米仁、杞子、川楝,十余剂,其病如失。(《续名医类案》卷十八)。

[注释]:

①、析居:分开居住。

②、阋(xì戏)墙:兄弟争吵不和。

[评按]:

魏氏治病善于养阴,且自创一贯煎,随证化裁。一贯煎,由“北沙参、麦冬、地黄、当归、枸杞、川楝”组成,用治“胁痛、吞酸吐酸、疝瘕、一切肝病”。此例胁痛,即用该方,加减治疗。其病机为郁火伤阴,肝体失养。方用:生地凉血滋阴以清阴虚之热;熟地、枸杞滋肾水以养肝体;沙参、麦冬清养肺胃以制肝用;蒌仁润燥利气;薏仁健脾益胃;川楝疏肝通络,条达气机。合方则滋阴疏肝,调和五脏。使肝柔胃和,阴充气畅,痛消食健而病愈。

4.24、魏玉璜,治“疝气”案:(二首)。

汪氏甥,素有疝证,发则囊如盛二升粟,憎寒壮热。或与小茴香、青皮、木香、胡芦巴等服之,囊肿赤而痛甚,势将成痈,次日仍与前药。诊之脉数大无伦,面赤黯,亟用:熟地二两、杞子一两、川楝一枚,一剂而愈。后与人閧①,颠顶着棒,闷绝而苏,次日阴囊肿大如疝发时,于是颠痛甚则囊痛减,囊痛甚则颠痛减,寒热往来,专科递治无效。凡厥阴肝脉,下络篡②,上行颠,故上下相连,而其痛则互为消长也。与前方数剂,上下皆愈。凡疝治之失宜,过服香辛燥烈之剂,遂成劳损者颗矣。

鲍二官六七岁时,忽腹痛发热,夜则痛热尤甚。或谓风寒,发散之不效,又谓生冷,消导之不效。诊之,面洁白,微有青气;按其虚里,则筑筑然跳动;问其痛,云在少腹;验其囊,则两睾丸无有。曰:此疝痛也。与生地、甘杞、沙参、麦冬、川楝、米仁,二剂痊愈。(《续名医类案》卷二十)。

[注释]:

①、閧(hòng):争斗。

②、篡:人体会阴部位。

[评按]:

上列例案,一为睾丸之疝,一为腹内之疝,其均用一贯煎,加减而愈。用一贯煎化裁治疗疝气,乃魏氏之经验,正如他在鲍案后说:“凡疝证,虽有“寒、湿、痰、气”之殊,余所愈,多以此方,捷如桴鼓。凡证虽不一,而病属厥阴则一也。要之肝木为病,大抵燥火多而寒湿绝少也”。

4.25、魏玉璜,治“鼻渊”案:

沈晋培,年三十许,患鼻渊,黄浊如脓,时医以为风热上淫于脑,与薄荷、辛夷、川芎、苍耳、白芷、蔓荆古方,治之不效,反增左边头痛,所下涕也惟左鼻孔多。就诊,曰:此肝火上炎为疾耳。与生熟地、杞子、沙参、麦冬,十余剂而愈。是证由伤风用力去涕而得者易愈,若因火盛而成,必由水亏而致。凡肝脉上络颠顶,督脉会脑为髓海,为龙火①郁蒸,故脓浊腥秽,源源而下,有若渊然,久之督脉之髓也随输泄,致成劳损者有之。(《续名医类案》卷十七)。

[注释]:

①、龙火:指肾火、命门之火。

[评按]:

鼻渊之证,用养阴取效,其独辟蹊径,为后世创一新法。

4.26、孔继菼,治“久泄”案:

张太守傅亭先生,终养在籍,病泄泻,闻①二岁,屡招未暇往。甲寅②仲春病甚,予自马莲亭家往视,见几上一纸,书云:前二年病泄,诸药不效,用大黄得愈;去岁又泄,用大黄不愈,用椿皮得痊;今岁又泄,用椿皮也不效。予问:此先生书乎?长公觐光,曰:然。予曰:好时如何?曰:二年来,大约泄时多,不泄时少。及就诊,脉大而空,浮取甚劲,可六至。予曰:此证虚寒,非温不可。先生,曰:予过饮得病,本属湿困,顷泻下半桶,血与水参,倾出皆红,非热安得泻血?且脉近六至,是为数脉,非热脉安得数?不如大利小便为正治,适先生已开利小便方,请更详之。予笑诺出,见方置案头,胃苓汤也。予问:先生小便少否?长公,曰:不少。曰:已利,何必再利?长公具纸请更立方。予曰:老先生已有成见,若不辨明即立方,安肯用药。即为辨,曰:泄泻一证,本属湿热,故多发于夏秋之间。先生此证,因过饮而得,尤属湿热无疑,故诸药不效,用大黄乃愈,以大黄能涤荡湿热故也。然泻经数月,湿热已减,复经大黄推荡,湿热有何不尽?徒以久泻之后,脾胃受伤,克削之余,正气难复,故时泄时止。延至次年,必用椿皮之涩,乃能强固一时,而脾胃之元气甚虚,而复者仍如前也,故不旋时而泄又作,泄作而虚者又虚矣。直至今日,熟腐之力少,转运之力微,幽门、阑门之间,泊泊直下,已成坦途,岂复涩剂所能固?椿皮之不复奏功,固其宜也。当此之时,治法何待复商,又欲以小便一支,分大便之正溜。夫泄泻利小便,为暴病者言耳,且为小便不利者言耳。今小便本利,原非举州都之气化,尽归传导一途,岂能挽肠胃之受盛,尽入膀胱而下?而又泻经数载,利小便之药,不能上助胃阳,难免下损肾阴。夫肾,胃之关也,久泻伤阴,肾已损矣,损而又损,关门不更无扃键③乎?此利小便一说,所以不可复用矣。先生又自云:脉数。夫先生之脉,乃紧脉,非数脉也。数与紧不以至数分,而以形象辨,故数脉六至,紧脉也可以六至。数脉或大或小,必近于滑疾;紧脉或长或短,必兼乎弦劲。数与紧之形象,如黑白之不相混,数与紧之主病,如冰炭之不容淆。今以为数则属热,其为泻当有稠粘腥秽,里急后重之证,是为滞下。今以为紧则属寒,其为泻则澄澈清冷,奔注急下之证,是为洞下。今试问先生之泻,滞下乎,洞下乎?而脉之六至者,近于滑疾乎,抑兼见弦劲乎?以此参之,可知先生之脉属紧,不属数矣。先生,又云:顷间大泻,血与水俱,非热不应有此。夫阳络伤则血外溢,阴络伤则血内溢。下血原不尽属热征,即因热下血,也与粪俱,不与水俱,否则单圊④脓血。今血与水俱,正寒因也。

张仲景,著《金匮》曰:小肠有寒者必便血。此意人多不解。凡小肠,丙火也,有火以化气,则气不滞,有气以载血,则血归经。今小肠虚寒,不能化气,以致奉养之精,不复收摄入隧,混入糟粕,与水俱下,危矣!揆⑤厥由来,总以脾胃之气陷而不举,其传变乃至此极也,尚作热治可乎?夫病势难以悬断,病机可以理求。大抵先生此证,始由湿热,及用大黄,而热已平,及复泻仍作热治,而虚乃起,虚之久,而寒从内生,泻成熟路,愈泻愈虚,愈虚愈寒,虚寒交迫,以至今日。当急理脾胃之阳,兼补肝肾之阴。然阴药亟投,又必滑而增泻,惟坎中一点真火,实为生土之根,须于建中补脾之外,培补真元,俟泄泻全止,调养既久,然后阴阳平补,徐冀康复。寻常治泻诸法,不可用也。案既立,呈之先生,先生,讶曰:尚有如许曲折,予安能知。亟请疏方,并挽久坐。予曰:无暇也,越日再来。及再至,先生服二剂,泻已止矣,相见甚喜。太先生也出谢,手持前案,反复吟诵,且曰:仓猝挥笔,立成数百言,不惟病机晓畅,也且文澜翻腾,平日学养,于此可见。予逊谢。先生请善后术,予乃为增减前方,嘱再服数剂。越半载,又见先生,言前证不作,但苦中气下陷。予曰:中下俱虚,安得不陷?前言阴阳平补,犹未及也。立丸药一方,先生服未尽,会遭大故。予在曲阜二岁,不及晤,遂以他疾卒。明年,长公觐光也殁。噫!三载之间,祖子孙三世相继,盛衰之际,可慨也夫!(《孔氏医案》)。

[注释]:

①、阅:经过。

②、甲寅:清乾隆五十九年(公元1794年)。

③、扃(jiōng)键:门闩之类。

④、阖(qīng青):厕所。这里指大便。

⑤、揆(kuí魁):推测揣度。

[评按]:

患者久泄二年余,先用大黄荡下,后用椿皮收涩,就诊时收涩也不效,而欲服胃苓汤方以分利清浊,孔氏结合病史,据脉辨证,断为脾胃虚寒、久泻伤阴,力主理脾胃之阳,兼补肝肾之阴,终于以此获效。

本案说理甚详,叙述明畅,乃古案中之少有。惟案语冗长,是其不足。

4.27、孔继菼,治“阴肿”案:

妪①某氏,凌晨叩门,为其女求治,意甚仓皇。予问:病者何以不来?曰:不能移动。问:何病?病自几时?曰:下体肿疼才三日耳,而重特甚。问其详,曰:言之殊惭,也不得不言。此女素本无病,适人②未久,三日前,自其夫家来归,也甚欢愉,及晚,稍觉腹中热疼,次日,阴股已肿,阴中有物外撑,痛乃甚,小便不利,通宵无片刻安。至昨日,阴中之物突出三四寸,赤红粗大,上带锋刺,触之疼彻心腑,不惟小便不能涓滴,并肛门撑阻,大便也不能下,而其物且方长未艾③。目下惟支股卧榻上,哭求速死,不知尚可治否?予曰:但痛也不至死,小便不通,胡可④久也。吾为立二方,一以饮,一以洗,或尚可瘳,然效与不效,明日必来回信。亲朋,骇曰:此为何病?君敢慨立二方。予曰:病名予所不识,然其理可意断也。经曰:诸痛疮疡,暴病暴肿,皆属于火。

刘守真,曰:五志过极皆为火。此必五志之火郁于内,而少年新婚,又有以触之,故其火不炎而上焚,反吸而下就。夫火性极速,其发也暴,故三日而病至此极也。且病之似此者三:曰:阴挺⑤,曰:阴菌⑥,曰:阴痔⑦。其为证多属产后虚劳,中气下陷之故,而总不闻其肿疼,也必不至于阻便。今新婚未产,何至于虚?平日无病,气必不陷,不作火治,此外尚有他途乎?予但为之清火,保无舛错⑧。曰:风湿中无此证乎?曰:风之为性也动,必不骤结于一处;湿之着人也迟,必不猝发于一朝。惟心包之火,可下注于膀胱,而肝家之雷火,肾家之龙火,地近壤接,声音气求,势必翕然⑨归一,并起为害,斯其所以沸腾气血,鼓荡肌肉,以至肿劲而突出也。兹用丹皮、连翘清心包之火,佐之以龙胆,臣之以知、柏,凉之以地黄,和之以芍药,而又用车前子、牛膝导引直下,火势即不清,能不衰减乎?洗法特属末事,无足道也。次早,前妪至,讯之,突出之物果消归乌有,痛也顿止,惟阴股尚余微肿。问:药可再服否?予曰:分量过重,减半服之可也。及服半剂,病遂痊愈。(《孔氏医案》)。

[注释]:

①、妪(yù玉):老妇。

②、适人:女子出嫁。

③、艾:停止。

④、胡可:怎么能。

⑤、阴挺:妇女阴道有物下坠,或挺出阴道口外谓之阴挺。即子宫脱垂。

⑥、阴菌:同阴挺,其物如菌谓之阴菌。

⑦、阴痔:凡九窍有物突出古人皆称为痔,阴痔即妇人阴中突肉,同阴挺。

⑧、舛(chuǎn喘)错:差错。

⑨、翕(xī西)然:一致的样子。

[评按]:

治病据于理,是本案之特点。患者阴中肿物突出,既疼痛难忍,又影响二便,实属罕见。孔氏对此前所未遇,可谓毫无经验,然而他却据经旨以辨证,断为火发于下,投予清泄之剂,结果效如桴鼓。由此可见,辨证论治须以理论为指导,否则,单凭经验,遇到此类患者,就会束手无策。

4.28、吴鞠通,治“暑温”案:

壬戌六月廿九日,甘××,二十四岁。暑温邪传心包,谵语神昏,右脉洪大数实而模糊,势甚危险。

连翘六钱、生石膏一两、麦冬六钱、银花八钱、细生地六钱、知母五钱、元参六钱、生甘草三钱、竹叶三钱、煮成三碗,分三次,服。牛黄丸①二丸,紫雪丹三钱,另服。

七月初一日,温邪入心包络,神昏痉厥,极重之证。

连翘三钱、生石膏六钱、麦冬(连心)五钱、银花五钱、细生地五钱、知母二钱、丹皮三钱、生甘草一钱五分、竹叶二钱、今晚二帖,明早一帖。再服:紫雪丹②四钱。(《吴鞠通医案》卷一)。

[注释]:

①、牛黄丸:吴氏所用,应为《温病条辨》所载安宫牛黄丸方。

②、紫雪丹:见《温病条辨》卷一。

[评按]:

暑温之邪,中人最速。此例发病即见热陷心包之证而神昏谵语,继而热盛动风则发痉,阳热内郁而昏厥,其危候确凿,故用白虎汤合清营汤,加减气血两清,另用牛黄丸、紫雪丹清心开窍、解毒熄风,以挽一线之生机。

4.29、吴鞠通,治“伏暑”案:

乙酉①九月十八日,陶××,五十八岁。伏暑②遇新凉而发,舌苔㿠白,上加灰黑,六脉不浮不沉而数,误与发表,胸痞不食,此危证也。何以云危?凡四气杂感,又加一层肾虚,又加一层肝郁,又加一层误治,又加一层酒客中虚,何以克当!勉与河间之苦辛寒法,一以通宣三焦,而以肺气为主,望其气化而湿热俱化也。

飞滑石五钱、杏仁四钱、藿香叶三钱、姜半夏五钱、苡仁五钱、广郁金三钱、云苓皮五钱、黄芩三钱、真雅连一钱、白蔻仁三钱、广皮三钱、白通草一钱五分、煮三碗,分三次,服。

廿一日,舌之灰苔化黄,滑而不燥,唇赤颧赤,脉之弦者化为滑数,是湿与热俱重也。

滑石一两、云苓皮六钱、杏仁五钱、苡仁六钱、黄柏炭四钱、雅连二钱、半夏五钱、白蔻仁三钱、木通三钱、茵陈五钱、煮三碗,分三次,服。

廿三日,伏暑舌之灰者化黄,兹黄虽退,而白滑未除,当退苦药,加:辛药,脉滑甚,重,加:化痰,小心复感为要。

滑石一两、云苓皮五钱、郁金三钱、杏仁五钱、小枳实三钱、蔻仁三钱、半夏一两、黄柏炭三钱、广皮三钱、苡仁五钱、藿香梗三钱、煮三碗,分三次,服。

十月初二日,伏暑虽退,舌之白滑未化,是暑中之伏湿尚存也,小心饮食要紧。脉之滑大者已减,是暑中之热去也。无奈太小而不甚流利,是阳气未充,不能化湿,重与辛温,助阳气,化湿气,以舌苔黄为度。

半夏六钱、白蔻仁(研冲)三钱、木通二钱、杏仁五钱、益智仁三钱、广皮五钱、苡仁五钱、川椒炭三钱、干姜三钱、煮三碗,分三次,服。

初六日,伏暑之外感者,因大汗而退,舌白滑苔究未化黄,前方大用刚燥,苔未尽除,务要小心饮食,毋使脾困。

杏仁泥四钱、煨草果八分、川椒炭三钱、姜半夏五钱、苍术炭三钱、益智仁三钱、茯苓皮五钱、老厚朴二钱、白蔻仁三钱、生苡仁五钱、广皮炭五钱、神曲炭三钱、煮三碗,分三次,服。(《吴鞠通医案》卷一)。

[注释]:

①、乙酉:清道光五年(公元1825年)。

②、伏暑:吴鞠通,曰:“长夏受暑,过夏而发者,名曰:伏暑”。

[评按]:

关于伏暑的发病原因,吴氏论到:“长夏盛暑,气壮者不受也;稍弱者但头晕片刻,或半日而已;次则即病;其不即病而内舍于骨髓,外舍于分肉之间者,气虚者也。凡气虚不能传送暑邪外出,必待秋凉金气相搏而后出也,金气本所以退烦暑,金欲退之,而暑无所藏,故伏暑病发也”。由此可知,伏暑的发病特点是气虚邪伏,遇新凉而发。

本案患者,一因四气杂感,二因肾虚,三因肝郁,四因误治,五因酒客中虚,总使病发后湿气弥漫,阻滞气机,三焦不通,成伏暑之重证。治法始终以调畅气机,宣通三焦为主。方用:三仁汤,随证化裁。全案五诊,妙在据舌苔而辨证用药。

一诊,舌苔㿠白,上覆灰黑,此水湿为盛,用“三仁汤”去:竹叶、厚朴,加:藿香、郁金、陈皮、茯苓皮,宣畅化湿,佐以“芩、连”清热;

二诊,舌苔化黄,湿热俱重,减化湿之药而去藿香、陈皮、郁金,增泄热之力而以黄柏易黄芩、木通易通草,并加:茵陈;

三诊,黄苔已去,热势显退,故去泄热之黄连、木通及茵陈,复加:郁金、广皮、藿香等以助化湿;

四诊、五诊,伏暑已退,苔白渐化,故去“滑石、郁金、广皮、藿香”等化湿之药,加“益智仁、川椒、干姜、草果、苍术、厚朴、神曲”等专事温中燥湿、健脾调胃。前后五诊,方方均用“杏仁、蔻仁、苡仁”,杏仁,宣开上焦之气,蔻仁,行理中焦之气,苡仁,清导下焦之气,吴氏宣通三焦以化湿之精髓正体现于此。

4.30、林珮琴,治“痹证(肢痹)”案:

族妇、右臂痛,手不能举,此为肢痹。用舒筋汤(片姜黄、当归、羌活、炙草、姜渣、海桐皮),加:桂枝,四五服渐瘳。凡筋得寒则急,得热则纵,緛短为拘,弛长为痿。“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成痹,风胜为行痺,寒胜为痛痺,湿胜为着痺,宜宣风逐寒燥湿,兼通络。如臂痛,服舒筋汤,必腋下漐漐汗出,则邪不滞于筋节,而拘急舒矣。如气虚,加:参、芪,血虚,加:地、芍,肩背,加:羌活、狗脊、鹿胶,腰脊,加:杜仲、独活、沙苑子,臂指,加:姜黄、桂枝,骨节,加:油松节、虎膝,下部,加:牛膝、薏苡、五加皮、虎胫骨,经络,加:桑寄生、威灵仙、钩藤。久而不痊,必有湿痰败血瘀滞经络,加:桂心、胆星、川乌、地龙、红花、桃仁以搜逐之。(《类证治裁》卷五)。

[评按]:

言简法备,一目了然。

4.31、林珮琴,治“阴痒”案:

夏氏、暑月孕后,小水①赤涩,子户痒甚,日晡寒热。此由胞宫虚,感受湿热也。内用龙胆泻肝汤,加:赤苓、灯心煎服;外用蛇床子、川椒、白矾煎汤熏洗;再用杏仁、雄黄、朝脑②研末,掺入户内愈。(《类证治裁》卷八)。

[注释]:

①、小水:小便。

②、朝脑:即樟脑。

[评按]:

阴痒多由肝经湿热,化生䘌虫所致,其轻则痒,甚则痛,或脓水淋沥,痛苦不堪。治疗多予清利湿热,外用杀虫止痒。本案正是体现了这一治疗原则。其内外合治,“汤方、洗剂、掺药”并用而综合取效,是治疗阴痒的必要措施。

4.32、程杏轩,治“单腹胀”案:

莱佣某,初患腹胀,二便不利,予用胃苓之属稍效。渠欲求速功,更医目为脏寒生满病,进“桂、附、姜、萸”,胀甚,腹如抱瓮,脐突口干,溲滴如墨,揣无生理。其兄同来,代为恳治。予谓某,曰:尔病由湿热内蕴,致成单胀①,复被狠药吃坏,似非草木可疗。吾有妙药,汝勿嫌秽可乎!某泣,曰:我今只图愈疾,焉敢嫌秽。令取干鸡矢一升,炒研为末,分作数次,每次,加:大黄一钱,五更清酒煎服,有效再商。某归依法制就,初服肠鸣便泻数行,腹胀稍舒;再服腹软胀宽;又服数日,十愈六七。更用理脾末药而瘳。众以为奇,不知此本《内经》方法,何奇之有?予治此证,每用此法,效者颇多,视禹功神佑诸方,其功相出远矣。(《杏轩医案》初集)。

[注释]:

①、单胀:即单腹胀,也名臌胀。因肢体无恙,惟腹胀大而名。

[评按]:

本案用方,乃《素问》鸡矢醴方,加:大黄。鸡矢利水泄热,大黄荡下实浊,药虽二味却效力颇专,尤其五更服药,取其空腹,更能充分发挥药物作用,故疗效卓著。

4.33、程杏轩,治“休息痢”案:

族人联升,患休息痢①,淹缠两载,药如“清火、固涩、补中、升提”,遍尝无效。偶遇诸涂,望其色萎气怯,知为脱血之候。谓曰:尔病已深,不治将殆。渠告其故,予曰:吾寓有药,能愈尔病,盍往取之。比随至寓付药,再服即愈。渠以两年之疾,百治不瘳,此药效速如此,称为神丹②。方用:鸦胆子一味,去壳取仁,外包桂圆肉捻丸,每早米汤送下三十粒,旋以食压之。此方初得之人传,专治休息痢,并治肠风便血,少则一二服,多则三四服,无不应验。然其物不载本草,无从稽考,其味极苦,似属性寒。后阅《幼幼集成》书云:痢久,邪附大肠屈曲之处,药力所不能到,用此奇效。思治虚怯沉疴,“参、芪、归、地”有用数斤愈者;治伤寒热病,“姜、附、硝、黄”有用数两愈者;何此物每用不过二三分,治积年之病,其效如神,物理真不可测。先哲云:千方易得,一效难求。信矣。(《杏轩医案》初集)。

[注释]:

①、休息痢:痢下时作时止,积年累月,缠绵不愈者为之。

②、神丹:《幼幼集成》名至圣丹。

[评按]:

鸦胆子,味极苦,性凉,功能凉血解毒,善治热毒血痢和休息痢。服法多种,或元肉包送,或装胶囊,或糖水送服。服后如有腹痛,可用芍药甘草汤煎服。

本案提示,药不在多,而在于“精、效”。

4.34、程杏轩,治“产后发热”案:

朱丹溪,云:产后当以大补气血为主,他证从末治之。言固善矣,然事竟有不可执①者。

乾隆乙巳②仲夏,岩镇许静亭翁夫人病,延诊。据述产后十二朝③,初起洒淅寒热,医投温散不解,即进温补,病渐,加重,发热不退,口渴心烦,胸闷便闭。时值溽暑④,病人楼居,闭户塞牖。诊脉弦数,视舌苔黄。告静翁,曰:夫人病候,乃产后感邪,医药姑息,邪无出路,郁而为热。今日本欲即用重剂清解,恐生疑畏,且与一柴胡饮⑤试之。但病重药轻,不能见效,明早再为进步。并令移榻下楼,免暑气蒸逼。诰朝⑥视之,脉证如故,舌苔转黑,众犹疑是阴证。予曰:不然。阴阳二证舌苔皆黑,阴证舌黑,黑而润滑,病初即见,肾水凌心也;阳证舌黑,黑而焦干,热久才见,薪化为炭也。前方力薄,不能胜任,议用:白虎汤,加:芩、连。饮药周时,家人报,曰:热退,手足稍冷。少倾,又曰:周身冷甚。静翁骇然,也谓恐系阴证,服此药必殆。予曰:无忧。果系阴证,前服温补药效矣。否则,昨服柴胡饮死矣,安能延至此刻。此即张仲景所谓热深厥也深也。姑待之。薄暮⑦厥回,复热烦渴,欲饮冷水。令取井水一碗与饮,甚快。予曰: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竟与玉烛散⑧下之。初服不动,再剂便解黑矢五六枚,热势稍轻,改用玉女煎数剂,诸候悉平,调养经月而愈。众尚虑其产后凉药服多,不能生育。予曰:无伤。经云:有故无殒。至今廿载,数生子女矣,壬戌⑨岁,与订朱陈⑩焉。

予来岩镇谭医,自静翁始。(《杏轩医案》初集)。

[注释]:

①、执:拘泥之意。

②、乙巳:清乾隆五十年(1785年)。

③、十二朝:十二日。

④、溽(rù入)暑:夏天潮湿而闷热的气候。

⑤、一柴胡饮:方出《景岳全书》。由“柴胡、黄芩、生地、陈皮、芍药、甘草”组成。可治疗因感四时不正之气,发热恶寒;或产后、经后,因冒风寒,以致寒热如疟等证。

⑥、诰朝:约定的早晨。

⑦、薄暮:临近傍晚。

⑧、玉烛散:方出《儒门事亲》。由“当归、川芎、熟地、白芍、大黄、芒硝、甘草”组成。主治血虚里热,大便秘结。

⑨、壬戌:清嘉庆七年(1802年)。

⑩、朱陈:缔结婚姻。

[评按]:

患者产后感邪,药用温补,致使病情加重,经程氏辨证,断为里实热盛之候,用白虎汤、玉烛散等清、下之剂取效。由此可见,产后患病,确属实热者,即该清者清,该攻者攻,不必拘于“产后宜温”之说。再则,本案患者就诊时发热、口渴、便闭、舌苔黄、脉弦数,应该说实热确凿,但程氏并不因此骤用重剂清解,而是慎之又慎,先用作用相似,力量较轻的一柴胡饮进行试探性治疗,待证情反映百无一疑时,方才放胆投与清热攻下之剂。从而给后世留下了产后可以清下,但又当审慎认证的绝好范例。

4.35、谢映庐,治“温热传变”案:

车觐廷妻,傅羽仪令爱也。初日恶寒发热,次日大热不寒,饮水不辍①,唇焦红,舌燥烈,大便闭,胸前板痛,烦躁莫当。余诊之,脉纯躁无静,刚劲冲指,谓曰:此乃温热病,非伤寒证也。若伤寒证,从皮毛而入,由传变渐入于胃,结成可下之证。至温热病,从口鼻而入,不由传变,直入而附近于胃,结成大下之证。其来路异,其去路一也。然此证才二日,即一团邪热内结,如火燎原,其势已极,也温热病之最速者,须防物极则反,或有痉厥之变,稍迟有朽肠腐胃之事矣,是所谓急证急攻,无庸迂缓。疏方以凉膈散,大黄重用。药方煎时,掀衣发狂,怒目而视,牙关略紧,面红目赤,扬手掷足,乃邪火一概上冲,莫可止遏之势。忙进前药,灌至半,势稍平。剂终,人事略醒,自索前药,以其滓再煎服之,随取前方再进一剂,其病悉清。

讵②调摄不善,半月后因口角盛怒,时见微热,初不以为意,倏③于某日申酉刻④,自觉难支,睟时声音悉闭,奄奄一息。问其苦否,但点额摇头,可见心地尚明,惟哑不能声耳。尤有奇者,腰以上发热去被,扬手摸胸;腰以下畏寒厚覆,两足僵直。医数辈,未敢下药,举家慌甚。羽兄即夜来请,余念知己之女,戴月而往。诊脉寸部浮数,尺中紧涩,似乎上下阻截。因其证从未经见,方非易拟,然目睹其状,心甚怜之,兼之房中稚子失乳,老姑抚孙相哭,吾大为踌躇,默以其证证诸经旨,以冀一悟。其夫含泪,问曰:前日重恙,幸叨再造,今复病此,先生也蹙额无法耶?答曰:斯疾大奇大疑,泛泛一视,难明其理,吾正在谛审,且止啼哭,吾自当竭诚以报知己。因环步思议,已而笑谓曰:此证虽奇,吾得之矣。窃思人身之气,全赖肺以运之,今上下不通,无非治节不行,失其常度,而为上热下寒之证。其上热下寒之由,凡前此温邪未得清解,今复加:感冒,又值大怒,其气愈阻,愈阻愈结,其气遂横于胸。其热邪因气不流行,仍亲乎上,热多动,必扰其血,故见上热去被之证。其寒邪新感,也因气不流行,仍亲乎下,寒多静,必滞其血,故见下寒僵硬之证。总因气结于胸,不能周流,以故旧热新寒,各随上下而相亲,热自热,寒自寒,俨然分疆界焉。曰:此先生大开生路之论,未知古圣也有此论否?余曰:大哉问也,吾为子悉言之。尝读经曰:气并于阳,血并于阴。此上下相亲之义也。曰:其声哑如何?曰:夫声音发于肺,肺为娇脏,最易受伤,今气已结,更被热邪伤之,又被寒邪塞之,欲其出声,其可得乎?譬之钟磬,内以物塞之,外虽重敲,冀其响不可得。是其病之所受,全在于肺,法宜先开肺气而祛寒,使气宣通,热得下流,而胸结可散,后泻其蕴热,则肺可清,而壅塞自除。时际鸡鸣,疏方先以乌药顺气散⑤一剂,以开肺气而祛寒。比晓,遍体微汗,下身发热减凡,脚可屈伸,胸前也宽,惟声音虽出,犹不清,时仍哑。日出,进“泻白散”合“白虎加桂枝汤”,此方足以泻热而清肺,一剂潮热悉退,声音清亮。前后两剂,病如冰释,后以保肺生津之药调理而健。(《谢映庐医案》卷一)。

[注释]:

①、辍(chuò):停止。

②、讵(jù):曾。

③、倏(shū书):很快。

④、申酉刻:下午3点~7点的时候。

⑤、乌药顺气散:方出《和剂局方》。由“麻黄、陈皮、乌药、炒僵蚕、川芎、枳壳、炒甘草、白芷、桔梗、炮姜、大枣、葱白”组成。

[评按]:

患者初系温热郁聚胸膈,阳明燥结不行之证,故用凉膈散清上泻下而病情缓解。后因调摄不善,温邪未尽,复加感冒,又值大怒,致使气机不通,阻热于上,格寒与下,成上热下寒、声哑不出之证。证虽奇,但“寒遏、气阻、热郁”之理显明,故先用“乌药顺气散”宣肺散寒,继用“泻白散”合“白虎汤”泻热清肺,总使气畅、寒散、热清而病愈。

本案提示,对于疑难奇证,务须先求明理,推究出病证机理,然后立法处方,方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4.36、谢映庐,治“慢脾风”案:

聂秀章之子,三岁,尚不能行,皆由体禀素弱,时值长夏,患烦渴吐泻之证,医者不究其脾胃之虚,执用外感之治,误投“知、连、陈、半”之属,延经十日,愈治愈危。商清于余,冒暑视之,神已大败,呼吸将绝,视其眼生翳膜,肌肤削极,吐泻交作(脾胃败也),小水赤涩(泄多亡阴也),口中时渴(津液亏也),声微息促(气不相接也),昏睡露睛(脾败不能合也),四肢厥逆(阳气竭绝也),手足微搐,喉内痰鸣(粘液无统也),脑后腹上发热(虚阳外越也),通计诸状,皆由脾肾两败,真慢脾风证。然喜尚能饮乳不辍,但不能久乳(因其虚而乏力之故)。众曰:此证患者皆死,何治之有?余也蹙额踌躇。然慢惊之证,固由脾肾之虚,至古人所制金石脑麝之方,后贤已辟其谬,今极重之证,非取后贤所选“理中、六君”之药,大剂急投,鲜克有济。遂将古方“十全、理中、六君、胃关①”之意,加入驱风之品,酌为一方,每剂十两之重,每日夜令进三剂,缓缓与服,如灌溉之法,欲其周身空虚之地,无处不到,每药嘱其戚人聂方兄督进,毋令稍减。如此三日,败证稍回,神已渐醒。四日内白珠赤脉贯眼,口舌糜烂,白垢满布,状似积粉,如月内小儿鹅口之形。众嗟热药之误,急欲更医。聂方兄委曲周旋,邀余再视。众持改用凉药之见。余曰:服补剂而眼红口烂,不但世俗谓之燥,即医者也多谓之燥矣。殊不知虚火上冲,阳气将回,游移不定,扰攘于外,尚未归宅,斯正岐伯先师所称阴病见阳者生,正属可喜。此时若改用凉药,势此前功悉废。遂将开水拭去口中白垢,仍令原方,加:熟地三钱,以和其阴,再进日夜三剂。次早视之,口中润滑,眼内俱清,遂减一剂,每日令服二剂,逐日渐愈,不一月,前后共计药三十斤,肌肉充盛,遂能趋步行走,众始钦服。然余尝叹小儿之死于慢惊者,多由于此。即如此证,设认定其虚,或知用其药,而不能以重剂、多剂救之,是为病重药轻,延绵复死。即进此方后,多有阳回而现阳证者,咸疑为热,稍无定见,每多意乱心迷,乃至大变其法,改用凉剂,无不立毙。余每于斯证临治之时,苦心体察,深恨世医所治小儿吐泻之证,无分寒热虚实,专守辛散清凉之药,实者侥幸得功,虚者脾唇两败,露眼厥逆,吐舌抽搐,遂曰:惊风。复不分急慢虚实等情,更以凉散香疏汤药丸散灯火杂投,以致二便不禁,四肢冰冷,五脏竭绝而死,至死不明其故,良可悲也。近时人体禀气浇薄,夏月极多此证,堪为痛心。是以愈加精研,博览古训,参以拙见,似有寸长,久欲与同道勘破,恐管窥之见,有不尽然。近年阅历稍深,凡治慢惊,悉用此法,屡验不爽。敢望同志之士,共明夏月伏阴在内之理,当先顾脾胃为主,后察其六淫兼证,战战兢兢,毋伤其正,庶几得焉。因名其方,曰:大回生汤。

大回生汤,专治小儿夏月吐泻,及杂病误治成慢脾风证,一切脾肾虚寒,发癎惊风,实有起死回生之功。

人参、白术、黄芪、附子、枣仁、枸杞、干姜、茯苓、肉桂、丁香、白蔻、钩藤、全蠍、甘草。

用水一碗,煎至不见水,提起入夏布巾内取汁,调赤石脂,缓缓服后,如吐不止,加“赭石”调服,“姜、夏”同煎。肝木旺者,羚角汁调服。痰甚者,加:泡星、天麻。肾阴亏者,加:熟地、枸杞,不炒。泄止厥未回者,加“当归”引药入于血分。服数剂后,或眼内翳膜不能退清,加:冬瓜仁二三十粒,以润肝燥。小便利者,去:茯苓。方内只有“干姜”之性,取其大能补火生土,阴虚者未免有劫水之弊,用者量之。肺气虚及津不生者,加:五味。(《谢映庐医案》卷六)。

[注释]:

①、胃关:即胃关煎,方出《景岳全书》。由“熟地、炒白术、炒干姜、吴萸、炙甘草、炒扁豆、炒山药”组成。治脾肾虚寒泄泻,或久泻腹痛不止,冷痢等证。

[评按]:

患者先天禀赋不足,脾肾本虚,夏患吐泻,又投苦寒伤正之品,致使阳气衰败,成慢脾风证。治用大回生汤益气回阳,温中散寒,熄风解痉。且取大剂、多剂频频与服,终使阳回阴生而病愈。

4.37、谢映庐,治“咽喉肿痛”案:

陈继曾尊堂,体素清癯①,高年无病。旧冬患伤风咳嗽,疏解已痊。随患咽喉微肿,小舌垂下,盐点无益,守不服药之戒,渐至喉间窒塞,饮食维艰,始延医治。投疏风化痰之药,口舌糜烂;啜“芩、连、知、梗”之属,喉痛愈增,吐出蛔虫二条,人事大困,肌肤发热。医者群至,俱称风火,然见高年形衰色败,究竟不敢下手。余视牙关甚松,会厌口舌一带俱白。细思咽主胃,喉主肺,今肺家无恙,故呼吸无碍,其舌吐甚艰,是病在于咽,而不在于喉也。又赤色为阳,白色为阴,今满口色白,其为阴火明矣。若果阳火为患,咽喉出入之地,岂能久待累月乎?必高年脾胃既衰,中土聚湿,新进水谷之湿不能施化,与内中素蕴之湿,挟身中生生之气,郁蒸如雾,上冲咽嗌,故作痛楚。延于口舌则糜烂,浮于肌肤则身热,是少火变为壮火,良民变为匪类矣。奈何反进苦寒戕②胃,致中土湿而且寒,故蛔虫外出,而成种种危候。急与理中丸五钱,青黛为衣,令其口含嘴化。是夕咽痛减半,竟得安睡。继进连理汤⑨数剂而安。其病愈后,同道咸议余为补医,以咽痛烂舌之证,从无“参、术、干姜”之治。岂知凡病有阴有阳,有虚有实,法当随证施治,岂独咽喉口舌为然哉。(《谢映庐医案》卷四)。

[注释]:

①、廬(qú渠):瘦。

②、戕(qiāng枪):伤害。

③、连理汤:方出《症因脉治》。由“理中汤”加“黄连”组成。

[评按]:

谢映庐氏,曰:“凡病有阴有阳,有虚有实”,咽喉肿痛也不例外。本案患者咽喉肿痛、口舌糜烂、肌肤发热,似为实热火炎所致,然视会厌口舌俱白,毫无红肿之像,则属脾胃阳虚,阴火上炎无疑,故用“理中丸”合“青黛”,加“黄连”而愈。

4.38、王旭高,治“中风”案:

王××、两手关脉。皆见一粒厥厥动摇之象,此脾虚木盛,内风动跃之候也。左半肢体麻木不仁,头眩面麻,此属偏枯,虑延仆中。

制首乌、当归、白芍、茯苓、陈皮、煨天麻、秦艽、石决明、刺蒺藜、池菊、钩钩①桑枝。

复诊,两关脉,厥厥动摇之象大减,其内风有暗熄之机。左手屈伸稍安,右足麻木未愈。今拟补肾生肝,为治本之计。

地黄饮子,去:桂、附。(《王旭高临证医案》卷二)。

[注释]:

①、钩钩:即钩藤。

[评按]:

左关脉主肝,右关脉主脾,王氏据脉辨证,知为土虚木盛,肝风内动之候。因属中风前兆,病情轻微,故用药后病势速减,复诊即改固本之法。

4.39、王旭高,治“偏脑疽”案:

刘××、偏脑疽①自右延及于左,三候②有余。偏右穿溃脓少,偏左木肿未腐,头顶平塌,根脚散蔓。此气虚不能引血化腐成脓,托毒外出,高年殊虑内陷。至舌苔白腻,大便闭结,在疡科指为火毒内闭,湿热上蕴,而用内疏黄连③等法。阅倪先生方案,渭内夹杂气,邪伏膜原,引用达原、三消数剂,异想超出寻常。今大便已通,舌苔稍化,然右脉软弱,胃气残惫,疡不甚肿,色不甚红,深恐阳变为阴。大凡外疡起发脓腐,须赖元气承载。所谓元气者,卫外捍御之气、胃中冲和之气、三焦升降之气也。亏则脓腐不克依期,从此生变。故黄芪为外疡托毒之圣药,即兼别证,再参他方。古法有攻补兼施、补泻同用者。拙见欲托毒,必扶正。

生黄芪、当归、赤苓、陈皮、藿梗、法半夏、香附、穀芽。

又,脑疽将四候,起发脓俱迟。欲问真消息,阴阳,各半推。阳多方是吉,阴长便生危。顶不高兮根不束,皮不腐兮脓不足。凡此皆因气血衰,顺逆安危有结局。乃若疮流鲜血,即为变陷之端;况夫年逾六旬,尤宜加谨为要。兹当补托,佐以疏通。补其正而托其毒,疏其气而通其壅。俾胀满宽而加穀,期阳毒化而收功。聊以解嘲,非敢说梦。

黄芪、当归、制僵蚕、皂角刺、陈皮、川朴、赤苓、法半夏、香附。(《王旭高临证医案》卷四)。

[注释]:

①、偏脑疽:生于脑后项背,或偏于左,或偏于右的疽。

②、候:古人将五天,称为一候。

③、内疏黄连:即内疏黄连汤,方出《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由黄连、芍药、当归、槟榔、木香、黄芩、栀子、薄荷、桔梗、甘草、连翘:大黄组成。

[评按]:

患者高年气虚,病延日久,毒滞难化,大有内陷之势。对此,王氏,力主益气扶正以托毒外出,故用黄芪为主药。“欲托毒,必扶正”。可谓经验之谈。

4.40、王旭高,用“药枣法”案:

张××、稚龄形瘦色黄,痰多食少,昼日微咳,夜寐则喉中嗘吼有声。病已半载,性畏服药。此脾虚湿热蒸痰阻肺也。商用药枣法。

人参、炙甘草、冬术、茯苓、制川朴、苍术、宋半夏、陈皮、川贝、榧子。

上药,各研末,和一处。用好大枣一百枚,去:核,将药末纳入枣中,以线扎好。每枣一枚大约纳药二分为准。再用甜葶苈一两,河水两大碗,用枣煮,候枣软熟,不可太烂,取出,晒干。候饥时,将枣细嚼一枚。一日可用五六枚。余枣汤去葶苈,将汤煎浓至一茶杯,分三次先温服。

此平胃、六君子汤,加:川贝、榧子也。制法极好。治脾虚湿热蒸痰阻肺,喉中痰多者,从葛可久白凤膏化出,颇有巧意。服之遂愈。(《王旭高临证医案》卷四)。

[评按]:

因患儿畏惧服药,故王氏制以药枣法。其心思至巧,剂型绝妙,足资参考。

4.41、王孟英,治“伤风戴阳”案:

何叟年近八旬,冬月伤风,有面赤、气逆、烦躁不安之象。孟英,曰:此喻氏嘉言,所谓:伤风也有戴阳证也,不可忽视。以东洋参、细辛、炙甘草、熟附片、白芍、茯苓、干姜、五味、胡桃肉、细茶、葱白,一剂而瘳。孟英,曰:此真阳①素虚,痰饮内动,卫阳不固,风邪外入,有根蒂欲拔之虞②,误投表散,一汗亡阳,故以真武、四逆诸法回阳镇饮、攘外安内以为剂,不可施之阳实邪实之伤寒。(《王氏医案绎注》卷一)。

[注释]:

①、真阳:即肾阳。

②、虞:忧虑。

[评按]:

患者高龄,肾阳素虚,今伤风感邪,痰饮内动,阳浮于上,与风邪相合,而成戴阳之证。参阅喻嘉言和王氏有关类似医案可知,本案除上热假候之外,还当有肢冷便溏,小溲清长等下寒真候,以及豁大而空之脉象。虚阳飞越,根柢不固,非急须温补下元不可,故用“参附汤、真武汤、四逆汤”合方为治,并加:细辛、葱白、细茶,以去外邪,五味子、胡桃肉,潜纳浮阳。其方药贴切,所以一剂取效。

4.42、王孟英,治“温热神昏”案:

孙某患感,医投温散,竟无汗泄,至十一日孟英视之,业已神昏囊缩,面赤舌绛,目不识人,口不出声,胸膈微斑,便泻而小溲不行者已三日。医拟温补,孟英急止之,曰:阴分素亏,而温散劫津,邪热愈炽,则营卫不行,岂可妄云漏底①,以温燥竭其欲绝之阴乎?浦上林云:泄泻为热邪之出路,求之不可得,胡可止也?以“西洋参、生地、麦冬、丹皮、连翘、生芍、石菖蒲、盐水炒黄连、甘草梢、百合、茯苓、贝母、银花、紫菀”为方。一剂即周身微汗而斑退;三剂始得小溲一杯而识人;四剂乃得大汗而身热退,面赤去,茎也舒,复解小溲二杯。次日于方中,减:连翘、菖蒲、丹皮、黄连,加“知母、玉竹、竹叶”投之。舌始润,神始清,知渴索水,孟英令,将“蔗、梨”等榨汁,频灌不歇。其汗如雨下者三昼夜始休,于是粥渐进,泻渐止,溲渐长。前方又去贝母、银花、紫菀,加:石斛、龙眼肉,服之痊愈。(《王氏医案绎注》卷三)。

[注释]:

①、漏底:元气大脱之谓。

[评按]:

患者素体阴虚,又经温散,致使津亏液耗,热邪炽盛,营血受灼,成阴伤欲竭之候。故治用生津养液、清热凉血之剂,并加:蔗、梨甘寒之汁以补液,总使津液生复,热邪渐去而病愈。

温邪入内,当以邪有出路为佳。本案证见泄泻,即属危证中之佳象,故王氏,引言:“泄泻为热邪之出路,求之不可得”。此说固属前人理论,但又确为王氏经验之谈,具有一定的临床实用价值。

4.43、王孟英,治“春温发痉”案:

吴女患感,诸医首以升散,继进温补,至三月下旬,证交三十五日,昏痉谵语,六昼夜不交睫,旬日不沾米饮。孟英会诊,脉弦滑而微数,齿不能开,窥其舌缩苔垢。孟英,曰:尖虽卷,色犹红润,且二便不秘,尚有一线生机未绝。揆其受病,原不甚重,只因谬治逾月。并谓病已逾月,腰以下得毋磨坏。书方以犀角四钱、石菖蒲二钱、贝母二两、整块硃砂两许,竹沥碗许,佐以竹叶、竹黄、竹茹、知母、花粉、元参、旋复、丝瓜络、苇茎、银花、鳖甲,调下紫雪丹。次日渠母,云:王君明视隔垣,小女腰下果已磨穿,糜溃如柈①。昨药服后,证也少减。孟英仍主原方,四服后夜始眠,痉才息,舌甫伸,苔乃黑。孟英于前方去鳖甲、硃砂、菖蒲,加:生地、栀子。数服后,苔转黄,大便黑如胶漆,且有痰色。凡从前大解黄色,似乎无甚大热,不知热由补药所酿,滞于肠胃曲折之地而不能下行,势必薰蒸于上,致有内陷入脏之逆也。黑矢下而神识渐清,余热复从气分而达,痰嗽不爽,右脉滑搏。孟英主用竹叶石膏汤,加减,四剂渐安。而外患痛楚,彻夜呻吟,虽敷以珠黄,滋以甘润,未能向愈。孟英令以大蟾蜍治净煎汤,煎育阴充液之药服之。果痛止肌生、眠食渐进、汛事②如期而瘳。(《王氏医案绎注》卷五)。

[注释]:

①、柈:同“盘”。

②、汛事:月经。

[评按]:

患者神昏谵语,动风发痉,病势可谓危急,然据舌色红润,则知阴液未竭;二便不秘,则热邪又有出路,故断定“尚有一线生机”;此预测病势之经验十分宝贵。

用蟾蜍治褥疮,古有记载,惟王氏在用法上做了改进,将炙末外用变为煎汤内服。

4.44、王孟英,治“晨泄”案:

一人患晨泄有年,累治不效,春间尤甚。孟英按脉,曰:汝虽苦泻,而泻后腹中反觉舒畅。其人对,曰:诚然,苟①不泄泻,又胀闷减食矣。服四神、附、桂之药,其泻必加,何故?曰:此非温升补涩之证,乃肝强脾弱,木土相凌,处一方,令其常服,数帖即安,后竟无恙。方用:白术、苡仁、黄连、楝实、桑枝、茯苓、木瓜、芍药、蒺藜、橘皮而已。(《王氏医案绎注》卷二)。

[注释]:

①、苟:如果。

[评按]:

肝旺于春,据春季病,加:而知于肝强。又询得泻后腹中反觉舒畅,更进一步证实了肝强脾弱的判断。故治用健脾止泻、疏肝理气之剂而获效。

本案提示,晨泄不尽属脾肾阳虚,也可因肝强脾弱所致。

4.45、潘名熊,治“暑邪变疟”案:(二首)。

暑之阴阳①,治,各不同②,其分别固为重要。复思长夏湿热交蒸,暑必挟湿;夏热人喜当风,易感暑风,更当分别何者轻重。余在羊城诊琴友杨君星门暑邪变疟一证,初患暑时,医谓外感重而暑湿轻,用“柴、葛、羌、防”从风治(暑风作冬日风寒治,谬甚);更医谓湿重,用苍术、茵陈;又更医谓热重,用“芩、连、知、柏”,终归罔效,以致暑热不解而成疟。邀余诊,以三说询余。余曰:是不难辨,即君也能自辨之。古人谓伤风恶风,伤寒恶寒,伤食恶食,推之凡察其所恶,即知其所伤。今君喜披襟当风,是不恶风,非伤于风可知;渴喜凉饮,饮多无痞满之患(湿病多饮,必觉胸脘痞满),且进西瓜、梨汁,更觉胸脘畅适,是不恶湿,非伤于湿可知;疟来身热炽,且心热而烦(暑先入心,心烦是暑的证),贪凉而恶热,是伤于暑热可断,况脉也洪大耶。但暑热无质无形,本伏三焦气分,后医未读刘河间先生书,不知治暑法程,徒用苦寒,作六经实热主治,故仍不效耳。兹拟方遵河间治暑热当先清肃上焦气分法,选辛凉轻清之品投剂,谅无不效。果服二剂病减,四剂病痊。方用:石膏、知母、麦冬、鲜嫩竹叶、滑石,各三钱,莲子心、甘草,各八分,香薷五分同煎服。其“出入加减”也不过“地骨、莲叶、洋参、粳米”。

黄君于飞,余旧知也。余尝学琴于其尊人太原广文,于飞时少,也同学焉。今复同道而学医也。其尊堂夏日偶患暑疟证,适于飞外出,延医某治之。误用小柴胡,再加:苦寒升散药服二剂,病增剧,寒多,呕恶不食,汗大泄。于飞旋里,频进温补,继复邀余同诊。六脉弱而无神,“面、唇、舌”俱白,且有一种寒冷象。阅近服方,多用六君,加“归、芪、草果、姜、枣”等。余曰:药从温补,病宜渐轻。于飞,曰:仅得纳食,而疟至之苦依然也,疟将作必先频呕,疟止而呕仍不即止,家慈最苦者呕,君先除之。余曰:此呕原过服羌活、柴胡,升动肝风所致。肝风既欲动,更乘疟势一作,益挟之,以肆其升逆之威。夫木动必乘胃土,邪阻胃降,呕斯作矣。用“术、草、枣”而培胃虚以制肝,用黄芪而维阳气以固卫,原治久疟汗多善法,但现苦频呕,有升无降,此等究属升提守中。愚见姑拟暂停,专取降逆理虚一法。方用:生左牡蛎块一两,吉林参三钱同煎,当归五钱,桂枝、白芍、制半夏、生姜片,各一钱。于飞见信,果一服疟即不复作。疟止后,仍用于“飞参、芪、术、归、草、枣”旧方法,加入:附子,温少火以生气,而调养复元。(《评琴书屋医略》)。

[注释]:

①、暑之阴阳:指阴暑、阳暑。

②、治各不同:潘氏,曰:伤阴暑者,其脉虚,证见发热恶寒,手足微厥,腠理开则洒洒然寒,闭则蒸蒸热闷,治有“三物香薷饮、十物香薷饮、清暑益气汤”等法;中阳暑者,其脉洪大,或洪而弱,证见大发热,烦渴,自汗,面垢,体倦,气息喘促,日晡病减,治有六一散、白虎汤,加:人参,加“竹叶、麦冬”等法。(《评琴书屋医略~暑证》)。

[评按]:

潘名熊,字兰坪,清末广东名医,学宗叶天士。广东一带每多疟疾之患,潘氏对此颇有心得经验,故选列两案,以供参考。

二案,俱为暑邪变疟,均经误治而延潘氏。杨案辨为邪入气分,但热不寒,治用白虎汤合六一散化裁取效;黄案寒多热少,肝强脾弱,元气不足,治用降逆理虚,调和肝胃法取效。

潘氏医案,具有论述医理明若观火,记述文字浅显易懂,用药平淡而见奇效的特点。

4.46、潘名熊,治“咳血”案:

羊城宋君勉之,知医,素喜清凉,稍涉温补不敢服。久患咳血,所服药饵,无非清降,以致年余反复不已。近服犀角地黄汤,纳谷渐减,因邀余相参。诊右脉空大无神。余曰:《金匮》云:男子脉大为劳。谓阳气虚;未能收敛也。即据君述证,咳频则汗泄,显是气失统摄,络血上泛之征,倘依然见血投凉,见嗽治肺,胃口从兹败坏矣。愚见主急固脏真,正合张仲景师元气伤当进甘药例,能守此法,胃土自安,肺金自宁,吐血痰咳也自止。方拟黄芪四钱,人参、麦冬、白芍,各一钱,五味、炙草,各七分,杞子、南枣肉,各二钱。勉之见信,连服四帖,血止,胃渐进。此后从余言,自用归脾汤,加减调养而获愈。(《评琴书屋医略》)。

[评按]:

气不摄血,所以用参芪补气摄血;久病伤阴,故用麦冬、白芍、五味、枸杞等育阴养脏。此乃固本培元,以止咳血之法。

4.47、潘名熊,治“失音”案:

凡治病,问其见证如何,问其致病之因如何,似较望、闻、切为倍要。余尝医郭廉访夫人,年约三十外。廉访久以计偕①宿京,得等补外②,因接眷赴任。夫人得喜信后,忽患喑③病,咳多痰少,夜里每觉火升,喉舌微痛,而日间饮食无碍。遍访名医,迭治罔效,延余诊。余曰:贵恙咳先乎,抑喑先乎?家人,曰:喑先,余恙后渐起者。余复问曰:起此恙日,曾多饮醇酒乎?曰:无。偶因夜坐,看木鱼书劳神,明早即觉音破耳。余诊其脉,两尺动数有力。阅旧服方虽多,也不外清肺疏肺,止咳除痰,中上两焦药。余转用上病治下一法,龟板八钱,大生地、黄柏,各四钱,知母、茯苓,各二钱,羚羊、丹皮、泽泻,各一钱。余曰:据述病因,与脉相对,沉疴似易起者,药不十帖当见效。家人速于赴任,闻余言喜甚。时吾友谢司马茹坪偕余往,郭其戚也,独讶余言,曰:痰咳而用龟、地,谅难见效;且重用黄柏,更属不通。余笑,曰:子姑验之。次日初七复到诊,是夜已不觉火升、咳呛、喉舌痛矣,仍用前方,黄柏减一钱,再服。初八诊,两尺渐缓,声音渐起,仍用前方,去“丹、泽”,方中改用龟板四钱,羚羊、黄柏,各八分,加:鲜菖蒲五分,煎,调入珍珠末七分服,连服三帖。十一日复到诊,音出已亮,但欠清耳,又转用清肃上焦气分方法,沙参八钱,丽参、黄芪、天冬、麦冬(连心),各一钱,白菊、杭菊,各四分,加:南枣四枚、鸡子白一枚同煎(鸡子先蒸熟,去壳、去黄,取白煎)。仅服四帖,声音渐清而愈。茹坪,曰:药已效矣,吾究未得其解也。余曰:此忖情度理耳。夫妻契阔数年,一旦相聚有期,谁复无情?况夜静独坐,倍易触拨情思,且我粤之木鱼书,多艳写男女之私,以过去之情,感未来之情,相火尤易妄动。脉更得两尺动数,证也由迅速而起(五行中最迅速者,莫若风火),谓非龙相火而何?龙火一动,势必上升,上升必凌烁肺金,金空则鸣,金实则无声矣。夫肾脉循喉绕舌,厥阳④惯从子丑⑤奔腾,此喉舌夜痛所由来也。余用地以滋之,龟以潜之,知、柏、丹、泽、苓、羚以降之、泄之,而复疏通之(羊角最灵动,能疏泄火邪之入络者),斯龙雷潜伏而安其位,肺金清肃而守其常,其喑又安有不速愈者?茹坪,曰:善!善!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作医之道,也当如是乎!(《评琴书屋医略》)。

[注释]:

①、计偕:指举人赴会试。

②、补外:委任官职。

③、喑(yīn因):声哑不出。即失音。

④、厥阳:有阳无阴谓之厥阳。

⑤、子丑:半夜11点到3点的时候。

[评按]:

此失音乃相火妄动,阴耗于下,火炎于上所致,故治用滋阴降火之剂而病愈。

本案提示,详问病因十分重要。

4.48、马培之,治“咳血”案:

壮左①脉弦细兼涩,肝肺不和,夹有瘀血,胁肋作痛,痰中夹红,清晨咳嗽。法当养阴,以清肝肺。

沙参、象贝母、茜草、蛤粉、茯苓、合欢皮、藕节、粉丹皮、姜皮、橘红、甜杏仁、紫丹参、枇杷叶。

二诊:胁痛痰血已止,惟清晨咳嗽,肺虚肝阳不静,左关肝部尚带弦数。还宜养阴清肝肃肺。

沙参、象贝母、姜皮、蛤粉、橘红、女贞子、粉丹皮、石决明、甜杏仁、茯苓、炙紫苑、枇杷叶、藕节。(《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注释]:

①、左:代指男性。

[评按]:

本案用药甚精,总以养阴清肝,化痰肃肺为主。一诊时瘀血作痛,故用茜草、丹参活血通络;二诊时突出咳嗽,且肝阳不静,故用紫苑止嗽,女贞子养肝阴,石决明平肝潜阳。

4.49、马培之,治“吐血”案:

陶左、平昔嗜饮①,阳明湿火薰蒸,肝火内燔,气血紊乱,不能循经入络,散于脉外,随气火上升,巨口吐红,甚则溢出,或鲜或紫,大便溏结。脉象劲弦搏指,左关犹大。阴分虽亏,而络瘀不清,古人治血,必先袪瘀。拟清肝胃,兼除旧布新。

生军(炙灰冲)、细生地、桃仁、茜草、丹皮、南沙参、当归、牛膝、参三七(磨服)、姜皮、藕节、十灰散(童小便,调服)。(《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注释]:

①、饮:指饮酒。

[评按]:

吐血较甚,应速折其势,大黄泻热降火而能行瘀,故堪当此任;三七散瘀止血,功效尤捷,与大黄同为血家圣药;余药总有凉血、化瘀、止血之效。合方有行有止,以行为主,用于肝胃实火所致吐血,颇为适宜。

4.50、马培之,治“湿痹”案:

潘左、湿痺①一月有余,膝踝肿胀,动则作痛,脉弦细舌白。络湿未清,营血未能流通。拟养营通经络之痺。

茅术②、独活、黄柏、赤芍、萆薢、川牛膝、薏苡仁、桔梗、五加皮、威灵仙、当归、桑枝。

二诊:湿痺痛减,肿热未清,筋脉抽掣,入暮多热。阴虚络湿不清。仍养阴通络。

炙鳖甲、薏苡仁、防己、陈皮、川黄柏、苍术、独活、桑枝、秦艽、归身、川牛膝、痺薢、丝瓜络。(《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注释]:

①、湿痺:即着痺。因湿性重浊粘滞,故病证特点为肢体重着,麻木不仁,痛有定处。

②、茅术:即苍术,因产于江苏茅山一带者质量最好,故名。

[评按]:

湿邪久滞,化热入络,因而关节肿胀作痛;久病伤阴,故又见筋脉抽掣、入暮多热之证。治疗总以清热燥湿,养阴通络为主,方用:四妙散,加味。

4.51、马培之,治“鹤膝风”案:

王左、肝肾阴亏血少,风与湿邪袭于经络,两膝凡肿热作痛,迄今四月,腿肉渐消,已成鹤膝风①。防其残废之虞,急为养阴通络。

当归、炙龟板、黄柏、苡米仁、萆薢、赤芍、独活、川牛膝、秦艽、中生地、丝瓜络、桑枝(酒炒)。

二诊:鹤膝风两膝肿热作痛,脉细数,内热口干,当养阴清络。

细生地、黄柏、知母、秦艽、丝瓜络、鳖甲、当归、萆薢、川牛膝、赤芍、地骨皮、桑枝、地龙。(《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注释]:

①、鹤膝风:生在膝部,因证见膝凡肿大,上下股胫肌肉瘦削,形似鹤膝,故名。其相当于西医所称的膝关节结核。

[评按]:

马氏对鹤膝风素有研究,且积有丰富的临证经验。他极力强调,鹤膝风首须认定寒热,斯无贻误。如证属肝肾阴亏,阳明湿热下注,膝肿热痛者,先宜通络利湿,方用:通络利湿汤:大豆黄卷、防己、赤芍、秦艽、川牛膝、萆薢、地龙、归须、黄柏、白茄根、桑枝;继以养阴清络,方用:养阴清络饮:炙鳖甲、秦艽、黄柏、炙龟板、地龙、石斛、独活、赤芍、川牛膝、当归、萆薢、苡仁、桑枝。切忌辛温之剂,以免助热耗阴,成肿溃败证。本案即属阴虚湿热之证,故用养阴清络饮,加减治疗。

4.52、马培之,治“乳核”案:(二首)。

程右①乳核胀大,形如李大。恙由情志内伤,肝气郁结,胃经痰浊凝结所致。拟清肝解郁,化痰散结。

丸方:当归46克、赤芍46克、大贝母60克、连翘46克、法半夏46克、姜蚕46克、橘红30克、蛤粉60克、全瓜蒌90克、夏枯草60克、粉甘草12克、橘叶10张②。

上药研末,泛丸。每服9克,一日二次。此例共服丸两科而消。

程右、无锡、脉弦细尺弱,肝脾两伤,又多肝郁,两乳房结硬,似如筋挛,经事行则作痛,恼怒也痛,带多,谷食不香,月事少而色淡,寒热时作,气血乖和。养营调畅肝脾,以舒木郁。

当归、丹皮、冬术、郁金、炙甘草、陈皮香附、白芍、柴胡、川贝母、茯苓、橘叶、红枣。(《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注释]:

①、右:古时女性之别称。

②、方中剂量系今世整理者据原方所换算。

[评按]:

乳核,即乳癖,系乳中结核的简称,它和西医所说的“乳房结核”完全不一样。乳房乃肝经分布之处,又有胃经通过,肝气不疏,乳络受阻;肝气犯胃,聚湿生痰,循经积于乳,从而乳核形成。治疗原则为疏肝通络,化痰散结。上列例案即具体体现了这一治疗原则。惟前案当有肝热之象,或为烦躁易怒,或乳块红肿热痛,故用有赤芍、连翘、夏枯草等清凉之药;后案且有肝胃不和之象,故以逍遥散为基础方疏肝和胃。

4.53、费伯雄,治“中风”案:

人之一身,大俞①十有二经,络三百五十三溪②,全赖营血灌输,方能转运。操劳太过,营分大亏,外风乘虚袭入内络,以致作痛,不能屈伸,积湿着脾,故两腿尤重着。痛风大证,不易速瘳,宜养血去风,化痰通络,渐望轻减。

大生地四钱、当归身二钱、酒白芍一钱半金毛脊二钱、甜瓜子三钱、化橘红五分、制半夏一钱、怀牛膝二钱、酒独活一钱、广木香五分、川断肉二钱、晚蚕沙三钱、苡仁一两、红枣五枚。(《孟河费伯雄先生医案~中风》)。

[注释]:

①、大俞:即十二俞。

②、溪:分肉之交会处,相当于经穴的部位。

[评按]:

费氏认为,中风之证皆由营血亏损,经俞络溪不得灌养,外风乘虚隙入所致。本案即体现了他的学说观点。患者因劳伤营血,外风乘虚入络,内有积湿困脾,证见肢体疼痛,双腿沉重。治疗方法为养营血以去风,化痰湿以通络。方中用甜瓜子止痛可谓独特经验。

4.54、费伯雄,治“虚损”案:

一水①能济五火②,一金③能行诸气,肾为下渎④,肺为上源,金水相涵,方能滋长。今诊脉象两尺虚细而数,左关细弦而数,右部浮芤而数。失红⑤之后,呛咳漫热,大肉消瘦。凡肾水久亏,肝阳无制,熏灼肺金,损证已成,实非轻浅,勉拟壮水柔肝、清养肺胃之法竭力挽救。

天门冬、麦门冬、北沙参、潼沙苑、败龟板、旱莲草、左牡蛎、生甘草、川石斛、怀山药、女贞子、毛燕窝、川贝母、莲心(《孟河费伯雄先生医案~虚损》)。

[注释]:

①、一水:即肾水。

②、五火:心为君火,“命门()、肝、胆”三焦中,均寄有相火,合而即为五火。

③、一金:即肺金。

④、渎(dú读):水道。

⑤、失红:指咯血。

[评按]:

此例虚损充分体现了费氏的脏腑辨证思想,他认为,生理情况下,肺肾是“金水相涵”,互为滋长,病理情况下,则与肝有密切关系,肾水久亏,水不涵木,肝阳无制,肝火灼肺,致使咯血成损;在治疗上,除滋肾柔肝、清养肺阴之外,则又兼养胃阴,胃乃五脏六腑之大源,肺肾也需其资化源。此治肺肾虚损顾及于胃,可谓考虑十分周全。

4.55、费伯雄,治“妊娠暑痉”案:

初诊:怀孕八月,气郁阻中,暑风外迫,猝然发厥,神昏不语,目闭口噤,柔痉不止,卧不着席,时时齘齿①。《金匮》云:痉为病,胸满口噤,卧不着,脚挛急,必齘齿,可与大承气汤。但系胎前身重之际,当此厉病,断难用大承气法。然不用承气,证属难挽;如用承气,而胎欲下动,也断无生理。势处两难,但不忍坐视。先哲,云:如用承气,下也毙,不下也毙,与其不下而毙,不若下之,以冀万一之幸。既在知己,不得已而勉从古法立方,以慰病家之心,也曲体苦衷矣。

川纹军四钱(净,生磨汁)、芒硝二钱、当归(酒炒)三钱、川厚朴(姜炒)一钱、枳实(炒)一钱、大丹参片五钱、杜仲(盐水炒)一两、高丽参四钱、陈仓米一合。

二诊:昨方进后,幸胎未动,诸证悉退。凡前方乃系涤热,而非荡实,故孕安而邪也净。但舌色微红少津,是因暴病大伤,未能骤复。法宜养心和中。能恬惔自畅,调摄得宜,则可也。

青蒿梗、佩兰梗、炙甘草、大丹参、白归身、香白薇、怀山药、真建曲、法半夏、广陈皮、南沙参、川杜仲、赤茯苓、乳荷梗、红枣、陈仓米。

祖怡,注:此道光廿六年,东下塘探花第刘宅二十六岁右案。(《孟河费伯雄先生医案~妇科》)。

[注释]:

①、齘(xiè谢)齿:上下牙齿相磨。

[评按]:

妊娠感暑,热郁阳明,证见痉厥,据《金匮》文用大承气汤通腑泄热,胎未动而证悉退,此即《内经》“有故无殒也无殒也”。费氏遵古训而用承气,却又妙在,加:大量杜仲并人参以固胎元。由此可见,其不单对经典娴熟自如,而且能发挥创造,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

4.56、何书田,治“温热”案:

右××、34岁。证自十一日始,寒热如疟,每晚必至,渐致神思昏乱,连次发厥。现在心志稍清,而耳不聪听,懒言目瞪,舌苔黄而带黑,脉象弦大不摄。此温邪由少阳而转入厥少二阴矣,势颇棘手,且在怀妊之体,尤可俱也。旦晚防其痉厥,此方勉拟。十一月廿七日诊。

犀角五分(磨冲)、鲜生地七分、黄芩钱半、石决明七分、川连四分、黑山栀钱半、丹皮二钱、石菖蒲钱半、生草四分、赤茯苓三钱、橘红八分、茅根、竹心。

复诊:前用清心泻热之法,夜间疟热稍轻,神志略觉清楚,舌根黑色未退,脘闷烦躁,脉右大于左,而不甚数。可见时邪尚盛,阳明宿垢未得通达,转而为呃逆昏愦,不可不防。姑照前方略添承气法。未知效否。廿九日诊。

犀角四分、鲜生地六钱、柴胡梢五分、石决明六钱、川连四分、黑山栀钱半、肥知母钱半、生甘草四分、赤苓三钱、牡丹皮二钱、青麟丸①钱半(研冲)。

三诊:昨用清通之法,宿垢已下,神思渐清,似属转机,但温邪尚盛,舌黑色退而未净,安危尚未定也。再与清热滋润,以图渐添佳境为幸。

犀角尖四分、鲜生地六钱、肥知母钱半、生苡仁三钱、羚羊角一钱、牡丹皮二钱、天花粉二钱、赤茯苓三钱、白归身二钱、芦根五钱。

四诊:日来热势渐退,夜间疟疾已止,舌黑十去其八,此佳兆也。但时邪去而真阴内亏,神志躁烦,夜卧不安,脉形弦大,此属三阴证之见象,不可以小效遂视为稳境也。

原生地、炙龟板、白归身、麦冬、知母、茯苓、羚羊片、牡丹皮、京元参、鲜斛、花粉、枣仁、竹心。(《竹簳山入医案》卷三)。

[注释]:

①、青麟丸:方出《邵氏经验良方》,由大黄为主药,用柏叶、绿豆、麦芽、黑豆、槐枝、桑叶、桃仁、柳叶、车前、茴香、陈皮、荷叶、银花、苏叶、冬术、艾叶、半夏、厚朴、黄芩、香附、砂仁、甘草、泽泻、猪苓煎汤蒸制大黄,研末,牛乳、梨汁、姜汁、童小便和丸。功能清泄湿热,有轻泻作用。

[评按]:

寒热如疟,邪在少阳;神昏而厥,懒言失聪,为厥阴、少阴之证。此乃何氏用六经辨温病法。二诊见脘闷烦躁,神识欠清,知为阳明里实,取承气法意,变用青麟丸轻泻里实。此又乃何氏活用张仲景治法例。

4.57、何书田,治:林则徐夫人“泄泻”案:

林少穆①中丞②于壬辰③夏来抚吾吴,其冬十二月,以夫人病,遣辕弁④见招,苏公子小鳌口荐也。时风雪严寒,星夜飞棹⑤而往,公子导入内室,见夫人卧床呻吟,腹作痛而泻泄不禁。前一日有投左金丸,加味者,而痛益甚。中丞焦急,欲用补剂未决。山人诊其脉,六脉俱沉,左关微弦,右关尺细濡无力。就证而论,乃太阴脾土失司,肝木乘之为患,而下无命火,又不克熏蒸水谷,堤溃而痛且泻,理固然也,非大剂温补不可。中丞,曰:服之果效乎?山人,曰:不效即有损矣,呜呼可。遂以“参、术、姜、附”等味进。明日,泻减而痛未止,即原方重用参,复加:肉桂进之,病去七八。五日后往视之,已全瘳矣。中丞手书楹联⑤为赠,山人于是名噪吴中,奔走官厅,不胜劳悴云。(《竹簳山人医案》卷五)。

[注释]:

①、林少穆:即林则徐,字少穆,又字元抚,名则徐。

②、中丞:清代将掌管一省民政、军政的巡抚称为中丞。

③、壬辰: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该年林则徐任江苏巡抚。

④、辕弁(biàn便):在衙署供职的低级武官。

⑤、飞棹(zhào照):飞速划船。棹:桨;划(船)。

⑥、楹联:内容为:“读史有怀经史略,检方常著活人书”。

[评按]:

脾胃虚寒,肾失温煦,故泄泻不禁;脾虚则肝木乘之,故腹作痛。证属脾肾阳虚,故用附子理中汤旋愈。

单就本案泄泻而言,实属平凡而常见,其意义在于通过此次医患之间的交往,何氏与林则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何向林献《东南利害策》十三道,林选中九道;何撰成戒鸦片的《救迷良方》,林曾在道光十八年的奏折中着意介绍。一个民间医生,也为以后的戒烟活动,尽到了微薄的政治力量。

4.58、何鸿舫,治“咯血”案:

左××、频发吐血①,血色甚鲜,虽不咳嗽,而浮火上炽头晕,背脊及左胁酸楚殊甚,热升,彻夜无寐,气不舒畅,舌干不润,常觉苦味,诊脉右关尺皆平,寸部细数;左部尺和,寸细数不调,关则紧数带弦。夫肝藏血者也,失所养,则真阴不能滋溉,烦火易致亢越;火动烁金,血随火升,肺脏清肃无权,晨间频致汗泄。兹当燥火流金,阴日亏,火日炽,恐其气随火而越。总属劳思伤神,须节劳,达观勿郁,庶药有济焉。管见然否,祈高明裁用之。

黄芪、生地、山栀、桑皮、丹参、秦艽、石斛、犀角尖、甘草、元参、牛膝、白菊、橘红、竹叶。

复诊:血渐止,已得安寐,脉数略平,惟背脊痛殊甚。良由去血过多,营虚失养也。接以滋养清热法。

黄芪、北沙参、原生地、玉竹、丹皮、牛膝、秦艽、甘草、煅牡蛎、远志、陈皮、辰砂拌茯神、细桑枝、十大功劳。

三诊:吐血咳呛,遇节又发,脉细数,骨热,尚未安境也。

生黄芪钱半、炒丹皮钱半、生鳖甲三钱、桑白皮三钱、生草四分、北沙参三钱、秦艽钱半、蜜炙紫苑钱半、远志钱半、陈皮八分、冬虫夏草二钱,加:枇杷叶二片(去毛)。

四诊:吐血止,咳呛也减,惟脉弱。金水交困,亟宜静心调养。

生黄芪钱半、秦艽钱半、麦门冬三钱、原生地三钱、怀牛膝三钱、桑白皮三钱、陈皮八分、生甘草四分、牡蛎(煅)三钱、丹皮(炒)钱半,加:荷蒂②四枚。(《何鸿舫医案》卷一)。

[注释]:

①、吐血:血由气道而出,与胃无关,当称:咯血。

②、荷蒂:即荷叶蒂,药用部分为荷叶基部连同叶柄周围的部分叶片。功能益气和血。

[评按]:

本例咯血总由劳心过度,阴虚火旺,肺络受损所致。前后治疗不外滋阴凉血、清心除烦,且又有黄芪益气摄血。何氏在大队清凉之品中主以甘温,合群药而速见卓效,其奥妙之处耐人寻味。

4.59、何鸿舫,治“鼓胀”案:(三首)。

朱××、24岁、丁丑①三月十二日未刻。

腹胀足肿,脉细涩。系劳力食冷所致,鼓疾已深矣。

党参(炒)钱半、白术(焦)钱半、益智(煨)钱半、广木香四分、枳实(炒)钱半、炮姜(黑)五分、大腹绒钱半(洗)、泡吴萸四分、广陈皮一钱、山查炭三钱、小茴香(炒)六分,加:砂仁壳六分、官桂五分。

左××、劳力食冷,腹胀、泄泻交作,脉细涩。肝脾久困,鼓疾有日深之势矣。

焦冬术钱半、炒枳壳钱半、广木香五分、香附炭三钱、白茯苓三钱、煨益智钱半、炮黑姜四分、大腹皮钱半、制附片五分、炒小茴香五分、炒艾绒一钱、炒青皮钱半,加:砂仁壳六分。

左××、劳倦食冷,致腹痛下血,作胀,脉细软。脾阳衰,木郁气阻,鼓病之重候也。

炒党参三钱、炒萸肉钱半、广木香五分、槐花炭三钱、泡吴萸四分、炙草六分、焦冬术三钱、制附片五分、焦白芍钱半、炮黑姜五分、茯苓三钱、陈皮八分,加:炒艾绒八分、禹余粮三钱。(《何鸿舫医案》卷二)。

[注释]:

①、丁丑:清光绪三年(1877年)。

[评按]:

上选三例,一为腹胀足肿,一为腹胀泄泻,一为腹胀下血。其均为劳伤食冷所致。治疗总以肝脾两调为主,方用:香砂六君子汤化裁。鼓胀主要病变在肝,治用香砂六君子汤,符合《金匮要略》“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旨。

4.60、何鸿舫,治“产后虚热”案:

右偏产①后瘀滞大下,畏寒,手足酸麻,舌干口燥,脉细数无力。因去血过多,浮火上炽,调理非易也。暂拟和营清热一法。

生芪、归尾、丹参、炒丹皮、白芍、牛膝、远志、木香、炒黄芩、炮姜、陈皮、炙甘草、藕节、姜汁炒竹茹。(《何鸿舫医案》卷二)。

[注释]:

①、偏产:产时用力过早,儿头偏歪而肩先露者称为偏产。

[评按]:

今人何时希,曰:方用:归尾、丹参,以去恶露,生芪、炙草,以益气帅血,丹皮、黄芩,以清浮火,炮姜,以引血归经,一气一血,一凉一温,配合之妙,令人叹服。

4.61、赵海仙,治“湿温”案:

暑湿内伏,新凉外加,身热作哕,胸闷不舒,谷食不甘。拟方速图,方免别生枝节。

广藿香一钱五分、赤茯苓三钱、福橘皮(盐炒)八分、制半夏三钱、川朴花①(姜炒)一钱、焦神曲(炒)一钱五分、粉葛根二钱、江枳壳(炒)一钱五分、西砂仁五分(研)、苦杏仁二钱(去:皮、尖)、肉桂子五分(研)、荷梗②尺许。

复诊:加:香苏茎③一钱五分,黄玉金一钱五分,减:葛根一钱,去:杏仁。

服前方,身热、作哕已止,因食桃数枚,以致胸口闷塞。反复无常,防其歧变。

制半夏二钱、赤茯苓三钱、福橘皮(盐炒)八分、藿香梗一钱五分、川朴头(姜炒)六分、福橘络八分、老山木香五分、西砂仁五分(研)、江枳壳(炒)一钱、黄玉金一钱五分、肉桂子四分(研)、焦神曲(炒)一钱五分、荷梗尺许。(《寿石轩医案~湿温》)。

[注释]:

①、川朴花:即:厚朴的花蕾。功能理气化湿,治胸膈胀闷。

②、荷梗:莲的叶柄或花柄。功能清热解暑,通气行水。治暑湿胸闷等。

③、香苏茎:即:紫苏梗。

[评按]:

湿遏卫气,在表则身热;在里则气机不畅而胸闷,胃气不和而作哕。治用芳香、理气、清络、和胃之品,共奏宣畅化湿之功。全方轻清灵巧,用药平淡却有新奇,细细玩索,确能令人回味无穷。

4.62、赵海仙,治“咳嗽”案:

有声无痰为咳。火灼金伤,卧则气急,牙龈浮肿,食入作呕,已延数月。夜来盗汗,肺胃中伤,肾水也亏。理当金水六君①,因秋燥伤肺,未便腻补。谨防喉痛音哑。

老苏梗(蜜炙)一钱五分、白桔梗一钱五分、粉甘草五分、太子参二钱、炙冬花一钱五分、川百合一钱五分、苦杏仁三钱、云茯苓三钱、糯稻根须②四钱。

复诊:加:南沙参三钱。

复诊:咳、呕、盗汗已止。尾闾疼痛,肾亏,督脉也虚。加:胡桃肉三钱。(《寿石轩医案~咳嗽》)。

[注释]:

①、金水六君:即金水六君煎。方出《景岳全书》。由“二陈汤”加“当归、熟地”组成。功能滋养肺胃,祛湿化痰。主治肺肾阴虚,咳嗽、呕恶、痰多、喘急等证。

②、糯稻根须:功能止虚汗,退虚热。可用于阴虚盗汗。

[评按]:

证属肺肾阴虚咳嗽,符合金水六君煎方证,治却虑及秋燥伤肺,胃也不和,腻补则滞邪碍胃,而用清淡养阴,和胃宣肺,兼止盗汗之品。由此可见,“证、法”本系一理,“方、药”凭巧可异。

4.63、赵海仙,治“吐血”案:

血证复发,昨吐红紫,咳嗽不止,脉也不静,饮食减少,胃气不能砥定中流,肺虚不能主持诸气。谨防喘汗血脱,回府调治为妙。

大生地一两、粉丹皮二钱、大麦冬三钱、犀牛角镑①片二钱、野于术三钱、北沙参三钱、老苏梗(蜜炙)一钱二分、杭白芍五钱(藕粉炒)、淮牛膝一钱、糖山楂三钱、粉甘草八分、童小便。

复诊:吐血、咳嗽俱止,间或痰内夹血。

原方,加:藕四两,煎汤入药。(《寿石轩医案~吐血》)。

[注释]:

①、镑(páng旁):削。

[评按]:

赵氏认为:“肝藏诸经之血,肺司百脉之气,胃为气血之纲”(《寿石轩医案》),故本例用药,在取生地、丹皮、犀角(合芍药为犀角地黄汤)凉血止血,以速折吐血之势的同时,文不离柔肝平肝和补养肺胃之品。如藕粉炒白芍,可养肝平肝,此符合缪仲淳治吐血“宜补肝不宜伐肝”之说;麦冬、沙参,可清养肺胃之阴;白术、糖炒山楂,可健补脾胃。此外,苏梗行气解郁而“通血脉”(《侣山堂类辩》)、牛膝引降血气又能逐瘀通经、山楂则又有消散瘀血的作用,用此类药又符合缪仲淳治吐血“宜行血不宜止血”、“宜降气不宜降火”之说。至于用童小便降火止血,是因其并非苦寒之品,且又能滋阴,故宜之,正如褚澄所云:“饮童小便一物汤,则百无不死,若用寒凉,则百无一生”。(《褚氏遗书》)另外,复诊用藕汤煎药,更属善用药者,缪仲淳,曰:藕,生者甘寒,能凉血止血,除热清胃,故主消散瘀血,吐血……。(《本草经疏》)总观全方,用药至巧,故而疗效显著,复诊时即见“吐血、咳嗽”俱止。

4.64、雷丰,治“春温”案:

城东章某,得春温时病,前医不识,遂谓伤寒,辄用荆、防、羌、独等药,一剂得汗,身热退清,次剂罔灵,复热如火,大渴饮冷,其势如狂。更医治之,谓为火证,竟以三黄解毒为君,不但热势不平,更变神昏瘛疭。急来商治于丰,诊其脉,弦滑有力;视其舌,黄燥无津。丰,曰:此春温病也。初起本宜发汗,解其在表之寒,所以热从汗解,惜乎继服原方,过汗遂化为燥;又如苦寒遏其邪热,以致诸变丛生。当从邪入心包、肝风内动治之。急以祛热宣窍法①,加:羚羊、钩藤。服一剂,瘛疭稍定,神识也清,惟津液未回,唇舌尚燥,守旧法,除去:至宝、菖蒲,加入:沙参、鲜地。三剂,诸恙咸安。(《时病论》卷一)。

[注释]:

①、祛热宣窍法:雷氏立此法专治邪入心包,证见神昏谵语,或不语,舌苔焦黑,或笑或痉者。处方为:连翘(去心)三钱、川贝母(去心)三钱、鲜石菖蒲一钱,加“牛黄至宝丹”一颗(去蜡壳,化冲)。

[评按]:

雷氏,曰:“春温之病,因于冬受微寒,伏于肌肤而不即发,或因冬不藏精,伏于少阴而不即发,皆待来春,加:感外寒,触动伏气乃发焉”。此例春温,初起误治,继而又误治,至雷氏诊治,已成热入心包、肝风内动之势,故用连翅、犀角清心,羚羊角清肝,川贝化痰,石菖蒲开窍,钩藤熄风,更用牛黄至宝丹清心开窍。合方则清热宣窍,熄风止痉。总使神清痉止,另佐养阴而愈。

4.65、雷丰,治“阴暑”案:

古黔吴某,晚餐之后,贪凉而睡,醒来头痛畏寒,壮热无汗,气口脉紧,舌苔边白中黄。丰曰:此阴暑①兼食之证也。即以藿香正气散去白术,加:香薷治之,服一煎未有进退。又更一医,遂驳阴暑之谬,暑本属阳,何谓为阴?见病人身热如火,遂用白虎汤,加:芦根、连翘等药。初服一帖,似得小效;继服一帖,即谵语神昏,频欲作呕,舌苔灰黑。医谓邪入心包,照前方再加:犀角、黄连、紫雪等品,服下全无应验,仍求丰诊。其脉右胜于左,形力并强,此邪尚在气分,犹未逆传心包,视其舌苔,灰黑而厚,依然身热、昏谵、呕逆等证。窃思其邪必被寒凉之药所阻,非温宣透法,不克望其转机。当用杏仁、薤白、豆卷、藿香、神曲、蔻仁、香薷、橘壳,加:益元散②合为一剂。服头煎热势益剧,次煎通身有汗,则壮热渐退尽矣。来邀复诊,神未清明,谵语仍有,舌苔未退,更觉焦干,右脉仍强,愈按愈实。丰曰:汗出热退,理当脉静津回,神气清爽,今不然者,定有燥结留于肠胃。思表邪退尽,攻下无妨,用黄龙汤③以芒硝改元明粉,以人参换西洋参。服下半日许,遂得更衣,诸恙忽退。继用苏土养阴之法,日渐全可。(《时病论》卷四)。

[注释]:

①、阴暑:雷氏,曰:“阴,阴寒也;暑,暑月也。暑月伤于阴寒,故名:阴暑”。

②、益元散:方出《河间六书》。由六一散,加:辰砂组成。功能清暑利湿,镇心安神。适用于感受暑湿而兼见心烦不安者。

③、黄龙汤:方出《温疫论》。由大承气汤,加:熟地、当归、人参组成。功能扶正攻下。用于需攻下而又体虚者。

[评按]:

暑分阴阳,由明~张景岳明确提出。其论日:阴暑证,或在于表,或在于里,惟富贵安逸之人多由之,总由恣情任性,不慎风寒所致也,阳暑证,惟辛苦劳役之人多有之,由乎触冒暑热,有势所不容己也。……凡有病暑者,阳暑多不见而阴暑居其八九。雷氏继前人之说,立辛温解表法(防风、桔梗、杏仁、陈皮、淡豆豉、葱白。水煎服)与清凉涤暑法(滑石、甘草、青蒿、白扁豆、连翘、白茯苓、通草、西瓜翠衣。水煎服)分别施治于阴暑和阳暑。本案即属阴暑,且兼食滞,医用白虎汤等阳暑治法,病邪不解,反遏寒湿之邪,雷氏改用辛温宣透,使邪从汗解而表邪尽退;继用扶正攻下法去其燥结、甘润养阴法恢复正气而病愈。全案层次分明,方证契合,可示后学。

4.66、雷丰,治“中湿”案:

丁丑①孟秋,炎蒸如夏,乍雨如霉,患急病者甚众。有城北王某,刈稻归来,正欲晚餐,倏然②昏倒,不知人事,痰响喉间。吾衢土俗,以为龌龊③,即倩人④揪刮,神识略见清明。邀丰诊之,脉来沉细,舌苔白滑。丰,曰:此中湿⑤也。傍有一医曰:沉细之脉,白滑之苔,当是中寒,分明四逆、大顺⑥之证。丰曰:欲用“桂、附”,则予谢不敏矣。彼医不言而退,其妻泣涕求治。丰闻呼吸之声,将有痰起,风云之变,恐在顷刻。即用藿香、神曲、川朴、杏仁、制夏、陈皮、菖蒲、远志、竹沥、姜汁,合为一剂。服之未有进退,令加:苏合香丸,痰响渐平,人事稍醒。守旧略为增损,连尝数剂而瘥。(《时病论》卷六)。

[注释]:

①、丁丑:清光绪三年(1877年)。

②、倏(shū舒)然:突然。倏;极快地。

③、龌(wò)龊(chuò):不干净。此指中邪。

④、倩(qiàn)人:请人。

⑤、中湿:与中风相似,也可因痰涎壅塞而突然昏倒,神识昏迷,惟无口眼㖞斜之证。其病因如雷氏,所说:“必因脾胃素亏之体,宿有痰饮内留,偶被湿气所侵,与痰相搏而上冲”所致。

⑥、大顺:即:大顺散,方出《和剂局方》。由“甘草、干姜、杏仁、肉桂”组成。用于暑月中寒,阴气较盛者。

[评按]:

“寒、湿”之患,俱可见舌苔白滑和沉细之脉,仅据此证,若断为中寒也为不差,然患者未有呕吐、泄泻、腹痛、肢冷等证,再结合当时、当地初秋湿盛之气,则为中湿无疑,故用芳香化湿、宣窍化痰之药取效。由此可见,辨证当参时令气候。

4.67、孙御千等会诊阳虚重证”案:

丁亥①冬至前,王仲良患伤寒,宋朝宗用羌活冲和汤②二剂不效。戚向书诊之,身热脉沉而头不痛,曰:此少阴证,须服麻黄附子细辛汤发表温经。连进三服,也无效。凡因其人生意操劳过甚,又多外宠,胃中有寒湿宿病蛰③藏,与干健之阳素已衰微不振,直宜少阴附子汤法,细辛、麻黄,过于外散,尚非法也。次日再诊,其父缵臣初不为意,向书,曰:脉中神情来往不续,病难收功。举家惊惶无措,请体乾,曰:事虽急,速进大剂“参附”,犹可挽回。用附子五钱,人参二钱,日夜,各一服。不效,且神思散漫,口中白沫,勃勃上泛,进吴茱萸汤又不效。再拟方:

人参、附子、五味、龙骨、牡蛎、益智仁。

连进二剂,脉象或断或续,竟无寸功。招予同王履安、姜体乾、戚向书四人共商议。用黑锡丹④碾化,参汤调服,白沬始下,少顷复上,再服又止矣;煎剂仍以前方频服,无可更改。日夜服参三四钱。两日后,脉象来复,有向安之兆,伊新亲唐叔文竟邀陈杏三来看,用六君子汤,加减一剂,次日,脉右尺又断续,左关微弱如丝,涎沫又上,危证复见。仍守前法二日,脉续,涎沫可咽,而疲倦不堪,反甚于病重时矣。此后证屡增屡退,计服黑锡丹九钱,人参三两余。后改用八味,从阴恋阳,膏子以平调上下。立春前始能起身,犹腹痛胀闷,进真武汤而泄泻胀宽,再以参剂调补平安。

是证也,赖有向书之先识,体乾之主持,二人之功居多,而予与履安商酌赞襄,他人不能生别议,方克起一生于九死,为无功之功也。(《龙砂八家医案~孙御千先生方案》)。

[注释]:

①、丁亥: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

②、羌活冲和汤:即九味羌活汤。

③、蜇(zhé哲):潜伏之意。

④、黑锡丹:方出《和剂局方》,由沉香、胡芦巴、阳起石、炒茴香、补骨脂、肉豆蔻、川楝子、木香、肉桂、黑锡、硫黄等炼制成丹。功能温壮下元,平冲降逆。主治肾阳虚损,肾不纳气,胸中痰壅,上气喘促等证。

[评按]:

证属肾阳虚衰,真元不足,用“麻黄、细辛”祛邪,与证不符;“六君子汤”益气,与证殊远。惟大剂“参、附”回阳,“黑锡丹”温下,方属正治而病安。

四人会诊,共同切磋,且又评价公允,不掠人之美,反映了古代医家的高尚医德。

4.68、陈廷儒论,治“虚人感冒”案:

春夏地气上升,秋冬天气下降,人在气交中,一呼一吸,与时消息①,间有不和,名曰:感冒。为病本轻,平人患此,表散和解便愈;若系虚人,初起施治,即当标本兼顾,于祛邪中寓扶正法,否则,虚虚之祸,变不可言。

丁亥②,余授徒于家,及门③梅锦培病感冒,一月后,病势由重转危,一二时流④,断为立毙,其家请诊于余。余视之,身热未清,神气已极昏弱,脉象微不可辨,似有若无,时凡胃虚欲脱,非补不治。因急饮以参汤;少顷,又与以米汤;米汤后,再继参汤,更番迭进,一日数次。明日复诊,脉来有神,惟夜不安寐,独参汤外,又用冬地归脾汤,并戒其家,曰:饮药后,必安睡,安睡后,必大便,防脱,须多备参汤以待。及饮药一时许,果睡甚酣,夜半果大便,便时汗大出,如欲脱状。频饮参汤,得无恙。阅日⑤又诊,身热已退,神识也清。后以“补中益气汤、八珍汤”等方,出入加减,温补而痊。

或问曰:前医皆云此证不可服参,独先生见之,即知非参不起,何也?余答曰:参之用不用,视证之虚不虚。人惟邪热积滞大实证,误用人参,酿祸最酷。乃世俗鉴此,视人参如砒毒,虽病至虚危欲脱,也禁服参,未免太愚。夫虚者于参,譬如饥者于食,渴者于饮,实有相需以养,相赖以生之势。惟其人不饥而食,不渴而饮,所以停积为灾,使见停积为灾,遂疑饮食非生人之具,甘饥渴而死,有是理乎?喻嘉言,曰:人受外感之邪,必先汗以驱之。惟元气旺者,外邪始乘药势以出。若虚弱之人,药力外行,气从中馁,轻者半出不出,重者反堕元气缩入,发热无休,故表药中必用人参三五七分,稍助元气,为袪邪之主,庶使邪气得药,一涌而出。又曰:伤寒专科,从张仲景至今,明贤方书,无不用参,今日单除不用,全失相传宗旨,使体虚之人,百无一活,曾不悟其害。由是而思,参为虚人必用之药,彼不敢用参者,盍味⑥斯言?(《诊余举隅录》卷上)。

[注释]:

①、消息:一消一长,互为更替。

②、丁亥: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

③、及门:正式拜师求学的弟子。

④、时流:即时人。

⑤、阅日:经过一天。

⑥、盍(hé何)味斯言:何不玩味这些话。

[评按]:

虚人感冒,务须用参以扶正祛邪,乃本案之中心思想。

4.69、陈廷儒“天人参”治案:

世人称医道者,每曰:术究天人,诚以天有六气,人有七情,病虽千变万化,其大致要不外是。

甲戌①夏,予与友汤某雇一叶舟,偕往澄江应试,黄昏解缆后,汤某齿缝见血。据云:前患衄血两次,盈盆盈碗,几濒于危,今又有血,将若之何?余切其脉,浮大而数,询是当午阳盛之时,负日而行,背受薰灼所致。因令舟人去一窗板,嘱伊起坐,以背承其夜气,觉冷,然后安眠。伊俱,曰:又添感冒奈何?余曰:以凉治热,以阴济阳,适可而止,何感冒之有焉?依法试之,果愈。(《诊余举隅录》卷下)。

[注释]:

①、甲戌: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

[评按]:

病感于当午阳盛之时,治取夜气相克,以阴济阳,诚乃天人合一之绝佳治案。

4.70、柳宝诒,治“湿温”案:

冯××、湿邪郁遏中焦,复夹浊积,阻结不通。寒热间日而重,舌苔黄厚带腻,烦渴脘闷,有汗不解,大便不行,邪无外泄之路。脉象左弦,右关浮大而数。少寐神烦,有热入厥阴之象。刻下①当先疏邪导滞,俾得下泄乃松。

豆豉、黑山栀、制半夏、川连、枳实、杏仁、黄芩(酒炒)、川朴、带心翘、块滑石、通草、赤苓、莱菔子、竹茹。

二诊:昨日多行垢粪,刻下舌上黄灰已退,底色嫩红,此积垢去而胃阴伤也。自觉虚热烦扰,脉象软数,此阴液烁而虚火浮也。存阴即是泄热,是此病最要之义。所嫌胃口不开,胸脘气闷,滋补之剂,犹恐壅塞。兹拟养阴和胃,兼畅气机。

西洋参、麦冬肉(川连包扎刺孔)、霍石斛、醋半夏、白扁豆(炒)、炒于术、鸡内金(炙)、枳壳炭、生牡蛎、白芍(土炒)、柿蒂、玫瑰花、竹二青②、鲜稻根穗(煎汤代水)。(《柳宝诒医案》卷一)。

[注释]:

①、刻下:目下,现在之意。刻:立刻。

②、竹二青:指青竹叶和青竹茹。

[评按]:

湿温之病,邪遏中焦,要在通下以给邪于出路,故柳氏在清热燥湿、利尿去邪的同时,施以枳实、厚朴、莱菔子导滞通便,从而药后速予获效。惟邪去阴伤,虚火上浮,所以后来改用养阴理气之剂。

4.71、柳宝诒,治“中风”案:

梁××、痰火乘风阳①之逆,上蒙灵窍,外注经络,神明形体均觉废而不用。右关弦硬,歇止不匀,舌蹇语塞,经络之气为痰涎阻窒。此类中门中痰之证。病历半年,神情呆钝。当清泄痰火,先疏经络,后治脏腑。

羚羊角、西洋参、川桂枝、胆星、石菖蒲、细川连(盐水炒)、广郁金、东白芍、归须、橘络、丹皮、刺蒺藜、黑山栀、远志、另竹沥、荆沥和入姜汁两匙冲服。

二诊:前与清泄痰火,脉象歇止较和。但内而灵窍,外而经络,均为痰涎所用,闭塞不通,木火内逼,风阳复煽。苟②非痰涎清化,无由③而平。仍当清化痰涎为主。

于术、洋参、白芍、桂枝、白芥子、左牡蛎、竺黄、胆星、枳实、橘络、羚羊角、夜交藤、刺蒺藜、竹沥、姜汁。(《柳宝诒医案》卷四)。

[注释]:

①、风阳:指肝风、肝阳。

②、苟:如果。

③、无由:无从。

[评按]:

痰火内扰,风阳內动,致成中风中经络之候。治从调肝入手,既是柳氏擅用之法,又是本案着意之处,针对痰火风阳之邪,施以清肝化痰、潜熄风阳之剂。清肝,如“羚羊角、丹皮、栀子”等,化痰,如“胆星、石菖蒲、竹沥、郁金”等,潜熄风阳,如“刺蒺藜、白芍”等。二诊时火势已衰,故药减苦寒,加:白术,健补脾胃,白芥子、枳实,豁痰利气,又用“竺黄”增强清化痰涎作用,牡蛎,增强潜熄风阳作用。

4.72、张聿青,治“吐血”案:

某××、吐血时止时来,胸脘作痛,时易火升。此由努力任重,伤损肺胃之络。缪仲醇谓“宜降气不宜降火,宜行血不宜止血”,旨哉言乎。

磨①郁金、侧柏炭、丹皮炭、磨三七、茜草炭、瓜蒌炭、黑山栀、代赭石、生赤芍、醋炒当归炭、鲜藕②煎汤代水。(原注:此证经陈莲舫治过,用止血药,故案有隐射语。正蒙附志)。(《张聿青医案》卷六)。

[注释]:

①、磨:取粗底碗,持原药在水中研磨。

②、鲜藕:《本草经疏》“藕,生者甘寒,能凉血止血,除热清胃,故主消散瘀血,吐血,口鼻出血……;熟者甘温,能健脾开胃,益血补心”。

[评按]:

宜降气不宜降火,故用代赭石降气止血;宜行血不宜止血,故用“郁金、三七、茜草、赤芍”等药,散瘀止血。名医:陈莲舫,用止血药不效,故张氏引缪氏语以影射之。

4.73、张聿青,治“淋证”案:

某××、小肠有气则小便胀,有热则小便痛,有血则小便涩,此定理也。今淋浊大势虽退,而水道仍有梗阻之状。良以①肝火湿热有余,瘀浊不能悉化。再理湿热,参以化瘀。

细木通、滑石块、瞿麦、黄柏片、车前子、黑山栀、泽泻、知母。上沉香、西血珀(二味先服)。(《张聿青医案》卷十三)。

[注释]:

①、良以:确因……。良:确实。以:原因。

[评按]:

本案叙证简略,却病机甚详。湿热为患,小肠气滞血瘀,故小便淋浊。治以八正散合通关丸,加减为主,以清利湿热;且又妙在用沉香合琥珀为末另服,以行气散瘀而通淋。善用药末治病,乃张氏用药一大特点。

4.74、张聿青,治“鼓胀”案:

汤××、冬温之后,继以便血,旋即大腹胀大,二便涩少。此湿热内滞,流行不宣,鼓胀重证也,未可轻视。

上川朴二钱、木猪苓二钱、大腹皮二钱、西茵陈二钱、方通草一钱、陈皮一钱、杏仁三钱、范志曲二钱、桃仁三钱、建泽泻二钱、鸡内金四个(炙,研细末,调服)。

二诊:胀势大减,溲也稍利,然大腹仍然胀大。虽见转机,尚不足恃也。

杏仁、范志曲、茯苓皮、连皮槟、瞿麦、猪苓、桃仁、西茵陈、新会皮、川椒目、通草、小温中丸①。

三诊:胀势大退,脐突稍收,按之也渐觉软。既得叠见转机,当仿效方进退。

制川朴一钱、木香五分、广藿香一钱、大腹皮一钱五分、上广皮一钱、木猪苓一钱五分、泽泻二钱、杏仁、桃仁,各二钱、范志曲三钱、瞿麦三钱、白茯苓三钱、砂仁七分(后下)、西茵陈一钱、小温中丸(开水送下)。(《张聿青医案》卷十一)。

[注释]:

①、小温中丸:方出《丹溪心法》,同名方,有三首,治积聚方,为:青皮、陈皮、黄连、香附、苍术、半夏、针砂、白术、苦参,共为细末,面糊为丸。一方,无“青皮、陈皮、白术、苦参”,有“山楂、神曲、栀子、厚朴、川芎”,治证相同。

[评按]:

热病之后,湿热内滞,“气、血、水(津液)”俱瘀聚不通,所以成鼓胀重候。治用宣畅气机、化瘀通络、利水去湿之剂,即是针对“气、血、水”的病理变化而立法组方。由于方证合拍,故能使十分棘手的疑难重证速见效果。

张氏行医于无锡,当地乃血吸虫病流行地区。本案首述“冬温之后”,可视为患者曾有过感染血吸虫病的早期发热病史;”继以便血”,又可为血吸虫病的中期下痢之症;“旋即大腹胀大”,显系血吸虫病的晚期肝硬化腹水无疑。全案叙证虽简,但扼要介绍了血吸虫病,各个时期的临床特点,由此可以窥视古代医家治疗血吸虫病之一斑。

4.75、余听鸿,治“暑厥”案:

常熟大东门外余义大店伙,余姓,年五十余。因暑天到浒浦,舟中受热受风,是晚回店,发热极盛,至晨,脉伏肢厥,二便皆秘,遍体无汗,项背几几,体寒。邀余诊之,曰:风袭太阳之表,暑湿热郁于里,急宜开表通阳,迟则恐成刚痉。叶天士,曰:通阳莫如通小便。使膀胱一开,一身之阳气皆通。即进以五苓散,每服五钱,煎沸汤一大碗饮之。饮两次,小溲通畅,而汗出脉起厥回,体转热矣。此证虽轻,如作热深厥也深,投以沉寒凉药,危矣。故志之以示后学。(《余听鸿医案~暑风痉厥》)。

[评按]:

发热极盛,脉伏肢厥,一般易作“热深厥也深”处理,然患者外有表证,系感受暑风,邪遏表阳所致,非因暑热内闭,证见神昏谵语所比,故用五苓散通阳化气,利尿去邪而诸证悉除。

4.76、余听鸿,治“异物呛肺”案:

长田岸有孩六岁,正吃饭,被母打一下,大哭,饭正满口,有饭粒呛入肺窍中,后即咳嗽,无寒热,饮食二便如常。就余诊,服肃肺清散之品五六剂,见有寒热,饮食渐减。又停半月来诊,见痰中血丝,色殷而少,胸中隐痛,服苇茎汤合疏开气法,罔效。细询其病之始末,其母,曰:吃饭大哭,呛咳而起,咳嗽月余,见血后口中臭秽。余细视血中有白点微黄,脓也。余思食物呛入肺管,壅塞为痈,将灯心刺鼻孔,使其喷嚏;吹以皂角末,后得嚏,痰血稍多;再将旱烟喷之,使具咳更甚,咳甚大哭作呕,呕血块两枚,如蚕豆大,兼脓痰。余将血块拈起剔开,中有白色朽腐如饭米形。服以苇茎汤合《金匮》旋覆花意①,另服皂荚丸,一日一粒。服药三剂,丸三粒,脓血清楚。再服麦门冬汤,加:枇杷叶、沙参、石斛之类而愈。故人饮食之间,不可多言喜笑,倘有物呛入肺管成痈,医不能知,自也不知,酿成大患,可不慎欤。此孩幸是藜藿②农家,听医所为,若绅宦之家,娇养柔嫩,即医肯尽心施治,病家未必信;即病家信,医家也未必肯独任劳怨,治病之弊如此。故治病误于医者固多,病家自误者也不少。余治肺痈,以宗《金匮》法最多,芳香金石之品,从来未敢轻试。(《余听鸿医案~肺痈》)。

[注释]:

①、旋覆花意:即旋覆花汤(旋覆花、葱、新绛)化裁。

②、藜藿:藜与藿,贫家所食野菜。代指贫穷人家。

[评按]:

异物呛肺,取喷嚏、咳嗽之法,用药物刺激肺管,依靠肺气上逆的作用,促使异物排出。此顺应肺的生理特性而治疗,殊为科学。

4.77、余听鸿,治“肿胀”案:

常熟西门俞义庄,俞濂洲先生之少君瑞舒世兄,年二十三四。时正酷暑,邀余诊之,腹胀如鼓,足肿卧床。余问其病由,素有便血证。按脉极细,小便短赤。余曰:此乃久痢便血,脾肾两虚,土败之证也。观前医之方,大约“槟榔、枳、朴、五皮①、香、砂、苓、泻”之类。余曰:此证非大用温补,助火生土,断难有效。使其向虞山言子坟上取黄色泥土百斤,将河水搅浑澄清,煎药、炊茶、煮粥均用此水。若水尽再换泥一石,搅水两石,用尽再换,取土可补土之义。进“参、术、附、桂、补骨脂、益智、黄芪、枸杞、巴戟、杜仲、熟地”等大剂。腹上系绳紧束。服大补药三剂,以绳验之,约松三指许。后余恐其太补,方中稍加:枳壳,所系之绳,仍紧如故。以此验之,破气之药一毫不能用也。专以温补大剂,服百余剂,其胀已消。约用去熟地四五斤,“参、芪”,各四五斤,“杞、仲、术”等称是。起床后服金匮肾气丸并补剂而痊。至今六年,惟行路常有气喘耳。下焦之虚,不易填也。(《余听鸿医案~虚胀》)。

[注释]:

①、五皮:指“大腹皮、生姜皮、茯苓皮、陈皮、桑白皮”等。

[评按]:

“足、腹”肿胀,证属“脾、肾”两虚,取黄土之性补土,用温补之剂补肾,正是治本之法。肾气足,脾胃健,则气机宣畅,水湿得运,故肿胀自消而病愈。

4.78、余听鸿,治“鼓胀”案:

常熟西弄少府魏葆钦先生之媳,因丧夫悒①郁,腹大如鼓,腰平背满脐突,四肢瘦削,卧则不易转侧。余于壬午②秋抵琴川,季君梅太史介绍余至魏府诊之。面色青而脉弦涩。余曰:弦属木强,涩为气滞,面色青黯,肢瘦腹大,此乃木乘土位,中阳不运,故腹胀硬而肢不胀也,中虚单腹胀证。虽诸医束手,证尚可挽。以“枳、朴、槟榔”等味,治木强脾弱中虚之证,如诛罚无罪,岂不偾事③?恐正气难支,急宜理气疏肝,温中扶土抑木,进以“香砂六君汤”加“干姜、附子、刺蒺藜、桂枝、白芍、红枣、檀香”等。服五六剂,仍然。然终以此方为主,加减出入,加“杜仲、益智、陈皮”等。服四五十剂,腹胀渐松,肢肉渐复,服药百余剂而愈。再服“禹余粮丸”④十余两,“金匮肾气丸”三四十两,腹中坚硬俱消,其病乃痊。今已十五年,其健如昔。吾师,曰:胀病,当先分“脏胀、腑胀、虚胀、实胀、有水、无水”等因,寒凉温热,攻补消利,方有把握。若一见胀证,专用“枳、朴、楂、曲、五皮”等味,无故攻伐,反伤正气,每致误事耳。按此胀属肝脾。(《余听鸿医案~虚胀》)。

[注释]:

①、悒(yì义):忧愁不安。

②、壬午:光绪八年(1882年)。

③、偾(fèn奋)事:把事情搞坏了。

①、禹余粮丸:方出《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由“蛇黄、禹余粮、羌活、木香、茯苓、川芎、牛膝、白豆蔻、土茴香、莪术、桂心、炮姜、青皮、三棱、白蒺藜、炮附子、当归”组成制丸。主治水气病。

[评按]:

前案“足、腹”肿胀用温补取效,本案单腹胀用健脾温中、理气疏肝之剂,要在前为脾肾两虚,此为肝强脾弱。《金匮》曰:“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本案方,用“香砂六君子汤”为基本方,进行加减,正是体现了这一治疗原则。

余氏引师之言,论治胀病首当分清脏腑虚实和有水无水,可谓经验之谈。

4.79、余听鸿,治“齿衄”案:

常熟寺前毗陵人木梳店俞姓,年二十余岁。齿衄如注,血流盈碗,面红目赤,脉来虚浮兼数,重按无力,神静不烦,口不臭秽,言语轻微。余曰:此乃少阴龙火①上燔,齿热则龈肉离脱,齿缝血出不止,手足清冷。急用肉桂五分,研末饭丸,先空心服下,食以糜粥,使其压之下焦;再进甘凉咸寒滋降,导龙入海;再将生附子、麝香作饼,贴左足心涌泉穴。一剂血止,两剂手足转温,脉渐敛,和平如常矣。(《余听鸿医案~齿衄》)。

[注释]:

①、龙火:指肾火、命门之火。

[评按]:

齿衄,有“虚、实”之分,患者神静不烦,口不臭秽,言语轻微,即非实火所致,面红目赤,脉浮数而虚,定为虚火上炎无疑。故用肉桂末引火归原、汤剂滋阴降火、贴药釜底抽薪而病愈。

4.80、曹沧洲,治“温病”案:

杨左、伏邪病已延四候,阴损在先,无力托邪外达。音低语少,红㾦满布,气滞胸闷,头晕,口干不欲饮,便闭,脐下结硬如块,痰腻而厚,口糜遍满。正不敌邪,厥脱堪虞,强挽颇不易也。

西洋参三钱(生切,另煎,代茶)、原生地七钱(用薔薇花露二两,浸,研,绞汁,冲入)、鲜霍斛六钱(打)、生鳖甲心七钱(打,先煎)、桑叶二钱、丹皮二钱、赤芍三钱、白杏仁四钱、带心连翘三钱(朱拌)、车前子四钱(包)、枇杷叶四钱(去毛)、白茅根(去心)二两。

后因神情烦躁,小溲窒涩不利,加用:羚羊角七分(镑,煎)、血珀四分(研末)另服①。

又外治熓②方:两头尖③七钱、川楝子四钱、延胡索四钱、广木香四钱、枳实三钱、莱菔子一两、干菖蒲四钱。

上药布包,河水浓煎,再用布绞,熓脐腹硬结处。

复诊:脉伏幸得畅,不调之象渐解,转为弦数,是邪有外达之机。脐下坚结也得渐消,口糜大退,舌干糙,质紫绛,少津液,疹㾦满布,较能安寐。病延四候,阴夺在先,邪恋正乏,风波未定,病势尚在险途,弗以小效为恃,姑再勉力图治。

西洋参三钱、京玄参四钱、原生地七钱(研,绞汁,冲)、鲜霍斛一两(打)、生鳖甲一两、生石决明一两、丹皮三钱、赤芍三钱、带心连翘三钱、知母三钱、车前子五钱、白杏仁四钱、枇杷叶四钱、芦根尖二两。(上海中医药杂志1963,1,18)。

[注释]:

①、全句据《吴门曹氏三代医验集》补。

②、熓(wū乌):即热敷。

③、两头尖:即雄鼠屎。《本草纲目》曰:治伤寒劳复发热,男子阴易腹痛,……傅折伤、疔肿诸疮。李时珍,又曰:鼠屎入足厥阴经,故所治皆厥阴血分之病。

[评按]:

阴虚感温,伏邪不能外达,治当扶正祛邪,故用养阴凉血、清热利尿之剂。少腹坚硬,乃病前夺精,伤及肝肾之阴,发病后邪滞肝经所致,故用鼠粪等理气消滞之品熨散邪气。病位不同,取内外合治,其相辅相成,俾益于病邪尽快去除。

4.81、邵兰荪,治“湿热发黄”案:

湿热发黄,脉弦,肝木偏横,腹臌跗浮①,癸趱迟②,属重极。宜:鸡金散,加减。

鸡内金三钱、绵茵陈三钱、地鳖甲一钱五分、海金砂四钱(包)、沉香五分(冲)、厚朴一钱、香附二钱、地骷髅③三钱、原粒砂仁一钱、通草一钱五分、大腹绒三钱。四帖。(《珍本医书集成~邵氏医案》)。

[注释]:

①、跗浮:脚背浮肿。

②、癸趱(zǎn)迟:指月经推后。

③、地骷髅:即萝卜老根。能利水消肿除积。

[评按]:

湿热发黄,鼓胀足肿,血滞经迟,的系极重之证。案语不多,寥寥数语,但却言简意赅,深中肯繁;用药清利湿热、活血理气、利水消肿,也是常见之品,但却轻灵至巧,配伍精当,难怪乎后人赞其可和叶案相媲美。

4.82、邵兰荪,治“经泻”案:

血虚气滞,每癸来腹痛作泻,脉细涩,心惕①,宜五苓散主治。

炒白术一钱、猪苓一钱五分、延胡三钱、丹参三钱、桂枝五分、泽泻三钱、厚朴一钱、龙齿一钱五分、茯苓四钱、广木香八分、香附三钱、玫瑰花五朵。三帖。(《珍本医书集成~邵氏医案》)。

[注释]:

①、心惕:指心中惊慌不安。

[评按]:

血不荣心则心惕;肝郁气滞,橫逆克土则经来作泻,气血不畅则腹痛、脉涩。治用“五苓散”健脾利水以止泻;元胡、丹参,活血止痛;厚朴、木香、香附,理气止痛;龙齿,重镇安神;玫瑰花,舒肝开郁,为邵氏调和肝气的必用之药。

4.83、施焕,治“肝胃不和”案:(清宫慈禧医案)。

光绪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臣施焕请得皇太后脉左关弦而带大,右关弦劲中仍有滑象,寸尺平。滑即胃脘饮邪,大乃肝经微风。证全现于关脉,应从“肝、脾、胃”三经调起。“肝宜疏,脾宜健,胃宜和”,总三经以求法,应从调气和中内,参以“加减思食丸”随便酌用。冀其肝气渐畅,脾气渐旺,胃气渐强,夫然后湿可解,饮可化,风可息矣。谨拟“中益气汤”药,外附酌①丸方制法敬呈。

人参一钱五分、云茯苓三钱、于术二钱(佩兰叶水同糯米蒸透)、玉竹二钱、陈皮一钱(蜜蒸)、石菖蒲三分(金石斛水炒)、炙甘草八分、阿胶珠二钱(蛤粉炒成珠,略枯,以开水泡汤试验浓否,如浓另用淡姜汤调服,不浓即入药同服)、引用藿香梗五分(去叶),红枣二枚。

附呈:加减思食丸,制法:

神曲四钱(炒黄)、麦芽四钱(炒黄)、佛手二钱、乌梅六钱、宣木瓜三钱、云苓三钱、炙草二钱、冰糖一两。

上七味,共研极细末,炼白蜜为丸,如梧子大。每服五丸或七丸,口干时噙化二三丸。便收纳肝胃之气。(中医杂志1981,7,4)。

[注释]:

①、酌:此指随意服用之意。

[评按]:

左关主肝,右关主脾胃,据脉辨证,断为肝胃不和,脾气不健之证。故治用“五味异功散”益气和中,加“玉竹”养胃,石菖蒲、藿香,芳香化湿,阿胶养血熄风。所附“加减思食丸”,神曲、麦芽,消食导滞,佛手,理气和胃,乌梅、木瓜、冰糖,酸甘化阴,“苓、草”去湿健中,合成消食养胃之剂,总使脾健胃和肝舒,而饮食自增。两方用药俱不多,但却丝丝入扣,甚为合拍。

4.84、施焕,治“腰痛”案:(清宫光绪医案)。

九月初九日。臣施焕请得皇上脉左关尺弦而不数,右三部均沉中有滞。腰胯左右中间酸痛木疼,昨晚直不能转侧,从申①至酉②卧八刻余后,不能起立。夜寐尚可,寅③起未见大便,行动为难。查腰痛大端有五,总由肾脏阳虚,不能御“风、寒、湿”气之痺著。前从肝肾、脾肾、治风、治湿,并重理气,继专从肾想法,均不应效。想系病久体虚,草木药品不与气血相生之理。当从血肉有情之品以求法,如鹿属阳,虎属阴,鳖甲通经,羊腰达肾等药,配以表里相宜之味,以为探证。医从意会,治从理想,以意度理而成方。但久病探药尚轻,宁可药不敌证,如有影响再为加用。谨拟上呈。

虎脊骨二钱(酒炙酥)、鹿角霜一钱、鳖甲一钱五分(酒炙酥)、桑寄生六钱、藁本六分、粉丹皮六分、桂心三分、续断二钱(盐水炒)、胡核桃二枚(连硬壳捣碎)。九味共煎成汤药。

外用羊腰一对,不沾铁器,用竹木刀或银器剖开,刮去白膜,以茴香二钱,杜仲一钱,青盐一钱,三味共研细末,入羊腰,外将麦面调稠,包腰,并加:细纸数层,包好烧熟(用木炭火烧),去面与内药,只取腰,拭净,拌葱蒜,先食此腰后,再服前汤药,以为引导。(中医杂志1981,7,4)。

[注释]:

①、申: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

②、酉:下午五点到七点的时间。

③、寅:夜间三点到五点的时间。

[评按]:

此为光绪皇帝临终前一月余的一例脉案。光绪素来肾虚,此患腰痛,诸法施治不效,当责之肾虚过极。虽经改用血肉有情之品,且又配合食疗,可谓治法得宜,但也难以扭转日甚一日之病势。

4.85、施焕,治“阳虚水饮”案:(清宫经方医案)。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四日酉刻。张仲元、戴家瑜,请得皇太后脉息左关稍劲,右寸关滑,中取鼓指。食后嘈杂,头闷目倦,有时作呕,腹中水响,大便尚泻,身肢力软。总由中气郁遏,脾不化水,大肠有寒,不能熟腐水谷所致。谨拟仍以“真武汤”加味,调理。

茯苓六钱、于术二钱(糯米汁,炙)、川附片八分(炙)、生杭芍三钱、广皮一钱五分、甘草一钱,药引用:生姜二片、川附片同甘草煮熟,入余药同煎。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五日。施焕请得皇太后脉左关弦缓,右关外弦内软,寸尺略带迟象。夜间尚有水泄,胸旁两胁也尚有水气作鸣。夜本阴胜,凡饮动阳衰,必扶阳以济之。又治饮先取辛甘,欲其动也。后用温和,乃可平复。苓桂术甘汤乃治饮之正方,惟夜泄胁响未愈,胸前微觉现空,但取其方,尤恐不能助阳镇逆,拟参用附片、粳米,使太阳寒水司令,得与离照相和煦,庶可望饮邪平服,水不再逆矣。谨拟上呈。

云苓五钱、炙草二钱、肉桂三分(去皮,白蜜煎)、川厚附片五分(盐水制)、于术三钱、佩兰梗叶二钱(黄糯米,炒)。

先煎附片、炙草,待附片熟后,加药同煎,熟时,加:白粳米一把,滚二、三沸,即取汁用。(上海中医药杂志1981,9,4)。

[评按]:

阳虚水饮,上呈头闷目倦,中有水响、作呕,下见大便水泄,其病位重点应在中焦脾胃,方用:苓桂术甘汤,最为合拍。然张氏等仍遵前法,用真武汤温阳利水,则就稍有欠妥之处。因为真武汤重在治肾,且张仲景原文,又有“若下利者,去:芍药,加:干姜”之训。故次日复诊证状未见改善,且增“胸前微觉现空”之证,并见脉迟等寒甚之象。施氏于微妙处识真机,改用苓桂术甘汤合附子粳米汤,加减以温中暖下,去寒化饮,由是选方用药,遂于证合。

4.86、李德立等,治“厥脱”案:(清宫急救医案)。

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申刻。李德立、庄守和请得皇上六脉散微无根,系病久神气消耗,偶因气不运痰,厥闭脱败,急用“生脉散”一帖,竭力调治。

高丽参五钱、麦冬五钱、五味子(炙)一钱,水煎温服。(上海中医药杂志1984,6,25)。

[评按]:

用“生脉散”及其加减方,救治濒死,乃清宫御医们常用的急救方法,“光绪、慈禧、隆裕、瑾妃”等,临终时,俱用过此法。方中人参补气,麦冬济阴,五味子酸收耗散之气,三药合用,总使“气足、脉充、血运”而危候可除。现今多将该方制成生脉液、生脉针而广泛地用于临床,抢救气阴两伤的危重病人。

第五章、民国时期医案:

在民国时期(1911~1949)医案处于从古代型向现代型转化的过渡阶段。就总的发展来看,已不象清代那样业绩辉煌,但是,由于西方医学的传入,中西医之间的争论与汇通,反映在医案方面呈现出较清代或清代以前医案不同的特点,其中最为主要者为中西医汇通思想的渗入,出现了西医诊病,中医治疗的医案,中西医理互参或中西药物并用的医案。医案格式则出现逐步定型化的趋向,许多医家的医案具有患者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病因、病名、症候、诊断、治法、处方、效果”等项目,说明民国时期医案正在向现代医案的形态过渡,已具备现代病历书写的雏型。

大体上看,民国时期医案,基本可分为两个大类:其一为传统型,即仍然继承了明清两代医案的特点,从正统的中医药理论出发,详述其病因病机、治法方药及疗效。这类医案在此期仍居主导地位,如“金子久、丁甘仁、范文甫”诸名家,他们既精通中医理论,又富于临症经验,这些医案或阐发医理,或详明药用,或专擅伤寒,或重在温病,各有见的,读后不乏启迪。

其二为变革型,由于西医的传入及其影响的不断扩大,医案在此期也呈现出中西医学汇通的特点。这类医案为数也不少,如张锡纯、恽铁樵诸医家,他们既精中医,又通西医,论证述证,遣方用药,往往中西参合,反映出时代的特点。此类医案以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附案为代表作。再如曹颖甫《经方实验录》中的医案,擅用经方,很有独到之处。

民国时期何廉臣所编《全国名医验案类编》对当时中医验案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整理,每案必择其立论精当而确有效验者,并附按语,论说详确,很有实用价值。

本章,共收载民国时期,医家29位的医案41个。

5.1、费绳甫,治“虚脱”案:

宁波张姓,忘其名。咳嗽半年,忽气喘神迷欲脱,就治于余。诊其脉细弱,此肝肾皆虚,气不归原而浮于上,脱象已著①,幸头面无汗②,尚可挽回。方用:人参一钱,九制熟地四钱,川杜仲三钱,牡蛎四钱,蛤蚧尾一对,白芍药钱半,橘红五钱,一剂喘平神清。照方,加:西洋参一钱,川贝母二钱,连服三十剂而愈。(《孟河费氏医案》第92页)。

[注释]:

①、著:显明。

②、头面无汗:汗为心之液,阳气所发,今头面无汗,知其气欲脱而尚未脱也,故尚可挽回。

[评按]:

咳嗽既久,脉象细弱,为肾亏而不能纳气归原之候。气喘忽作,神迷欲脱,是气欲外脱。故方用:熟地,杜仲等益其肾元,人参益气固脱,牡蛎、白芍酸敛收气,川贝、橘红等平其肺气,连服而获愈。

5.2、贺季衡,治“厥证”案:

蒋女。今日又复连厥无知,脑后痛,语无伦次,或呃逆,溲痛便结。脉复不应指,舌绛根黄。一派风阳扰动见象,刻①当清苦泄降。

龙胆草二钱(酒炒)、大麦冬二钱、煅龙齿四钱(先煎)、杭菊炭二钱、上川连五分、远志肉一钱五分、生白芍二钱、生石决一两(先煎)、黑山栀二钱、鲜生地一两(切)、云苓神,各三钱、炒竹茹一钱五分、灯芯十茎。

二诊:风阳复平,厥逆暂止,而神志仍不清了②,谵妄,脑后痛,二便无知,左脉模糊,右手弦细,舌根砂黄将脱。种种见端,渐涉虚象,着手殊非易事。

生石决一两(先煎)、大麦冬二钱、紫丹参一钱五分、云神四钱、杭菊炭二钱、清阿胶二钱、煨天麻一钱五分、远志肉一钱五分、青龙齿五钱(先煎)、大白芍二钱、黑山栀二钱、鸡子黄一枚(冲)。(《贺季衡医案》第202页)。

[注释]:

①、刻:即刻,指极短时间。

②、了:同“瞭”。明白。

[评按]:

风阳上扰则厥逆神乱,头痛谵妄,当清泄肝阳之上扰,方可免成危证。但左脉模糊,右手弦细,为真阴大亏欲脱之象,所以原方复加:阿胶、鸡子黄等,填益真阴,可望风阳得熄、真阴得充而获安。

5.3、贺季衡,治“闭经”案:

王女。经居①半年,腹大有形,状如怀子,不时攻痛②,溲后沥浊,咽梗呕吐,头昏眩晕,脉滑。舌苔腐腻。湿痰气瘀、互结不化之候。速效难求。

当归二钱、金香附二钱、青陈皮,各一钱、延胡索二钱、大白芍二钱、吴萸三分(拌炒)、大丹参二钱、乌贼骨四钱(炙)、云苓三钱、川郁金二钱、炮姜八分、陈艾绒八分、佛手八分。

改方,加:白蒺藜四钱。另:菩提丸二十粒,每服五粒,开水下。

二诊:药后下利痰浊颇多,经居半年遂通,腹大如怀子已十去其六,溲后沥浊也少,惟腹痛不已,咽梗或呕吐,脉弦滑,舌苔腐腻。气瘀初开,肝胃未和之候。

当归二钱、大丹参二钱、青陈皮,各一钱、金香附二钱、白蒺藜四钱、黑山栀二钱、姜半夏一钱五分、乌贼骨四钱(炙)、大白芍二钱、吴萸五分(拌炒)、云神四钱、冬瓜子四钱、佛手八分。

另:二陈丸、四物丸,各二两,和匀,每服三钱,开水下。(《贺季衡医案》第355页)。

[注释]:

①、居:停。

②、攻痛:攻窜作痛。

[评按]:

经停而腹大有形,状似有孕,但以腹攻痛、溲后沥浊诸症参之,则非孕可知,乃痰湿气滞,瘀于腹中所致,故脉滑而舌苔腐腻。治以行气化痰,解郁平肝之法,使湿痰化去,郁气得开,则痊愈有望。

5.4、张锡纯,治“温病发痉”案:

沧州赵××之子,年五岁。因感受温病发痉,昏昏似睡,呼之不应,举家惧甚,恐不能救。其脉甚有力,肌肤发热。因晓之,曰:;此证因温病之气循督脉上行,伤其脑部,是以发痉,昏昏若睡,即西人所谓脑脊髓炎也。病状虽危,易治也。遂单用羚羊角二钱,煎汤一盅,连次灌下,发痉遂愈,而精神也明了矣。继用:生石膏、玄参,各一两,薄荷叶、连翘,各一钱,煎汤一大盅,分数次温饮下,一剂而脉静身凉矣。凡痉之发由于督脉,因督脉上统脑髓神经也(督脉实为脑髓神经之根本)。羚羊之角乃其督脉所生,是以善清督脉与神经之热也。(《医学衷中参西录》第388页)。

[评按]:

神昏发痉,呼之不应,为温热重症,然脉甚有力,则正气尚可支持。故先单用羚羊角煎汤频服,以醒脑解痉,继以石膏、玄参等清解热毒,一剂而脉静身凉。

5.5、丁甘仁,治“疝气”案:

黄左。劳倦奔走,元气下陷,睾丸坠胀,不能行动,胸脘不舒。肝主筋,睾丸为筋之所聚。先健其中气,俾得元气上升,睾丸自能不坠。

炙黄芪三钱、炙升麻一钱、小茴香五分、炒潞党①三钱、柴胡梢五分、广陈皮一钱五分、炒白术三钱、清炙草五分、广木香五分、橘核丸三钱(吞服)。

又诊:坠痛已止,举动也便,前进补中益气汤,甚为合度②,仍守原方治之。

炙黄芪三钱、云苓三钱、炙升麻六分、炒潞党三钱、细青皮一钱五分、金铃子一钱五分、清炙草五分、荔枝核三钱、延胡索五分、佛手柑八分。(《丁甘仁医案》第189页)。

[注释]:

①、潞党:党参之主产山西潞城者。

②、合度:指药证相合。

[评按]:

疝气有属肝气实者,有属中气虚者。本案虚实相兼,以虚为主,故用补中气、调肝脾二法合和,自得安愈。

5.6、丁甘仁,治“(疒征)瘕”案:

孙右。肝之积,名为:肥气,肝气横逆,有升无降①,胁部作痛,按之有块,泛泛②作恶,头内眩晕,纳食衰少,多愁善郁。症属七情,非易图治,若能怡情悦性,更以药石扶助,或可消散于无形。

软柴胡五分、金铃子钱半、制香附钱半、全当归二钱、延胡索五分、香砂壳八分、炒白芍三钱、细青皮八分、广木香五分、失笑散一钱五分(包煎)。

二诊:泛泛作恶略止,胁部气块也觉略消,头内眩晕,纳食衰少,肝气横逆,上升则呕恶,下郁则痞块作痛。再与平肝理气,和胃畅中。

金铃子一钱五分、制香附一钱五分、仙半夏钱半、延胡索五分、春砂壳五分、陈广皮钱半、炒白芍一钱五分、大腹皮三钱、制川朴八分、失笑散一钱五分(包煎)。(《丁甘仁医案》第193页)。

[注释]:

①、有升无降:指中焦枢机不利,胃气不降而逆上。

②、泛泛:漂浮貌。形容胃气逆阻不降。

[评按]:

肝主疏泄,运枢中焦,肝气郁则中焦运枢不利,气泛于上则头眩作恶,气聚于中则痞结作痛,均由肝郁所致。治宜平理肝气,肝气得舒则诸症悉除。

5.7、陈良夫,治“郁症”案:

汪女。《内经》论郁分五脏以立名,朱丹溪又分六郁,景岳又分“怒、思、忧”三因。脘常窒而时欲太息,甚则兼痛,泛呕纳少,脉来沉小。昔人谓郁不离肝,痛不离肝。又云:治郁之法以逍遥散为主方。然此方只可施于肝阴充旺之体。“苔薄、舌红、盗汗、耳鸣”常有,素体阴弱阳浮可知,只得宗其旨,不宗其方,投以平肝舒郁,合理气疏中主之。

川石斛、炒白芍、广郁金、川楝子、炒枳壳、合欢皮、台乌药、川贝母、橘络、绿萼梅。(《陈良夫专辑》第111页)。

[评按]:

《医贯》用“逍遥散”主治肝郁,但陈氏认为此方只适于肝阴充旺之体。本案舌红、盗汗、耳鸣,素体阴弱阳浮,故不用“逍遥散”,而用香而不燥之品疏肝气,酸甘合剂以柔肝体,更用“石斛”而养津液,既达到“逍遥散”疏肝解郁之功,又不伤肝阴,立意周到,师古法而不泥古方。

5.8、金子久,治“肺痈”案:

辛伤于肺,痰入于络,胸胁掣痛,引及腰背,冷热频作,口秽痰臭,脉来洪大,病起匝月,非肺痈即胁痛也。当泻肺,参用宣络。

冰糖炒石膏、白芍、川贝母、橘红、生苡仁、丝瓜络、青蛤散、桔梗、桃仁泥、淡甘草、旋复花、芦根。

二诊:口秽痰臭,由来月余,胃通于口,痰生于胃,秽气臭气皆属于胃火,火旺乘肺,则清肃之气失司,故咳逆绵延不已,有时骨节酸楚,有时形体畏寒,眠难,胃纳式微①,左脉小,右脉大,仿用千金苇茎汤,参用喻氏救肺汤。

冰糖炒石膏、丝瓜络、生苡仁、白芍、白前、淡甘草、川贝母、青黛拌蛤壳、橘络、桔梗、枇杷叶。(《金子久专辑》第138页)。

[注释]:

①、式微:衰微。式:语助词。

[评按]:

本案为肺痈初溃,方予:千金苇茎汤、桔梗散、黛蛤散,加:石膏、川贝,清肺化痰、逐痰排脓为主,余药清金通络,随宜增损,前后二方,皆本前哲成方化裁而来,足见金氏学有根底。

5.9、金子久,治“肝风”案:

体质魁肥,阳明脉络空虚①;血分亏弱,厥阴风木鼓动;乘于巅为头晕,甚而昏厥;动于络为筋惕②,甚而瘈疭。心悸胆怯,遂使旦夕不寐;思虑疑惧,致令善怒无常。脉弦而滑,舌薄而白。平时湿痰用事,近来风阳炽盛。宜先熄风,后涤痰。

生铁落、西琥珀、白芍、淮小麦、枣仁、橘红络、清炙草、南枣、羚羊角、远志、石决明、真金箔四片(另调)。(《金子久专辑》第108页)。

[注释]:

①、阳明脉络空虚:指气虚湿盛,阳明脾胃化源不足。

②、筋惕(tì替):筋脉拘紧,欲作抽搐。

[评按]:

肥人气虚多痰,阳明化源不足,阴血素亏,肝阳易亢,风痰相搏,乘巅窜络,凌心扰魄,是证由作。痰湿内盛为本,风阻鼓动为标,急治标宜熄风,缓治本宜涤痰,故以平肝熄风为主,涤痰宁神佐之。

5.10、范文虎,治“虚损”案:

袁静芳。温病之后,神疲气馁,液耗津脱,温温欲吐①,卧之将起,昏昏不爽②,正气不复。有此之据,正是贼去城空③之候也。

炙甘草1.5克、党参3克、生姜1.5克、桂枝1.5克、麦冬3克、生地6克、麻仁6克、大枣2枚、阿胶3克。

二诊:稍稍瘥些。恐虚不受补,药量宜轻。

炙甘草3克、党参6克、桂枝2.4克、麦冬6克、生地9克、麻仁6克、大枣4枚、阿胶6克、生姜3克。(《范文甫专辑》第133页)。

[注释]:

①、温温欲吐:即欲呕吐的感觉不甚强烈,尚较轻微。温温:柔和貌。

②、爽:明。

③、贼去城空:喻重病之后,邪气已去,正气未复。

[评按]:

本案温病邪热虽除,但气血亏损,正气未复,故用“炙甘草汤”以益气养阴。病者尚温温欲吐,恐其虚不受补,故药量宜轻,药证相应,病情见瘥后,方可逐步加量。

5.11、范文虎,治“伏暑”案:

奉化某,秋后伏暑晚发,为日已久。大热大渴,奄奄一息,脉沉而闭①,惟舌淡白不红。查前方,皆是“牛黄、安宫、白虎”之类。余曰:“舌淡白如此,真阳欲脱,速服此方,或有可救,迟则无及矣”!

厚附子9克、炒蜀漆9克、茯苓9克、龙骨9克、生姜3克。

一服瘥②,再召余诊,原方再服。连请三次,原方连服三帖,病霍然而愈。

问曰:大热大渴之伏暑,凭何用辛温大热之剂?答曰:余凡独取其舌色也。(《范文甫专辑》第79页)。

[注释]:

②、脉沉而闭:脉极沉伏,近不可得。

②、瘥(chài):指病稍轻。

[评按]:

此案为伏暑重证,为日已久,暑湿之邪重损阳气,医者反以白虎、安宫之类复伤心肾之阳,一误再误,以致阴盛格阳,浮阳外越,奄奄待毙。脉沉而闭,即是伏脉,此非热伏,乃心肾阳虚,真阳欲脱,而脉伏不起,加之“舌淡白不红”,为真阳虚衰欲脱之证无疑。故重用辛温大热之“附子”回阳救逆,“龙骨”收敛浮越之阳,“茯苓”养心,“生姜”配“蜀漆”以透伏暑余邪,连服三剂,竟使阴阳离决之重证起死回生,霍然而愈。

5.12、张山雷,治“咯血”案:

祝××,失血有年,咳嗽频作,近虽无血,而痰稠且多,神疲色夺,潮热不已,脉甚数疾,舌苔剥落,淡红而光,夜不安寐,且有盗汗。真阴大伤,浮阳甚炽,际此夏令,症殊不善①。姑先潜阳熄火,冀②平其上浮之焰。得扶过长夏,再商清养。

明天麻6克、银柴胡4.5克、生鳖甲9克、生芪皮4.5克、首乌藤9克、瓜蒌皮4.5克、生牡蛎15克、青蒿珠4.5克、川石斛9克、柔白前9克、川贝母9克、陈皮4.5克、南北沙参,各4.5克、生紫苑9克、白薇9克。(《张山雷专辑》第144页)。

[注释]:

①、不善:指疾病预后较差。

②、冀:希望。

[评按]:

此案病者真阴大亏,阴不涵阳,浮阳炽甚而外越,惟当以“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法治之。方中“天麻、鳖甲、牡蛎、沙参”滋养潜熄,以治本,“石斛、川贝、紫苑、白前”化痰止咳,以治标,标本兼顾,当奏佳效。

5.13、周小农,治“鼓胀”案:

陈左,扬名乡。丁巳四月诊:凛寒①身热匝月,大腹胀满如鼓,体瘦殊甚,脉细数,舌黄质红。枢机阻塞,邪湿不化。初拟“豆豉、山栀、郁金、通草、滑石、竹茹、枳实、薏苡、连翘、大腹皮、佩兰、野蔷薇花”及“玉枢丹”②,二剂,寒热大退,惟腹胀如鼓,青筋绽露。知厥气横逆,木火入络。无如瘦弱不能攻导,只能清通。

金铃子、玄胡、莪术、香附、乌药、大腹皮、连皮苓、香橼、橘叶、核、枫果、青皮、泽泻、车前子。另小温中丸③。

三剂,腹胀即退,嗣④即勿药。(《周小农医案》第191页)。

[注释]:

①、凛寒:恶寒。

②、玉枢丹:即紫金锭。方出《百一选方》。由“山慈菇、文蛤、千金子仁、红芽大戟、麝香”组成。

③、小温中丸:方出《丹溪心法》。由“青皮、陈皮、黄连、香附、苍术、半夏、针砂、白术、苦参”组成,一方,无“青皮、陈皮、白术、苦参”,有“山楂、神曲、栀子、厚朴、川芎”,均治积聚。

④、嗣:随后。

[评按]:

本证,由“枢机阻滞、湿郁化热”而成,故用“山栀、郁金、通草、滑石”等利湿热,行滞气而见效。然肝气入络,则非此类药所能去之。因用“金铃子、玄胡、莪术、青皮、泽泻”等,清利入络之肝气,通导郁蕴之水湿,三剂而病除。

5.14、周小农,治“消渴”案:

任某,气忿成病,乡医投以“熟地、附片、绵耆、党参、故纸、益智、首乌、枣仁”,不效。闰月十三日,诊:因气心火下移,溲多不禁,有澄白①。耐则自遗,间日寒热,大便自利。症属肝热,肾气不坚,下消须防②。白薇、白芍、花粉、柴胡、丹皮、条芩、黑山栀、萆薢、石莲、桑螵蛸、黄柏、覆盆子、鸡内金、香连丸等,数剂自愈。(《周小农医案》第163页)。

[注释]:

①、澄白:小便有沉淀物。

②、下消须防:必须提防其病演变为下消之证。

[评按]:

气忿成病,怎可妄用温补?溲多有澄白、寒热时作、大便自利,为肝经湿热而兼肾亏、虚中挟实之证,故治须清肝热、敛肾气,方不至成下消之变。

5.15、恽铁樵,治“小儿疟疾”案:

华官官。疟久不愈,面黄,胃强,腹胀硬,大便日行,是邪实正气已虚也。不可再误药,否则为童痨。十一月七日。

青蒿三钱、常山钱半、红枣十枚。三味同煎,用红枣收膏,隔二小时,吃枣二枚。

二诊:面尘①,脉细,疟久不愈,近患剧咳,面尘是败象②。十一月九日。

杏仁三钱、橘红钱半、炙草六分、炙苏子三钱、防风八分、木香五分、归身三钱、象贝三钱。

另红枣十枚,常山一钱,青蒿二钱,槟榔一钱,共煮食枣。

三诊:药后,疟减,面色黄,是病未除,食后吐,舌有厚苔,当是积。十一月十四日。

枳实一钱、楂炭三钱、象贝三钱、桑叶三钱、茵陈钱半、腹皮三钱、常山八分、杏仁三钱、橘红一钱、归身三钱、炙草六分、车前三钱、赤苓、猪苓,各三钱。(《历代儿科医案集成》第96页)。

[注释]:

①、面尘:面色晦暗无华。

②、败象:正气将夺的征兆。

[评按]:

疟久而面黄,是正气已虚,故:截疟,用“青蒿、常山,红枣”敛补正气。疟中复添剧咳,为正不御邪,当随时调治,毋致变生他证。

5.16、曹炳章,治“伏暑夹痰食瘀”案:

病者:姚幼槎之媳陈氏,住绍兴偏门外快阁。

病名:伏暑夹痰食瘀。

原因:初病时尚食肉品麦面,兼服补品,迨①热重胃闭始停。继因热逼血室,经水适来,俄顷②未净即止。前医皆遵热入血室例治,多罔效,遂至病势危殆。

症候;一起即身灼热,胸痞便闭,小便短涩,经来即止,耳聋目闭,神昏谵语,手足瘛疭。

诊断:脉弦数搏指,舌底苔灰黑,黄焦浮铺苔上,且粘厚板实,舌尖深绛,边紫兼青。询其前由,阅其服方,参考现症,为其疏方。

疗法:重用“蚕沙、鼠粪”,化浊道而通胞门之瘀塞,“硝、黄、牙皂”,以涤垢攻坚积,地鳖、桃仁,逐瘀通血络,鲜生地、大青叶、羚羊、钩藤,清血热而熄肝风,鲜菖蒲、天竺黄,豁痰而开心窍。

处方:晚蚕沙五钱、豭鼠矢三钱、芒硝三钱、生锦纹③三钱、牙皂二钱、地鳖虫五只、原桃仁钱半、鲜生地一两、羚羊角钱半、钩藤四钱、鲜石菖蒲钱半(搓烂生冲)、天竺黄二钱。

效果:服一剂而大便下黑垢瘀块,成团成粒者甚多,瘛疭即定,神志略清。次晨复诊,脉势已平,而舌苔松腐,黑垢满堆,刮去瓢余,未减其半,且踰时又厚。继进:桃仁承气汤,加减,服至五剂,舌垢始净,身凉胃动,调理而痊。(《全国名医验案类编》第121页)。

[注释]:

①、迨(dài待):到。

②、俄顷:一会儿。

③、锦纹:即大黄。

[评按]:

此证先病伏暑挟痰,继则挟食,“热、痰、食”交阻互结,便闭溲涩,而邪无去路。又值经来,邪热竟入血室,经水被热煎熬,以至淤塞胞门。前医虽当热入血室治,然药性不能直入淤塞之胞门,故皆罔效。症因“暑热、挟痰、挟食、挟瘀”,堆积至重重叠叠。曹氏治以先通胞门淤塞,其血室内之热也可同时引导下出,舌苔因此反厚者,此因积藏过多,如抽丝剥茧,层出不穷。故继进桃仁承气,加减凡五剂,攻其“热、痰、食、瘀”之胶结,务使邪尽去而苔始净,调理而安。

5.17、李继昌,治“咳嗽”案:

余早年至富民县访友,友留宿,夜阑①入寐,闻间壁咳声频频,达旦未止,经询问,方知夜咳者乃一年近七十之老妪,病已半载,屡治罔效②。余即登门予以诊治。其症咳多甚于夜间,每卧即痰壅作咳,以致难以入寐。咳时气短难接,痰有咸味,虽屡服化痰止咳之药,总难奏效。脉两寸俱大,两尺则微细欲绝,参其脉症,知此病不单在肺,肾也病矣,乃肾虚不纳之候。遂以金匮肾气丸方,加味治之。

附片一两(开水先煎透)、上肉桂二钱(研末调服)、熟地五钱、山茱萸二钱、淮山药五钱、茯苓五钱、粉丹皮三钱、泽泻三钱、炙麻黄根三钱、五味子二钱。

上方,仅服一剂,当晚咳即减半,知药已对证,令其再服五剂,并购金匮肾气丸常服,未及半月而愈。(《李继昌医案》第10页)。

[注释]:

①、阑:晚。

②、罔效:无效。

[评按]:

李氏,曾云:“治咳首为辨明新久虚实,大凡新病实证,病多在肺,应以祛邪为先,不可早投敛肺之药;久病虚证,病多在肾,当以摄纳为急,不宜过用宣散之剂”。从此案所示,李氏之论确为经验有得之谈。

5.18、李继昌,治“春温”案:

一九四二年春,刘××,男,三十四岁。

发热三日,口渴无汗,前医误作伤寒而投以麻黄附子细辛汤一剂,以致变证垂危,壮热无汗,烦渴谵妄,舌边红绛,苔干黑起刺,脉洪滑,热炽津伤使然,乃春温误服辛温之变。凡春温一病,每因里有伏热,又为新寒触发所致,故发病初起,除径①见身热口渴,溲赤苔黄等里热津伤证候外,又常兼微寒无汗等表证,论治当以解表清里为宜。今误用辛温则更劫其阴而助其焰,以致津液愈涸而热势益张,诸变丛生,以保阴清热生津之法为治。

方用:生地五钱、玄参四钱、天冬二钱、麦冬五钱、石斛三钱、天花粉三钱、生石膏一两。

上方连服六剂后,温邪全解,诸症悉除,将原方,去:石膏,续服三剂,以善其后。(《李继昌医案》第5页)。

[注释]:

①、径:径直。

[评按]:

内有伏热,外感新寒,为春温之病机。清解内之热毒,兼散表邪,则为春温正治法。前医误作伤寒而投以麻黄附子细辛汤,则表邪虽去而津伤更甚、里热愈炽,致成变证。故治法也为之变通,不用表里双解,而急投大剂养阴生津清热之品,方得获痊。

5.19、谢利恒,治“衄血”案:

鼻衄久延未止,脘腹膨硬也久,善饥多食。大便溏薄,刻因长途感冒,又复寒热,鼻阻不通,唇部红肿,舌红苔黄润,脉弦数,鼻衄血数滴,便觉头昏体倦。分明血亏脑弱,胃壁扩张,脾痹不能消化,阴阳俱损,不易着手。姑拟肃肺和胃,先为止衄解表。

荆芥炭一钱、香青蒿一钱半、茜草根一钱半、大豆卷三钱、嫩白薇一钱半、嫩白前一钱半、薄荷叶一钱、刘寄奴一钱半、竹沥夏一钱半、肥知母一钱半、陈广皮一钱、粉丹皮一钱半、细生地三钱、采云曲三钱、大腹皮三钱、苦射干一钱、鲜芦根一两。

[评按]:

此例本属脾弱胃强之证,脾气虚弱,运化失职,腹胀而便溏,统摄无权,故鼻衄久延未止;胃强则善饥多食。新感之后,外邪束于肌表,郁热上扰血络,肺失肃降而胃失和降,致生诸症。当此之时,祛邪止衄为首务,所谓急则治其标也。谢氏所拟肃肺和胃,止衄解表之剂,用药虽多,然升散清肃有序,气血照顾全面,颇具匠心。(《澄斋医案》)。

5.20、秦伯未,治“遗精”案:

沈左。遗精小劳即发,食呆易胀,小漫短黄。此脾家湿热,流入肾中为患。尤在泾,谓:不当徒用补涩之药,恐积热日增,致滋他疾。即检尤氏方治之。

生白术钱半、粉萆薢二钱、生地黄三钱、淮山药钱半、川黄柏二钱、生牡蛎五钱、云茯苓三钱、猪苓三钱、春砂仁五分、清炙草三分。(《中医世界》2,9,42)。

[评按]:

遗精多系肾气不足,精关不固,或阴虚生热,虚火妄动,但也有因湿热下注、扰动精关而致者,对此补涩则无益,惟宜清利湿热,使湿热得去,遗精自止。

5.21、章次公,治“小儿腹痛”案:

梁幼。经攻积清食药后,便之粘液者,转为泄泻,但按其盲肠部位,仍剧痛,身热如烙。

金银花15克、败酱草45克、马齿苋15克、飞滑石12克、五灵脂9克、黄柏炭9克、焦楂肉9克、小蓟12克、京赤芍12克。

二诊:药后热退,腹痛大减,但大便仍溏,中有粘液。

银花炭9克、白槿花12克、滑石12克、晚蚕沙9克(包)、焦山楂12克、马齿苋9克、青皮9克、焦谷、麦芽,各9克。(《历代儿科医案集成》第242页)。

[评按]:

病属肠痈,故用清热解毒、去湿凉血之剂以攻除肠中湿毒热瘀,虽有泄泻,乃病之标,热去毒尽则泄泻自愈。

5.22、赖良蒲,治“泄泻”案:

患者:鲁××,男,三十二岁,长沙人。

症状:一九三六年初夏,前来就诊。自述泄泻频年,时止时作,诸药无效,更兼头晕目眩,食入欲吐,脉象弦滑,舌苔白腻。

诊断:积湿成痰,逗留中焦,上扰清空,下遗大肠。

疗法:法宜去湿行痰,以“苍白二陈汤”加味,主之。数剂见效,连服二十剂而安,继以“香砂六君子汤”善后。

茯苓五钱、法半夏三钱、陈皮二钱、白术三钱、苍术二钱、炒黄芩二钱、炒神曲三钱、甘草一钱、水煎,另以生姜汁一匙,斑竹沥一匙,冲服。(《蒲园医案》第32页)。

[评按]:

腹泻经年,眩晕恶心,皆为脾气不运,湿郁生痰所致。脾为生痰之源,痰上扰即作眩,痰下滑即作泻。故用二术以燥脾湿,二陈、二汁以除痰,标本兼治,得收佳效。

5.23、赖良蒲,治“眩晕”案:

患者:颜××,男,五十二岁,萍乡人。

症状:一九四六年冬杪①,患者头晕目眩,少气懒言,声低息短,卧床不能起,稍一转侧,便觉房室欲塌,恶心欲吐,自汗厥逆,小便清长,脉象沉细而迟,舌净口淡。

诊断:脾肾阳虚,阴霾②上犯,真阳不得伸张所致。

疗法:主以破阴行阳,补火生土之法,以大剂桂附理中丸治之。

附片二两、白术一两、党参一两、炮姜五钱、炙草二钱、水煎。肉桂末二钱,二次冲服。(《蒲园医案》第72页)。

[注释]:

①、杪(miǎo秒):树木的末梢。引申为年月季节的末尾。

②、阴霾(mái埋):内生阴寒之邪。霾,大风杂尘土而下。

[评按]:

此案脉症呈阴寒之象,显系阴证,与水涸火升,风阳上扰者,不可同日而语。当此阳衰阴盛,非用重剂,不足以破阴霾而行阳气。附片用至二两,似应先煎为宜。

5.24、祝味菊,治“湿温”案:

沈君。一诊:湿温已及两候①,肌热未平,苔腻,咳嗽气逆,脉息浮弦。当与温中达表。

活磁石一两、川羌活二钱、蜜炙麻黄一钱、厚附片五钱、炒茆术四钱、白芥子三钱、川桂枝二钱、仙半夏四钱、大腹皮四钱、陈皮一钱半、生姜三钱。

二诊:肌热稍平,脉息略缓,咳呛气逆。再与潜阳和表。

活磁石一两五钱、川羌活二钱、白芥子三钱、厚附片六钱、炒茆术五钱、大腹皮四钱、陈皮二钱、川桂枝二钱、姜半夏五钱、制川朴一钱半、生姜三钱。

三诊:肌热平,营卫不能自和,脉息虚缓。再与前法损益②。

厚附片八钱、姜半夏五钱、硃茯神五钱、活磁石一两、川桂枝二钱、酸枣仁六钱、陈皮二钱、炒白术五钱、白芥子三钱、陈枳壳二钱、生姜三钱。(《医案选粹》第82页)。

[注释]:

①、两候:指:表邪未除,复传入里,

②、损益:指:加减变化。

[评按]:

本案邪已入里而表证未除,其热固可达之于表,其湿则非温不能化,治方中用附桂之类,即欲温化其湿浊而达热于表,可谓温病而用温法。

5.25、祝味菊,治“带下”案:

盛小姐。一诊:阳虚中寒,脾湿下陷,带下,脉息①濡细,当与温中理脾。

黄厚附三钱、大腹皮三钱、带皮苓五钱、生白术三钱、大黄炭四钱、葫芦巴二钱、白鸡冠炭三钱、漂苍术二钱、炮姜炭二钱、桑寄生四钱。

二诊:带下瘥,腹泻,脉细迟。再与温中理脾。

黄厚附四钱、破故纸四钱、大黄炭二钱、生白术五钱、炮姜二钱、生谷芽四钱、川桂枝一钱五分、西砂仁二钱、帯皮苓五钱、益智仁三钱。(《医案选粹》第69页)。

[注释]:

①、脉息:脉象。

[评按]:

患者所苦述及带下、腹泄,切脉先濡细,后细迟,自当为阳虚中寒,寒湿下注之明证,故泻泄与带下并作。二证虽异,病因则一,故以温中理脾,一法而兼治二证。

5.26、徐小圃,治“小儿湿温”案:

杨宝宝。初诊:湿温逾候①,肌热有汗,朝衰暮盛,神倦不渴,舌腻脉濡数。邪在阳明,不易霍然。

粉葛根二钱、炒茅术三钱、白蔻花钱半、广藿梗三钱、黄郁金三钱、炒苡仁四钱、川厚朴钱半、白杏仁四钱、赤茯苓四钱、省头草三钱、陈皮二钱、仙夏三钱。

二诊:湿温旬日,肌热晚甚,舌苔虽化,仍不多饮,脉濡数。阳虚恋邪,再以温下。

黄附片三钱、粉葛根二钱、硃茯神四钱、活磁石一两、川厚朴二钱、黄郁金二钱、生龙齿一两、炒茅术三钱、姜夏三钱、陈皮二钱。

三诊:湿温十有二日,热较轻,舌苔已化,脉息濡数,再以温潜,不变②则佳。

黄附片二钱、川桂枝一钱(炒)、油当归四钱、活磁石一两、白芍三钱(同炒)、白蔻花钱半、生龙齿一两、硃茯神四钱、砂仁壳钱半、半硫丸四钱、陈皮二钱。(《医案选粹》第107页)。

[注释]:

①、逾候:指邪已入气分。

②、不变:指不变生他证。

[评按]:

湿温缠绵难愈,难在温湿合邪,胶着难解,温非寒凉不清,湿非温燥不化,且无形之温热易去,有形之湿滞难除,故其治要在先祛其湿,或温化,或淡渗,不与热相搏,热势必孤矣。此例以温化之剂连连用之,使其腻苔渐渐化去,湿滞一祛,则痊愈可待矣。

5.27、徐小圃,治“小儿便血”案:

潘宝宝。初诊:便血已止,色㿠神疲,舌苔薄腻,脉左弦。拟调和肝脾。

陈艾炭八分、炒白术四钱、煨益智四钱、炮姜炭钱半、油当归三钱、广陈皮二钱、川厚朴一钱、炒槐花四钱、巴戟天四钱、半硫丸(包)四钱。

二诊:宗①前方损益治之。

黄附片三钱、炒白术四钱、煨益智四钱、陈艾炭八分、川厚朴一钱、破故纸四钱、炮姜炭钱半、油当归三钱、广陈皮二钱、半硫丸②(包)四钱。(《医案选粹》第115页)。

[注释]:

①、宗:依照。

②、半硫丸:方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半夏、硫黄,各等分,为丸。治心腹痃癖冷气。

[评按]:

便血虽止,而色㿠神疲,其气血亏弱可知。但是根据脉舌,关键在于肝脾失和。因此,一以“艾炭”等,防其便血,一以“附、术”等,温其气血,而以“厚朴、陈皮”等,调其木土也,标本兼顾而易收捷效。

5.28、徐丽洲,治“风痧”案:

石宝宝。一诊:风痧已布,身热绵延,咳呛稀少,烦躁不安,脉浮舌腻。此系邪未透达,慎防变幻,不可玩视①,拟以疏解。

大力子②一钱半、桔梗四分、防风一钱半、前胡一钱半、苦杏仁三钱、白蒺藜一钱半、桑叶一钱半、荆芥一钱半。

二诊:风痧已布,四肢未透,便溏粘滞,烦躁不安,脉弦舌腻。此系邪湿互阻,慎防增剧,拟以宣化。

大力子一钱半、煨葛根一钱半、炒枳实一钱半、冬桑叶一钱半、银花炭二钱、赤苓三钱、蝉衣一钱、楂肉炭三钱、车前三钱(包)、鸡苏散③三钱(包)。

三诊:风痧已回,身热较淡,咳呛未止,便溏粘滞,脉数舌薄。仍以宣化。

大力子一钱半、煨葛根一钱半、紫菀一钱、桑叶一钱半、银花炭二钱、扁豆衣三钱、蝉衣一钱、鸡苏散三钱(包)、白蒺藜二钱。(《医案选粹》第135页)。

[注释]:

①、玩视:玩忽视之。

②、大力子:牛蒡子的异名。

③、鸡苏散:同名方有五首。按证当指《宣明论方》所载。即六一散,加:薄荷叶,治暑湿而兼表证者。

[评按]:

风痧病,其本在肺卫,兼见便溏粘滞,为内有湿滞,治须兼顾,用宣化之法,宣透外邪之风,运化内滞之湿,可望获痊。

5.29、薛文元,治“中风”案:

王右。初诊:高年营虚,内风扰动,头昏,右半肢足麻木,脉形沉细。法当和营熄风治之。

煨天麻一钱、杭白芍二钱、宣木瓜二钱、炒桑枝四钱、归身二钱、左秦艽二钱、橘络一钱、炙生地三钱、天仙藤①三钱、白蒺藜三钱。

二诊:右半肢体以及面部时觉麻木,胸闷少纳,头昏欲恶,脉形沉细。髙年营虚生风,当以养营熄风。

制僵蚕二钱、杭白芍二钱、炙生地三钱、炒桑枝三钱、煨天麻一钱、宣木瓜二钱、白蒺藜三钱、归身二钱、橘络一钱、茯神三钱。(《医案选粹》第180页)。

[注释]:

①、天仙藤:为马兜铃的茎叶。性味苦温,能行气化湿,活血止痛,治胃痛及风湿疼痛等。

[评按]:

肢面麻木、胸闷少纳,头昏欲恶,似为风痰之证,但脉不滑反沉细,又为高龄,当为营血亏虚,血虚而生风之证,故治宜和养营血而熄其内风,且用量宜轻。

5.30、顾渭川,治“月经不调”案:

史奶奶。初诊:肝郁湿热,经延不多①,腰骨俯掣,腹胀不舒,口味苦腻,舌苔满垢,脉形濡弦。症属连绵,拟调肝经,化湿热,即正。

……

三诊:腰骨掣疼减轻,腹胀未痊,脉息左细右部濡弦。拟调肝经化湿热法中,佐以强肾,能勿枝节则吉②,即正。

盐水炒杜仲一钱半、三妙丸一钱五分(包)、大腹皮二钱(酒洗)、碧玉散三钱五分(包)、焙木瓜二钱、橘白络,各二钱、炒枳壳一钱五分、瓜蒂皮三钱、竹茹一钱八分(与:独活三分,同炒)、戊己丸③八分(包)、广玉金一钱五分、红通草一钱、忍冬花藤,各三钱。

四诊:经期赶临,有块不畅,腹中欠舒,酸楚移于左腿,脉息左细右部濡弦,肾藏不足,肝经湿热,展转流连,起居温和为是。

丹参一钱五分、台乌药五分、炒橘白络,各二钱半、碧玉散三钱五分(包)赤白芍,各一钱半、桑寄生三钱五分、竹茹一钱五分(独活三分同炒)、丝瓜络一钱五分、红通草一钱、三妙丸一钱五分(包)、广玉金一钱五分、炒香瓜蒌皮三钱。(《医案选粹》第204页)。

[注释]:

①、经延不多:月经延期而量少。

②、枝节:变生他证。

③、戊己丸:方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黄连、炒吴茱萸、白芍组成。治脾湿泄泻,米谷不化,脐腹刺痛。

[评按]:

本案月经不调为虚实挟杂、肝实肾虚,肝郁湿热而肾气亏损。故治疗也不可偏废,在“调肝经化湿热法中,佐以强肾”。若肝经湿热得去而肾气得充,则经水自调。

5.31、萧琢如,治“燥咳兼泻”案:

病者:刘君令郎,年六岁,住本乡。

病名:燥咳兼泻。

原因:时值夏历八月,先患寒热,医者杂治①未愈,始来邀余过诊。

症候:身热咳嗽,无痰口渴,兼以下利清谷,舌色红而苔白。

诊断:脉浮大,此正喻嘉言所谓肺热无从宣泄,急奔大肠也。

疗法:以清肺热而泻润大肠,即与“泻白散”,加减。

处方:黄芩一钱、地骨皮三钱、光杏仁钱半(勿研)、陈阿胶一钱(烊冲)、生甘草四分。

效果:一剂泻即少止,二剂而热渴俱除,再二剂而咳嗽全瘥矣。(《全国名医验案类编》第194页)。

[注释]:

①、杂治:多方治疗。

[评按]:

肺与大肠相表里,肺热无处可宣,即奔大肠,此为顺传。每见食入则不待运化而直出,食不入则肠中之垢污,也随气奔而出,是以泻利无休也。此案悉遵喻氏法,以清肺之药兼泻润大肠,则源流俱清。连投四剂,身热、咳嗽、泄泻一齐俱止,可为治燥咳兼泻之妙招。

5.32、丁仲英,治“痧症”案:

刑幼,初诊:痧子满布,咳嗽不爽,气急频频,口干欲饮。脉数,舌红有刺,风温时气之邪内蕴,防其增剧,急与辛凉清解。

冬桑叶钱半、赤茯苓三钱、金银花三钱、清水豆卷三钱、福橘络钱半、连翘壳二钱、薄荷叶八分、象贝母三钱、天花粉三钱、净蝉衣八分、活芦根一两、白茅根三扎。

二诊:痧子渐回①,身热也减,咳嗽口渴,风温时邪,尚未清彻,仍与清解。

冬桑叶钱半、赤苓三钱、光杏仁三钱、甘菊花钱半、金银花三钱、象贝母三钱、净蝉衣一钱、连翘壳钱半、天花粉三钱。(《医案选粹》第4页)。

[注释]:

①、痧子渐回:指痧子渐稀,其色转淡。

[评按]:

痧症属风与温,其邪在肺卫。患儿年幼清灵之体,故不宜径泻以苦寒。惟用甘辛清凉之品,清解其邪,则邪去热清而痧症自回。

5.33、朱鹤皋,治“淋证”案:

陈右。一诊:膀胱热结,小溲频数,刺痛,腰酸脘闷,脉形弦数,舌苔黄,治拟清利。

甘草梢一钱五分、扁瞿麦二钱、焦山栀三钱、茯苓皮三钱、广木通一钱五分、制熟军二钱、川续断三钱、硃灯心三分、车前子四钱、滑石块三钱、川玉金二钱。

二诊:小溲已不痛频数,腰酸大便不畅,关于水亏火旺,脉数,治宜清化。

白龙骨四钱、桑螵蛸四钱、复盆子三钱、厚杜仲三钱、茯苓皮三钱、焦山栀三钱、芡实子三钱、连根瓜蒌二钱、漂龟板四钱、菟丝子三钱、甘草梢一钱五分。

三诊:小溲已复常态,略有腰酸,夜寐自汗①,仍是肾气亏损,脉细,治拟养心固肾。

浮小麦三钱、左牡蛎四钱、川杜仲三钱、焦山栀三钱、炒枣仁三钱、大白芍三钱、漂龟板四钱、云茯苓三钱、白龙骨四钱、复盆子三钱、菟丝子三钱。(《医案选粹》第41页)。

[注释]:

①、夜寐自汗:指:盗汗。

[评按]:

症属下焦湿热,自当清利。清利为法,泻热而能伤阴也,故不宜久用,邪去大半则宜改清轻之剂而缓缓化之。病后伤阴,更宜培养阴水,而敛其心气。

5.34、沈琢如,治“浮肿”案:

陈右。初诊:气血两亏,而又木土不和。面常浮肿,动辄气逆,舌光无泽,脉细。际兹①蛰藏,宜调补之,姑先调和木土。

代赭石三钱、茯苓皮四钱、粉归身(酒炒)三钱、金佛草一钱五分、生白芍(杵)三钱、冬瓜皮四钱、扁豆衣(炒)三钱、橘白络(炙)一钱、首乌藤三钱。

二诊:外侮已御,而阴气未复,水土也不和。微恶,口燥,舌绛而干,脉细滑。拟存阴化痰,兼和木土。

细川斛三钱、京川贝(去心)二钱、青砂仁(后下)七分、戊己丸(包)二钱、橘皮一钱、甜杏仁三钱、宋半夏一钱五分、姜竹茹一钱五分、冬瓜子三钱、生熟谷芽,各一两(先煎)。(《医案选粹》第55页)。

[注释]:

①、际兹:当此。

[评按]:

浮肿一证,常以宣肺健脾温肾为治,而本案则以调和木土、存阴培土立法,虽出乎常规而实中病之肯綮。气逆而微恶,是肝脾不和,舌光而脉细,是阴血有亏,当此之际,惟用调补之法,庶可望其获愈,“宣肺、健脾、温肾”之常法,不可恃也。

5.35、孔伯华,治“崩漏”案:

何女,三月十九日。据述经水不常,往往一二月淋漓不断,胁痛气短,腰胀且酸,体倦怠,胃纳板顿①,食后发恶②,脉弦不匀,法当调理脾经,兼和肝气。

当归身四钱、川芎二钱、桑寄生五钱、炒五灵脂三钱、血余炭三钱、炒栀子三钱、赤芍药二钱、细生地四钱、元胡二钱、阿胶珠三钱、艾炭二钱、甘草一钱、生藕节三钱。

二诊(三月二十三日):服前方药两剂,经水已止,停药后又淋漓如故,而头痛心烦,胁痛腹胀,肢体酸软。此乃肝脾两虚,肾精又亏,不易治也,脉见弦虚,依前方,加减再进。

桑寄生五钱、当归须五钱、川芎二钱、赤芍药四钱、细生地四钱、炒灵脂三钱、木瓜三钱、云苓块四钱、盐泽泻三钱、炒栀子三钱、四制香附二钱、甘草一钱、生藕节三枚。(《孔伯华医案》第522页)。

[注释]:

①、胃纳板顿:指不欲饮食,无食欲。

②、发恶:恶心欲吐。

[评按]:

本案,崩漏,系:肝郁脾虚而兼肾亏,前用舒理肝脾之药,虽两剂即获效,但肾亏而下焦气不守固,停药即复发也,前方获效,不可大改,但于原方中,加减用之,缓缓补益下元,则可望痊愈。

5.36、孔伯华,治“中风”案:

索女,五月十一日。肝郁湿热,入于经络,右半身筋络麻木,手指作胀,足跟痛,头晕脑胀,项背不适,舌强语蹇,口渴喜饮,舌赤苔白,脉象弦缓,亟宜平肝熄风,渗湿达络。

生石决明八钱、郁金三钱、威灵仙三钱、旋复花三钱(布包)、代赭石三钱、菖蒲一钱、忍冬藤八钱、桑寄生一两、双钩藤四钱、地龙三钱、茯神木四钱、生海蛤八钱、桃仁泥三钱、杏仁泥三钱、仙露半夏三钱、苏合香丸一粒(分化)。

二诊:加:滁菊花四钱,生知母、生黄柏,各三钱,滑石块四钱,首乌藤三钱,藕片两。(《孔伯华医案》第165页)。

[评按]:

口渴喜饮,舌赤苔白,脉弦缓,是肝风而有湿热,湿热入络而生风。故一诊先平肝气,二诊即重用黄柏、知母等,清利湿热而标本皆顾。

5.37、叶熙春,治“痹证”案:

赵××,男,五十一岁,十二月,于潜。内有饮湿,外受风寒,三气①相并,滞于肌肤,发为着痹。肢节酸重,两足更甚,小溲黄少,脉象濡数,舌苔薄黄。湿邪有化热之渐②,仿王氏法。

大豆卷四钱、二蚕砂四钱(包)、生茅术三钱、汉防己三钱、生苡仁四钱、猪苓二钱、带皮苓四钱、陈皮钱半、川萆薢四钱、防风钱半、通草钱半。

二诊:服后颇应,肢节酸重显减,小便已长,脉转濡滑,苔薄黄。再以健脾利湿,佐以泄热。

生苍术二钱、生苡仁五钱、二蚕砂四钱(包)、川萆薢四钱、汉防己三钱、丝瓜络四钱、泽泻三钱、桑枝片四钱、清水豆卷五钱、陈皮二钱、赤苓四钱。(《叶熙春医案》第94页)。

[注释]:

①、三气:指外受之风寒与内停之湿邪。

②、渐:开端。

[评按]:

本案,属:着痹之湿从热化者,仿“蚕矢汤”加减,分清化浊,祛风渗湿,使湿从表里两解,热也随之而去。

5.38、叶熙春,治“痰饮”案:

李××,女,五十二岁,四月,余杭。中虚①停饮,肝气郁滞,咳嗽胸胁引痛,背寒肢冷,大便滴泄,脉来右弦滑左细缓。仿严氏四磨饮法变通之。

沉香六分(磨汁,分冲)、麸炒枳壳一钱、台乌药钱半、姜半夏二钱、茯苓八钱、炙甘草八分、炒白前二钱、炮姜八分、五味子四分、新会白钱半、原怀山药三钱(杵)、代赭石六钱、红枣四个。

二诊:前进四磨合二陈,服后胸脘较舒,咳减,气②也渐平,惟大便仍溏,乃中州脾上虚寒耳。续以“理中”加味。

米炒东洋参三钱(先煎)、土炒白术二钱、炮姜八分、炙甘草八分、带壳阳春砂一钱二分(杵,后下)、台乌药钱半、茯苓五钱、赭石六钱、新会白一钱、姜半夏三钱、原怀药三钱(杵)、沉香六分(磨汁,分冲)。(《叶熙春医案》第50页)。

[注释]:

①、中虚:指脾胃中焦虚弱。

②、气:呼吸气息。

[评按]:

本案,系:中虚停饮,气机郁滞,处方,用:理气化饮法,先治其标,继以温中健脾,乃顾其本。

5.39、陈存仁,治“肺痿”案:

庞先生,初诊:肺部虚弱,津液失润,娇藏①干痿,气机闷结,胸膺作痛,咳嗽不已。治分润肺理气。

鲜沙参三钱、海蛤粉四钱、肥玉竹三钱、瓜蒌皮三钱、江枳实二钱、玉桔梗八分、佩兰梗钱半、白苏子三钱、全福花②三钱、炙紫菀三钱、炙款冬钱半、桑白皮三钱、鹅管石三钱。

二诊:阴虚津液失调,胸膺引痛,干咳不已,气机结塞。治分清润肺部。

鲜沙参三钱、京元参三钱、炙兜铃钱半、大麦冬三钱、云茯苓三钱、熟女贞三钱、潼蒺藜三钱、阿胶珠四钱、鹅管石③三钱、白苏子三钱、海蛤壳三钱。

三诊:肺虚干咳频作,气机失畅,胸膺闷结,脉象细软。治与养肺理气。

南沙参三钱、蛤粉炒阿胶三钱、蜜炙兜铃钱半、炙苏子三钱、全福花三钱、炙紫菀三钱、炙款冬钱半、炒谷芽三钱、六神曲三钱、焦楂肉三钱、生熟米仁三钱。(《医案选粹》第152页)。

[注释]:

①、娇脏:指肺。

②、全福花:即旋复花。

③、鹅管石:为腔肠动物树珊瑚科栎珊瑚的石灰质骨骼或矿物钟乳的细长尖端部分(滴乳石)。性味甘温,能温肺、壮阳,治肺痨咳嗽、胸闷、阳痿等。

[评按]:

本案病机,在于阴虚而兼气郁,肺痿阴亏,气不肃降而郁结胸中。因此,必须滋养阴液而舒理郁气。用“沙参、玉竹、阿胶”等养阴生津,用“枳实、苏子、瓜蒌皮”等舒郁理气。理气药多燥而伤阴,滋阴药多腻而滞气,二者兼用,则燥者不致伤阴,腻者不至滞气,相反而相成。

5.40、陈存仁,治“阴黄”案:

张君,初诊:肾阳亏弱,命门之火式微,膀胱宣化无能,水湿逗留,身体发黄。治与温阳理湿。

熟附块钱半、猪苓、赤苓,各三钱、通天草三钱、肉桂心二分(吞服)、补骨脂二钱、福泽泻三钱、五加皮三钱、汉防己钱半、厚杜仲三钱、车前子三钱、苦桔梗钱半、黄芪皮三钱。

二诊:脉象细小,苔薄白,阳气温运无能,寒湿困蒸,治与温阳逐湿。

熟附片钱半、炮姜炭三分、补骨脂三钱、潞党参二钱、黄芪皮三钱、海金砂(包)三钱、淡黄芩二钱、西茵陈三钱、五加皮三钱、车前子三钱、通天草三钱、福泽泻三钱、碧玉散①(包)四钱。

三诊:肾部亏弱,阳气温运无能,寒湿困蒸,宣化之机不能振。治与培肾逐湿。

潞党参三钱、黄芪皮三钱、熟附片钱半、炮姜炭二钱、姜半夏钱半、绵茵陈三钱、连皮苓三钱、福泽泻三钱、车前子三钱、通天草三钱、制香附三钱、春砂壳钱半、六一散(包)三钱。(《医案选粹》第160页)。

[注释]:

①、碧玉散:同名方有二首。按证当为《宣明论方》所载方,即六一散,加:青黛。治暑热目赤肿痛或口舌生疮者。

[评按]:

阴黄病,在脾阳不振而寒湿郁蒸。然脾阳须赖肾阳的温养,故肾阳式微而内成寒湿,外发阴黄,则为阴黄之重症。其治法除健脾运、利水湿、退黄疸之外,更在于温养肾元,使命门火气来复,使脾阳振奋,寒湿自化,而阴黄自退,方中“附、桂、姜、补骨脂”之用,即本此意。

5.41、沈仲圭,治“腰痛”案:

同居张志纯先生,年逾知命①,体犹矍铄②。性嗜饮酒,每餐不辍,而酒后必进浓茶。考茶酒二物,助湿生热,遂成腰痛之疾。方书论腰痛病理,原有腰冷而重为寒湿之言。张翁之病,虽觉腰部下陷而③不畏寒,且两胫也重坠难行,少腹作胀,梦回转侧,腰痛如锥刺,其余二便胃纳,均无变化。细核诸症,断为湿热,乃摒④“猪腰、杜仲、川断”等专治腰痛之药,而以“三妙散”,加“陈皮、茯苓、苏梗”,为方,初服一剂,诸恙大减,继投二剂,行动自如矣。按“三妙散”任“黄柏”之苦寒以清热,“苍术”之苦辛以散湿,“猪腰”既利腰膝,又引诸药下达病所,允⑤为湿热腰痛之灵方妙药,至为另,加“苏梗、陈皮”,所以运气,“茯苓”所以利湿,气运湿利,则痛自止。(《中医世界》2,9,15)。

[注释]:

①、年逾知命:年过五十。逾:越过。知命:知命之年,指:五十岁。《论语~为政》“五十而知天命”。

②、矍(jué)铄(shuò):形容老人身体健壮、精力旺盛。

③、回:同“廻”。形容梦境廻绕不断。

④、摒(bìng):排除。

⑤、允:诚然。

[评按]:

本案腰痛而不畏寒,下肢重坠,且素嗜茶酒,为湿热无疑,故方用“三妙散”加味,而痊。

第六章、现代医案:

现代,是中医医案学,形成和进一步繁荣发展的时期。现代医案是现代医家们临床经验之精髓,它不仅反映了诸医家辨证思维、理法方药运用的具体过程和经验教训,而且反映了医案日趋规范化的进程。

1949年以来,医案发展很快。就医案的形式而言,大体可分为“传统、现代、中西医结合”三种类型;就其编写发表情况而言,有个人医案汇编、医案类编、医案统计分析报告、医籍或论文附案、个案报导,以及医案讨论等多种。概括言之,现代医案的主要特点表现在医案专著增多,医案内容较前完备,病案格式日趋规范化,中医病名日趋统一,医案中多有中医和西医双轨诊断,对医案进行统计学分析,利用现代自然科学技术(包括西医)以辅助诊断和验证疗效等。

据统计,1949~1966年正式出版的医案专著有60余种,反映了现代名医独到的临床经验和精辟的学术见解,丰富了中医学的内容,促进了中医学术的发展。举例来说,其中以传统医案形式书写的,如赵守真的《治验回忆录》,该书所载医案多凭回忆,文字简练,叙述病程系统,辨证重点突出,论治师古不泥。有些医案用重剂峻药立取速效,有些医案用轻剂和药缓以图功。每案条分缕析,说理深入浅出,示人以规范,给人以启迪。《蒲辅周医案》辨证立法严谨,注重顾护后天之本,倡“汗而毋伤,下而毋损,凉而毋凝,温而毋燥,补而毋滞,清而毋伐”,方剂配伍得当,药精量小。《赵炳南临床经验集》中之医案,类似病历摘要,除一般项目外,包括主诉、现病史、检查、脉象、西医诊断、中医辨证、立法、方药、按语等项。基于中医皮科、外科病名比较概括,有的中医一病可分属西医所称的若干病,因此采用了西医病名,并按西医要求介绍症状,然后根据症状进行中医辨证和治疗。这样处理比较明确,也便于参考。这类医案是中西医结合医案之一种。

近年来,医案整理研究工作,又有新进展。一些中医院校开设了中医医案学课程。用电子计算机整理名老中医医案的工作方兴未艾。

本章,共选录1949~1966年间发表的25位,著名医家的医案41首。

本章所选医案,在不影响原意的前提下略有删润,评按中注意吸收了原按语之精华。

6.1、萧龙友,治“肺痨”案:

刘××,女,23岁。1953年12月6日,初诊。

据述西医检查,有肺结核为患。但自身不觉疲乏,也无咳嗽,但上高楼气有作喘之势,系肺有病征;经水以前尚充,近半年来量日见少,色也不正,惟工作不感困倦,仅腹中作痛,此乃肝脾不调所致。法当从此消息,宁肺调肝肾为治。小心将护,不宜过劳,以期服药有效。

北沙参四钱、南白前二钱、大百合四钱、净百部三钱、全当归四钱、川芎片三钱、干生地五钱、赤芍药四钱、真阿胶三钱(研,后下)、甘枸杞三钱、陈艾叶二钱、酒炒元胡索三钱、灵磁石五钱(先煎)、生甘草二钱。

12月13日(二诊):服前方三贴,惟觉肺部发胀,他无所苦。仍当宁肺舒气为治,小心将护,勿过劳累为要。

空沙参四钱、苦桔梗三钱、苦杏仁三钱、佛手片三钱、黄郁金二钱、大百合四钱、净百部二钱、制乳没,各二钱、当归身四钱、生白芍五钱、延胡索三钱、蕲艾梗二钱、真阿胶二钱(研,后下)、干藕节五枚。

服七剂后,三诊,于前方内,加:嫩白前二钱,生芪皮四钱,川芎皮二钱,陈艾梗并增至三钱。再七剂后四诊,肺部已不胀,前方,加:天花粉四钱。(中医杂志1958,2,115)。

[评按]:

本例西医确诊为肺结核,但患者并无明显的自觉症状,惟上高楼时气喘,经水量少,经色不正,腹中作痛。萧氏据此辨为肺有病征,肝脾不和,施以宁肺调肝肾法。二诊时患者仅觉肺部发胀,故治以宁肺舒气为主,去滋养肝肾之药。由此可见,萧氏精于辨证,能从细微处着眼,于无证中辨有证,其法堪资后学。又治肺痨,反复强调将养节劳,充分体现了中医的辨证施护精神;也说明注意饮食劳逸等对肺结核病人的恢复很关重要。

6.2、冉雪峰,治“头痛(高血压病)”案:

苏联外宾某女士,为北京俄语学院教师。数年前时或感觉头痛,多在颅顶及两侧,膝根等关节也感不适。近年发现高血压,头痛增剧,耳鸣,心悸,不安寐,甲状腺肿大。初来我院时,血压150/94毫米汞柱,为拟简明医案:头痛不安寐,血压较高,脉微带劲数。清脑清心,益阴敛阳,镇静神经,柔畅经隧。

处方:软白薇、苦百合,各三钱、鲜生地八钱、云茯苓四钱、酸枣仁三钱、石决明五钱、青龙齿三钱、炒山栀二钱五分、青木香、宣木瓜,各三钱、甘草一钱。

随病机出入加减,二星期小效,血压137/94毫米汞柱。四星期效著,血压130/88毫米汞柱。病机渐缓,而偶,加:外感,头晕肢倦咳逆,愠愠①不舒,因予清脑清心,降压中佐以和表,标本兼治。

处方:软白薇三钱、竹柴胡一钱五分、全栝蒌四钱、大浙贝三钱、云茯神四钱、酸枣仁三钱、青龙齿、左牡蛎,各三钱、小青皮一钱五分、甘草一钱。

一星期外邪方去,二星期外邪方净,兼外邪时,血压略高,外邪净时,仍复原状。因病者不惯汤药,时或呕吐(旧有此状),改用丸剂,并助以针疗。

处方:杞菊地黄丸12克,日二服;朱砂安神丸6克,夜一服。

越一月血压130/88毫米汞柱,一般良好,病已向愈。又一月,最后诊察,血压130/84毫米汞柱,头痛渐减,已能安寐,血压接近正常,脉象平缓,甲状腺肿虽未大消,也未进步。为拟缓调丸剂收功:知柏地黄丸一斤,有余热时用;归脾丸一斤,愈后调养用。(《冉雪峰医案》第33页)。

[注释]:

①、愠(yùn运)愠:郁怒之意。

[评按]:

阴液亏虚,肝木失养,致肝阳上越,扰于清空,故头痛、耳鸣;阴虚则心阳也浮,心神不宁,故心悸。治以育阴潜阳、清脑清心之法,方用:白薇、百合、生地育阴,石决明、龙齿潜阳,茯苓、枣仁安神,更佐以山栀清心,木瓜平肝,木香调气,甘草和中而获效。又因外感,而佐以和解祛痰止咳之品,于原方中,加入“柴胡、瓜蒌、浙贝、青皮”等味。后因患者服汤药不习惯,故改用丸药,丸药力缓,则助以针疗。多法以求,终获痊愈。

6.3、施今墨,治“伤寒半表半里证”案:

张××,男,57岁。身发寒热,已二十余日,曾服药发汗,汗出又复畏风,全身倦怠无力,不思饮食,小便黄,量甚少。舌苔薄黄质红,脉弦数。

辨证立法:病已二十余日,邪正互争,寒热时作,病在半表半里之间,故服药虽汗出,而邪仍不得解。小便黄少,苔黄舌红而脉弦数,说明兼有里热,拟和表里,清内热,通利膀胱水道之法治之。

处方:赤白芍,各6克、川桂枝(与:柴胡4.5克,同炒)1.5克、旋复花(与:炒半夏曲10克,同布包)6克、炒香豉6克、炒知母6克、川厚朴4.5克、炒山栀10克、煨草果4.5克、白通草4.5克、白苇根12克、酒黄芩10克、赤茯苓10克、白茅根12克、酒黄连4.5克、赤小豆10克、炙甘草3克。

二诊:药服四剂,寒热大为减轻,周身舒畅,二十余日以来无此佳象。尿量增多,食欲稍好。

处方:赤白芍,各6克、银柴胡(桂枝1.5克同炒)3克、旋复花(炒半夏曲10克,同布包)6克、车前草6克、赤茯苓12克、冬瓜子12克、车前子6克、赤小豆12克、冬葵子12克、白苇根18克、炒黄连4.5克、炙草梢3克、焙内金10克、炒谷芽10克、炒麦芽10克。(《施今墨临床经验集》第4页)。

[评按]:

本案虽由外感而致寒热如疟,但因素有蕴热内伏,故不可套用小柴胡汤,以防“参、甘、姜、枣”温补助邪,耗伤津液。施氏根据邪在半表半里,兼有蓄热內伏之病机,以和解为法,缘达原饮之意,用“达原饮、柴胡桂枝汤、栀豉汤”化裁,佐清热利湿之品,“宣、疏、清、利”共施。方中桂枝与二芍,柴胡与二黄,苇根与茅根,豆豉与山栀,草果与知母,一表一里,互相配合,“桂、柴、苇、豆、草”同奏逐邪外出之功,“芍、黄、茅、栀、知”共起“敛阴、清热、凉血”之效。解表与清里共伍,体现了施氏善用对药的特点。本方药味较多,初看似乎杂乱无章,细审方知组方配伍均有法度。

6.4、施今墨,治“消渴(糖尿病)”案:

满××,男,48岁。病已多年,铁路医院检査空腹时血糖265mg%,尿糖(+++),诊断为糖尿病。现症:烦渴引饮,小便频数,多食善饥,日渐消瘦,身倦乏力,头晕心跳,大便微结,夜寐不实,多梦纷纭。舌苔薄白,脉数,重按不满。

辨证立法:心火不降,乱梦纷纭;热灼肺阴,烦渴多饮;脾胃蕴热,消谷善饥;肝阴不足,头晕目眩;肾阴亏耗,小便频多。综观脉证,气阴两亏,精血不足,三消俱备,五脏皆损,证候复杂,拟用“益气阴、滋肝肾、补心脾”法,图治。

处方:生黄芪30克、野党参10克、麦冬10克、怀山药18克、五味子10克、元参12克、乌梅肉4.5克、绿豆衣12克、花粉12克、山萸肉12克、桑螵蛸10克、远志10克、何首乌15克、云茯苓10克、生地12克。

二诊:前方服七剂后,烦渴解,尿次减,饮食如常,夜寐转佳,精神舒畅。空腹时血糖已降至155mg%,尿糖(+),效不更方,前方再服七至十剂。(《施今墨临床经验集》第135页)。

[评按]:

本例虽有三消之证,但阴虚乃为根本。明~张景岳,云:“治消之法,最当先辨虚实,……若由真水不足,则悉属阴虚,无论“上、中、下”,急宜治肾为主,必使阴气渐充,精血渐复,则病必自愈”。故施氏以滋肾阴为主,益气为辅图治。方以“梅花取香汤”(德生堂方)及“麦门冬煎”(三因方),加减为主,佐以“元参、首乌、桑螵蛸、远志、绿豆衣”等味,并加用“生芪、山药”这个药对。全方组织周密,阴阳兼顾,所用之药,均考虑到对“肺、脾、肾”三经,“上、中、下”三焦的作用,以此达到滋肾水,涵肝木,泻心火,除燥热,济精血之目的。热去津生,燥除渴止,阴平阳密,水火既济,诸证自解。

6.5、黄竹斋,治“中风偏瘫”案:

尤金,男,59岁,苏联人。患者,于1959年6月8日,下午11时,因患中风,急诊入××医院。当时神志、说话微有不清,左侧半身偏瘫,卧床不能行动,左上肢运动不灵活,无力,不能持物;仰卧左腿只能抬高30°,血压240/140毫米汞柱,病理反射左下肢存在。诊断为右侧大脑中动脉分支血栓形成。

6月19日,会诊:患者语言蹇涩,卧床不起,失眠,每日须服安眠药34次,尚不能安睡,舌苔白厚,脉弦紧。针刺“风府、风池、肩髃、曲池、环跳、阳陵泉”等穴;服“柴平汤”,日一剂,分二次,服。针三次,服药三剂,舌苔退净,左上肢抬举运动灵活,但手尚无力,左下肢能抬70°,人扶可以步行,血压降至200/100毫米汞柱。6月29日7月9日,经某医针刺病情又复加剧,左腿运动又不灵活,走路发软无力,病理反射较前明显。

7月10日,第二次会诊:仍针刺前穴,改服“百合汤”,每日一剂,分二服。

计治疗15次,针13次,服药20剂,至7月22日,左腿可徒手步行,经神经科检查,下肢病理反射已不存在,左手握力6.8公斤,右手握力18公斤,血压180/90毫米汞柱,已不失眠,偏瘫治愈。(《中医杂志》1988,10,30)。

[评按]:

本例是经黄氏会诊治疗而基本治愈的中风偏瘫案例。由于患者合并有严重的失眠症,故除针刺治疗外,还配合应用了“柴平汤、百合汤”等汤剂内服。柴平汤即柴平饮,出自明~刘浴德、朱练的《增补内经拾遗方论》,由平胃散合小柴胡汤(原方为银柴胡)组成,有和解少阳,疏肝健脾和胃之效。前人,云:“胃不和则卧不安”,患者舌苔白厚,两脉弦紧,证属肝胃不和,痰湿内蕴,故用本方以疏肝和胃。百合汤,由“干百合30克、茯神12克、酸枣仁12克、紫苏、生龙骨、生牡蛎,各9克”组成。功能清心安神,健脾强阴。用于中风偏瘫而见阴分亏耗者,有清肺益肝阴、安神治痿废之疗效。这也是黄氏根据患者具体病情所选用的对症之方。以上两方乍看似与中风偏瘫无涉,而实则不离“风、火、气、痰”之病机。黄氏遵古不泥,出奇制胜,于此可以概见。

6.6、黄竹斋,治“中风瘖痱”案:

东布罗斯金,男,82岁,德国人。患者于1957年4月20日,突然昏迷失语,右半身偏瘫,遂抬来本院急诊室。患者神志不清,不会说话,右半身偏瘫,脉浮紧,诊断为类中风瘖痱。针刺“风府、风池、肩髃、曲池、风市、足三里”等穴;服“苏合香丸”,日二次,每次服一丸;《古今录验》续命汤,日服一剂,分二次,服。第二日神志清醒,即能说话。共针四次,服续命汤8剂,牛黄清心丸10丸,说话、写字、走路,一切恢复正常。(《中医杂志》1988,10,30)。

[评按]:

本例患者,是一位82岁高龄的脑血管意外病人,经黄氏针药并用,次日神清能语,8天后即恢复正常,疗效甚为理想。

黄氏针治中风之病,每取“风府、风池”等穴。此二穴,对解除“中风不语、神识不清”有较好的疗效。“苏合香丸”对中风牙关紧闭,昏迷痰壅之闭证,有温通开窍之效。但该方性偏辛香温热,若中风属脱证、热闭者则非所宜。《古今录验》“续命汤”之治中风,早见载于《金匮要略》一书,而后人多畏“麻、桂”辛热,置弃不用,黄氏则每用此方于中风证属寒痰闭塞,蒙闭神明者,辄收良效。足见其选方之精,用药之明。

6.7、蒲辅周,治“流行性乙型脑炎”案:

王××,男,9岁,1956年8月23日,住某医院。诊断为:流行性乙型脑炎。

患者于8月19日发病,高热、头痛、嗜睡,次日发现神识不清,23日入院,已见昏迷,体温39.6℃,无汗、目赤,无大便,小便黄,脉象浮洪有力,舌苔黄腻,确为暑湿并重之证,拟用辛凉重剂。

处方:银花三钱、连翘三钱、生石膏二两、知母二钱、淡竹叶三钱、甘草二钱、粳米三钱、淡豆豉一两、葱白五寸、鲜芦根~两。

次日,体温38℃,目赤已退,仍昏睡,未出汗,小便黄,大便仍未行,口不渴,舌苔黄腻,脉仍浮数有力,是暑湿之邪尚伏而未去,宜清暑利湿。

处方:茯苓皮三钱、杏仁二钱、香薷二钱、鲜藿香三钱、郁金二钱、生石膏一两、滑石五钱、连翘三钱、黄芩二钱、白通草一钱五分、茵陈三钱、神曲三钱、淡竹叶三钱。

服药之后,汗出热解,体温降为36.8℃,神识清楚,脉也缓和,予以清热和胃之剂。

处方:茯苓皮三钱、苡仁四钱、蒺藜三钱、钩藤(后入)三钱、连翘三钱、桑枝五钱、生稻芽四钱、鲜荷叶一两。

服药后食欲恢复,余证皆愈。次日出院。(《蒲辅周医案》第82页)。

[评按]:

流行性乙型脑炎,属于中医温热病范畴。本例暑湿弥漫三焦,营卫闭塞,热不得解,故先予辛凉解表,“新加白虎汤”中复以“葱、豉”,防其内犯,二诊暑湿之邪尚伏而未去,故清利之中酌加宣透,更以“香薷、鲜藿香”二香合“杏仁滑石汤、茯苓皮汤”加减,服后湿泄热透,引邪外达,遂无惊厥之患。温病虽然忌汗,而于清解之中,辛开宣透之药仍不可少。

6.8、蒲辅周,治“久痢”案:

曹××,女,76岁。1962年9月22日,初诊。三月前下利脓血及粘液样便,每日二十次左右,腹痛有里急后重感,住某医院诊为细菌性痢疾,经用抗菌素治疗十余日,症状消失出院。三天后又复下利脓血粘液样便,症状基本同前,住另一医院,又用抗菌素治疗一星期,症状再次消失出院。几天后,又复发下利,呈粘液涕状便,仍有里急后重感,请某中医诊治,服汤药五剂,痢止。最近每日晚上咳嗽,有白粘痰,下午自觉发热,有时体温稍高,大便每天一三次,不爽而稍加脓血及粘液,尚有里急后重感,不思饮食,只能食稀粥,腹胀,五心烦热,小便尚佳。脉寸尺弱,两关弦,左细右大,舌质暗,苔白腻少津。属中气下陷,脾失健运。治宜调脾胃、益中气。用“补中益气汤”加味。

处方:生黄芪一钱五分、党参一钱、生白术一钱、当归一钱、陈皮一钱、升麻七分、柴胡七分、炙甘草五分、粉葛根一钱、生姜二片、大枣三枚。三剂。

9月29日,复诊:服药后,大便成条而微干燥,无脓血粘液,无里急后重,尚稍咳嗽,有少量痰,食纳转佳,脉滑微数,舌正红苔减。继续调和肺胃,温化痰湿。原方,去:黄芪、粉葛根,加:半夏曲一钱五分,前胡一钱,茯苓二钱,三剂。至次年因其他病来门诊,云:服上药后,下痢后重,未再发过,说明痢疾已完全治愈。(《蒲辅周医案》第81页)。

[评按]:

本例痢疾初起时,一月之内三次发作,前两次均用抗菌素暂时控制,第三次,服中药也暂止,但旋即有便中夹粘液和里急后重感,病期迁延三月,渐成慢性,中气已伤,故用“补中益气汤”加“粉葛”,益气升清而便痢之症消失。复诊尚见咳嗽,去:葛根、黄芪,加:半夏曲、前胡、茯苓,去痰渗湿而奏全功。由此可见,治痢当有寒热虚实之别。本例中虚邪陷,不攻邪,反补益,凡因正胜邪始却,清气得升,浊气得降,病邪自然出之。否则,见痢治痢,终为无益。

6.9、蒲辅周,治“寒喘(小儿重症肺炎)”案:

薛××,女,2月。1961年3月15日,因“发热、烦躁、喘促”住入某西医院。

住院检査摘要:两肺满布水泡音,体温39℃,脉搏180次/分,呼吸80次/分,面青,口唇青紫。临床诊断:重症肺炎。

病程与治疗:邀余会诊时,患儿身热无汗,烦躁不安,喘促而面青黯,舌淡,苔白微腻,脉浮数,属感受风寒,肺卫郁闭,治宜辛温解表。

处方:麻黄三分、杏仁八分、甘草二分、前胡五分、桔梗五分、僵蚕一钱、葱白(连须)一寸。

次日复诊:患儿体温微降,手心润,面已红润,微烦躁,喘促减,舌质微红,腻苔减,脉细数,原方,加:生石膏一钱,再服一剂。

三诊:热退、喘平,烦止,微咳有痰,舌淡无苔,脉滑,此表邪已解,肺胃未和,宜以调和肺胃,清气化痰善其后。

处方:法半夏一钱、化橘红八分、甘草三分、川贝一钱、杏仁一钱、竹茹一钱、枇杷叶二钱。服后,诸证悉愈,观察二日出院。(《蒲辅周医案》第172页)。

[评按]:

本例初起病情虽重,但治疗及时。蒲氏抓住身热无汗、喘促而面青黯,舌淡,苔白微腻等症候特点,诊为风寒闭肺之寒喘。急以微辛微温之剂,解散风寒,适中病机,故能迎刃而解。若只谓肺炎属风温范畴,又当春令之时,而只用辛凉,则表不解而肺卫愈闭,将延误病程。

6.10、王文鼎,治“小儿肾炎”案:

汤××,男,8岁。因浮肿6个月,屡治不效,于1963年9月24日入院。患儿半年前开始面部四肢浮肿,尿少色黄,并出现腹水,尿蛋白(++++),诊为肾病综合征。半月前又合并肺炎,曾用多种抗菌素未效。入院后经多种化验检査,西医确诊为慢性肾炎肾病期(大量胸水、腹水)、肺炎。患儿面色萎黄不泽,舌尖赤,舌光无苔,脉沉细弦。证属脾肺俱虚,水湿泛滥,肝阳偏亢,虚火上炎之证。治用四苓散合龙胆泻肝汤及牡蛎泽泻散扶脾利水平肝。

住院四日,诸症不减,呼吸困难,加重,胸水仍多,腹水增加。虽经抽胸水、放腹水,仅肺炎略有好转,诸症仍无明显进步,病情持续恶化。1963年10月8日,请王老会诊,辨证认为:病在脾肾,重点在脾。因治不得法,病势危笃,只能消补同施,温清并用。药用:白茅根60克,煎15分钟,取水二大碗,去渣,以一碗水煎生鸡内金(打烂)15克、白术9克、广陈皮3克、生姜皮9克。煎二次。

停用西药及输液。

苡米神曲粥:苡米60克,神曲120克,大黄米90克,赤小豆180克,另加:猪肝半斤,切碎,用砂锅煮成粥,每次饭前服用小半碗。

5日后,诸症进展不大,改用:茅根鸡金汤:鲜茅根60克,先煎15分钟,后入生鸡内金15克,煎法同前。同时用葱熨法:大葱一斤纵切,黄酒60克,炒热装纱布袋内,在腹部按顺时针方向自右下至左下处熨,每日12次,每次熨13小时。

一周后,诸症悉减,尿量增加,每日8001000毫升,大便正常,阴囊水肿减轻。

10月26日:患儿外感发烧(39.8℃)脉浮,苔薄黄。证属外有风气,内有积滞,诊为风水。治以表里分消:

麻黄(先煎去沫)3克、滑石9克、生甘草1.5克、香薷4.5克、麸炒枳壳3克、川厚朴3克、生姜3克、大枣1枚、炒神曲9克、炒山楂9克、炒麦芽9克。

药后微有汗出,当晚体温下降至正常,仍服茅根鸡金汤;另用香薷6克,煎水,代茶饮。20余剂后,症情明显好转。

11月9日,脉趋和平,肿胀基本消退。原方,酌加:清补肺肾之品。

鲜茅根60克,先煎去渣。再煎下药:生鸡内金(打碎)9克,生黄芪9克,广陈皮1.2克。

11月18日,停用:香薷代茶及葱熨,乃予“六味地黄丸”化裁调理。

住院4个半月,症情基本消失,遂以滋益肾水,调和脾胃善后。随访14年,曾反复三次,均获缓解。现已参加工作6年,一般情况良好,未再复发。(《新医药学杂志》1978,6,17)。

[评按]:

本例为慢性肾炎肾病期合并肺炎,前治虽肺炎略有好转,但腹水等症,加剧而病情恶化。经王氏辨证,认为病在脾肾,重点在脾,改用健补脾胃,清利水湿之剂而药、粥同进。药后虽获效不大,但辨证准确无误,故仍遵前法而精简药物,单用鲜茅根、鸡内金煎汤内服;同时配合葱、酒外熨,促使腹部阳气宣通而水湿得下。内外合治,诚乃良法。症情基本稳定后,继以滋补肾水、调和脾胃以善其后。中途外感,临时处以表里分消之剂,其灵活施治,方随证变,正体现了中医之特点。

6.11、时逸人,治“哮喘”案:

仇××,女,32岁。初诊:素有气喘,此次发作有日,神志昏沉,气喘痰鸣,不能平卧,身疲气弱,肢冷,脉沉细无力,乃阳虚气喘,肾气失于摄纳,势频虚脱,急急回阳纳气。

高丽参五钱、沉香五分、黑锡丹①(打碎,布包同煎)三钱。

二诊:服前药后,气喘大减,神志转清,脉象较为有力,予补气化痰法调理。

北沙参一两、杏仁三钱、浙贝钱半、全瓜蒌三钱、白前三钱、桔梗钱半、牛蒡子二钱、前胡三钱、陈皮钱半、法半夏二钱、赤苓二钱。

数剂后,气喘多痰,身疲气弱等症,均获痊愈。(《江苏中医》1965,11,11)。

[注释]:

①、黑锡丹:方岀《和剂局方》。由沉香、炮附子、胡芦巴、肉豆蔻、川楝子、木香、肉桂、黑锡、硫黄组成。功能温肾散寒,镇逆定喘。治肾阳虚寒,肾不纳气之虚喘。

[评按]:

素有气喘,此次发作并见痰鸣,当为哮喘之证。喘分虚实,本案,属:虚,且为阳虚欲脱之证。故急以高丽参补气固脱,沉香同黑锡丹暖肾纳气。药后喘势缓解,继以益气化痰之剂而病愈。

6.12、邹云翔,治“慢性肾炎”案:

吴××,女,34岁。1955年3月5日,初诊。患者腰痛,颜面浮肿,腿足发热,白睛红赤,眼觉干涩,视力模糊,经常头昏、心悸气短,小便量少。二月前曾因高血压而行人工流产,在此之前也小产过二次。尿蛋白微量,上皮细胞(++++),脓细胞(+++)。血压160/100毫米汞柱。

诊断:慢性肾炎高血压型。

处方:白蒺藜三钱、双钩钩三钱(后下)、杞子四钱、生黄芪皮,各五钱、防风八分、防己一钱五分、丹参一钱五分、枳壳六分、桔梗四分、炙远志八分、白术一钱五分、云苓四钱、合欢皮四钱、当归一钱五分、苏子一钱五分、车前子一两五钱、生草六分、参三七末一钱(装入胶囊中,日分三服)。四剂。

3月11日,二诊:面部浮肿减轻,小便增多。继用原方四剂。

3月17日,三诊:面部浮肿再减,腰酸楚。原方,加:杜仲三钱、饭赤豆四钱。

3月24日,四诊:血压140/95毫米汞柱。继用上方。

4月9日,五诊:处方:白蒺藜三钱、双钩钩三钱、杞子四钱、黄芪皮,各四钱、防风八分、防己一钱、丹参二钱、枳壳六分、桔梗六分、炙远志一钱、白术一钱五分、云苓四钱、合欢皮四钱、生草八分、当归一两五钱、苏子一钱、车前子一钱五分、熟天麻六分、参三七末一钱(装入胶囊中,日分三服)。四剂。

4月19日,六诊:惟阅读书报后头感轻度昏痛。血压116/70毫米汞柱。上方继服四剂。

4月26日,七诊:血压108/72毫米汞柱。尿蛋白(-)上皮细胞(++),脓细胞(++),粘液丝(+)。

处方:白蒺藜一钱五分、双钩钩一钱(后下)、杞子四钱、菟丝子四钱、茯苓三钱、黄芪皮,各四钱、防风四分、防己六分、丹参一钱五分、枳壳四分、桔梗四分、白术二钱、合欢皮三钱、甘草八分、党参三钱、苏子一钱、熟天麻四分、参三七末五分(装入胶囊五个,每日一个)。

5月3日,八诊:头昏、心悸消失。上方继服五剂。

5月10日,九诊:尿蛋白(-),上皮细胞(+),脓细胞少许。上方去三七,五剂。

5月17日,十诊:无自觉症状。继服上方以巩固疗效。(《中医肾病疗法》第64页)。

[评按]:

邹氏治慢性肾炎颇有经验,尤其用药独具特色。本例西医诊断属慢性肾炎高血压型;中医辨证当为“腰痛、虚劳、水肿”之证。总由肝肾阴虚,风火上扰,水气不运所致。治法始终以养阴熄风、理气活血、行水安神为主,为此前后十诊用药基本相同,惟在药物份量和个别药物上略有出入。如首方主于行水而重用“车前子”,因于心悸,故用“远志”;五诊当系头昏、头痛表现突出,故加“天麻”熄风,并重用“当归”活血止痛;七诊时欲以扶正,故加“菟丝子”补肾,“党参”益气。本案无舌脉记录,是属缺欠。

6.13、邹云翔,治“消渴(糖尿病)”案:

邵××,男,61岁,干部。1962年5月2日,初诊。烦渴多饮,善饥多食,溲浊量多,已有年余。西医确诊为糖尿病,曾用胰岛素等药,只能控制于一时,难于除根。是肺胃肾三者皆有火,阴液亏耗,肝阳上僭①,故头昏目眩。血压180/100毫米汞柱。舌红苔薄黄,脉象细弦略数。病属消渴,年逾花甲,颇虑生变。拟金匮肾气丸意治之。

怀山药24克、山萸肉15克、生熟地,各24克、福泽泻9克、粉丹皮9克、当归身6克、云茯苓9克、绵黄芪6克、明天麻5克、双钩藤15克、滁菊花6克、制附片1.5克、肉桂粉300毫克(包)、羚羊角1.2克(吞)。

5月20日,复诊:上药服10贴,烦渴、善饥、尿多和头目昏眩等症皆有好转,精神也好。尿糖定性由(++++)降至(+),并可出现阴性。脉细弦,苔薄,舌质偏红。阴液尚未恢复,原方生熟地改,各30克,怀山药改30克。

上方,又服10剂,自觉症状基本消失。糖尿定性阴性,空腹血糖由180毫克%降至120毫克%以下,血压由180/100毫米汞柱降至130/90毫米汞柱。服煎剂30贴以后,改服金匮肾气丸,每次6克,每日3次,以巩固疗效。(《邹云翔医案选》第133页)。

[注释]:

①、僭(jiàn渐):古时,指:地位在下的冒用地位在上的名义或礼仪、器物。此用为上越之意。

[评按]:

本案三消俱备,心肺火炽,渴而多饮为上消;中焦火炽,多食善饥为中消;火盛于下,烦渴引饮,溲多而浊为下消,三消之中,下消为甚,所以又有肝肾阴虚,肝阳上亢之症。故邹氏据此,施以补肾平肝之剂而获效。

6.14、赵炳南,治“湿疹”案:

徐××,男,30岁。1971年4月12日,初诊。主诉:身上起红疙瘩,搔痒流水半月余。

现病史:半个月前腹部出现红色疙瘩,搔痒,晚间尤甚,搔后皮疹增大,流黄水,局部皮肤大片发红,逐渐延及腰部、躯干等处。诊断为急性湿疹。曾服苯海拉明、静脉注射溴化钙,用醋洗,均未见效。大便干,小便黄,口渴思饮。

检查:胸、背部皮肤轻度潮红,有散在红色小丘疹,自米粒大至高梁米粒大,下腹部及腰部呈大片集簇性排列,并掺杂有小水疱,部分丘疹顶部抓破,有少量渗出液及结痂,臀部也有类似皮疹。舌苔薄白,舌质正常。脉沉细稍数。

西医诊断:急性湿疹。

中医辨证:湿热蕴久化热,发为急性湿疡,热重于湿。

治法:清热凉血利湿。

处方:胆草三钱、黄芩三钱、栀子三钱、生地一两、赤芍五钱、茵陈五钱、紫草根四钱、地肤子五钱、茅根五钱、生甘草二钱。

上方服21剂后,皮疹逐渐消退,疹色变淡,腹部、股内侧偶尔出现红色小丘疹,兼见有风团样损害。按前法佐以养血凉肝之剂。

胆草三钱、黄芩三钱、生地一两、赤芍五钱、当归四钱、茵陈五钱、女贞子一两、旱莲草四钱、刺蒺藜五钱、生甘草二钱。

上方继服15剂,皮损消失,临床治愈。(《赵炳南临床经验集》第130页)。

[评按]:

本例急性湿疹,赵氏根据患者大便干,小便赤,口渴思饮、皮肤发红等临床特点,辨为湿热之证。其病机要点是湿热蕴久化热,热重于湿。以标本而论,蕴湿为本,化热为标。故治疗本着“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治病必求其本”的原则,用大剂清热凉血药为主治其标,佐清利湿热药为辅治其本,而标本兼顾。药后热势减退,即改为清热凉血、养阴利湿之剂而病愈。

6.15、赵炳南,治“荨麻疹”案:

张××,男,40岁,1973年6月9日住院。主诉:周身起红色风团,伴发烧四天。

现病史:四天前,劳动后出汗较多,到室外乘凉受寒,下肢突然出现红色风团,臀部及腰部相继出现,昨天开始发冷、发烧,体温38℃左右,上肢及前胸、后背均起同样大片风团,四天来时起时落,但始终未能全部消退,头面部及上肢也感发胀、发红。风团初起时色淡,并高出皮肤表面,继而肿胀稍消,留有红斑,痒感特别明显,影响食欲及睡眠,大便干。1969年曾有类似发作,后来关节痛又引起化脓性关节炎,生病前未吃过其他药。

检査:体温38℃,内科检查未见明显异常。全身散在红色风团,新发皮疹高出皮面,陈旧性皮疹留有红斑,皮疹成大片不规则形,头面、躯干、四肢等处泛发,有明显搔痒抓痕,头面部及上肢明显肿胀。脉弦滑稍数。舌苔薄白,舌质正常。

西医诊断:急性荨麻疹。

中医辨证:内有蕴热,风寒束表,发为㾦癗。

治法:散风、清热、通里。

方药:荆芥三钱、防风三钱、黄芩三钱、栀子三钱、白藓皮一两、地肤子一两、苦参五钱、刺疾藜一两、车前子(包)一两、泽泻五钱、川军三钱、全瓜蒌一两。

6月11日,复诊:服上方两剂后,体温恢复正常,全身皮疹大部分已消退,但仍有新起的小片风团,肿胀已消。再按前方,去:川军,继服三剂。

6月12日,皮疹已全部消退,夜间仅有散在新起小风团,其他均属正常。出院后继服三剂。经门诊随访,临床痊愈,未再复发。(《赵炳南临床经验集》第182页)。

[评按]:

荨麻疹,是一种过敏性皮肤病,相当于中医之“㾦癗”或“隐疹”。本案患者有荨麻疹史,因受风寒而发作,寒邪部分化热入里,与内热搏结,故以散风凉血为主,佐以祛湿通里之剂,治法近乎表里双解,但仍以祛风邪为主。

6.16、赵守真,治“伤寒变证”案:

王新玉,伤于风寒,发热怕冷,身疼汗出,服表散药未愈,转增腹痛泄泻,舌白润,口不渴,小便清利,一变而为太阳、太阴并病。用时方平胃散,加:防风、桂枝,不惟前证未减,反益心下支结,胸胁满痛,口苦烦渴,再变而为太少二阳及太阴诸病矣。窃思证兼表里,《伤寒论》中之柴胡桂姜汤,病情颇为切合。其方柴桂发散和解,可治太少二阳之表;姜草健脾止泻,可温太阴之里;牡蛎开结住汗,有利气机之调畅;黃芩清热,蒌根生津,能清内在之烦渴,是一方而统治诸证,书方与之。否料患者又以病变时延,易医而欲速效。医不详察证情,认为表实里热而迭汗下之,遂致漏汗、洞泻,息短偃卧①,而热甚危殆。又复邀诊,脉微欲绝,四肢厥逆,汗泻未已,不时转侧手扰,此属阴阳垂绝之象,宜通脉四逆汤挽将绝之阳,配童小便敛将尽之阴,以策万全。

附子一两、干姜两半、炙草五钱,浓煎,冲“童小便”少许。

频频灌下,自晨迄暮,尽二大剂,泻汗逐减。当子夜阳回之时,汗泻全止,身忽发热,是阴复阳回之兆。按脉浮缓无力,阴阳将和,邪气外透。乃煎“桂枝汤”加“参”续进,益气解肌,二剂热退人安。后以补牌胃和气血,调理匝月复元。(《治验回忆录》第1页)。

[注释]:

①、偃卧:仰面卧。

[评按]:

本例初起风寒,经治未愈,一变为“太阳、太阴”并病;二变为“太阳、少阳及太阴”之病;又经汗下误治,三变为阴阳俱脱之证。此时证殊危急,故治以大剂通脉四逆回阳,并配童小便敛阴。一经阳回阴复,即用“桂枝加人参汤”益气解肌,扶正祛邪。前后数诊,证证不同,方方互异,然而总以经方奏效,足以示经方之妙用大法。

6.17、赵守真,治“戴阳证”案:

谭长春,男,45岁。患疟疾,经治多日获愈。曾几何时,又突发热不休,但口不渴,喜拥被卧。神疲不欲动,此为病久正虚之证,治宜温补。无如医者不察脉证虚实,病情真假,只拘泥于翕翕发热而用“麻、桂”妄汗之。遂致漏汗不止。身不厥而外热愈炽,惟踡卧恶寒,厚被自温,不欲露手足,声低息短,神衰色惨,证情严重,病家仓皇无计,由族兄某建议邀吾。至时,人已不能言,汗犹淋漓,诊脉数大无力,面赤,身壮热,舌白润无苔,不渴不呕,审系阴寒内盛,阳气外格,属诸戴阳①一证。治宜回阳抑阴,阳回则阴和,阴阳和则汗敛也。因思《伤寒论》中之“通脉四逆汤”及“茯苓四逆汤”,皆回阳刚剂,若以汗多亡阳而论,则“通脉四逆汤”又不如“茯苓四逆汤”回阳止汗之力大,遂用大剂“茯苓四逆汤”以图挽救。

茯苓八钱、生附子六钱、干姜五钱、野参四钱(另蒸兑)、炙甘草三钱、煎好,另加:童小便,半杯,冲服。

上方实系“通脉四逆、茯苓四逆”两方化裁而合用之,一日夜进药三帖,午夜发生烦躁,刹那即止,渐次热退汗停,按脉渐和有神。次晨只能言一二句,声音低微,气不相续,此时阳气虽回,气血尤虚,改进十全大补汤(桂枝易肉桂)温补气血。后又随,加“破故纸、益智仁、巴戟、杜仲”等,温养肾元,服药半月,病体全复。(《治验回忆录》第8页)。

[注释]:

①、戴阳:一种“下真寒,上假热”的危重病证。

[评按]:

大汗亡阳,以致成戴阳之证,回阳抑阴为之急务,故以“通脉四逆”合“茯苓四逆”加减用之,并加:童小便,滋阴降火,以潜虚浮之阳。药后阳回阴和,汗止神清,又施以大补气血,温养肾元之剂,正是培固根本,恢复元气之法。

6.18、赵守真,治“妇人缩阴”案:

魏妇,45岁,邮亭坪人。1958年冬,天气严寒,日在田间劳作,汗出解衣,因而受寒。归家即觉不适,晚餐未竟便睡,极畏寒,夜半抖颤不已,双被不温,旋现肢厥,屈伸不利,少腹拘痛,恶心欲呕,约半时许,阴户出现收缩,拘紧内引,小便时出,汗出如洗,自觉阴户空洞,时有冷气冲出,不安之至。清晨,夫来迎诊,切脉细微,舌苔白润,身倦神疲,言食如常,余证若上述。据此辨证,病属虚寒,由于肝肾亏损,遽被贼风侵袭,气血寒凝,经络拘急,颇类三阴直中之象。又其证所患部位,与男子缩阴证同,治法谅也无异。不过俗传妇人缩阴多指乳房缩入,至于阴户抽搐牵引则少见也。其治,当以温经祛寒为法。因投以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祛风寒,温肝肾,经血得养,其病自已。该汤日进三大剂,遂告全安,未另服药。(《治验回忆录》第87页)。

[评按]:

本病临床罕见,其多因“肝、肾”亏损,经脉不荣,复受风寒邪袭,而成下焦阳虚寒甚之证。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其功能养血通脉,温经散寒,用于该证甚为合拍,故疗效颇为显著。

6.19、李斯炽,治“胁痛(无黄疸型肝炎)”案:

李某,男,成年,1960年6月6日。两胁不舒,右边有痛感,胸腹胀痛,夜眠不安,大便溏薄。经西医检查,诊断为无黄疸型肝炎。诊得脉象弦而动数。此为肝郁脾湿,用疏肝行气燥脾利湿法。

白芍9克、青皮9克、木香6克、厚朴花9克、陈皮6克、苍术9克、茯苓9克、法半夏9克、薏苡15克、生谷芽9克、甘草3克。三剂。

服上方三剂后,胁痛消失,大便正常,诸症也缓解。(《李斯炽医案》第一辑,第65页)。

[评按]:

无黃疸型肝炎,多属中医“胁痛”范畴。肝之经脉布于两胁,肝气郁结,气机不畅,则发为胁痛。本案所见胸腹胀痛,大便溏薄,夜眠不安诸证,皆为肝木克脾,脾不健运所致,故治以疏肝行气,燥脾利湿之法。

本案虽见夜眠不安之证,但未用一味安神镇静之品而取效。可见李氏深契“胃不和则卧不安”之经旨,专事疏肝健脾,使肝胃和而卧自安。从中提示我们,应该在临床实践中进一步体会和掌握”治病必求于本”的原则。

6.20、李斯炽,治“胁痛(慢性肝炎)”案:

张某,女,34岁。1965年4月5日,初诊。久病右胁疼痛,胃纳不佳,食后反饱,睡眠多梦,头部昏痛。经西医检查,诊断为慢性肝炎。诊得脉象弦细微数,舌苔黄厚。此属阴虚阳亢,肝郁脾滞兼夹湿热之候,治宜疏肝清利湿热兼以镇摄。

刺蒺藜12克、丹皮9克、郁金6克、青皮9克、连翘12克、赤小豆9克、茵陈9克、石决明12克、甘草3克。四剂。

4月19日,二诊,服上方后,胁痛已止,食欲增进,全身症状也趋好转。但尚感疲乏,脉象已接近正常,舌苔白滑,前方中稍佐滋阴之品以巩固之。

剌蒺藜9克、枳壳9克、青皮9克、白芍9克、枯黄芩9克、连翘9克、薏苡12克、茯苓9克、草决明9克、玉竹12克、甘草3克。六剂。(《李斯炽医案》第一辑第64页)。

[评按]:

慢性肝炎一病,临床常见有肝气郁结、肝脾不和、肝阴不足、肝血瘀阻等证型。本案既见头部昏痛,多梦,脉细等肝阴亏损之象,又有胁痛,纳差,食后反饱,脉弦细微数,舌苔黄厚等肝气郁结、湿热内聚之征。故诊为阴虚肝郁,脾滞湿热胁痛,治以育阴潜阳,疏肝运脾,清利湿热之法。临床见阴虚而合并湿热之证,一般治疗甚为棘手。滋阴过甚则益增湿热;清利过当则易伤阴分。本案以“刺蒺藜、丹皮、郁金、青皮、枳壳”等,疏肝运脾;“茵陈、连翘、赤小豆、枯黄芩、薏苡仁、茯苓”等,清利湿热;“白芍、玉竹、石决明、草决明”等,育阴潜阳,选药精当,配伍严谨,故收良效。

6.21、岳美中,治“石淋(输尿管结石)”案:

施××,男,53岁。印尼华侨。1962年4月16日,初诊,患者述:两个月前,开始右侧腰痛,尿血,经××医院X线摄片检查发现,右侧输尿管相当于第3腰椎之下缘处,有约0.8×0.5厘米之结石阴影,同年3月,又进行泌尿系统静脉造影,结石下移至骨盆腔,估计距离输尿管口约5厘米,因来求诊。疏以“猪苓汤”治之。

处方:猪苓9克、茯苓9克、泽泻12克、滑石18克、阿胶9克。水煎服。

5月2日二诊:前方服14剂,小便血止,尿转短赤,仍腰痛。一周前,腹部平片检查,结石位置未动,因改服下方:

金钱草60克、滑石15克、石苇12克、冬葵子9克、海金砂12克、车前子12克、泽泻12克、茯苓9克。水煎服。

上方,服近20剂,结石排出,诸症消失而痊愈。(《岳美中医案集》第5页)。

[评按]:

岳氏对于泌尿系结石属于下焦湿热者,常用石苇散、八正散、猪苓汤等治疗。三方均主清利,但其用法,各不相同。如湿热不甚,证见小便短赤,尿道灼热者,以石苇散为主;若湿热较甚,不仅小便短赤或不通,而大便也秘者,以八正散为主;若湿热灼伤阴络而尿血者,则非苦寒清利之品所宜,当用猪苓汤治之。本案初见尿血,即以猪苓汤利水通淋,清热止血。血止阴复后则以石苇散,加减,清热利湿,排石通淋而病愈。由此可见,用方必须辨证精确,使其恰如其分,方能取得良好效果。

6.22、岳美中,治“眩晕(高血压病)”案:

梁××,男,45岁。1958年10月4日,初诊。自诉头晕胀痛已七年,每因劳累或情绪波动而,加重。去年以来偶有心悸耳鸣。素嗜烟酒,宿有咳嗽。诊见舌红无苔,左寸盛尺弱,余部沉牢。血压188/102毫米汞柱。投以“百合、生地、菊花、草决明、夏枯草、白芍,各12克、桑寄生9克”。3剂后,头晕大减,血压下降为148/88毫米汞柱。再以“白薇、龙、牡”出入其间,20剂后,头晕头胀悉除,血压稳定在148~150/88~90毫米汞柱,终止治疗。(《岳美中医案集》第70页)。

[评按]:

本例遵《内经》“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之论,以凉肝之法获效。因肝失条达,郁久生热,邪热循经上额至巅,遂致头痛眩晕。然眩晕也有因痰、因虚而作者,何以别之?观其情绪波动则加剧,以及舌红无苔,即为是候。辨证善于从细微处着眼,则使病无遁情。

6.23、刘惠民,治“急性黄疸型肝炎”案:

刘姓,男,4岁。1957年3月11日,初诊。78天前,家长发现患儿性情烦躁,睡眠不实,易惊悸,发热,不愿进饮食,厌油腻,闻油味即恶心欲呕,尿色深黄似茶。赴医院检查:肝大肋下1指,有压痛。化验肝功:脑磷脂絮状试验(+++),麝香草酚浊度试验10单位,黄疸指数30单位。诊断为急性黄疸型肝炎。住院保肝治疗。今邀刘老医生会诊。

检查:白睛轻微黄染,舌苔黄而略厚,脉细略数。

辨证:肝胆郁热,脾为湿困。

治法:清热利湿,疏肝健脾。

处方:柴胡一钱、茵陈三钱、赤小豆二钱、龙胆草五分、苦参一钱、山栀一钱、淡豆豉二钱、橘络二钱、钩藤二钱、白术二钱、白豆蔻一钱、茯苓皮一钱、神曲二钱、灯心五分、水煎两遍,分两次,温服。

4月5日,二诊:服药10余剂,体温正常,烦躁、惊悸等症消失,恶心、干呕减轻,饮食仍差。近日复查,黄疸已不明显,肝肋下刚触及,脑絮(++),黄疸指数10单位。舌苔薄白,脉象细数已减。热象减轻,原方,去:山栀、豆豉、钩藤,加:山萸肉二钱、大枣三枚。煎服法同前。

4月17日,三诊:又服药10余剂,饮食睡眠均恢复如常。检查:白睛黄疸已退清,肝肋下已触不到。化验肝功也恢复正常。舌苔薄白,脉缓细。原方,加:党参二钱,继续服数剂,以巩固疗效。(《刘惠民医案》第91页)。

[评按]:

刘氏治急性黄疸型肝炎,认为其湿热病邪主要蕴积在肝胆脾胃,故常用“柴胡、茵陈、龙胆草、苦参、山栀”等,清利肝胆湿热,“赤小豆、茯苓皮、白豆蔻、白术”等,利湿健脾,“青皮、陈皮、橘络、神曲”等,理气和胃,“钩藤、灯心、豆豉、山栀”等,清热除烦镇惊。以此组方,常收良效。本案即属此例。

6.24、刘惠民,治“肝硬化腹水”案:

张性,男,30岁。1961年1月30日,初诊。患者二年来常有口苦、食欲不振、饭后腹胀、右胁胀痛等症状,大便溏稀,每日15次,有时午后低烧,且伴有头晕,眼花,两耳失聪,失眠,乏力等。近日来,腹胀,加剧,尿量减少,下肢浮肿,食纳大减。到医院检査,肝大胁下3厘米,质硬,腹水征阳性,两下肢凹陷性浮肿,黄疸指数12单位,诊断为肝硬化合并腹水。

十三年前,曾患急性传染性肝炎,经住院治疗后好转,但十多年来常有肝区不适,消化不良,饭后腹胀,有时低烧。三年前曾经作十二指肠引流、胆道造影及肝穿刺等检查,诊断为肝硬化、慢性胆囊炎。

检查:身体消瘦,面色黯黄无华,舌质红,苔薄黄,脉弦涩。

辨证:脾肾阳虚,肝气郁滞,湿热内蕴。

治法:补肾健脾,疏肝理气,清热利湿。

处方:炒酸枣仁一两、生菟丝子八钱、山药六钱、青皮三钱、山茱萸三钱、生鳖甲五钱、香附三钱、仙鹤草三钱、鸡骨草三钱田基黄三钱、砂仁三钱、生杜仲三钱、生白术四钱、龙胆草一钱、橘核三钱、补骨脂三钱、茯苓皮四钱、元胡三钱、银柴胡三钱、水煎两遍,分二次,温服。

2月5日,二诊:服药4剂,小便明显增多,腹胀、浮肿均减轻,食欲好转,肝区痛较前轻,睡眠正常,大便每日1次,已不稀。舌苔薄白,脉细弱。原方,加:鸡内金三钱,继服。

3月1日,三诊:服药10余剂,腹水已消,体温正常。惟稍感腹胀,右胁隐痛,余无不适。舌苔脉象同前。原方,加:郁金四钱、生黄芪四钱。煎服法同前。

12月2日,来函称:服药数十剂,病情日渐好转,未再发生腹水,已恢复工作半年多。(《刘惠民医案》第104页)。

[评按]:

刘氏认为,肝硬化腹水多为虚中夹实证,治疗应遵循补益为主,佐以疏利通导的原则。具体多采用补益肝肾、益气健脾法为主,并酌情佐以疏肝理气、活血化瘀、清利湿热、软坚通络、养心安神等为辅。本案正是体现了这一精神,所以使顽疾得以好转。

6.25、朱小南,治“经行发热”案:

于××,21岁,未婚,工人。1962年2月9日,初诊。患者平素娴静寡言,月经向来超早,拖延日期颇长。1961年8月开始,经水20天一转,经行时兼发高热,并有胸满、胁胀,甚至呕吐的症状,经历10日,经净后发热也退,每月如此,成为规律。发烧渐次,加重,在安徽宿东某医院诊治时,曾测得体温高至40℃,心烦头眩,面红耳赤,甚则昏厥,隔时方醒。曾经医治无效,精神颇受威胁。1962年2月间返沪来治,初诊时已届临经前期,症见精神不舒,胸闷胁胀,口鼻干燥,脉象弦数。根据证象,诊断为肝热型的经行发热。

推敲本症病机是:患者素来性格沉静,有不如意事抑郁于怀,肝郁则气滞。在经期中这种现象更为显著,肝脉络于胆,散布于胁间,所以常见胁胀;木郁则横逆,逆则克土,因此兼见胸闷呕吐;相火附于肝木,木郁日久易于化火,引起高烧;火性上炎,故头目眩晕,甚则昏厥。治以疏肝清热法。

柴胡4.5克、青皮、陈皮,各4.5克、归身6克、赤芍6克、枳壳4.5克、制香附9克、炙甘草3克、白术6克、川朴2.4克、青蒿6克、黄芩9克。

服药时月经来临,服二剂后效不显著,热势燔盛,口鼻燥热犹如喷火,头目眩晕,又将出现热厥现象。二诊时研究其证象,因肝经直上巅顶,肝火上扰,又有动风之趋势,乃于上方,加:钩藤18克(后下),以平肝熄风,并增强清热的功效。服二剂后据诉头目清凉。随访,每月经来不再发热,证明获得了长期疗效。(《朱小南妇科经验选》第1页)。

[评按]:

经行发热,其发热与行经有密切关系。该证多属阴虚火旺,但也有肝热实证。本例即属后者,治宜清肝热、疏肝气,故用柴胡疏肝散化裁。月经即临,为防动血,乃以“归身”易“川芎”;肝郁化热,经行则发,乃加:青蒿、黄芩;肝气横逆,胃气不和,乃,加:二皮、川朴、白术。方中尤妙添,加:钩藤一味。李时珍《本草纲目》钩藤条下,载:“惊痫眩晕,皆肝风、相火之病,钩藤,通心包于肝木,风静火熄,则诸证自除”。故二诊时加入,即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效果。

6.26、程门雪,治“春温夹湿滞”案:

姚某,男,成年。1955年2月16日,初诊。病起五日,寒热高亢,得汗不解,头痛,胸闷泛恶,腹鸣泄泻,苔腻口苦,脉浮濡滑数。春温之邪夹湿滞互阻,肠胃运化失常,症势鸱张①,毋忽。

清水豆卷四钱、黑山栀二钱、银柴胡一钱、薄荷叶八分(后下)、辰拌赤茯苓三钱、块滑石四钱(包煎)、福泽泻二钱、银花炭四钱、煨葛根一钱半、甘露消毒丹②五钱(包煎)。一剂。

二诊:热势较低,泄泻已瘥,腹痛未尽,胸闷泛恶见减,夜不安寐,苔腻口苦,脉濡滑数。春温夹湿滞互阻,肠胃三焦不和。再投葛根芩连,加味,原方出入为继。

煨葛根一钱半、水炒川雅连四分、酒炒黄芩一钱半、清水豆卷四钱、黑山栀二钱、银柴胡一钱、辰赤苓三钱、薄橘红一钱半、块滑石四钱(包煎)、福泽泻二钱、银花炭四钱、焦六曲三钱、甘露消毒丹五钱(包煎)。一剂。

三诊:泄泻止,寒热退,胸闷泛恶也经,夜寐较安,苔薄,脉濡小数。再以原方出入,以尽余波之意。

清水豆卷四钱、黑山栀一钱半、银柴胡一钱、霜桑叶三钱、辰赤苓三钱、块滑石四钱(包煎)、福泽泻二钱、炒银花四钱、象贝母三钱、薄橘红一钱半、生苡仁四钱、梗通草一钱、甘露消毒丹四钱(包煎)。三剂。

四诊:寒热虽退,头眩仍甚,胸闷噫嗳,神疲肢倦,苔薄脉濡。再以平剂为治。

冬桑叶三钱、炒杭菊二钱、白蒺藜三钱、煨石决四钱(先煎)、辰茯神三钱、炙远志一钱、块滑石四钱(包煎)、福泽泻一钱半、薄橘红一钱半、生苡仁四钱、梗通草八分酒炒陈木瓜一钱半、桑寄生三钱、荷叶边一圈。二剂。

五诊:寒热退后,神萎气怯,头眩仍甚,胸闷纳呆,口淡而乾,便通而燥,溲赤渐清。再以化湿和中法治之。

川朴花一钱半、白杏仁三钱、白蔻壳八分、生苡仁四钱、辰赤苓三钱、块滑石四钱(包煎)、竹沥半夏一钱半、陈广皮一钱半、佛手花八分、冬桑叶三钱、炒杭菊二钱、陈大麦四钱、干芦根八钱、荷叶边一圈。三剂。(《程门雪医案》第8页)。

[注释]:

①、鸱张:嚣张,凶暴。鸱(chī痴),鹞鹰。②甘露消毒丹:方出《温热经纬》。由滑石、茵陈、黄芩、石菖蒲、木通、川贝母、射干、连翘、薄荷、白豆蔻、藿香共为细末,或神曲糊丸而成。功能化浊利湿,清热解毒。

[评按]:

本案为春温挟湿滞之证,高热头痛,病势鸱张。程氏用“栀子豉汤、小柴胡汤、葛根芩连汤、泻心汤”等合方化裁,清阳明之实热,宣头面之风热,除中焦之湿热。表里同治,三管齐下,故仅服药三剂而热退、泄止。继用“三仁汤”合“桑菊饮”轻涤余邪而获愈。从中可以领悟程氏宗伤寒之法而不拘伤寒之法;活用经方且善用时方的学术风格。

6.27、黄文东,治“眩晕”案:

李××,男,71岁。1965年11月21日,初诊:头晕如坐舟车之中,目糊,下肢觉冷,夜寐早醒,大便干结,纳少。舌红有碎纹,苔腻,脉弦细带数。阴虚之体,肝火上升,乃下虚上盛之候。治以平肝清火之法。

杭菊花三钱、穞豆衣二钱、白蒺藜三钱、黄柏一钱半、知母三钱、生地四钱、真珠母一两、牡蛎一两、女贞子三钱、决明子三钱。三剂。

12月1日,二诊:服药后头晕目糊明显减轻,胃纳好转,大便较润。苔薄腻,脉弦细。再从前方,加入“补益气血”之品。原方,去:黄柏、真珠母,加:黄芪、当归,各三钱。三剂。(《黄文东医案》第101页)。

[评按]:

本例初诊时,症见头晕目糊较重,以及便干、脉数,乃高年阴虚火旺,首先用平肝清火法以治其标。服药后眩晕减轻,大便转润,考虑患者下肢觉冷,夜寐早醒,有气血不足的一面,同时苔腻也化,遂去:黄柏、真珠母,加:炙黄芪、当归,以顾其本。前后两诊,黄氏根据病情之缓急,而各有所侧重。

6.28、黄文东,治“肺痨”案:

俞××,女,31岁,教师。患肺结核三年,伴肺不张,长期用抗痨药物治疗,未见效果。经常咯血、潮热,形体消瘦,故来我院门诊治疗。

1963年5月10日,初诊:肺病三年,午后潮热,咳嗽痰稠,右胸隐痛,肝区作胀,面浮神疲,形瘦色萎,不思纳谷,大便干结,舌质淡胖,尖有红刺,脉细。此乃肺脏气阴不足,肝经气火有余,脾胃运化不健。先宜益肺气,健脾胃。佐以肃肺、顺气、清热之法。

炙黄芪三钱、炒白术三钱、炙甘草一钱、杏仁三钱、陈皮一钱半、半夏一钱半、蒸百部三钱、知母三钱、青蒿子一钱半、炙鸡金一钱半。

服药后,症状逐步改善。此方连服50余剂。

9月20日,复诊:迭进益气养阴、清肺顺气、调和脾胃之法,低热已平,胃纳较佳,大便正常,但尚不耐劳累,容易引起潮热。近二三月来,面色润泽,体重增加十余斤,乃佳象也。咳嗽减而未除,肝区有时作胀。舌淡尖红,脉细,为气阴尚亏之象。再拟滋阴清肺,疏肝和胃之法。

南沙参四钱、炙甘草一钱半、桑叶皮,各三钱、银柴胡一钱半、元参三钱、青蒿三钱、白蒺藜三钱、海蛤壳四钱、白前、薇,各三钱、淡竹茹一钱半、广郁金三钱、陈皮一钱半。(《黄文东医案》第27页)。

[评按]:

本例西医诊断为肺结核、肺不张,中医辨证属“肺痨”范畴。病程较长。初诊时有咳嗽、潮热、胸痛、形瘦纳少等症。治则以健运脾胃为主,佐以“肃肺、顺气、清热”之法。不久,胃纳转旺,体重增加,调治数月,病情显著好转。说明黄氏重视脾胃为生化之源,健脾有助于养肺,对肺病日久,气阴虚而难复者,确能取得一定的疗效。

6.29、赵锡武,治“暑温”案:

李××,男,8岁。1957年8月14日,初诊。暑温已有四日。第一日晚上开始发热思睡;次日即有头痛、恶心呕吐;第三日发热更高,体温40度,下肢微厥。今日高热(体温40度,无汗,神识不清,皮肤灼热,唇干面赤,两眉紧皱,项背强直,协热下利,舌苔厚腻,脉浮而数。证属暑温兼湿,湿热内迫之候。亟宜清暑燥湿,凉解表里,佐以芳香搜邪。

葛根三钱、黄芩二钱、黄连一钱五分、甘草三钱、麻黄一钱五分、生石膏一两(研细)、杭白芍五钱、鲜菖蒲四钱、《局方》至宝丹一粒(分化)。

8月15日,二诊:上方连投两剂,身有粘汗,体温下降到38.8℃,但仍协热下利,日行十余次,舌苔厚腻,两脉细数。此为暑邪稍解,而湿热偏重。仍宜清热去湿,不必过于凉解。

葛根三钱、黄芩二钱、黄连一钱五分、生甘草三钱、杭白芍五钱、鲜菖蒲三钱、鲜芦根一两、鲜茅根一两、茵陈五钱、银花四钱、连翘二钱、大青叶三钱、局方至宝丹一粒(分化)。

8月16日,三诊:二剂后,身热减退,热利已止,神识也有清醒。但仍然项背强直,牙关紧闭,唇齿干燥,舌苔黄腻,舌质尖红,两脉细数无力。此乃暑邪渐解,湿热未化,复因暑热伤阴,成阴虚兼湿之候。法宜育阴和阳,佐以芳香化浊。

麦门冬四钱、细生地五钱、西洋参一钱五分、杭白芍三钱、生山药一两、生甘草二钱、广藿香二钱、茵陈五钱。

上方二剂之后,热退神清,能自进饮食。后以养阴增液法调理善后,先后以“增液汤、复脉汤、三才汤”,加减治疗十余日,于9月9日,痊愈出院。(《中医杂志》1958,7,476)。

[评按]:

证见高热、惊风、下利,乃暑温兼湿,湿热内盛之候,故用“葛根芩连汤”合“麻杏石甘汤”加减,清热燥湿,表里双解,并佐以芳香开窍,熄风镇惊之品。药后热退表解,则主予清热去湿之剂。三诊时暑邪将尽,惟气阴已伤,故以养阴化湿为治。邪盛时主以去邪,邪去则主以养阴,乃暑温之一般证治规律,本案即充分体现了这一证治规律。

6.30、张赞臣,治“喉痹”案:

吴某,女,40岁,教师。门诊号:53714。初诊(1962年11月3日):素有咽干之症,经常头晕且痛,1个月前患喉头息肉,手术切除后咽痛更甚,甚则声音嘶哑。脉细,苔根腻,咽部隐红。症属阴液不足,肝阳上亢,肺气失宣。治以益阴平肝宣肺。

白芍6克、穞豆衣9克、牛蒡子6克、桔梗3克、生甘草2.4克、元参4.5克、天花粉9克、川石斛9克、玉蝴蝶①2.4克、藏青果3克。

二诊(11月7日):服4剂后,尚感舒适。续与上方5剂。

三诊(11月12日):声嘶较扬,咽痛轻减;惟有时仍感头痛。原方,去:川石斛,加:甘菊花4.5克。再服5剂。

四诊(11月21日):咽喉干痛轻减,惟言多声高尚感作痛,左侧咽红尚甚,右侧色已淡,有时仍有头晕。脉弦细,苔淡薄。再予平肝益阴,宣肺利咽。

白芍4.5克、白蒺藜9克(去刺)、穞豆衣9克、珠儿参9克、元参1.5克、天花粉9克、桔梗3克、生甘草2.4克、玉蝴蝶2.5克、藏青果3克。七剂。

五诊:(11月28日):服前方后,咽红干痛基本已瘥。续服七剂。

六诊(12月8日):咽干作痛基本已愈,与清润之剂代茶饮之。元参4.5克、藏青果3克、桔梗3克、生甘草1.4克、射干3克。

至1963年3月16日,又来门诊。主诉:本学期已恢复上课,但咽痛时发时愈,疲劳时尤甚,头痛时作。两咽关隐红,左侧尚有糜碎。再宗前法方意,调治2月。

1964年3月,随访:据述已上课年余,症情基本稳定,未发作。(《张赞臣临床经验选编》第1页)。

[注释]:

①、玉蝴蝶:即木蝴蝶。为紫葳科植物木蝴蝶的种子。性味苦寒,功能润肺,舒肝,和胃,生肌。

[评按]:

喉痹大致相当于今之急慢性咽喉炎。其病机多为阴虚肝郁,肺气不宣。一般急性易痊,慢性难愈。

本案,系:喉头息肉切除术后,继发的喉痹。阴血亏损,津液不能上润,肺气失宣,故致咽痛声哑。所用“桔梗、元参、牛子、玉蝴蝶、藏青果”等味,皆益阴利咽之品。

张氏治疗喉痹之证,每以养阴利咽为大法,并针对内脏之虚及兼证之不同,随时调整药物配伍:如兼肝旺者,加:穞豆衣、白蒺藜、杭菊花,平肝益阴;兼心神不宁者,加:茯神、远志、枣仁、淮小麦、五味子,养心宁神;兼脾虚者,加:焦白术、淮山药、采云曲,等悦脾和中;兼肾亏者,加:益智仁、山萸肉、制首乌,等益肾;兼肺气不宣者,加:郁金、玉竹,等益肺宽胸;咽中异物感明显者,加:绿萼梅、野蔷薇花,等。如此执常达变,随证施治,相机守方,故能收到较好的疗效。

6.31、张赞臣,治“音哑”案:

方××,女,18岁,上海戏剧学校学生。初诊(1965年6月19日):七天前,因感冒新邪,旋即引起:发热、畏寒、头痛、咳嗽、痰多,继则音哑。经服A~P~C~及磺胺类等药,发热头痛已除。现证为形寒,胸闷,喉痒咳嗽,音哑,痰黄稠粘,咯吐不爽,咽喉干痛。脉濡弦,舌苔淡薄,舌体胖,边尖红,喉核(扁桃体)隐红,症属风热外袭,与痰相搏,郁闭肺卫。拟疏邪宣肺,清热化痰为治。

荆芥4.5克、防风4.5克、杏、苡仁,各3克、牛蒡子9克、桔梗4.5克、生甘草2.5克、射干4.5克、知母6克、川贝粉4.5克(分2次吞服)、黄芩4.5克、天花粉12克。

二诊:前方服2剂后,寒撤,咳嗽减,痰少,声音略扬。照原方再服2剂,诸症消失,声音随之恢复正常。(《张赞臣临床经验选编》第30页)。

[评按]:

外感所致音哑,治法不离解表宣肺。张氏治此,常以“前胡、桔梗、生甘草,牛蒡子、杏仁、射干”等,为基本方,进行辨证加减。本例证属风热挟痰,故去“前胡”,而加用“荆芥、防风”疏风,“知母、黄芩”清肺,“川贝、苡仁”化痰,总使邪去痰消,肺气得以清肃,声音自出而扬。

6.32、张羹梅,治“久泻”(粘液性结肠炎)案:

耿××,男,33岁。1958年4月16日,初诊。主诉:粘冻样大便五年,伴腹痛。

病史:1953年开始腹泻,带有粘冻。大便常规检査,未发现异常,细菌培养多次,均未检出致病茵。钡剂肠胃检查,也未发现器质性病变。近一年来发作频繁,症状加重,来我院中药治疗。

诊断:结肠功能紊乱(粘液性结肠炎)。

中医辨证:腹痛如绞,大汗淋漓,肢冷神疲,溲清便溏,病延日久,脾肾两虚。治宜温补脾肾。

明附片9克(先煎)、潞党参12克、炙黄芪12克、焦白术9克、广木香9克、姜川连1.8克、炒白芍15克、炙甘草4.5克、焦山药12克、云茯苓12克、补骨脂9克。三剂。

疗效:上方,加减应用一月后,症状消失。随访五月,未发作。(《临证偶拾》第28页)。

[评按]:

久泻中的“肾泻”,临床上往往兼见脾虚(脾阳虚或脾气虚)。一般应用“四神丸”和“附子理中汤”加减治疗,这是常法。本案以“参附、芪附、术附”合“香连丸、芍药甘草汤”,加“木香、补骨脂”,合而成方,其治则仍是温补脾肾而兼固表燥湿,则属变法。

6.33、张羹梅,治“荨麻疹”案:

邰××,男,40岁,1960年10月30日,初诊。主诉:遇冷即发风疹块已十年。

病史:每到冬天,遇风遇冷即起风团样皮疹,皮疹高出皮肤,皮色发红,搔痒;如将手浸入冷水,即发皮疹,浸到哪里,发到哪里。到了夏天,风疹块发作即停止。

诊断:荨麻疹(寒冷性)。

中医辨证:每遇寒风冷雨,或将手浸入冷水,所浸之处,即发风疹,作胀发痒,颇苦之。脉沉细,苔白腻。阳不足以去寒,寒冷乘虚而袭之,交争于肌肤,则发风疹矣。治宜温阳、助阳为主。

附子6克(先煎)、肉桂2.4克(后下)、鹿角片6克、巴戟天9克、仙灵脾9克、仙茅12克、熟地12克、淮山药9克、山萸肉9克、云茯苓9克、泽泻9克、炙甘草3克。

疗效:在服药过程中,患者自觉有口干、咽痛等症,改用“首乌、玉竹、忍冬藤”等药。当“口干、咽痛”等症消失后,再用上方,加减治疗。服药至11月14日,遇风冷后,风疹块发作较轻。上方再服七贴后,用手浸入冷水,已不发作。自后,即以上方,加减调理,至1967年2月10日以后,正是冬季腊月,吹冷风、浸冷水,已不发风疹块。(《临证偶拾》第90页)。

[评按]:

本例荨麻疹每遇冷而作,张氏辨证审其病机乃阳虚于内,寒邪乘虚侵袭,交争于肌肤而发风疹块。治宜温阳散寒、袪风利湿,方用:右归丸。然而右归丸本属益火之源、培补肾阳之方剂,与本案证情并不完全合拍,必得对该方进行改造,使之切合具体病情方可。遂于方中,加:茯苓、泽泻,以利风疹之水湿;易“杜仲、菟丝子”为“仙茅、仙灵脾”,取其散冷风、益肾阳,从而取得良好疗效。方药运用之妙,存乎于人。

6.34、印会河,治“脏躁”案:

李姓妇人,年30余。1954年春抑郁寡欢,内心畏怯,渐至不言不笑,畏见光,多呵欠,闻声则惊恐倍增,不时悲伤痛哭,涕泪纵横。询之,病人自谓两三月来身畔常见有一人跟随,终日不离左右,呼之不应,驱之不退,颇以为累。诊得脉沉细而微,舌白,面色黯然,据《金匮要略》谓:“邪哭使魂魄不安者,血气少也,血气少属于心,心气虚者,其人则畏,合目则眠,梦运行而精神离散,魂魄妄行”。因之诊为妇人脏躁,以甘麦大枣为主,方用:

生甘草四钱、小麦一两、大枣十枚、归身三钱、柏子仁三钱、茯神三钱、远志三钱、酸枣仁三钱(炒)、五味子一钱、赤油桂五分。煎服,三剂,而愈。(《中医杂志》1959,9,35)。

[评按]:

因于抑郁寡欢,内心畏怯而成脏躁,总属心虚肝郁之候,故用:甘麦大枣汤,加“当归、柏子仁、酸枣仁、茯神、五味子”等,养心安神、益血缓肝为治。

6.35、朱良春,治“顽痹(类风湿性脊椎炎)”案:

刘××,男,27岁,农民。1962年秋季,自觉腰背疼痛,平睡时更甚,不易翻身,白昼尚能参加劳动。翌年转剧,平睡翻身时需用两手托住臂部,白昼行走步距缩小,不能跳沟。且疼痛随咳呛、打嚏及用力时,而加剧。自感周身不适,时喜侧卧,如仰卧则疼痛加剧,久坐不易起立,需两手撑持,始能站起。右腿时有麻木,艰于行走,怯冷倍于往昔,下半身不易出汗。两年前经常遗精。

1964年4月4日,经南通医学院附院门诊检查:脊柱无侧弯,自第12胸椎至第二腰椎后突畸形,胸腰椎呈弧形后突,拾物试验(阳性),后伸呈强直状态。X线摄片:第8胸椎至第2腰椎间,位于上下关节面之外缘,有致密条状阴影相连;诸椎小关节模糊不清。印象:“类风湿性脊椎炎”。经选用中西药物及针灸效果不著,乃于1964年9月2日,来我院门诊。

辨证:腰脊疼痛两年,加剧也有一年半,脊椎弯曲变形,虽强直状,艰于俯仰,形体逐渐羸弱,劳力丧失,苔薄白,边有瘀斑,脉细而微弦,尺殊弱。乃下元不足,肾阴阳俱虚之明证。经常溃泄,下元亏虚,为其内因;劳力后汗出当风,寒湿之邪乘虚袭踞督脉,乃其外因。督脊属肾,是故腰脊疼痛而不能俯仰,“顽痹”之候也。治于温养奇经之剂中,复入大队虫蚁搜剔之品消息之。

全当归三钱、熟地黄四钱、炙元武版五钱、仙灵脾二钱、紫河车二钱、鹿角霜四钱、炙蕲蛇二钱、炙蜂房二钱、炙地鳖虫三钱、炙全蝎、炙蜈蚣,各三分(上二味研细,分二次吞)、炙蜣螂虫二钱、苍耳子四钱、鸡血藤四钱、炙甘草一钱半。三帖。

9月5日,二诊:药后腰脊疼痛脱然若失,为年来未有之现象;腰以下汗出肤润,颇感爽适,惟腰脊强直如故。苔薄白,瘀斑稍化,脉弦细。药既见效,不事更张,守原意一益痹通络丸调之:

全当归二两、熟地黄三两、仙灵脾一两五钱、仙茅一两、鹿衔草一两五钱、炙全蝎五钱、炙蜈蚣五钱、炙僵蚕一两、炙地鳖虫一两、炙蜂房二两、炙蕲蛇一两五钱、炙蜣螂虫一两二钱、炮山甲一两、陈皮二钱、甘草四钱。

上研极细末,以鸡血藤、苍耳子、天仙藤,各五两,煎取浓汁,烊化龟板胶、鹿角胶,各二两五钱成浆,泛丸如梧子大,每服二钱五分,一日二次,开水送下。

10月23日,三诊:丸剂已服完,症情显著好转,已能作90度之弯曲(原来仅能弯曲20度左右),仅尾闾骨部有酸痛,左髋以下较为软弱乏力,夜寐不实。舌质微红,苔薄,瘀斑仍未悉化,脉弦细微数,尺较振。阳气有来复之机,而阴损未能随之渐充,宜兼顾之。

上方,加:甘杞子一两五钱、生白芍一两五钱、紫河车八钱。续服之。(《江苏中医》1965,12,9)。

[评按]:

顽痹,是指风湿性关节炎及类风湿性关节炎之病程较长,证情顽固缠绵,久治不愈者。其病邪入络居骱,胶着难去,非一般草木药物所能疗。故朱氏治此类疾患,每以“虫蚁搜剔”之品取效。本案即是如此。患者肾经亏损,督脉空虚,寒湿之邪乘虚袭踞,气血为邪所阻,痹闭不遇而发病。治用“当归、熟地、仙灵脾、紫河车、鹿角霜”等,温养奇经药,配合大队虫蚁搜剔之品,以搜风蠲痹,通络定痛而使顽疾速愈。由此可见,虫类药在顽痺的治疗上有着卓越的作用。

6.36、欧阳锜,治“神经官能症”案:

刘××,女,28岁。I960年患感冒,医者过用麻桂重剂发汗,汗后遂漏不止,神志虚怯,触事怔忡不宁,常欲闭户独处,或时悲伤欲哭,惟饮食尚可。随因调养失宜,续见头晕痛、怔忡健忘、失眠诸证,西医诊断为神经官能症。医以其病因于损,仍与归脾、养荣之类,病有增无已。久病不愈,家庭不无龃龉①,更觉抑郁不安。就诊于余时,面如蒙尘,头晕痛难举,两目昏朦(一目原有星翳),怔忡耳鸣,梦寐不安,口苦、脘闷,时欲呕恶,脉弦滑,苔浊而腻,情绪不乐,言出泪下。此病虽因于损,但已于补养气血,且纳食尚可,生化之源流自充,续见怔忡、健忘等症,当非心脾两虚。前虽神志虚怯,但心神已有所养,且有浊痰入扰之明证,再进补益,不免有邪气胶滞之嫌。浊痰不去,清阳不升,此所以昏晕日甚而病不愈。治当舒郁降痰为主。方用:温胆汤,加味:京半夏、茯苓,各三钱,枳实、郁金、竹茹,各二钱,胆南星、陈皮,各一钱半,甘草一钱,建菖八分。服十余剂,头晕痛减轻,苔稍退,仍觉嘈杂怔忡不宁,烦热不寐,脉仍弦滑有力,仍用前方,加:丹皮一钱半,白芍三钱,炒枣仁四钱。再服七剂,饮食睡眠渐复正常,苔已退,脉虽弦滑,已较前和缓,惟早起眩晕,触事易惊,恐邪去正虚,神虚舍空,余痰仍有入扰之机,仍与温胆汤,加:丹参四钱,远志一钱半,龙眼肉五枚,炒枣仁四钱。连服一月,病遂痊愈。(《浙江中医杂志》1964,5,11)。

[注释]:

①、龃(jǔ举)龉(yǔ语):上下牙齿不齐,比喻意见不合。

[评按]:

过汗伤阳,久而气阴亏耗,心神失养,故见神怯、怔忡。继而气郁生痰,痰气交滞,而病情加剧。鉴于痰浊为盛,且前医已用过补益,故欧阳氏径于舒郁降痰,用温胆汤,加味而使病邪速去。邪去后稍佐养心之品,乃使神舍充实而无余痰再扰之虞。其辨证精确,用药有序,示人以法。

6.37、关幼波,治“黄疸(迁延性肝炎)”案:

毕××,男,26岁,1963年10月15日,住院。主诉:两眼轻度发黄已两年余。

现病史:患者于1961年9月发现面目皮肤发黄,食纳不佳,经医院检査诊断为病毒性黄疸性肝炎,服用中西药,自觉症状好转,但眼睛发黄未完全消退,肝功能异常。1962年10月,经肝穿活组织检查符合迁延性肝炎诊断。1963年10月15日住院,当时自觉疲乏,右胁痛,疲倦后加重。

检查:面色无泽,巩膜微黄,肝在右肋下可触及边缘,质软。脾在肋下1厘米可触及。化验检査:黄疸指数20单位,血胆红质定量2.2毫克%,谷丙转氨酶25单位(正常值21单位以下),麝香草酚浊度试验5单位,麝香草酚絮状试验(-),血浆白蛋白3.08克%,球蛋白2.02克%。

西医诊断:迁延性肝炎。

中医辨证:脾阳不振,寒湿凝聚,发为阴黄。

舌象:舌苔薄白,舌质正常。脉象:沉缓。

治法:温振脾阳,祛湿散寒,活血退黄。

处方:茵陈60克、郁金10克、生芪12克、党参15克、干姜6克、炮附子10克、茯苓15克、白术10克、生甘草3克。

治疗经过,服上方6剂后,原方,加:泽兰15克,继续服药14剂,症状稍有改善,复查肝功能,黄疸指数9单位,胆红素0.8毫克%,谷丙转氨酶12.5单位,麝浊6单位,麝絮(-)。效不更方,继服上方共计三月余。其间曾复査肝功能4次,均属正常范围。血胆红质均在1.0毫克%以下,血浆白蛋白4.25毫克%,球蛋白2.55毫克%。体检:肝在肋下仍可触边,脾未触及。症状消失,于1964年1月31日临床痊愈出院。(《关幼波临床经验选》第19页)。

[评按]:

本例从四诊所见,似乎不是典型阴黄,但是,关氏参考本病例的发展经过,抓住面目微黄而无泽、脉沉缓、无热象这几个主要环节,从阴黄论治,采用温阳散寒、祛湿活血法,收到了较好的效果。若一见黄疸就清热利湿,过用苦寒,势必中伤脾胃,反而使病情加重。另外,方中郁金活血化痰,泽兰活血利水,也都比较明确地反映了关氏的治黄特点。

6.38、董廷瑶,治“小儿急惊风”案:

杨××,女,10岁。1962年6月3日,一诊:壮热不退,已有一周(39.540℃),神志昏迷,狂妄不安,便结五天,矢气频转,手足掣搐,汗少溲赤。两脉数实,舌苔黄腻。是阳明经腑实热,拟通腑结,下实热。

处方:川朴3克、生枳实6克、西锦纹9克、元明粉6克(冲)、紫雪丹3克(化服)一剂。

6月4日,二诊:神志仍昏,大便未下,汗出较多,小溲赤涩,脉象同前面而舌绛苔燥。为实热逗留肠胃,势已化火化燥。改用白虎,加味以透邪清热,生津润燥。

处方:生石膏60克(先入)、知母6克、生草3克、陈粳米30克(包)、鲜生地30克、花粉9克、鲜竹叶50片、鲜菖蒲6克,另用:紫雪丹3克,化服。一剂。

6月5日,三诊:药后下大量宿便,热和神清,知饥索食,津津有汗,舌转滋润,脉象平静。然余热未清,防其死灰复燃。拟:竹叶石膏汤,二剂。

药后热清神安,调理而愈。(《幼科刍言》第116页)。

[评按]:

本例急惊风,系阳明经腑实热所致。用大承气汤釜底抽薪,未见显效,大便不下,乃热邪化火化燥,病势转甚,故改进白虎,加味清透泄热,增液润燥。药后腑气得通,热势顿减,神识立清,惊搐即止。此乃董氏运用吴鞠通增水行舟之变法例。

6.39、董廷瑶,治“小儿麻疹”案:

张××,男,15个月。

初诊:发热六天,疹出旋没而不透,发热39.6℃,咳嗽不爽,气急鼻煽,面色苍白,涕泪均无,舌红苔薄润。有先天性心脏病史,气血有阻,拟活血透疹法。

处方:当归4.5克、桃仁6克、杜红花3克、连翘9克、荆芥4.5克、葛根6克、枳壳4.5克、象贝9克、前胡4.5克。一剂。

二诊:通过活血,疹已明透,身热尚高(39.2℃),涕泪已有,咳嗽清爽,气急略平。症象好转,兹拟表里双解,兼活其血。

处方:荆芥4.5克、连翘9克、大力子9克、前胡4.5克、象贝9克、杏仁6克、赤芍6克、当归4.5克、蝉衣2.4克。一剂。

三诊:麻疹齐透呈回,身热也减(38℃),咳嗽尚多,大便秘结,小溲短赤,舌红苔黄腻。拟清泻之剂。

处方:桑叶9克、连翘9克、银花9克、白茅根(去心)30克、枇杷叶9克、杏仁6克、生山栀9克、瓜蒌仁9克、知母6克、紫菀6克、生大黄9克。一剂。

药后,热净、疹回、咳减,大便下四次,呈酱色,苔薄舌绛,再经清理而愈。(《幼科刍言》第95页)。

[评按]:

患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史,在血运方面与常儿不同,而麻疹之透,须赖血活气行。初诊所见,乃是肺气不宣,血滞毒陷,故以活血透疹法,用王清任的“活血解毒汤”加减。方中“归、芍、桃、红”活血行滞,“荆、翘、葛根”宣肺透表,“贝、前、枳壳”止咳下气,而以生草和中解毒。诸品合用,乃使疹透毒宣,症势逐渐好转。三诊时便秘溲赤,予清泻之剂,以除余邪。

6.40、米伯让,治“急黄夹斑”案:

姚××,女,44岁。患者,以上腹部疼痛,发冷发烧3天,身目俱黄2天之主诉,于1959年9月2日入院。入院后检查诊断为慢性胆石症性胆囊炎急性发作,坏死性胆囊炎合并中毒性休克,经用抗感染及对症处理,病情未缓解,急请米老治疗。症见神志模糊,多语不清,烦躁不安,面色青黄,口唇发青,身目俱黄,皮肤见有出血点,白睛见有出血斑,伴寒慄鼓颔,壮热汗多,恶心呕吐,腹稍胀,大便呈灰白色,小便茶黄色,舌绛带紫,苔黑厚而燥,脉沉弱数。病为急黄夹斑,证属热毒炽盛,血分热灼,胆道阻滞。治宜清热解毒,凉血利胆。

处方:生地30克、丹皮15克、杭芍15克、犀角9克(先煎)、知母9克、生石膏60克、粳米15克、炙甘草9克、黄连9克、炒黄芩9克、炒黄柏9克、焦山栀12克、炒枳实9克、生大黄9克。每日一剂。

服7剂后,体温、血压正常,皮肤出血点消失,白睛出血斑大部分吸收,身目黄染减退,下肢轻度水肿,舌红绛,苔黄,脉细数。原方,去:枳实、大黄,加:茵陈15克。服2剂后,身目黄染减轻,白睛出血斑继见吸收,下肢稍浮肿,舌红、苔黄,脉细数。证为肝肾不足,湿热未清,治宜补益肝肾,继清湿热。

处方:生地24克、山药12克、山萸肉12克、丹皮9克、茯苓9克、泽泻9克、知母12克、黄柏9克、茵陈15克。

服3剂后,加:木通9克,猪苓9克,麦冬15克,北沙参9克。又服2剂后,白睛出血斑基本吸收,身目微黄染,二便正常,舌红苔白,脉细。予六味地黄汤,加:茵陈。续服9剂后,身目黄染消退,白睛出血斑完全吸收,下肢浮肿消失,准予出院。随访5年,未见复发。(《中医杂志》1987,4,17)。

[评按]:

本例急黄夹斑,症见神识不清,烦躁不安,壮热多汗,身目俱黄,皮肤及白睛有出血斑,腹胀,舌绛紫,苔黑厚而燥等,显为热毒炽盛,血分灼热,胆道阻滞,故用“清瘟败毒饮”加减,清热凉血,泻火救阴,消胀利胆。米氏,曾谓“清瘟败毒饮”是由“白虎汤、黄连解毒汤、犀角地黄汤”三方复合而成。

本方的要点,是:重用“生石膏”大清阳明燥热,若“生石膏”量少则无济于事,需用60克,配用“犀角”,才能奏效。服至7剂后,病情已稳定,体温、血压正常,见二便量多,故去“枳实、大黄”;燥热虽减,但舌红降,苔黄,热毒未净,故守原意清泄,生石膏,减用30克,加:茵陈,利胆退黄。继服2剂后,见舌红苔黄,脉细数,考虑阴液亏损,湿热未清,故予补益下焦肝肾以治本,继清湿热以治标,方用:知柏地黄汤,加:茵陈,等味,复以“六味地黄汤”,加:茵陈,终获痊愈。

6.41、米伯让,治“厥证”案:

张某,男,51岁。发冷发烧5天。病情突重。症见面色苍白,四肢厥冷,烦躁不安,无热恶寒。眼睑及球结膜明显浮肿,胸前及两腋有出血点,腰痛似折,当日腹泻4次,为前一日未消化之饮食。舌质淡,苔白略黄,脉微。体温35.5℃,血压80/70毫米汞柱。

西医诊断:流行性出血热,低血压期。

中医诊断:冬温时疫,气脱血瘀寒厥证。

治法:益气固脱,温中回阳。六味回阳饮,加:葱白。

处方:黄附片30克、干姜45克、人参15克、炙甘草30克、熟地30克、当归30克、葱白4根。

上方24小时内,连进三剂后,患者自觉舒适,症状明显好传,要求喝些热粥,四肢转温,泄泻止,脉象扪及,血压回升至100/70毫米汞柱。继改用“当归四逆汤”加“人参”。3剂,以温经散寒,养血通脉,安全渡过险情。(《陕西中医》1988,11:491)。

[评按]:

厥证常出现在病程的危重阶段,有寒热之别。本例厥证是热病中出现之寒厥,临床中较难识别而易被忽视。其病机是患者素体阳气虚弱,感受温毒后,由于邪盛阳微,温毒乘虚内陷,损害营血,导致气血运行失常,气机逆乱,阴阳之气不相顺接,血郁脉络,营血内脱而成。故急以“六味回阳饮”益气固脱,回阳救逆;再以“当归四逆汤”加“人参”,调理痊愈。热病寒厥当慎辨,此为米氏防治流行性出血热经验之得。

附录:

古今用药剂量对照表:

一、历代容量比较(约等于):

年代

朝代

朝代

一升合市升

一升合毫升数

公元前1066年~前221年


0.2

193.7

公元前221年~前206年


0.34

342.5

公元前206年~公元23年

西汉


0.34

342.5

公元25年~220年

东汉


0.2

198.1

公元220年~265年


0.2

202.3

公元265年~420年


0.2

202.3

公元420年~589年

南朝

南宋南齐梁陈

0.3

297.2

公元386年~581年

北朝

北魏北齐北周

0.4

396.3

公元581年~618年

(开皇)(大业)

0.6

594.4

公元618年~907年


0.6

594.4

公元907年~960年

五代


0.6

594.4

公元960年~1279年


0.66

664.1

公元1279年~1368年


0.95

948.8

公元1368年~1644年


1.1

1073.7

公元1644年~1911年


1.03

1035.5

二、历代重量比较(约等于):

年代

朝代

朝代

*一斤合市两

*一两合市两

一两合克数

公元前1066年~前221年


7.3

0.46

14.2

公元前221年~前206年


8.3

0.52

16.1

公元前206年~公元23年

西汉


8.3

0.52

16.1

公元25年~220年

东汉


7.1

0.45

13.9

公元220年~265年


7.1

0.45

13.9

公元265年~420年


7.13

0.45

13.9

公元420年~589年

南朝

南宋南齐梁陈

10.7

0.67

20.9

公元386年~581年

北朝

北魏北齐北周

7.1

0.45

13.9

公元581年~618年

(开皇)(大业)

21.4

1.34

41.7

公元618年~907年


19.1

1.19

37.3

公元907年~960年

五代


19.1

1.19

37.3

公元960年~1279年


19.1

1.19

37.3

公元1279年~1368年


19.1

1.19

37.3

公元1368年~1644年


19.1

1.19

37.3

公元1644年~1911年


19.1

1.19

37.3

注:*此二项是参考原表推算出来的,仅供参考。

三、药用衡量折算表(约等于):

旧市称

公制

市制(10进位)

公制

1斤

500克

1斤

500克

1两

31.25克

1两

50克

1钱

3.125克

1钱

5克

1分

0.3125克

1分

0.5克

注:以上三表,转载自《中医名词术语选释》,人民卫生出版社197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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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中医药杂志。

中医杂志。

新医药学杂志。

江苏中医。

浙江中医杂志。

陕西中医。

病证索引:

伤寒温病:

伤寒(2.8)、(2.15)、(2.46)、(3.20)、(3.41)。

伤寒半表半里证(6.3)。

伤寒太阴证(2.48)。

伤寒少阴证(2.16)。

伤寒变证(6.16)。

伤寒痉病(2.12)。

伤寒女劳复(2.47)。

太阳中风兼喘(2.9)。

真寒假热(3.37)。

戴阳证(4.41)、(6.17)。

蓄血中焦(3.25)。

温病(4.80)。

温病发痉(5.4)。

温热(4.56)。

温热传变(4.35)。

风温(4.10)。

春温(4.64)、(5.18)。

春温夹湿滞(6.26)。

春温发痉(4.43)。

暑热(4.21)。

阴暑(4.65)。

暑邪变疟(4.45)。

暑湿(4.11)、(4.28)。

暑温(6.29)。

暑厥(2.17)、(4.75)。

暑痉(4.11)。

中湿(4.66)。

湿热(4.12)。

湿热神昏(4.42)。

湿温(4.18)、(4.61)、(4.70)、(5.24)。

伏暑(4.29)、(5.11)。

伏暑夹痰食瘀(5.16)。

瘟疫(4.13)。

瘟疫阳明腑实证(3.48)。

大头瘟(2.27)。

内伤杂病:

虚人感冒(2.34)、(4.68)。

内伤发热(3.8)、(3.29)、(3.45)、(4.4)。

自汗(2.57)。

盗汗(3.60)。

黄疸(2.28)、(2.54)、(4.81)、(5.40)、(6.37)、(6.40)。

水肿(3.11)、(4.77)。

头痛(1.9)、(1.31)、(2.6)、(2.26)、(2.51)、(3.23)、(6.2)。

头风(2.62)。

眩晕(1.26)、(2.30)、(5.23)、(6.22)、(6.27)。

脱发(2.38)。

口眼㖞斜(2.60)。

衄血(2.42)、(2.65)、(3.59)、(4.3)、(5.19)。

齿衄(4.79)。

咳血(4.46)、(4.48)。

咯血(4.58)、(5.12)。

吐血(2.44)、(4.49)、(4.63)、(4.72)。

咳嗽(4.8)、(4.62)、(5.17)。

燥咳(3.38)、(5.31)。

喘证(2.64)、(4.22)、(6.11)。

异物呛肺(4.76)。

肺痿(5.39)。

肺痈(5.8)。

肺痨(6.1)、(6.28)。

痰饮(2.18)、(3.2)、(3.43)、(3.53)、(5.38)。

膈中停饮(2.10)。

阳虚水饮(4.85)。

心悸(2.52)。

惊证(2.21)。

不寐(3.24)。

喜笑不止(2.20)。

郁证(4.5)、(5.7)。

疑郁(1.32)。

脏躁(6.34)。

诈病(3.31)。

噎膈(2.41)、(4.9)。

呕吐(2.40)、(4.9)。

宿食(1.17)。

胃脘痛(3.3)。

胃阴虚(4.15)。

嘈杂(3.13)。

腹胀(2.53)、(2.55)、(3.7)。

腹痛(2.13)、(3.12)。

虫证(1.10)、(1.24)。

肝胃不和(4.83)。

胁痛(2.14)、(4.8)、(4.23)、(6.19)、(6.20)。

积聚(2.35)、(4.16)、(5.6)。

单腹胀(4.32)。

鼓胀(2.36)、(4.59)、(4.74)、(4.78)、(5.13)。

腰痛(2.22)、(3.18)、(4.84)、(5.4)。

膀胱气痛(2.11)。

遗精(3.4)、(3.46)、(5.20)。

男子不育(3.50)。

疝气(4.24)、(5.5)。

淋证(3.44)、(4.73)、(5.33)、(6.21)。

泄泻(2.24)、(2.32)、(4.26)、(4.44)、(4.57)、(5.22)、(6.32)。

痢疾(1.25)、(2.37)、(3.22)、(3.39)、(3.40)、(3.49)、(4.33)、(6.8)。

便秘(2.23)、(3.5)、(3.55)。

痹证(1.21)、(1.22)、(1.34)、(4.30)、(4.50)、(5.37)、(6.35)。

手臂不举(3.16)。

麻木(2.29)。

痿痹(1.13)。

腿痛(3.19)。

痛风(3.15)。

鹤膝风(4.51)。

中风(1.19)、(1.33)、(2.50)、(3.1)、(3.42)、(4.2)、(4.14)、(4.20)、(4.38)、(4.53)、(4.71)、(5.29)、(5.36)、(6.5)、(6.6)。

肝风(5.9)。

风逆(1.20)。

颤证(2.19)。

厥证(1.4)、(2.43)、(3.26)、(3.47)、(4.86)、(5.2)、(6.41)。

尸厥(1.1)。

肾厥(2.56)。

虚脱(5.1)。

虚劳(4.19)、(4.54)、(5.10)。

阳虚重证(4.67)。

消渴(2.31)、(3.14)、(3.21)、(3.32)、(5.14)、(6.4)、(6.13)。

肥胖(1.16)。

流行性乙型脑炎(6.7)。

急性黄疸型肝炎(6.23)。

无黄疸型肝炎(6.19)。

慢性肝炎(6.20)、(6.37)。

肝硬化腹水(6.24)。

高血压病(6.2)、(6.22)。

糖尿病(6.4)、(6.13)。

慢性肾炎(6.12)。

输尿管结石(6.21)。

粘液性肠炎(6.32)。

类风湿性脊椎炎(6.35)。

神经官能症(6.36)。

外伤科:

疾(1.2)。

疮疡(3.58)。

疔疮(1.30)。

痔疮(1.28)。

丹毒(1.23)。

背肿(1.18)。

发背(3.7)。

偏脑疽(4.39)。

痈疽(3.27)。

背疽(3.33)。

附骨疽(3.28)。

湿疹(6.14)。

荨麻疹(6.15)、(6.33)。

麻风(1.3)。

虿螯(1.12)。

小儿外伤(2.62)。

自杀(1.12)。

缝腹(1.27)。

妇产科:

月经不调(5.30)。

经行发热(6.25)。

经闭(4.7)、(5.3)。

经泄(4.82)。

崩漏(5.35)。

带下(5.25)。

妊娠恶阻(3.6)。

妊娠暑痉(4.55)。

子悬(2.45)。

死胎(1.11)。

难产(1.6)、(1.15)。

产后血崩(4.6)。

产后发热(4.29)、(4.60)。

乳核(4.52)。

乳痈(3.9)、(4.1)。

子宫脱垂(2.39)。

阴肿(4.27)。

阴痒(4.31)。

妇人缩阴(6.18)。

儿科:

小儿惊风(2.1)、(2.2)、(3.54)、(4.36)、(6.38)。

小儿麻疹(5.28)、(5.32)、(6.39)。

疳疾(3.16)。

小儿咳嗽(3.35)。

小儿喘咳(2.3)。

小儿哮喘(2.4)。

小儿气鬲(1.7)。

小儿发热吐血(3.51)。

小儿腹痛(5.21)。

小儿吐泻(2.5)、(3.52)。

小儿泄泻(3.57)。

小儿便血(5.27)。

小儿虚劳(3.36)。

小儿盗汗(2.49)。

小儿暑月感寒(3.56)。

小儿湿温(5.26)。

小儿疟疾(5.15)。

小儿重症肺炎(6.9)。

小儿肾炎(6.10)。

五官科:

眼翳(2.33)。

白内障(1.29)。

鼻渊(4.25)。

兔缺(1.14)。

舌强(3.10)。

舌肿(2.25)。

龋齿(1.5)。

失音(4.47)、(6.31)。

喉痹(2.58)、(3.34)、(6.30)。

咽喉肿痛(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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