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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车和那些火车迷们

 铁道之旅 2022-05-11 发布于四川省
火车
绿皮车曾经是中国铁路客运的象征,在那个没有空调车的时代,拥挤而闷热的绿皮车见证了几代中国人的旅途奔波,也让很多人留下了难以忘记的记忆。对于火车迷来说,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绿皮车,别有魅力。

一次火车旅行

8点45分到达北京北站地面候车厅的时候,迎面能看到两拨正在候车的乘客,左边是北京北到延庆的S207,9点02分发车,右边是北京北到承德的4471,9点12分发车,只相差10分钟,两边情形完全不同:S207票上没有座位号,乘客排着长队,开始检票之后,人群组成的长龙像是马拉松比赛开跑一样,狂奔向不远处的白色动车;4471的乘客坐得稀稀拉拉,差不多一个车厢就能塞满所有人,开始检票,大家不紧不慢,出了玻璃门,能看到绿皮火车安静地等着,像是一个沉默的老年人。

约好一起去坐火车的北交大男生东方世平终于在检票之后的五分钟出现了,穿着一身蓝色迷彩服,别着一个腰包,鼓鼓囊囊地装了不少东西,相机、电台、两部手机、GPS模块、一罐“红牛”,拉上拉链还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两根天线。

“这是轮缘润滑装置!”东方两眼放光,盯着最后一节车厢后方放着的黑色机器,下面有轮子,隔着三排栏杆,延伸出两个黑色的粗管,向车厢下面的车轮伸去。“那次上车复习考试,在燕落换乘时才第一次看见!”因为4471跑山区线路,坡多弯多,车轮很容易相对于钢轨横向移动,导致轮缘擦碰钢轨,东方向我解释轮缘润滑装置的作用,表情像是在说一个浪漫的故事。

行驶在贵昆铁路线上的绿皮火车是当地山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摄于2010年)

行驶在贵昆铁路线上的绿皮火车是当地山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摄于2010年)

开车的时间已经不远,我们不能在轮缘润滑装置上花更多时间,东方小跑着带我去看机车头。列车是22型、22B型、22C型和25B型四种车厢混编,都是墨绿色车体,上下各一条黄色“腰带”,内饰也大同小异,但如果只看下沿,有高有低,并不整齐,车厢里人不多,透过窗户,能看到对面停着的红皮车。

“是东风4C!最高运行速度能达到每小时100公里。”东方指着车头告诉我,这辆机车是大连机车车辆厂1997年生产的内燃机车,车身尾部下方还有一个红彤彤的出厂铭牌,写着厂名和时间。从造型上看,比流线型的动车车头显得“土”一些,车身刷成了上土黄下天蓝色的组合,司机室前方的两扇窗户像是一双大眼睛,车顶是灰色的,让人联想到过度操劳的中年人的发色,正中间有一个顶灯,灰白方底上一个凸出来的黑色圆灯,玄机就在这里。东方说,从外观上看,东风4D和东风4C最大的区别就在顶灯有没有方底。

“东风4D这样的黄蓝涂装车迷们叫'乌克兰’,4C能不能叫'乌克兰’我拿不准……”他还没有给我关于“乌克兰”的答案,就被催促着上车了,乘客少,没有对号入座这一说,我们选择了离车头比较近的一节25B型车厢。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老火车的气味,那是一种直排式洗手间、碗装泡面和人的汗味、烟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是很重,但是给人感觉很顽固,好像味道是嵌在车里每一个缝隙里的,永远清除不掉。不过这气味和车里的陈旧很匹配,墙面被烟熏得有一层不太均匀的黑渍,车厢号的标示歪歪扭扭地贴在高处,灰色的人造革座椅很陈旧,边角处几乎都是起了皮的伤口。我开始好奇,这趟绿皮火车之旅能有什么惊喜。

火车开动了,东方把电台打开,传来司机的声音:“客车4471三道出站信号好,司机明白!”车速开始加快,朝着下一站清华园行进,窗外的风吹进来,能感觉到一丝凉爽。我们已经满头大汗,车顶上的绿色电扇还没有转起来,窗外这一点风让人兴奋。东方联系了车友陈凌羿同行,此时他刚刚上公交车,准备从清河站上车和我们汇合。

7分钟之后,火车到达4公里之外的清华园站,我们的绿皮车要在清华园这个小站停车22分钟,以普通旅客的心态来看,时间在这种闷热的环境简直就是煎熬,但是坐在我对面的东方格外兴奋,他走到对面的窗前等着下一辆经过的火车。“是谁呢?”

因为清华园—清河区间是单线轨道,4471得先让出这个区间唯一的一段铁路来,在清华园站靠近站台的侧线停车。先让K1016通过,再等S208进站在另外一个侧线停车。东方在车窗前盯着看的,不是来者的车次和型号,这些他早就烂熟于心,他想知道来者是谁:“编号是什么,这辆车以前见过吗?最近有什么新的变化?”

“火车的运行那么有条不紊,一列车的发车过程、接车过程,待避、越行、会让,本身就是一场大戏。”东方向我解释他为什么钟爱火车,“不论整个行车组织上,还是每列车、每个部件的运行和工作上,铁路总是有那么多可看的东西,引人入胜,这一辈子也不敢说你见过全部的车。”
10分钟之后,火车到达清河,东方在微信上给陈凌羿发了一段语音:“清河站出发的客车4471次附挂机车HXD10086(陈凌羿的网名),清河1道调车信号开放好,1道挂车,抓紧。”语气和车站的调度员一模一样,老北京味儿,又很利落,十足的铁路范儿。

这一趟火车之旅的重头戏是听昌平到昌平北之间的一段有缝轨的声音。火车从昌平站启动,东方把手机放在车厢之间风挡处的一块铁皮翘起来的角落,算是车厢里离铁轨最近、阻隔最小的“宝地”,他要把那一段火车经过有缝轨的声音录下来。他提醒我,火车马上要上有缝轨了,几秒钟之后,车轮接触铁轨的声音果然有节奏起来,声音只持续了20秒钟,他收起手机,意犹未尽。

“绿皮火车的声音是特别好听的,车轮撞击铁轨,你能听到力量和节奏,有缝轨的声音尤其销魂,到了道岔处,声音会变得凌乱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交响乐到了一个小高潮。”东方向我感慨,这是可以开着窗户的绿皮车上才能享受的乐趣。

之后的行程显得有点自虐,从昌平北下车之后,我们先坐公交车到南邵地铁站,然后在地铁上换乘4次,途经31站在房山线的篱笆房站下车,两个多小时的地铁旅程加上下车之后半小时的徒步行走,我们到达长阳镇一处高架桥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5点多钟。这是一处能近距离看火车的地方,护栏之外,不到5米就是铁轨。地上除了杂草就是垃圾,头顶看不到天空,大桥帮我们挡住了炙热的阳光,东方和陈凌羿打开对讲机把3个对讲机调到不同的频率,收听附近的良乡站和长阳线路都有哪些火车经过。

“准备准备,T1已经二接。”东方从电台里听到消息,从北京开往长沙的T1已经接近我们附近的良乡站,他要看看“是不是'我’”。东方的网名叫作SS80121,这是北京局的一台韶山8型机车,也是他第一次上了司机室的机车,当时得到了司机的热情款待,让他摸了一下制动手柄,后来他总是想找各种机会看到这辆车,还把它作为自己的网名。

再一次看到这辆韶8机车,车头的前灯和受电弓已经被换掉了,东方讲起这辆车的故事,像是在说自己的经历。“过了一段时间,它从唐山机务段调给北京机务段跑京广线,一个车迷在论坛上传过它的照片,前车窗面积变小了,车顶上安装了空调,司机室侧窗底下的两个'耳朵’也没了。”东方一直在关注这辆机车,转手南昌局、郑州局之后,他再找机会看到它时,“车身上都能看出补丁来,又喷了漆,'郑’字下面还能看出'南’字。”这辆韶8现在又归北京局了,东方希望这趟T1是他关注了很多年的那张面孔,也想看看它有什么新的变化。

“嗡”的一阵,T1飞驰而过,不是SS80121,是另一辆同型号的机车,编号差了4个数,东方有点遗憾,“HXD3D和HXD1D来了,DF11和SS8机车的主力地位就受到冲击了,SS80121早晚都要退役的。”

陈凌羿没有东方那么情绪化,他一直在用一台单反相机拍照,等车的时候也很专注地在听电台里声音。离开之前,他和我说,这些老火车的故事和细节是迷人的,坐在里面,你能听到火车自己的呼吸声,窗外的风,电台里的故事,它为什么停下,为什么高速前进,你都了如指掌。“高铁只适合到达目的地,对于火车迷来说有点单调,密闭性太好了,感觉像是飞机,你听不到火车的声音,也拍不到什么东西。”

两代人的“绿皮”印象

按照东方和陈凌羿的说法,迷恋火车是个比较小众的爱好,两人的父母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压过他们对火车的热情,后来在海子铁路网、北京铁路车迷网上才找到组织。周海翔在车迷眼中是个例外,作为一个父亲,他在想方设法支持孩子的过程中自己也被火车打动。

再回忆起那一幕,周海翔依然清晰。走到站台上之后,儿子看到火车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一个长得看不到尾巴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他停下脚步,看得出神。他见过自行车、汽车,可是火车为什么这么长,周海翔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只听到这个两岁半的孩子咯咯笑出声,手舞足蹈。

他瞪着眼睛,用力往车尾看,又扭头往车头望,一脸的惊奇。周海翔拉着他的手,跟着他的小步快跑迈起大步子,能感觉到孩子是见到了一个他特别喜欢的东西,和去玩具商店的感觉完全不同,这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超乎了一个孩子对之前世界的想象。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高兴。”儿子乐颠颠地跑到火车的车头处,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一下火车,这时附近的一辆火车鸣了一下笛,“呜”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把手缩回来,凝神地听,觉得更加新奇了,为什么火车还会叫呢?

周海翔也觉得兴奋,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突然对一件事情充满那么大的兴趣,平时不那么爱说话,突然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打动了一个父亲的心。上车之后,儿子看到车窗外有其他的火车经过,汽车倾斜着被放在货运火车的车厢里,黑色的前轮胎搭在前车蓝色的车厢上,像是被抓起来任人宰割的野兽,火车的力量和体积一下子就超越了他之前崇拜的汽车。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周海翔发现,儿子突然有问不完的问题。

云南火车迷丁目与生活在滇越铁路沿线的孩子们(摄于2009年)

云南火车迷丁目与生活在滇越铁路沿线的孩子们(摄于2009年)

坐在火车上,儿子是兴奋的,周海翔却陷入关于绿皮车的痛苦回忆。火车站总是被告别的哭声充斥,他最初的记忆可以追溯到60年代,放假从天津回到北京,爷爷、奶奶恋恋不舍地送他,周围要上山下乡的青年人也要离开家,汗涔涔的夏天里,每一个人都一脸愁苦,最后被列车员催促着上了火车,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车座是一层绿色的塑料布铺着,坐上去是硬邦邦的、黏黏糊糊的。周海翔记得,夏天的时候,再从车座上站起来的时候,裤子一定是湿的。

到了80年代,周海翔开始了对火车站的厌恶。墙上贴着火车爆炸事故的警示图片,惨烈又直接。“车站里没有X光安检,车站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和旅客们商量,如果携带易燃易爆物品的后果如此,断胳膊断腿,血肉模糊,你们看着办吧。”上车之后仍然是熟悉的臭味,座位旁边是自带烟灰缸的,粘着一层厚厚的烟灰屑,中年男人们自始至终都在吞云吐雾,妇女们咳嗽着,或者嗑着瓜子,周海翔盯着头顶上的电风扇,像是一个怪物孜孜不倦地转着,唯一的期望就是时间过得快一点。“扇叶是黑色的,上面挂满了灰尘,可是如果没有它,停车的几分钟,人肯定会热得昏过去。”周海翔闭着眼睛回忆着,他的儿时完全没有对火车产生过任何兴趣,与身边坐着的儿子对比,如果能跨越30年的时空差距,两个孩子绝对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这样的周海翔要因为儿子开始了解火车,那是1996年,他第一次带着孩子坐火车去天津。之后,他们的业余生活彻底被改变了,他开始抱着孩子跑到八达岭去看火车隧道,去丰沙线上看来往的火车,周末的时间几乎全都去用来坐车和看车。父子俩投入其中,乐此不疲。

儿子最喜欢的车是东风11,他用工资的三分之一买了一个火车模型。后来再回忆起来,他自己已经很难区分当时的心情里有几分是想给孩子惊喜,几分又是自己对东风11的期待。儿子拿到东风11的时候,拆塑料包装都像是一个神圣的事情,他把机车模型小心翼翼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又放在沙发上、地上,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东风11,他跪在地上,看机车在轨道上跑,一直咯咯笑。当天晚上,儿子不愿意睡觉,周海翔很清晰地记得,“他是抱着火车模型睡着的”。

此时的周海翔已经不再是一个小车迷的爸爸,他开始觉得,火车是有魅力的,儿子的好奇心触动了他,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他全情地投入到对火车的兴趣中,甚至儿子的兴趣渐渐淡了,他越来越投入。我联系到周海翔的时候,他已经是国内很有名气的火车论坛的负责人,办了不少在车迷心中有影响力的活动,他接受采访时很低调地要求使用化名,但是说起火车来眉飞色舞。

周海翔说,享受火车的乐趣是一件特别美妙的事情,他曾做过一个火车轨道沙盘,想要北方的山村场景,呆坐在沙发里构思了几天,用泡沫修建成一座山,刷上绿漆,点上泡过广告色的锯末,忍着油漆味儿,从中间挖出一条隧道,和了白水泥把山洞洞口抹上,铺好铁轨。为了追求视听效果同时达到完美,周海翔去火车站附近录了一段配音——火车逐渐接近,和铁轨碰撞的声音,进站之前的鸣笛声,因为多普勒效应越来越尖细的声调。

打开模型和录音机开关,周海翔被震撼了:“东风11从山洞出来的时候,一道白光射出来,特别刺眼,陪着录音机里的轰鸣声,真的像是置身丰沙线边上的小村。”

车迷的世界

比起纯粹的个人兴趣,云南的火车迷丁目对于火车的感情多了一份责任感。我们聊到了深夜,能感觉到,他的话匣子打开了,越说越来兴致。他本来是计划晚上去车站接一位从贵阳来找他的车友“木语火车”,两人准备第二天去拍米轨,但是,火车被大雨困在了六盘水,到站时间遥遥无期。车迷的耐心比普通乘客好得多,他们更了解火车,情感上也更宽容。“我们基本不想去抱怨,只有静下心来等待。”

丁目的家曾住云南省曲靖地区沾益县附近的贵昆铁路边,那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工厂,附近非常荒凉,后面的山丘上只有大片松树林,前面是一条小公路和宽阔的田野,汽车很少,那样的童年里,大人们总是忙于工作,很少有兴趣爱好,只有贵昆铁路上的火车算是点儿比较新奇的东西。丁目每天脑子里只想看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

火车给一个孩子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机车和客车都是迷人的绿色,声音极有节奏。丁目之后的惊喜源于体验了坐在火车上的感觉。先前去昆明看望外婆,他和母亲是坐厂里的老解放牌卡车的,两人和司机挤在驾驶室里,他坐在母亲腿上,拥挤而闷热,早上出发,一路颠簸,晚上才能到昆明。

厂门口公路通了班车之后,他们可以坐到沾益县城里,坐火车去昆明了。这种对比实在是太鲜明了:“以前一直只能看的东西,当我亲自坐上去时,完全就被迷住了,感觉像个流动的房子!”那时野外山清水秀的,小河、小山丘、田野、村庄,共同构成了窗外的风景,火车就像蛇一样穿梭在其间。在慢速的绿皮车上,能看得到每一个地方的细节,村子里是土墼房,红墙,黑瓦顶,土地也是深红色的,还有成片的松树。

从曲靖到昆明这段路上,小丘陵特别多,铁路为了避开这些小山包,要绕着走。火车走过了S形、W形弯曲的线路,在铁轨上扭来扭去的。丁目过弯道时伸出头去,看见了车尾和车头,他兴奋地跑到车厢尾部,又看到两节车厢的接口处在交错扭动。这是他童年最幸福的回忆,贵昆铁路上的6131/2次普客列车上,他成为一个火车迷。

火车和线路的更新换代对于火车迷来说是一件矛盾的事情。他们要接受新线和新车的快捷,但总觉得它们只是赶路的工具;怀念老线,又要面对现实。2009年,丁目开始拍贵昆铁路的时候,新线已经在修建了,但是那时他还不太在意;2010年再去的时候,有些客车已经改线,他看到报纸上有消息说新线预计2012年通车,届时速度将会如何快;到了2011年和2012年初,新线一边开通,老线一边被废弃,逐渐向六盘水接近,离老贵昆云南段也越来越接近,丁目之前拍过的沾益一段铁路成为废路,一年前拍的照片转眼成了绝版。他觉得,“老贵昆时日无多了,能选择的就是记录”。

2012年12月6日凌晨,新建六沾复线在背开柱拨接,贵昆铁路原线云南省境内段被新线取代,丁目觉得,之后的6131/2次也变味了,不会再有那种穿越大山深谷的感觉,时间改在了晚上,停的那些新站离村子很远,当地人没有办法再坐上火车了,后来车次也改了,他心中的6131/2次车永远地消失了。

在老线停运的前一天,丁目和一个朋友守在铁轨边上,记录这条铁路46年生命的最后一刻。两人背着笨重的设备拍了几趟车,手拿着相机哆哆嗦嗦地,又冷又累,徒步3公里走回车站去投宿,铁路职工们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宿舍,两人钻进那单薄的被子里,几乎是倒头就睡。

丁目把之前3年多积累的素材制作成纪录片《铁色乌蒙》,记录了贵昆铁路最后几年的状态。影片开头,列车从雾里钻出来,画面与桥一起振动,场面震撼。视觉之外,有一段探访老虎嘴隧道的经历,让丁目内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他以前就听说老虎嘴隧道当年修筑时发现过溶洞,2010年去拍摄时却一直没有发现。第二年再去,护路民兵告诉他们溶洞的位置,他们举着电筒,凭着微弱的一点灯光走进隧道,进去大约100多米,向右转钻进一个1米多的小门,里面是个废隧道,漆黑不见五指,再向此废隧道里走了几十米,就到了地洞口,电筒照不到底,洞口宽大,寒气逼人,阴森得很,丁目心里直发毛,让朋友扔了石头进去,听不见落底之声,两人拍了几张照片就退出了。后来丁目查阅资料才知道,那一带都是喀斯特岩溶地貌,有很多暗流、天坑和溶洞,他们拍的那个地洞有50米深,一位铁道兵老战士回忆说,当年那洞曾连人带施工装备吞噬了一个班的战士。

和贵昆铁路告别已经将近两年,丁目仍然记得,荷马岭车站上独自住着一位老人,她是铁路职工家属。每天会经过的6131/2次普客列车在站上停靠时,她都守着自制的售货小车贩卖零食,她不愿离开车站——即使是老线即将停运那一刻的到来。

丁目总想把这些细节都记录下来。7月6日,他踏上新的旅程,去昆河线的终点河口补拍素材。只是,说再见之前,33岁的丁目有点悲伤地和我说:“做完这部关于米轨的纪录片,就要暂别火车了。”从2008年辞职到现在,丁目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金钱都放在了火车上,他的目的简单又朴素:“不奢望所有人都喜欢它、理解它,但想先留住记忆。”(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周海翔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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