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 唐普元：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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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情

文 | 唐普元

仲夏，我们阖家三代回郴州安仁老家，深深体味到融融的亲情。

十八年，十八年没去看望老家了。路远么？一天来回，不过二三百公里。据光绪湘潭县志载：“梁武天监中，立湘潭县，此湘潭名所由起，今安仁西地也。”看来，南北朝·梁代年间，湘潭与安仁，原本沾亲带故。我们这次回乡，乃温故知新之旅。

那天，租了辆车，早上8点发车，走高速公路，上午11点，便到了安仁县城。出高速，走省道，向南，我还真担心走错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开车的师傅心细，装了卫星导航器，老家又有人接，个把小时，我们顺顺当当到了屋门口。

百年老屋场上，浅草丛中的残垣，簇拥着几座新盖红砖青瓦小屋宇，格外亮眼。啊，我家门口那眼洗菜的塘呢？门后侧的大枫树呢？这就是娘用胳臂枕着崽的头，爹背着崽悠来悠去一整宿的向阳房间么？这就是爹刚取回大学录取通知书，全湾人围拢来看热闹、山村今夜无眠的老屋么？这就是村校那位老师追了二三里路、硬把十分之一月薪塞给我做盘缠的赠金屋么？遗憾的是，至今我不晓得这位老师尊姓大名。几度寒暑，又是在这间屋火塘边，那位“童年的阿娇”赶来，同我们娘崽边说话边划火星灰，直到我说出我已经和湘潭那个妹子“讲定了”才离去。脚下，就是当年的火塘么？那位阿娇，还“唱着过去的歌谣”么？

收住回忆，应声回到屋里，西瓜摆满了桌。我们咯里，原本不种植这号大西瓜，一打听才晓得，各家各户都是买的，价格不比湘潭便宜。此刻，先后来了两个男人，都住近边，细伢子时候一起耍大的，头发已经斑白，脸色透着红润。女儿暗暗称他们“发小”，而我却不记得他们名字了。打着讲，才记起一位叫姜苟，一位叫九苟，姜苟是村医，还记得我的生辰八字。我不由得心头一阵热，“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啊！

送走客人，我们上坟。拜了父亲拜母亲，“耄耋携雏回故园，潇潇冷雨哭椿萱。万言难诉先人苦，但卜来生报滴涓。”两个孙子伫立坟头，庄肃朗诵了《吊双亲》。这是我在湘潭写就的诔词。遵老规矩我备了三牲，以焚书代替烧钱纸。书，是我一辈子的知识积累，是双亲大人给的，是共产党毛主席给的。我已垂垂老矣，听着孩子们的诵读，回望今生求学路，我禁不住眼眶热了……

屋里饭菜已经上桌，啊，咯多菜，旧日财主家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叫我们这些湘潭回来的准城里人，过足了安仁土菜瘾，光辣椒就有六七种吃法：抖辣子，爆辣子，酸辣子，盐辣子，等等，红辣子炒子鸡，山泉水炖阉鸡，刚从塘里捞的鲜鱼，刚打园里摘的白菜茄子，还有新磨的地道红薯粉，真不晓得先吃什么后吃什么，只怕吃漏了。饭没吃完，新蒸的甜酒，立马端上桌。带了几瓶回湘潭，呷了好几天。走遍天南海北，冇呷过咯醇的甜酒。

表弟刘细俫，老实巴交农民工，七十出头，在广州安了家。听说八十多岁的表哥要回来，他带着伢子妹子，开着自家小车，风风火火赶回来了。只在家困了一宿，第二天就赶回广州。由表弟忆起舅舅舅母，二老待我胜亲生崽女。那年一个大秋，竟送给我家8石干谷，点明给外甥读书。嗣后我这般袒露心迹：“今生难忘血亲情，殷殷娘舅恤儿甥。”

又要离别了。十八九年走一回，几时才能再回来呢？信如李叔同前辈说的：“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车速飞驰，杂花飞树，满眼葱茏，想打个盹也没空。于是，心中流出几句话：“绿水青山风景好，廿年故事意如何？乡音未改情依旧，最是儿时打野歌。”还记得一首是：“呷莝子，屙黑屎，屙不出，喊老子，老子捡根笤子，还呷不呷，打烂你的背！”儿时的歌还在耳畔回响，当晚10点多就返回湘潭。

父母不在了，故乡在。

编辑丨胡歆宸 

审核 | 翁灵娜 刘义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