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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寡妇”独自到炮楼求助,日军少尉疑是新四军,为何放人?

 兵说 2022-05-13

作者:胡显达

2010年初,为了查证《常德作战》“资福寺警备队”一节中关于“新四军美女特工祝玲英”一说的真伪,作家萨苏因公赴日期间,采访了一名当年侵华的日本老兵船头正治。采访中,萨苏了解到船头正治在2005年一次日本老兵聚会的一些情形。

2005年的一天晚上,在日本仙台的一家小酒馆,一群在中国战场幸存下来的侵华日军聚会。

醉意朦胧中,有人回忆起了他们当年,曾经中了新四军的一次“美人计”。

这个叫船头正治的日本老兵,故意询问他的老上司千田熏少尉,这桩被尘封多年的往事是怎么回事?

1943年的初秋,千田熏驻防在湖北江陵县境内的资福寺。当时,据点来了一名没有通行证的中国女子,长得漂亮,穿着时尚。船头正治依稀记得,他与这名女子在一起吃喝,相谈甚欢。只是这名女子走后不久,日军在资福寺设立的据点就被新四军一锅端了。

这件事,船头正治历历在目,难以释怀。他甚至怀疑,千田熏当年放走的那名中国女子,就是新四军的探子。

看到船头正治色眯眯的眼神,千田熏神情黯然地说:“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只是我当时对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千田熏说:在炮楼里,我单独盘问过她。在短暂的接触中,我了解到她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她的学识和气度深深折服了我。当时,我也在怀疑她是新四军的探子,但不知为啥,也还是鬼使神差地亲自把她送走了。

“送她回去,不会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吧?”

“不!当然不是!她的神采让人不能直视,只要能和她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千田熏回忆。

(一)知识女性主动到日军炮楼求助,日军少尉怀疑是新四军探子,为何放她走?

1943年9月,日军在资福寺设立据点,千田熏带着30多人的警备队驻防此处,监视不远处的长江水道。

一天下午,警备队在资福寺的眼线郭家顺,匆匆跑来报告,说镇上来了一个没带通行证的陌生女人,点名道姓要见这里警备队的队长。

一听说有中国姑娘来炮楼见队长,日军个个乐开了花。平时,炮楼周围压根就见不到女人,能看一眼女人,也成了他们的一种奢侈享受了。

千田熏在日军的下层军官中,算得上一个特殊之人。他认为,单靠战场上野蛮血腥的打打杀杀,是征服不了中国的。在驻防资福寺期间,千田熏表面温文尔雅,其实是对当地居民玩起了“怀柔”手段,意图消弭当地民众对日本人的敌意。

听到报告后,千田熏少尉说,那就请她过来吧。

没过多大会儿,一位打扮时尚的女子款款走来。好久没见到女人的日军,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她。

她20出头的样子,气度优雅,光彩照人。她上身穿三分袖的中国服,下身穿两边开衩的裙装,一看就是那种大都市上流社会的知识女性。

“看来您不像是本地人啊,是从哪里来的?找我有事吗?是否方便通报一下您的芳名?”目睹她的芳容之后,千田熏询问道。

这名女子微微一笑,从容答道:“我叫祝玲英,住在东边的熊家河。因为丈夫去世,特地来到这里寻找他的亲戚,请他们前去帮忙处理一些后事,只是人生地不熟,所以贸然前来请队长相助,不知可否?”

谁会拒绝一个貌美柔弱,而且需要帮助的女子呢!机缘巧合碰到这样气度非凡的女子,千田熏也是心花怒放。

为了留住她,千田熏试探地问道:“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吧?一起吃个晚饭,好吗?”

祝玲英从千田熏手中接过士兵倒来的果汁,答谢道:“我丈夫的后事给您添麻烦了。”

“一路上,我就听说您在资福寺一带的大名了,这里老百姓都说您大大的好,没有无辜的杀戮,他们都能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听了祝玲英的一番夸赞,千田熏好像遇到知音,更加坚定了“怀柔政策”。

过了一会儿,千田熏借故出去巡查炮楼哨位,让警备队中负责反间谍侦察的军官和翻译官,与祝玲英继续攀谈,这两人假装询问她丈夫亲戚的一些情况,话里有话,意在试探她是不是新四军派来的探子。

攀谈中,祝玲英神情淡定,问啥说啥。更重要的是,她说得有名有姓,与郭家顺提供的情况,丝毫不差。他们向千田熏汇报,这名女子不是新四军的探子,而是见过世面的名门闺秀,应该以礼相待,借她之口,传开“日军亲善”。

对此,折服于祝玲英谈吐风采的千田熏也是深信不疑,于是亲自出面邀请祝玲英一起吃晚饭。这顿晚饭颇为丰盛,烤肉、煎蛋、煎鱼、罐头等,摆了满满一桌,他们二人频频举杯,把酒言欢。在异国,偶遇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这对千田熏来说,更像是上天馈赠给他的一份礼物。

千田熏虽然很欣赏对面坐着的美人,但心中也还是泛起了疑点。她为啥一路打听日军警备队的住处?并指名道姓地要见他这个队长呢?没有通行证,也没有当地维持会的熟人引荐,她又怎么敢来日军炮楼找人?

想到这里,千田熏觉得她的出现太蹊跷了。光靠这种待客之礼,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但如果把她抓起来拷问,又觉得这样对待一个风采不凡的美人,不甚妥当,也有损于他这几年在当地积攒起来的“好名声”。

还是再试探试探吧!

吃过晚饭后,祝玲英站起来,优雅地感谢千田熏的热情招待,说天色已经很晚了,不想再打扰您了,想就此告辞回去。

“今天,你跋涉过来很累吧,晚上不如就住在郭先生家里,等到明天回去的时候,我再去给你送行。”

“好吧,那就谢谢您了!我们明天再见。”看着祝玲英渐渐消失的背影,千田熏悄悄地加派一个10人的小队,偷偷潜伏在郭家顺家的附近,嘱咐他们一旦出现异动,就立即把她抓起来。

千田熏心想,如果这名陌生女子是新四军的探子,一定会急于逃走,而不会在郭家顺家过夜,并等待他的明天相送。

祝玲英似乎早就窥探出了千田熏的这种心理,于是安安稳稳地在郭家,美美睡上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潜伏在郭家附近的人就赶回来报告,说一夜平安无事。千田熏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并自忖道,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同时,在郭家,祝玲英早就起床了,她梳妆好之后,静静等待千田熏的送行。

“昨晚睡得好吗?”千田熏关切地询问道。

“托您的福,郭先生安排的房间很舒适,我睡得很好,这得感谢少尉先生的周到安排!”祝玲英彬彬有礼地向千田熏道谢。

千田熏看了一眼祝玲英黑如深潭、闪着秋波的双眸,以及容光焕发、毫无倦意的神情,知道她没有说谎。

但此时的千田熏,从这个细节中判断,她真的是新四军的探子?一个女性能在陌生的环境中熟睡,说明她是一个经常过着流动生活的人。在资福寺附近的长江沿线,很久都没有出现蒋军人员的影子,零星骚扰的也就只剩下小股的新四军了。这名陌生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新四军的探子!千田熏心里这么想着,但表面上平静如水地注视着她。

他实在想不通,像祝玲英这样来自大都市上流社会的知识女性,怎可能瞧得上新四军这种泥腿子的队伍?

也许是看破了千田熏内心的想法,祝玲英灵机一动,说她昨天晚饭中喝得有点醉了,睡得特别香,一觉睡到天亮。

千田熏怀疑祝玲英的新四军身份,虽然只是一种没有什么证据的推测,如果把她强行抓起来再审问一番,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但他转念一想,昨晚与这名女子把酒言欢,喝了不少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人睡得很好,也是能说得通的。如果冒冒失失地,硬说人家是新四军的探子,有点对不住他们两人把酒言欢的情分了。

正在千田熏疑惑之际,郭家顺的妻子走过来,招呼他们二人一起吃早饭。

临别的时候,千田熏紧紧握着祝玲英的手,在恋恋不舍的一瞬间,似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攥着一双经常握枪的手。他迟迟不松手,也让祝玲英隐隐预感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尽管如此,她还是极为冷静地,用一种平常的目光看着千田熏,说期待着以后再相见。意识到再不松手就要失态的千田熏,立马松开了她的手,站在郭家顺的大门口,意味深长地说:“祝女士,一路平安!”

“谢谢!”祝玲英冲着千田熏莞尔一笑,转身离去。望着祝玲英渐渐离去的背影,千田熏还是下不了手。郭家顺的妻子把她送到集市口回来后,给千田熏捎来了祝玲英的一句话。她说对千田熏先生的宽厚与仁义表示感谢,郭妻小心翼翼地说道。

千田熏什么也没说,径直返回资福寺的炮楼。他心里明白,祝玲英已经知道自己看破她的新四军身份了。

听到这儿,船头正治不禁疑问道:“少尉先生,您那会儿为什么还把她放走了呢?”

“当年,我在资福寺一带搞的'亲善活动’,有着很不错的名声。在江陵那个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地区,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对我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走进炮楼寻求我们帮助,而且对'亲善’抱有好感的知识女性抓起来,这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这件事若是被传出去,岂不是打我们自己的脸吗?”

“人家大老远地找你帮忙,你就仅仅根据自己的怀疑和推断,把人家抓起来,这样做的话是不是太卑鄙了?”千田熏这样辩解道。

最后时刻,千田熏没有跟着感觉走,他把祝玲英放走了。但他也只是讲出了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他不能直白讲出来的是,自己当时滋长了厌战、反战情绪。

在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之后,日军不论是在和蒋军作战的正面战场,还是在八路军、新四军的敌后战场,都难以延续他们开战之初的凌厉攻势了。攻城略地屡屡受挫,中日战局僵持不下,让千田熏苦闷万千,什么时候能在这种战争的泥潭中熬出头啊!没有人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

刺刀之下,“亲善”的虚伪,也让他觉得这种“亲善”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

千田熏在他的汉学老师金达遵的劝诫下,不想在这场兽欲横行、惨无人道的侵华战争中继续下去了。

所以,千田熏虽然识破了祝玲英的新四军身份,但又鬼使神差地把她从手中放走,固然有怜香惜玉,也有他所谓的“怀柔”与厌战反战的因素。只是后者不能明说而已。若是被检举出来,会连累到他的日本家人。

(二)祝玲英只身一人独闯炮楼,刺探情报的胆识是怎么磨炼出来的?

1943年的江陵,日军、汪伪、蒋军、新四军、地方民团等多方力量交织在一起。面对捉襟见肘的兵力,日军对江陵的占领玩了一手“以华制华”的策略。只要不袭扰日军的据点,他们是坐视其他几股力量在那里打打杀杀的。

日军的这种策略,为我方的统战工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为了争取更多抗日力量,祝玲英的父亲祝甘亭,曾专门做通了伪江陵县保安司令曾尚武的工作,让他改弦易辙,暗中帮助新四军工作人员安全通过他的驻防区。

为掩护新四军的安全过江,日军的资福寺据点是一个必须拔掉的钉子。在这一背景下,祝玲英为刺探敌情独闯敌穴,其实是有保护伞的。若她不慎落入日军之手,不论是新四军的直接出兵营救,还是借助伪江陵县保安队的曲线救人,都是可以因时因地灵活操作的。

再者,祝玲英的家世非同凡响。她的父亲祝甘亭在江陵一带,是人尽皆知的大名人。早年的他曾是清朝的举人,后来又考入陆军速成学堂,即保定军校前身,曾与蒋氏、张群等人同窗读书。

只不过,祝甘亭一生愤世嫉俗、淡泊名利,心里只想着救民水火。他虽为同盟会元老,却看不惯蒋氏等人的小人作为,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背叛革命。

祝玲英也颇有他父亲的那种风骨,在1937年国难当头之际,她毅然决然地放弃自己舒适、安逸的生活,只身前往武汉参加战地救护训练。

没过多久,祝玲英经我方地下人员的介绍,来到湖北黄安七里坪参加抗日青年训练班。让她想不到的是,像叶帅这种响当当的大人物,也专程从武汉赶过来给这个训练班作专题报告。

祝玲英从这个训练班学到了不少进步的新知识,她的觉悟突飞猛进。到了第二年,祝玲英加入了组织,并被安排在江陵一带从事地下工作。

1943年,李先念的新四军第五师奉命开赴江陵展开敌后游击。祝玲英说动其父祝甘亭,利用他的声望和故交,协助新四军在当地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26岁的祝玲英被上级任命为县委社会部副部长,主要负责对日伪顽军的敌情侦察工作。

有一次,她和几名代表要到区里参加工作会议。当时,日伪军在她们前往的道路上设置了不少的据点或暗哨,以此进行封锁。一同前来护送的警卫班战士,因为搞不清封锁线上的敌情,一时也不敢贸然通过,打算先派一名战士前去侦察一下。

见此情形,祝玲英抢先说道:“这种侦察敌情的事情,还是由我去吧。”

“您是代表,侦察敌情是我们警卫班的事。哪能让您去呢!”

“不行!你们容易暴露。我穿的是便衣,又是女的,地形又熟,很容易糊弄敌人。”祝玲英说道。

“大家就地隐蔽,如果我发现敌情,就以大声说话为信号,你们迅速向安全地带转移。”

说完,祝玲英径直向前走去。她刚爬上一个小山坡,就发现坡下有一支大约100多人的日伪军,在那里四处张望着。她刚要转身,就被敌人发现了,对她大喊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老…百…姓…”祝玲英扯着嗓门大声回答,她用这种事先约定的方式,把敌情信号及时传递给后面隐蔽待命的同志。

为了引开敌人,掩护战友,祝玲英故作惊慌地向山坡的另一边跑去。敌人跟在她后面高声喊道:“站住!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敌人越是这样喊,她越是拼命地跑,子弹嗖嗖地在她身旁呼啸而过,打在地上扬起阵阵尘土。她奋力跑入山坡旁边的一片树林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歇了片刻,又爬起来继续跑。

追了大半天,原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看着不远处祝玲英的背影,敌人累得够呛,也懒得追击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开了。

密集的枪声,让大家为祝玲英的安危深深捏了一把汗。“祝部长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事吧?”

正说着,祝玲英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的面前,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然,除了祝玲英这次从日伪军眼皮底下惊险脱身之外,类似的化装侦察还有很多很多。她之所以有胆量一人前往日军资福寺据点侦察敌情,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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