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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军45师老政委聂济峰有一本地图册。45师是坚守上甘岭英勇卓绝的钢铁部队，聂政委的地图册上标记着45师在上甘岭牺牲的烈士们的名字和他们的家乡！
上甘岭是一个传奇
作为战争史上坚守防御的经典战例，每次细读，都觉得惊心动魄，而且总觉着我与这场战斗冥冥中有着某种联系。
从小就知道，住在楼上的沙蒙伯伯是电影《上甘岭》的导演，小时候母亲下乡四清，我就住在他家被欧阳阿姨照管。不过面容严肃的沙伯伯很少回家，他被打成右派，“摘帽”后才调回北影的。这辈子战争片看了几百部，还是认《上甘岭》是战争片里的极致。
几十年前在昆明军区司令部当干事，当年45师师长崔建功是军区参谋长，是我们的一号首长。也难怪，昆明军区的老底子当年的二野四兵团，主力13军、14军都驻云南，惟有45师所在的15军上甘岭下来以后成了唯一的空降兵部队。都说崔参谋长不看《上甘岭》。他不忍看是因为牺牲的战士太多了。据说他始终对电影里女护士在坑道中的情节表示不满。当年师警卫排都补充进前沿坑道了，他只让师里的女兵在卫生所照顾伤员。
聂政委在晚年时，用十几个晚上和女儿女婿详细叙述了上甘岭战役的过程。其中说到，经过连续七天七夜的拉锯战，45师已经伤亡3200余人，战斗人员几乎消耗殆尽。崔建功命令师部勤杂人员都上前沿坑道参战，连他的警卫员也被派上去了。在讨论实施决定性反击的会议上，营团指挥员都要求亲率突击队。师政委聂济峰郑重表示，如果部队打光了，他们将把45师所有活着的人编成一个连队，师长当连长，政委当指导员，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上甘岭！崔建功师长的回忆中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只加了一句“剩下一个班我当班长，我牺牲了，让唐万成（副师长）代理指挥”……
上甘岭是理解军事地理的教案
我在《地图的发现》里专有一篇文章题为《魂牵梦绕的上甘岭》，说上甘岭阵地的标号规律以及黄继光为什么牺牲在“0号阵地”。电影《上甘岭》里师长给七连长交代任务时有个沙盘，我辨识过，那是十万分之一的五圣山与597.9和537.7高地的真实沙盘，师炮指用它计划火力最方便。
现在的战争影片中都爱在指挥部正房墙上挂一张大地图，大多数挂的都很离谱，也不管作战地域与部队层级，胡乱挂一些大而无当的地图。尤其是秦汉历史的电视剧，经常挂出当时根本不存在的东亚北部大幅图。
指挥所里的军用图是用来标的，不是用来挂着看的。前苏联的二战影片中就没有在指挥所挂大地图的毛病，因为不符合事实。《上甘岭》电影中指挥所有参谋在地图前标绘的背景（见图），不显著的，这大概是“指挥所挂地图”的根儿。 聂政委在回忆中说起过15军指挥所里的环境。“那里作战时是很有秩序的”，“到了军里的作战室，通过地图和其他资料，就对前线一天的作战情况基本上有了个了解。它那图你一看就能总结出经验来。”聂政委说的分别是我军阵地编成图，标每个坑道里的部队、分队，兵力、弹药；有敌军活动图，是敌进攻的兵力火力数据；还有我军后勤保障的分布、储备、前送能力等图，具体到“什么地方有弹药，有多少？什么时候运到什么地方了”。这才是指挥作战的图！当年15军的参谋长张蕴钰后来做了核试验基地的司令。
上甘岭是老政委对烈士永远的繫念
80年代末的一年秋天，聂政委与曾参加上甘岭战役的部分官兵乘长江轮船，沿江直上至葛洲坝参观，途经江苏、安徽、江西、湖北等省。老政委触景生情，与同行者忆起牺牲在上甘岭的战友，不禁泪湿衣襟。在船舱里，聂济峰对着《中国地图册》，且行且记，记下了本师在上甘岭战斗中53位烈士的名字和他们的家乡。 这是一本1966年版1983年第五次印刷的《中国地图册》，在分省地图的页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不但有英雄的名字，还标出他们的籍贯。 在“上甘岭战役获英雄称号名录”中有黄继光、邱少云、孙占元、胡修道等44位英雄的名字，其中45师20人，29师10人，31师9人，34师2人，44师和炮7师各1人。 聂政委的地图册上，是来自13个省的53位烈士的信息，其中52位是45师的。图页上有红蓝铅笔的标注，在标注处还有数字。黄继光，地图相应标出的是中江，这是英雄的家乡，还有数字20，说的是英雄牺牲时仅有20岁。贵州省，页眉上用铅笔字写着四位英雄的名字：苗～刘兴文、戴荣华、易才学、龙世昌。 每位英雄名字下还有数字记录，结合着地图画面看就明白了。如：刘兴文，地图上标着纳雍就是刘兴文的家乡；陈治国，数字显示英雄战斗的阵地是537.7北山，是14日战斗中牺牲的。
为警卫员保管的军功章
聂政委的地图册上没有他的警卫员杨金柱的名字。因为无法确认他的籍贯。杨金柱是登封战斗的解放战士，他是孤儿，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原来以为老家是河南滑县一带的，但他牺牲后问过有关部门，一直没有下落。
五次战役打阻击的时候，战斗很艰苦，师指挥所设在一个狭窄的山沟里。敌机临空疯狂扫射时，师指挥所设在一个小型掘开式工事，政委隐蔽的位置在杨金柱侧上方，当时只觉得一串子弹贴着身体打下来，杨金柱在下面说了句“首长，要注意隐蔽”，敌机飞走才发现他已中弹，因为流血过多，一声不吭地牺牲了。
当时烈士牺牲在哪儿，就埋在那个地方，几十年后，聂济峰还记得那个山脚下掘开式工事下埋着的警卫员杨金柱——他的的军功章一直被聂政委保存着。
（2022.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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