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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涛|考古教育:沟通公众与考古的重要桥梁——以首都师范大学考古教育实践为例

 历史探奇 2022-05-21 发布于河南

  考古教育,作为公众考古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连接公众与考古的桥梁和途径,开展形式多样、行之有效的考古教育,对传播考古知识、培养遗产保护意识、传承文明具有重要意义。以下结合笔者所在的首都师范大学近年来开展的公众考古教育实践,对高校开展考古教育活动稍作梳理总结。

  一、系列讲座:与大众分享前沿新知

  从2015年开始,我们依托首都师范大学公众考古学中心,组织了考古文博前沿系列讲座,旨在开拓视野,博采众长,启迪新知。讲座一开始只是针对校内师生,围绕教学进度和学科热点,邀请国内外知名学者进行专题讲座,后来随着中国考古网和微信公众号等媒体传播,听众越来越多,不光校内外学生学者,还吸引了不少中老年爱好者参加。笔者专门对这些听众来源进行调查,了解到其中有不少是国博、首博等博物馆的讲解志愿者,他们借此机会补充知识,把前沿新知带给自己的讲解对象;还有一部分老年人是考古爱好者,他们退休后互相联络,互称“课友”,相约各处打卡听课,听考古讲座成为他们退休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张忠培先生曾指出:“大众考古的追求,是以考古启迪大众之智,应实行提高前提下的普及。'提高’是源,'普及’是流,源不竭,流长流” ①。有此明确指引,有众多来自社会各方听众的支持,我们的考古文博系列讲座在过去六年已持续举办了150多场,140余位来自国内外知名高校和考古文博机构的专家学者应邀授课,此外我们还和超星学术视频等机构合作,将部分讲座内容在网络发布,让优质考古知识源服务更多公众。

  二、考古研学:从学习知识到关注遗产

  培养学生是高校的核心任务,不过除了专业知识的学习,还需要培养学生的社会担当意识。有鉴于此,自2015年开始,在首都师范大学教务处指导下,历史学院率先尝试在考古学专业本科二、三年级开展专题考古研学考察实践课程。2015—2016年暑期,我们组织了主题为“从考古资源到文化遗产——丝绸之路考古研学”实践课程。师生从丝绸之路起点出发,跨越豫陕甘青,行程几千公里,一路西行,沿途举办专题学术讲座、遗址现场教学、参观各类型博物馆和考古遗址公园,师生收获很大,满载而归。我们希望通过考古研学活动,倡导一种全新的教学形式和社会实践方式,通过直接进入考古第一线、接触第一流的学者;在研学考察中,将考古学和文化遗产知识与实践充分结合,深入实地调研、分析,撰写围绕丝绸之路沿线文化遗产的研究、保护方面的调研报告,在提升学生考古专业知识的同时,培养其自身的学习能力、问题意识和实践能力,培养学生保护文化遗产的社会责任感。

  研学过程中,我们一直提醒学生思考,如何面对抢救性发掘,除了抢救性发掘使其留有最基本的考古记录外,我们作为考古工作者还应该做些什么,我们作为社会大众又该做些什么。当考古发掘与当代社会民生发生冲突时,我们应该怎么做?谁拥有遗产,谁应该负责。学生们也将所思所想,还有专门的调查分析行诸笔端[1],展现了当代大学生的应有之义。

  连续多年的主题考古研学实践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深得学生和学界好评,相关成果还被评为北京市暑期社会实践优秀成果。现在,考古研学课程已成为我校考古学专业的一大亮点,也成为颇具特色的学术实践课程品牌[2]。

  三、校园实践:利用所学回报社会

  一年一度的文化遗产日,我校学生都会积极开展“考古开放日”系列活动。以2021年度首都师范大学“考古开放日”为例,围绕国家文物局本年度文化遗产日主题“文物照耀百年征程,考古揭示中华文明”,学生社团以通关打卡的形式,贯穿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夏商周时期、秦汉时期、唐宋元明清时期等历史阶段,以古代社会生活为切口,精选“石器打制”“骨器制作”“陶器制作”“青铜器浇铸”“汉代铜镜铭文临摹”“拓片拓制”“植物锤染”“古代投壶”等9个深度体验项目,以明晰线条勾勒出中华文明的形成道路,让观众通过实际动手亲自体验,更好认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

  据统计,仅6月16日9时至14时,参与活动人数超300人次,涵盖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物理系、化学系、政法学院、音乐学院、生命科学学院等多院系师生。在活动现场,不同学科师生在交流中感叹先民聪明智慧的同时,也碰撞出跨学科的“思想火花”。在“青铜器浇铸”项目中,结合物理系、化学系的学科特色,延伸出对于古代铜料物理特性研究、青铜器保护化学试剂研究等话题;在“骨器制作”项目中,生命科学学院立足现代生物学研究,与考古学子探讨动物考古研究中古代动植物样品研究与现生标本研究的异同;“植物锤染”项目引发美术学院学子对古代丝织品印染技术的热烈讨论,并纷纷表示这样的活动有助于激发他们对现当代艺术品创作的灵感与思索……

  6月19日还专门举办了面向校内子弟的“小小考古学家”活动专场,在前述基础上针对青年少年年龄特征进行部分调整。该活动吸引了160多个家庭参与,参与活动的青少年群体以及儿童群体,年龄涵盖1.5~13岁。经统计,参与活动的儿童及青少年,学龄前群体占比33.33%,小学阶段群体占比63.58%,中学阶段全体占比2.46%[3]。考古如同一粒种子,在孩子们心中生根发芽。

  四、在地社区实践:从“你们”到“咱们”

  考古工作需要遗址所在地的支持,同时考古工作者也需要结合考古发现与研究成果回馈社区群众。这其中,在遗址现场开展考古教育活动是最有效且可行性高的方法。对在地社区群众和中小学生进行考古普及宣传,可以帮助树立文化遗产保护意识,使他们成为基层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力量。

  2020年和2021年,我们在河南中牟业王和荥阳楚湾两处遗址进行发掘,结合学生实习,专门开展了社区考古教育实践活动。在业王遗址,我们先后以面向当地群众以及黄店一中、中牟六中等中学学生为对象,在现场和校园分别开展考古普及活动,并在遗址现场布设学生手绘的考古知识和乡土历史专题卡通宣传板,供群众和孩子们参观[4]。在楚湾遗址,我们的教师则走进村党支部,以讲党课的形式向党员和群众介绍考古知识,普及遗产保护法律法规;在郑州发生水灾时,师生主动腾出自己房间床铺,接待受灾群众,并购置急需品慰问村民,共同应对灾情。

  两年来的实践证明,社区考古教育很有成效。地方干部群众从不理解、不关心甚至影响考古发掘,变成主动支持、积极关心考古发掘工作。业王遗址所在地黄店镇把业王遗址发掘收获写进镇史,在微信公众号中结合遗址发掘成果展示当地乡土文化。楚湾遗址所在地崔庙镇主动为考古队专门安排发掘资料整理空间;遗址所在楚湾村和七村河村群众多次主动向考古队报告自家田间地头的新发现,或者把多年的收藏主动交给考古队。

  五、认识与思考

  结合上述四种形式考古教育的实践,我们形成了以下几点认识与思考:

  首先,公众考古教育早就不是要不要开展的问题,而是怎样开展好的问题。做好对考古教育工作,就要真正了解对象,要针对不同对象开展不同形式和内容的实践活动。

  让考古走进中小学,是传播考古成果、引导青少年认识中华文明灿烂成就的重要方式,在孩子们心中埋下考古的种子,让他们逐渐树立起对民族文化的自信。

  面向考古爱好者,让大众了解前沿新知,体验考古之美,可以丰富群众文化生活,也可以让更多公众关注考古、关心文化遗产保护工作。

  面向在地社区,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向干部群众说明考古工作的价值和意义,遗址的重要性及其对当地文化的贡献,让考古真正成为大家共同的事业。

  其次,教育只是形式,沟通才是根本。学问乃天下公器,考古知识不是考古工作者的私产,回报社会是行业的本分。通过平等交流实现知识共享,是考古工作者的责任和义务。

  考古学是个海乃百川的学科,通过交流分享,借鉴其他学科、其他行业的经验,可以增强考古学科的能力。

  再次,对高校尤其是师范院校而言,开展考古教育大有可为。考古学专业理论联系实际的特点,田野考古中适应复杂情况、考验逻辑思维的特色,可以充分锻炼学生适应社会、服务社会的综合能力。在目前社会普遍重视考古和文化遗产的大好环境下,在历史师范生培养和中小学历史教师培训中逐渐增加考古知识,将考古研学作为课堂延伸,对于今后中小学生的培养也有重要意义。

  当然,通过这些年来的实践,我们也发现,目前在考古教育方面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具体包括:

  第一,考古教育方式的单向度输出。目前的诸多考古教育实践,多是以考古学家为主导、以普及考古知识为主要内容的单向度输出。课程设计思路也是向大众传播考古与文物知识,灌输知识较多,而分享互动较少;缺乏受众导向的教育设计。

  第二,考古教育传播对象以青少年为主,其他人群则较少涉及。尽管针对青少年开展考古教育意义重大,但是如前所述,针对不同人群(比如:在地干部群众、其他地区成人、老年人)应采取与之相应的教育策略,分对象、分层次开展,才能有的放矢,真正起到传播知识传承文化的教育目的。

  第三,考古教育内容还有待提高科学性与系统化。扎实认真的考古学研究是开展公众考古教育的坚实基础,不过,面向大众的考古教育不同于考古学专业教育,既不能太过专业,又不能丧失科学性。一方面,不能一味夸大考古工作的浪漫、有趣的地方,这可能误导了部分公众(尤其是准备报考大学考古学专业的中学生),要让大家认识到考古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考古工作也和其他工作一样,有其艰辛甚至枯燥的一面。另一方面,不能为了迎合部分公众的好奇心理,过多强调文物的经济价值,让公众真的以为考古就是“挖宝”“挖墓”。

  第四,目前考古教育实践形式丰富多样,但缺少理论探讨与总结。教育是门学问,如何开展教育,对象、层次、形式等如何选择,都需要认真研究。考古文博工作者需要与教育工作者加强联系,才能把考古教育这个特殊领域做好做实,真正让考古成为人民的事业。

  总而言之,如同公众史学、应用人类学在各自学科出现一样,公众考古学的出现是考古学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是学科与社会之间交互影响的真实体现。立足中国实际,目前还无法给公众考古学下一个准确定义,放眼国际考古学界似乎也没有统一认识,但这不妨碍我们对这一领域进行进一步的思考和实践。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直面这个在当代社会图景下关怀过去的学科领域。随着时间的推移,考古学和当代社会方方面面的联系不会减少,只会更多,这种种的联系,组成了公众考古学要关注的诸多领域。而这其中,考古教育至关重要,采取何种形式,从考古学家单向度输出到知识共享、理念共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作者:王涛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原文刊载于《中国文化遗产》2022年第2期)

注释:

①张忠培先生2013年给《大众考古》杂志的题词。

[1]闫铭.让“过去的遗产”与“今天的发展”和谐共处[J].遗产与保护研究,2019(3).

[2]王涛,钱益汇,朱光华,陈宥成.我们的课堂在田野——考古学专业学生学术考察课程实践与思考[C]//孟繁华,孙士聪(主编).教育创新: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范式转换(首都师范大学教学质量与教学改革研究文集十三.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

[3]秦昱.植根专业、凝练特色、立足校园、服务公众——记首都师范大学“考古开放日”系列活动[N].中国文物报,2019-07-09(007).

[4]宁琦.在地社区公众考古教育的实践与思考[N].中国文物报,2021-01-29(007).

责编:韩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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