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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湖战役的第三天，11月29日下午，宋时轮得到了敌我较为详细的战情报告： 长津湖东岸有美7师的一个加强团，长津湖西岸有陆战1师的两个团外加两个炮兵营，下碣隅里也并非仅有陆战1师师部人员，美军的一线兵力接近了两万人。 仅27日夜间，一线攻击部队的六个师，累计减员超过了一万人。 截止到29日拂晓，除了80师240团将内洞峙的美军击溃，新兴里与美军打成了胶着状态，79师已经无力对柳潭里发起更有突破性的攻击，围攻下碣隅里的58师172、173团几乎失去了战斗力，攻击死鹰岭一线的59师175、177团伤亡也十分严重。 这些十分冰冷而残酷的数字，意味着9兵团长津湖战役首战已经失利。 谈及9兵团长津湖战役首战失利，许多人包括当今的一些军事专家无不将缺衣少粮列为第一条。 而真正的首要原因是什么？这要从志愿军27军文工团队员——当时的27军俘管队战士慕彦夫说起。  27军军长彭德清 1959年底的一天，已经成为一名军旅作家的慕彦夫，特地去福建厦门采访了当年的27据军长彭德清。 此时的彭德清，已经升任东海舰队副司令员兼福州基地司令员。见自己的老部下来访，彭德清破例在卧室又搭了一张床，两人吃住在一起，昼夜长谈了半个多月。 慕彦夫这才知道，老军长彭德清只是一个化名，其原名叫彭楷珍，1926年秘密参加革命时改名陈国华，1930年加入地下党后又改名彭德清。 历经了土地战争、闽南北抗战，后又转战苏中、挥戈鲁豫、纵马江淮的彭德清，一提及长津湖战役心情仍是格外的沉重。 彭德清告诉了慕彦夫一些不为外界了解的长津湖战役的事实与史料： “1950年11月23日，我接到歼灭陆战1师或来援之敌的命令后，令79师围歼柳潭里之敌；80师围歼新兴里之敌；81师在小汉岱一线阻击打援。各师于24日黄昏开进，26日全部到进攻出发位置，于27日夜间打响。到了28日拂晓，79师攻击柳潭里失利，全师九个营有五个失去了战斗力，79师只好暂停了攻击。” “攻击内洞峙、新兴里的80师情况尚好，虽然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消灭了约一个营的敌人，部队正在准备打扫战场结束战斗。因为此前的侦察说这里有敌人一个营，部队刚好消灭的一个营的敌人，所以只等打扫战场结束战斗了。” 沉默了一会儿，彭德清继续说：“我正要向兵团部报告时，隐藏的美军突然开始反击，我们占领的阵地丢失了。长津湖战役的第一个夜里，80师减员三分之一，79师减员过半了。”  战斗中的志愿军 “我心急如焚啊，立即查明原因，从俘虏口中得知，原来估计新兴里为敌一个营，结果打出了共五个营的兵力；柳潭里一线原估计为敌两个营，竟打出了六个步兵营和两个炮兵营，两处之敌均超过我原估计的五倍以上，这是造成失利的最大原因。” “到了11月29日，我调整了部署，合并了建制，而一个团只能合并四个连，每个连也只有四五个班，每班六七人，这就是我手中的全部战斗力了。而战士手中的枪大都打不响，只能靠近了用手榴弹去拼杀……12月2日4时许，新兴里战斗全部结束了。我们的战士是世界上最好的战士，我举其中的一个例子，奉命设伏的81师242团5五连，除一名掉队者和一个通信员之外，其它干部战士成战斗队形全部冻死在了1221高地上，细查尸体无任何伤痕与血迹。我含着泪将这个情况报告了志愿军总部和9兵团部。” “长津湖战役的新兴里和柳潭里战斗，我27军成建制消灭了美7师北极熊团，打破了麦无阿瑟吹嘘的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的总攻势，也打破了一百六十年前林肯时代建军的美陆战第1师不可战胜的神话。” 慕彦夫发现，讲到这里的老军长彭德清，一直凝重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突然，彭德清又说：“我们成建制消灭了美7师的北极熊团，也将不可一世的陆战1师赶到了四百英里之外的釜山港，可如果情报准确的话，我们还可以打得更好，消灭更多的敌人。” 彭德清关于长津湖新兴里与柳潭里的战斗讲述，应是迄今为止最有权威最有分量也是最为真实的记忆。 2020年长津湖战役七十周年之际，早已经从苏州时作协副主席岗位上退下来的慕彦夫，这才公开了彭德清当年十分珍贵的回忆。 正如彭德清将军回忆的那样，9兵团出国伊始，20军、27军便派出了军、师的侦察队，先期侦察预定作战区域的敌情。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第一次出国作战，20军、27军高度重视，尤其是27军的侦察由副军长詹大年亲自带队，各师的侦察分队由参谋长带队。 11月25日，陆战1师北进至柳潭里和新兴里后，27军79师、80师连夜靠近侦察，可两个方向的侦察均告失利，79师侦察分队长——为孟良崮和渡江战役胜利立下了头功的全军首屈一指的侦察英雄齐金虎不幸触雷光荣牺牲，80师侦察分队也无功而返。 11月26日夜里，继续侦察的79师、80师得手后，搞清了当面之地的情报：柳潭里有陆战1师两个营的兵力，新兴里有陆战1师一个营，其中一个连在内洞峙。 而就在79师、80师侦察过后的当天夜里，陆战1师也得到了十分准确的情报，已经有六个师的中国军队聚集在了长津湖周围。 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连夜调整了攻击部署：将陆战7团调至柳潭里方向，由美7师一个团的兵力接替东岸一线，同时增派陆战1团3营进驻下碣隅里，所有命令必须于11月27日黄昏前执行到位。 11月27日上午,27军79师、80师召开作战会议，参加会议的各师团领导无不以为，柳潭里用一个师去打美军的两个营，况且还有20军59师协助；新兴里两个团又一个营打美军一个营，内洞峙两个营打美军一个连，另有81师一个团协助，美军他就是神仙也将插翅难飞了。 所以下达基层部队的战斗命令上，不仅只有一个方案，而且明文要求次日拂晓结束战斗，然后打扫战场，休整过后再南下，协助20军58师攻击下碣隅里。 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的敌情，9兵团和军、师却毫不知情，至于负责攻击的部队就更不知情了，他们只知道执行命令：27日夜里12点正式发起攻击。 9兵团和军、师毫不知情的还有，陆战1师仅一个团的地面炮火配置就超过了20军、27军两个军，所以长津湖战役还没有正式打响，已经注定将是一场惨烈异常的血战。  27军攻击新兴里 无知者无畏！ 盖世英雄的志愿军直至战斗到28日拂晓，才发现有些不对头。 攻击柳潭里的79师的九个营，有五个营失去了战斗力；攻击新兴里和内洞峙的80师减员六千多人，伤亡超过了三分之一。 无奈，79师只好停止攻击与美军对峙，而80师毅然决定连夜攻击。 80师之所以决定连夜攻击，是因为攻击新兴里的238团3营7连的一个情报：27日夜里，攻入新兴里的7连打掉了十三辆坦克，而且新兴里村里也没多少美军了。 其实，7连误将击毁的汽车当做了坦克，而3营并没有去核实实，于是又报到了239团，239团又报到了师里，这更加坚定了80师夜里继续攻击的决心。  27军副军长詹大南 28日下午，27军副军长詹大南与80师副师长彭辉调整了当夜的攻击部署： 内洞峙方向将240团2营归建，连同之前的两个营同时围攻内洞峙之敌； 新兴里方向，238团配置东南发起攻击，239团配置正南和西南发起攻击； 同时，81师242团坚决守住新兴里以南的1221高地，243团警戒越战湖方向，241团作为总预备队。 80师的这一部署，是综合了内洞峙和新兴里27日夜间的战斗报告，尤其是239团3营7连“27日夜里打掉了十三辆坦克和新兴里已经没有多少敌人”的报告。 如果239团3营7连的报告确凿，这个加强内洞峙攻击力量的部署没有问题，可问题就出在239团3营7连的报告严重失真，所以减少了攻击力量的新兴里夜战，注定了又将是一场的血战。 战斗到29日拂晓许，80师前指和独立攻击的239团2营取得了电话联系，并得到了2营长张宗海十分准确地报告：“四连捣毁了敌人两个营级指挥所，还缴获了十二门105榴弹炮。” 副师长彭辉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哪个部队打的？哪个部队缴获的？” 张宗海详细报告说，美军两个营级指挥所4连打得，十二门榴弹炮也是4连缴获的，撤离时拿不走也毁不掉只好放弃，指导员庄元东牺牲，4连长李昌言又带着打。 彭辉当即判明，4连打掉了美军两个营级指挥所，再加上拥有十二门榴弹炮，新兴里的美军绝不会是一个营，至少是一个团。 彭辉赶紧用电话暗语报告了副军长詹大南：“539大队（239团代号）尖刀（缴获）了十二个铁家伙（榴弹炮）。” 几乎与此同时，詹大南也接到了军长彭德清的电话，说战前的情报侦察出了大问题。 早在27日夜里的战斗，詹大南首先对内洞峙方向的敌情产生了怀疑：240团两个营打敌人一个连，可是明明击毙了三百多名敌人，自己的伤亡也达到了三分之一，还发现了五门105榴弹炮和四辆坦克。 这时，通讯参谋也与238团取得了联系，得到了238团又打掉美军一个营级指挥所的报告，可239团却报告说，3营7连打掉了十三辆坦克，新兴里村内已经没有多少敌人了。 这相互矛盾的报告，再加上审问俘虏后军长彭德清的提醒，让詹大南再次察觉到部队有可能打了一个糊涂仗。 詹大南于是命令所有攻击部队马上撤出战斗，整个80师立即休整。 接下来的11月30日夜里至12月1日夜里，81师241团、243团相继投入战斗，这才将美7师北极熊团彻底降伏在长津湖的东岸。 至于先后攻打下碣隅里的20军和26军，由于大雪迷路行军仓促，来不及详细侦察便发起攻击，导致将美军的坦克当成了房屋攻击。 将美军的坦克当成了房屋攻击，其伤亡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唯一不变的规律就是它永远在变。 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却是一条铁律。谁遵循它，谁就能以较少的代价去消灭更多的敌人，反之，就会遭遇更多的牺牲。 历史没有如果，战争也没有如果，长津湖战役更没有如果，但这更能彰显志愿军父辈们的盖世英勇！ ┃戈未央：作家（非虚构领域），抗战流亡学生子弟，志愿军27军烈士后人。 ┃《踏不灭的薪火》国家图书馆收藏，据此拍摄的纪录片列为对台交流项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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