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感受总是无法相通的,然而也许一个谦谦君子的老教授被癌痛折磨的披头散发、不停咒骂的样子;或是一个十八岁的花季少女抓住医生痛哭哀求安乐死的手能让你对癌痛有一些感触。《2014-2018年中国麻醉药行业发展现状及投资潜力评估分析报告》中指出,我国的麻醉镇痛药使用数量严重不足。在国际麻管局的统计中,我国占全部统计人口的27.9%,但吗啡消耗量却仅占全球医疗消耗量的0.8 %,可待因仅2.7 %。用量增长最快的镇痛药物是美沙酮,但可笑的是它并非用于医学止痛,而是大多用于吸毒者的海洛因戒断。残酷的数字血淋淋的昭示着我国几千万癌症患者被忽视的痛。而癌痛之剧烈从一开始就可以达到Ⅲ度,甚至会强烈至Ⅳ度,不用止疼药根本止不住疼。 初诊癌症患者的疼痛发生率约为25%,却很少有人主动要求医生给自己开止疼药,只有到了晚期,发展为重度疼痛后才会因难以忍受而接受止痛治疗。在这种反复的兜转与折磨下,中国的吗啡等效剂量仅为6毫克,而WHO推荐的麻醉镇痛药“充分而适当”的人均消耗量是200毫克。我们甚至可以说癌痛患者在忍受的痛苦,是常人的数十倍。正如人说“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嗅觉、味觉、听觉都会随着时间慢慢适应,唯有痛觉,人无法适应,疼的再久也永远都知道那是疼,所以治疗癌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其发生之前阻断。当一个人患癌之后,他所收集到的每一条信息都在告诉他,要规律饮食、规律作息、适当锻炼、保持良好心态……然而这些都是慷他人之慨。当化疗药一滴一滴打进身体里,宛若给血管注射了碎玻璃,彻夜的疼痛下谁能规律作息?当放疗清清楚楚的灼伤了身上的皮肤,医生说出也许有复发可能,死神垂下的镰刀就在头颅之上,谁又能保持良好的心态?这些从心理安慰角度下说出的对抗癌痛的办法宛若螳臂当车,真正的抗击,唯有拿起科学的武器。同济医院肿瘤科副主任陈元教授认为,控制癌痛不应等到疼痛出现才采取措施。癌症患者在接受手术、放疗、化疗等手段治疗癌症的同时,疼痛干预治疗也应随即开始,也就是预防性的止痛。很多人会觉得,疼痛会逐渐加重,如果一开始就使用止疼药,到了末期就会无药可用。但这种想法并无证据和道理,理论上来说,及时地应用止痛药,所需要的强度和剂量是最低的,到了后期也能科学的通过换药和增量来调整,使疼痛始终维持在较低水平。而反之,如果一味忍痛,不积极地进行干预治疗,发展到了后期的癌痛可能会导致患者植物神经异常、心理状态失衡等诸多问题。患者也会很难精确地描绘出疼痛的部位或性质,严重影响患者生活的同时,也给疼痛科医生制定治疗方案带来麻烦。我国早在1991年4月以卫药发(91)第12号文中就下达了关于开展“癌症病人三级止痛阶梯治疗”工作的通知,简称癌症镇痛药的三级方法。这一工作中要求医生,通过对癌痛的性质和原因作出正确的评估,根据病人的疼痛程度和原因适当地选择相应的镇痛剂,以减轻患者痛苦。- 针对轻度癌痛的第一阶梯治疗,主要应用非甾体抗炎镇痛药物,如阿司匹林、扑热息痛、布洛芬等;
- 针对中度癌痛的第二阶梯治疗,主要应用弱阿片药物,如可待因、曲马多等;
- 针对重度癌痛的第三阶梯治疗,主要应用吗啡等强效阿片类药物加辅助镇痛药物。
通过这种合理规范的用药,90%癌痛病人可以缓解疼痛。如果口服药物已经无法缓解疼痛,还可以采取所谓的“第四阶段的止痛方法”,这些方法包括:椎管内和脑室内注药、神经阻滞(断)术、患者自控镇痛仪器、皮下埋藏植入泵等等。 也就是说,癌痛绝非不可控,也许做不到完全不痛,但至少,医生是有能力让疼痛维持在较低水平,给患者一个体面的治疗过程的。相比起让人夜夜哀嚎的重度疼痛,轻中度疼痛的患者也有自己的力不从心。轻中度的癌痛常常会被患者家属或医生忽略。很多患癌后本身就有强烈自责自罪心理的患者,在遭遇疼痛后,可能会面临不敢告诉家人,只能默默承受的情况。有些患者家属会抱怨患者在生病后像变了个人一样,易悲伤、易暴怒,甚至有时候会像孩子一样大哭不止,或疯子一样破口大骂,但这并非患者本意。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慢性疼痛,它使患者心理改变,甚至引起神经结构改变,出现精神问题。因此,一旦出现疼痛,请不要忽略和忍耐,要及时咨询医生,或疼痛科就诊。《中国肿瘤心理临床实践指南(2020)》中,建议医生,应将心理治疗作为疼痛治疗的一部分。而患者本身,也需要正视这种因疾病而发生改变的情感变化,当疼痛不适时,要勇敢的主动寻求帮助,你的家属、你的医生、你的心理医师。也许,他们就在一盏温暖的灯光下向你伸出援手。在痛苦面前,有人绝望、有人沉沦 ,但也有人乐观、有人斗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或难以共通,但人与人的命运总息息相关,医学的发展,从不抛弃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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