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桑科榕属植物有750余种,它们通常都被称作榕树。 所有的榕树都有一个共同点,具隐头花序。隐头花序也被称为榕果、或无花果。 这些厚厚的隐头花序,将其中上千朵娇嫩的小花包裹起来,保护它们免受风吹雨打和昆虫破坏。 这在此类植物的演化史上是一大进步,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问题——谁来给它们传粉? 对叶榕/Ficus hispida,桑科榕属 所有隐头花序顶端都有一个由苞片组成的苞片口 该「苞片口」是榕果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 蜂?蝶?蛾?还是蚊和蝇?亦或是甲虫? 虽然它们的口器各不相同,但貌似都无法完成这一任务。 每个隐头花序顶端那狭窄逼仄的唯一通道,将众多昆虫拒之门外,只有一种例外——榕小蜂。 它们体长只有1~3mm,脑袋被削扁,刚好可以钻过那狭窄的通道。进入到花序里面,完成传粉的任务。 同时在花序中完成的,还有生存、交配、繁衍……。 离开榕树,榕小蜂将无法生存。离开榕小蜂,榕树将断根绝种。 薜荔隐头花序内部的成百上千朵小花 「苞片口」可以适时的打开或关闭 在1980s之前,人们普遍认为世界上有多少种榕树,就有多少种与之对应的榕小蜂。 即二者是一对一的、专一性的共生关系。 在瘿花中沉睡的雄性榕小蜂 榕树—榕小蜂的共生关系在白垩纪即已确立 如今虽然部分榕树——榕小蜂一对一的原则被打破,但它们之间高度专性、互惠共生关系的形成和维持依然是一个自然之谜,吸引着更多人前来探索。 接下来将以「薜荔」为例,来一窥它与榕小蜂之间那段不得不说的秘密,以及两个物种之间无比和谐的四角关系。 「薜荔」雌雄异株。 雄株结雄瘿果,内藏雄花和瘿花。 除了生产花粉,雄性薜荔主要负责养育榕小蜂。从小到大,衣食住行全包。 薜荔/Ficus pumila,桑科榕属 雄株,平时看到的薜荔雄株居多 枝条分结果枝和营养枝两种,前者叶大,后者叶小 每年春季,瘿花长成。开始接受榕小蜂产卵。 此时雄花尚未发育。 恰逢雌性榕小蜂从上一年的雄瘿果中钻出,怀着满腹虫卵,寻找新的产房——新生雄瘿果。 待雌性榕小蜂进入后。 新生雄瘿果的苞片口通道闭合,雄蕊开始发育。 在此期间,雄性薜荔要供吃供喝,做榕小蜂的全职保姆。 直到第二年春季,花药成熟开裂,通道重新打开。 雌性榕小蜂交配完成后,带着花粉和满腹虫卵离开,继续寻找新的产房…… 雌性薜荔,结雌果。内藏雌花。 每年春季,当瘿花长成之时,雌花也成熟了。它们都在焦急地等待雌性榕小蜂上门。 而此时的雌性榕小蜂,刚从成熟的雄瘿果中钻出,腹带虫卵,身裹花粉,怀揣希望,奔向新生的雄瘿果。 只可惜绝大多数雌性榕小蜂都不能如愿。 因为春季长出的薜荔果中,有超过80%是雌果,雄瘿果的数量不足20%。 这意味着许多榕小蜂都不小心钻到了雌果中。 薜荔的雌果,成熟之后常常开裂 雌果是用来结种籽的,可不是给榕小蜂做窝的 薜荔籽含果胶,可以搓夏天吃的冰粉哦 由于雌花的花柱很长,使得榕小蜂无法产卵。只能在里面四处寻找,顺带把花粉蹭到每朵雌花的柱头上,最终在体力耗尽后怀着满腹的虫卵而亡。 榕小蜂挂了,薜荔却因此授粉成功,完成了繁衍后代的使命。 而日益繁茂的薜荔家族又为后来的榕小蜂提供了更多的安身之处…… 为薜荔传粉的榕小蜂为薜荔榕小蜂(wiebesia pumilae),雌、雄个体外观差别极大,称雌雄二型。 春天真是个好日子。 每到春季,不但瘿花和雌花成熟了,雌蜂和雄蜂也长大了。 在本能的驱使下,它们开始在各自居住的子房里打洞。 雄蜂率先钻出,找到雌蜂居住的子房,通过洞口与雌蜂交尾。 等交配完成,花药开裂,雌蜂艰难地通过雄花区,找到唯一的出口。 带着薜荔的精子,怀着自己的孩子,飞向远方……(瘿花中孵化出的榕小蜂里,普遍雌性多于雄性。) 它活着的意义就是提供一枚精子。 与雌性薜荔榕小蜂相比,它没有翅膀,触角又短,视力也不好,浑身上下就只有生殖器最发达。 一生都活在黑暗里,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交配。 交配完就死,死于雄瘿果内。 也有一些不甘心,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则选择堕地而死。 大果榕/F. auriculata,果子超大的糖包子,可以吃 不同于人类世界中四角关系的混乱常态。在这段复杂的四角关系中,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雌性还是雄性,都严格遵循着一种特定的秩序。 毕竟这段关系已经维持了亿万年。 在这亿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各方都在彼此适应,反复强化,生物钟已被自然选择调节到十分精确的程度,秩序也早已被刻进了各方的基因里。 PS: 1,不要试图到人工栽培的无花果中去寻找榕小蜂,因为它已经是一个无需传粉、单性结实的人工选择品种。 2,薜荔——薜荔榕小蜂可能不再是一对一的共生关系,因为有研究者通过基因序列分析,发现了薜荔榕小蜂的3个隐存种。 3,隐存种,形态非常相似但已产生生殖隔离的一类物种。开展隐存种研究,对区域生物多样性整体评估具有重要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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