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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重构的理论与实践

 彬华同学 2022-05-23 发布于上海
今天的推文想要进一步介绍引导式想象的方法,今天主要聚焦意象重构(Imagery Rescripting)的方法。前半部分会从心理咨询与治疗的角度分享,但后半部分会更多落脚在社区发展与民众剧场上。
 
 
意象重构的理论与实践
意象重构是处理早年逆境经验相关负面记忆的治疗性技术,能够帮助人们改写那些带着未满足需要的自传记忆。在图式疗法和认知行为疗法中都有所运用。
 
经典的意象重构工作由三个部分组成:
 
首先,邀请来访者从当下的负面感受出发,回溯到与当下感受相似的过往经历中。在这个阶段,咨询师会引导来访者用第一次人称现在时的方式陈述自己经历的事件。与此同时,咨询师还会与来访者一同探索在这个事件中未被满足的基本需要,或是希望发生什么改变来满足来访者的需要。
 
接着,意象练习会进入改写的阶段。根据来访者自身状况以及治疗阶段,会由来访者作为成人的自己进入到意象中,满足自己过去未被满足的需要
 
最后,过去的自己可以进一步提出自己的需要,让成年人的自己进一步干预。
 
根据流派和治疗阶段等不同考虑,做法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比如图式疗法会让咨询师进入到意象中,满足来访者在被保护、理解和照顾等方面的需要;慈悲聚焦疗法会让慈悲他人、慈悲自我进入到意象当中。
 
循证研究表明,意象重构能够减少不同类型精神障碍中因逆境记忆而产生的负面自我信念,也能够处理创伤后应激障碍、人格障碍和强迫障碍中出现的侵入式记忆。近年来,意象重构在慢性抑郁上的效果也在不断地积累证据。
 
学者往往从记忆表征入手研究意象重构的改变机制——我们的自我认知会受到记忆表象(memory representation)的影响。
 
所谓记忆表象是我们的心理意象(mental imagery),即我们通过记忆对事物的再现。譬如“望梅止渴”,便是我们在记忆中再现梅子时,相关的感官体验便会浮现出来。
 
而我们对于记忆的提取是有竞争性的,这就是提取竞争假说(retrieval competition hypothesis)。比如在一些短视频下方,会有人留言评论说,“自从听了你的版本,我就再也回不去了”。这就是原版和新版记忆之间的竞争。
 
通过意象重构,就会形成需求被满足的体验过程,与需求未被满足的记忆形成竞争。可能是这样的过程,使得逆境记忆的效价减少,即逆境记忆的重要程度下降;并且使得逆境记忆被回想的程度下降。
 
近期的研究指出,意象重构可能还与“元情绪”(meta-emotional)层面的改变有关。
 
元情绪问题指的是认为负面情绪是有问题的、不可接受的。现有研究发现元情绪问题与许多精神健康问题有关,并且有许多文献都猜测元情绪问题是跨诊断的影响因素。像是元认知疗法便将元情绪作为核心的干预目标之一。如果我们有元情绪问题,反而会因为对负面情绪的不接纳,让负面情绪的影响进一步放大。
 
在对慈悲聚焦意象(compassion-focused imagery)的研究中,发现意象练习对于自我批评的显著效果。不过由于自我批评更多被视作一种人格特征,意象重构对于元情绪问题的作用尚待进一步的研究确认。
 
学者猜测,意象重构需要来访者能够同理和确证(validate)自己过去的情绪体验,并尝试在意象中满足自己的需要。这意味着意象重构会带来新的认知,即自己的苦难是合理且值得获得照顾的
 
在我个人的临床实践中,我能够观察到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因为负面记忆的侵扰而形成“我很敏感、脆弱”的自我意识。所以我们许多时候都会选择回避负面感受,以此维持“自己很成熟、坚强”的自我意象。
 
在慈悲聚焦意象和意象重构的练习中,我们往往能够试着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关系里,试着去接触自己的负面体验,理解和接纳自己的困难。通过意象工作,我们能够消融那些负面经历的寒冰,让更多积极的体验、积极的记忆流淌开来。
 
 
引导式想象在社区中的运用
在实践中,我并不把意象重构单纯作为临床技术。
 
在之前引导式想象的文章里有过简单的介绍,当我们追溯引导式想象的历史时,我们会发现许多本土文化、传统医学中都有引导式想象的影子。在先前的工作坊里,也有人在建构安全空间的过程中与大自然形成了联结,包括感到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与阳光握手等等,这与深层生态学的体验是非常一致的。
 
在社区发展中,有时会使用“梦的工作”(dreamwork)也是在广义的引导式想象范畴内。比如“龙梦”(dragon dream)的“梦想圈”(dream circle)、在塔维斯托克(Tavistock Institute and Tavistock Clinic)发展出的“社会梦”(social dreaming)以及“梦的剧场”(dream theater)等。
 
这就拓展了我们学习与实践的光谱。
 
我在英国就读期间翻译了一篇关于社群疗法的论文,作者提到了弗莱雷式的“双向性”。简单来说,弗莱雷不认为有绝对意义上的“教师”,教师同时也应当向学生学习,学生同时也是教师。本着彼此学习的理念,社区发展也可以向心理治疗学习,心理治疗同样也需要向社区发展学习。
 
记得我最早接触民众剧场的时候,正好在读《身体从未忘记》。书中有提到不少剧场的实践,也让我当时就对于剧场和心理治疗的光谱有一定的感知。
 
当时我参加的是基于一人一故事剧场的编作剧场工作坊,我发现我们在做的事情与《身体从未忘记》中提到的一场工作坊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在三维世界中存在的结构将那些隐藏的、不可触摸的和恐惧的事情转化为触手可及的现实”,接着“重新演出那些关键场景……让角色的扮演者做出那些你当年希望他们做到但不曾做到的事情”。
 
很多时候,变革与治疗的界限是人为划分的。我们常常因为担心将“问题”归结于个人,也不想把自己放在某种“医者”的角色上,而不愿意使用“治疗”一词。承认我们确实受到了伤害,我们确实需要疗伤,可以是对苦难的尊重,也是对压迫的反抗。
 
在论坛剧场中,我们将彼此的故事和经历编作起来,就像是我们在意象重构里重新进入到过往的经历中。而论坛剧场作为演出的部分,它不会直接由演员替观众化解其中的张力,以此达成宣泄。而是把张力带给观众,将它们转化为观演者,上台做出自己的干预。在集体的努力下,意象被重构了。
 
如果继续借用心理治疗的语言,我们可以把“生活的预演”理解成一种行为激活。这样一来,我们也就可以援引行为激活的研究,来丰富我们对于这一观念的理解。
 
其实以开放的态度拥抱不同的做法、不同的体验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我以我的切身经验来说,这很值得。
 
 
参考文献
Mancini, A., & Mancini, F. (2018). Rescripting Memory, Redefining the Self: A Meta-Emotional Perspective on the Hypothesized Mechanism(s) of Imagery Rescripting.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9, 581. https:///10.3389/fpsyg.2018.00581
Wheatley, J., & Hackmann, A. (2011). Using Imagery Rescripting to Treat Major Depression: Theory and Practice. Cognitive and Behavioral Practice, 18(4), 444-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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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导式想象(Guided Imagery)是什么?

世界被压迫者剧场日 | 拿起戏剧的武器,追寻社会与个人的解困之道 

作者:陈彬华

伦敦大学金匠学院应用人类学与社区发展硕士,心理健康领域公益人、兼职心理咨询师。

曾参与英国心理学会认证的第三波CBT证书课程(Certificate in Third Wave CBT,包含ACTDBTCFT与正念等基础训练),并接受过英国认知与行为心理治疗协会前主席、慈悲聚焦疗法创始人Paul Gilbert以及国际图式疗法协会前副主席、Imagery Rescripting作者Remco van der Winjgaart等人在慈悲聚焦意象、意象重构等引导式想象技术上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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