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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随母亲去赶集，看到一个父亲压着女儿坐在板凳上绞头发卖钱，女孩及腰的长发，又黑又有光泽，硬是被下手的大婶绞得跟狗啃一般。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抹眼泪，她父亲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手足无措地看着路人。 我想，他们一家子应该是生活得很艰难，才会强迫正处于花季的女儿来卖头发吧。 那时候我刚上高中，唯一的一双帆布鞋已经被磨得底都平了，裂了缝，会进水，母亲便答应带我去赶集买一双新的。 到了集市，母亲嘱托我在一个棚子下等着别乱跑，她要麻溜地去抢购便宜的菜种子，集市中有一摊小摊贩，每逢一三五赶集就会很卖力兜售菜种子，前十个来买的可以免费赠送2包菜种子。 其实赠送的那2包菜种子所值的价格，不过是一两块钱，然而很多人还是冲着这个噱头去，我母亲也不例外，秉持着能省一块就是赚到一块钱的原则。 我等了很久，母亲都没回来找我，我知道她肯定顺道去买其它东西，然后货比10家，从集市的第一摊问到最后一摊，一家家比价格，最后回到最便宜的一家去买东西。 每次去集市买东西，母亲就很嫌弃我，总是让我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免得我这个“拖油瓶”影响她的发挥。 我突然听到一阵嚎啕大哭，女孩子的声音，便转过头去看热闹。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上身穿着玫红色的衣服，下身是一条深色的裤子，坐在街边板凳上，右手举高抓着自己的头发，无论她如何反抗，如何抓着自己的头发，都无济于事。 她父亲在旁边按着她的肩膀，旁边是一个背着包包的中年大婶，拿着一把剪刀绞女孩的头发。 为何我要用绞头发而不是剪头发这个词呢？ 很明显，大婶就是在绞头发。剪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家用剪刀，不大，女孩的头发很多，厚厚的，大婶一剪子下去根本剪不了，只能用剪子一点点绞着，一寸寸挪着剪，很费力气。 起初女孩是用手抓着头发，应该是示意不要剪那么多，大婶却用剪刀一直挪进去，斜着剪那把头发，争取多剪一点。 不多时，大婶手中握着一把头发，女孩被剪了头发后，发顶的头发披散下来，坑坑洼洼，就跟被狗啃过一样，很是狼狈。 女孩坐在板凳上哭，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她悲伤的眼神、只到耳朵下方的碎发和身上玫红色的衣服相映衬，显得更加心酸。 大婶将头发用一根发圈绑起来，掂了掂，放进随身包包里，然后掏出钱给站在旁边的女孩父亲，我远远地看，有一百多元。 女孩的父亲全程没有说话，他把钱放进衣兜里，拍了拍坐在板凳上哭的孩子，示意她回家。 女孩扭了扭肩膀，错开父亲的手，倔强地把身子转向一边，起身大步离开，远远地甩开她父亲，走得很快。 那个场景，我印象极其深刻。 我在想，到底生活得有多艰难，才会将十几岁爱美的女孩子的头发卖掉，徒留一头坑坑洼洼像狗啃一般的超级短发呢？那个女孩去到学校，估计要被同学取笑很久很久吧。 女孩心中应该是怨她父亲的，埋怨父亲没有安慰她，埋怨父亲拿了钱之后没有给她漂亮的发夹，也会埋怨父亲为何会这样穷困。 后来，母亲赶集买完东西了，就抓紧带我去买鞋。 我在集市的几个固定卖鞋子的摊位挑来挑去，选中了一双白色带图案的帆布鞋，母亲看了看，说白色容易脏，要挑黑色的才耐穿。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倔强地要求买白色的，因为白色更好看，那一刻看着鞋子，回想起刚才在集市上看到的一幕，我就改变了主意，挑了一双黑色的。 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去和卖家砍价，我只需要在旁边候着，等待母亲砍价成功。 要是卖家最后不愿意以母亲的价格成交，母亲就会作势拉着我走，这时候卖家就会把东西卖给我们了。 回去的路上，我很开心，母亲给我买了一双新鞋子。 不知道刚才被卖掉头发的女孩，有没有得到父亲的安慰和奖励呢？哪怕给她买一个一两块钱的发夹也好啊。 长大后再想起当初的场景，我才忆起潜意识里被我刻意忽略的东西，我只站在女孩子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却从没想过那个父亲该有多艰难才会做这事。 女孩的穿着是干净体面的，玫红色的上衣没有褪色的痕迹，裤子也是簇新簇新的，连脚上那双鞋子都没有开胶开裂。 被剪了头发后，她手腕上圈着的是一个有装饰的发圈，这种比较贵，要几块钱。 我用的发圈是母亲在集市买的，五毛钱就有长长的一根，自己买回家剪一剪，绑起来就能做成好几个发圈。 他的父亲明显穿的就是补了又补的衣服，隔着老远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衣服的破旧，还有洞，有拉丝，脚上是一双米色的胶鞋，那种我们农村人干农活，下田穿的胶鞋。 女儿哭闹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看着路人，眼神是茫然无措的，他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父亲，不懂得如何安慰女儿，更不懂得如何和女儿沟通，千言万语只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我曾经差一点就被母亲卖掉头发，最后不了了之。 初中时，邻居家的婶娘突然就变成了短发，母亲好奇地问，怎么这把年纪了还剪短头发。 婶娘说，她逛街时，有一家店收头发，说要是将头发卖给他们，就能给70块钱。婶娘当下就把头发剪了，拿着钱乐呵呵地回家，还说短头发更好打理。 我一向留的是长头发，很长很长，住校洗头发麻烦我都不肯把头发剪短。 母亲被邻家婶娘鼓动一番，说我的头发很值钱，漂亮，能卖个好价钱，而且小女孩留那么长头发干嘛，剪短也是剪，卖掉换钱也是剪。 母亲在婶娘的鼓动下，半推半就，拉着我就要剪头发，我不肯，抓着头发就跑，父亲刚好从田里干完农活回家，一把拦下我，问我跑那么快干嘛？ 我说母亲要剪掉我的头发换钱。 父亲当下就反驳，不允许我剪掉头发换钱，他觉得那些人买头发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要是拿我的头发来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很晦气，不如不卖。 不知道多少人经历过卖头发的场景，为了几两碎银折腰，可能这就是底层人生活的艰辛，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面充当恶人的角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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