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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疾病应用金石类药物的思考

 昆山同德堂邹医 2022-05-26 发布于江苏

2021-11-29唐启盛孙文军


世界中医药订阅 2021年20期收藏

关键词:安神金石类药物

唐启盛 孙文军


摘要 金石类药物是对中药中的部分矿物药及金属类药物的统称,自先秦时期至当代均广泛应用于临床。金石药物内服具有安神、补虚、清热、收涩的功效,外用则有杀虫、防腐的功效。

与草木之品比较,具有重以去怯、重以降逆、重以入肾、金石通神的特征。在临床中应用金石类药物治疗各类精神疾病,通过重镇以安神、坠痰以开窍、平肝以潜阳、清热而除烦、化石以护胃治疗各类神经精神疾病,疗效显著。

疑难怪症

关键词

 金石类药;精神疾病;神魂;癫狂;重以去怯;灯笼病;精神分裂症;紫石英


我们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发现,金石类药物对于精神疾病具有独特的疗效,与草木之品相比金石类药物具有重以去怯、重以降逆、重以入肾、金石通神的特征,在中医药防治抑郁、焦虑、精神分裂症、痴呆等精神疾病方面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


1 金石类药物溯源


金石类药物是对中药中的部分矿物药及金属类药物的统称。金石之药,在中药的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先秦时期的《山海经》开始记载朱砂、砒霜等金石类药物。如在汉代成书的《神农本草经》[1]中,记载了中药300余种,药分上、中、下3品,其中金石之药共41种,如玉泉、丹砂、水银、空青、紫石英、白石英等,此类药物的上品如丹砂、空青等,在当时的医家和道家观念中被推崇为具有“久服轻身延年”“久服通神明不老”“久服耐寒暑、不饥渴、不老,神仙”的功效,下品如雄黄、雌黄等,具有“杀精物、恶鬼、邪气、百虫毒肿”“治肠胃结热”的功效,有荡涤攻邪之力。


汉唐医家将金石类药视为解决临床疑难问题的关键药物。东汉末年的张仲景采诸家之长集263首经方,其中金石药物应用极多,如《伤寒论》中的大小承气汤之用芒硝、白虎汤之用石膏、猪苓汤之用滑石;《金匮要略》中的矾石汤之用矾石,其用风引汤除热癫痫,拢却龙骨、寒水石、滑石、赤石脂、白石脂、紫石英、生石膏8种金石,可谓运用金石药物的典范[2]。唐代孙思邈著千金方,于其用药法中列玉石上、中、下3部,共列举117味金石药广而用之,如以紫石英汤(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白石脂、干姜)治心虚惊悸、寒热百病,提出正确服用可延年益寿,“常须服石,令人手足温暖、骨髓充实,能消生冷,举措轻便”,论述了金石类药临床应用的适应证。可见晋唐之前,金石之风已至鼎盛。


其后宋元乃至明清,以《本草纲目》[3]为代表,系统总结了金石类药物的分类、炮制及应用方法,李时珍按水、火、土、金、木顺序,将金石类列为第4部,共收录161种,其中新增矿物药68种,并且附含有矿物药的1 351个附方,将矿物药分为金、玉、石、卤等4类,其中金类指金属和可以提炼金属的矿石,玉类及石类指非金属光泽的矿物,卤类指可以溶于水的盐类。


民国时期,用药风气有所变化,但诸医以善用金石药闻名者,亦复不少,如孔伯华治疗热病善重用石膏辛寒清热,又如张锡纯调降气机善重用代赭石重镇降逆[4],皆是善于金石药者。可见金石之药,古今名医皆予重视,大凡临床中的重病危疾,屡起沉疴,多赖获疗效,可见此类药物的重要性和其特殊疗效。


2 金石药物的功效及特性


金石类药物内服具有安神、补虚、清热、收涩的功效,如生龍齿、朱砂、磁石可以安神定悸,阳起石、钟乳石温阳补虚,生石膏、凝水石清热除烦,赤石脂、禹余粮收涩止汗;外用则有杀虫、防腐的功效,如雄黄、硫黄有杀虫之效,硼砂、炉甘石有防腐之功。与草木之品相比,金石类药物特殊的药物性质及临床疗效可以从以下4个方面去认识。


2.1 重以去怯 重以去怯的理论源于陈藏器《本草拾遗》中的《十剂》。神属阳,其性易飞扬,故神气虚弱之时,则易飘摇而无根,而有易惊易恐之状。《圣济经》曰:“怯者惊也,怯则气浮,重剂以镇之。”金石类药具有重镇之性,故能安定神之怯弱。《汤液本草》云:“重可以去怯,磁石、铁浆之属是也。”磁石本身有阴阳相引之性,于磁朱丸用于不寐、惊悸之治;铁落重坠,可以安神定魂,在生铁落饮中用于癫狂之治,均是利用药物的重镇安神特性,达到使其神志安宁的治疗效果。


2.2 重以降逆 金石类药物多质量较重,以其质重,故其药势多有下降之势,故能沉降上逆之气机。如赭石一药,以其重坠,可降逆气、平冲气、镇肝风,使升浮之气机,转而下潜。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将参赭合用,专治阴阳两虚,肾不敛藏,阳气上脱[4]。又如青礞石一味,最善降逆坠痰,《泰定养生主论》所载礞石滚痰丸,《明医指掌》所载之安神滚痰丸,均以煅礞石为君药,取善化顽痰之锢结,取其懔悍之性,能攻久积之痰,使痰邪自上焦行散而下,配合大黄、黄芩、沉香等,治疗实热老痰、怪症百病及痰浊上蒙脑窍之癫狂,正取其降逆坠痰之效[5]。


2.3 重以入肾 金石类药物质重而下坠,故可入肾经,能做引经之药,引诸药入肾,而补益精气。如磁石,色黑而质重,可入肾经,《本草纲目》称“磁石治诸家肾病……盖磁石入肾,镇养其精”。在耳聋左慈丸中,用之引诸药入肾,治肾气亏虚之耳鸣耳聋,使“肾气和则耳可辨五音”。黑锡,色黑而质重,在黑锡丹中,以其重坠,引补命火之硫黄、葫芦巴、附子、肉桂、肉豆蔻、补骨脂、沉香,直入肾中,专补真阳,治真元亏惫,上盛下虚之痰喘。


2.4 金石通神 金石通神,可调神魂之乱。刘仲宇在《道教法术》曰:“服药通灵,……无论是服草木药,还是金石药,通灵都是追求的基本目标。”为何金石可通神?金石之成,积淀不啻千万年,历经变迁,所携信息甚多,虽时空变换,然其信息或有感应。如龙齿一物,本为远古生物之齿,沧海桑田,变为化石,然其所蕴含之信息场尚存,故可通神,临床用之以安魂,宋代名医许叔微曾在《普济本事方》中言:“龙齿安魂,虎晴定魄……东方苍龙木也,属肝而藏魂;西方白虎金也,属肺而魄,龙能变化,故魂游而不定;虎能专静,故魄止而有守。予谓治不守魄者宜以虎睛;治魂飞扬者宜以龙齿。”其于精神疾病之调治,颇有神效[6]。


3 运用金石类药物的经验


唐启盛教授在临床上用药时如临阵用兵一样,当依其势,而布其阵,以愈其疾。正如徐大椿在《医学源流论》中的所说的“良医保命治病,无异于良相保王克贼”“用药如讲兵法”“兵不在多,贵于善用,皆与医道无二理也”“上医医国,良相知医,用药如用兵”,金石类药物在“十剂”的方剂中属于重剂,在张景岳八阵的方剂中属于攻阵,在程钟龄的“医门八法”中的治病之方属于下法和清法,该类药重坠峻烈,但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够攻坚克难,而取得奇效。


3.1 重镇以安神 精气神一体,精属阴而神属阳,喜升不喜降,易于浮越,以致神不潜藏,而魂魄飞扬,故必镇而降之,方可使神魂魄得以潜藏。我们在临床中,根据患者的精气神状态,如焦虑、失眠、癫狂、躁狂、精神分裂、癫痫发作等,而用不同的重镇安神之品。


偏于热者,用生龙齿、珍珠母、青礞石、凝水石、朱砂等,如用生龙齿配伍珍珠母,治疗癫痫、不寐、躁狂、精神分裂等心神不宁。二药均归肝经,其中龙齿性味涩凉,为远古化石,有伏藏之性,能安神魂,《圣济总录》龙齿丸用之以治因惊成痫,狂言妄语,于虚人神浮惊悸用之神效,具有镇神安魂之功;珍珠母性味咸寒,具有平肝潜阳、安神魂、定惊痫之能。二者相须为用,可使上亢之肝阳平潜,使妄动之肝魂安定。


偏于寒者,用生龍骨、磁石、紫石英、白石英、灵砂等,如用磁石30 g以安神助眠,磁石在古方常与朱砂配伍为磁朱丸专治不寐,因其有上下吸引之性,故能引神下行而得安宁,也因其能潜纳浮阳,能治失眠,也可治肾虚耳鸣。配合紫石英30 g以解虑除怯,紫石英性温而擅安魂定魄,能暖下焦而治女子不孕,引浮游之神魂复归于下,可解焦虑情绪,又可除怯弱恐惧,也可与补肾填精之品配伍应用,如刺五加30~60 g以益肾安神,巴戟天15~30 g温阳解郁,使神有所归、魂有所舍,共奏阴阳并治,精神同调之功[7]。


3.2 坠痰以开窍 癫狂一证,与今之精神分裂症、躁狂发作、双相情感障碍皆有相类之处,其核心病机多为痰,或痰湿上蒙神窍,或痰火上扰神窍,以致神魂错乱,妄念频生,幻觉浮现,甚或躁扰妄语,骂詈伤人。此症应围绕痰论治,而草木之品难以取效,非金石重剂不能为力。临床可法礞石滚痰丸之意,取青礞石30~90 g重用以治之,此药《本草经疏》称之为“禀石中刚猛之性,体重而降,能消一切积聚痰结,消积滞,坠痰涎”,于癫狂之痰热胶结、神窍蒙蔽之症尤为适宜。又法生铁落饮,常用生铁落30~90 g配伍清热涤痰之品以治痰火扰神之狂症。临床常用胆星以燥痰、浙贝以化痰、瓜蒌以润痰、天竺黄以涤痰、石菖蒲以开窍、龙胆草以泻肝、莲子心以清心,共奏涤痰开窍之功[5]。


3.3 平肝以潜阳 赭石一味,张锡纯称其色赤性凉,其质重坠,而善镇逆气,用于肝气上冲、胃气上逆尤为要药,张仲景之旋复花代赭石汤及张锡纯之参镇降气汤,专治胃气上逆,而镇肝熄风汤,与生龙骨、龟甲配合,直镇肝阳之上冲。我们取赭石平肝降逆之长,每于肝阳上亢、肝气上冲之偏头痛、眩晕、高血压、中风等疾病,以赭石30 g配合珍珠母、石决明各30 g、牛膝15 g,使上逆之肝气得以下降,暴亢之肝阳得以柔潜。


3.4 清热而除烦 生石膏味辛甘,性寒,善清肺胃壮热,古人用治热病实证。《普济本事方》中有鹊石散,用生石膏二钱、黄连一钱,以甘草煎汤冷服之,专治伤寒发狂、逾垣上屋。可见此药古代常用于热狂、发狂、谵语、烦躁的治疗,类似于传染性、发热性疾病导致的精神障碍、躁狂、失眠障碍等。我们常用生石膏30~60 g,在临床上常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双相情感障碍、躁狂发作、焦虑症、失眠等,躁烦属实热者,热在气分,宜清气分热,配伍知母20 g;躁烦属虚热者,热在营血,宜养阴清热,配合玄参20 g,往往能消弥烦热。尤其是长期服用抗精神病药物者,此类药物性燥伤阴,长期服用多易生燥热,无论实热或虚热,生石膏配伍得当,均可应用。


3.5 化石以护胃 金石类药致密重坠、药性峻烈,有重坠伤胃之弊,脾胃素体虚弱者用之宜谨慎。体强之人也应注意固护胃气,以防金石伤胃。古代运用金石类药物,为防此弊,内服时多做成丸剂、散剂,入汤剂时亦需先煎、久煎。我们在配合应用时,必加入鸡内金以化石以护胃,又常配合山药以养胃阴,焦三仙以化食积,时刻以胃气为重。正如张锡纯所言“鸡内金为鸡之脾胃也,中有瓷石铜铁,皆能消化,其善化有形郁积可知”“且其性甚和平,兼有以脾胃补脾胃之妙,特立奇功迥非他药所及也”。


4 验案举隅


4.1 灯笼病验案 某,女,54岁,2018年7月27日初诊。主诉:担忧、紧张、烦躁20余年。现病史:患者诉自20年前行人工流产与输卵管结扎术后,逐渐开始出现入睡困难,多梦,时有恶梦,盗汗,自汗,遇事易着急心烦。后逐渐出现无原因的莫名烦躁,不能久坐,稍坐则必须起身外出,坐火车、飞机、地铁时出现烦躁、担心、害怕,心中惕惕不已,紧张,入睡困难,甚则彻夜不眠。期间曾就诊于精神病专科医院,诊断为“焦虑症”,予以盐酸帕罗西汀片20 mg口服,1次/d治疗,焦虑症状有所缓解;服用艾司唑仑2 mg,1次/晚,每晚累计可睡约3 h,严重影响生命质量。刻下症见:情绪烦躁易怒,自觉紧张感明显,常有莫名的担心害怕,白天自觉头有发懵感,入睡困难,眠浅多梦,有噩梦,自汗,恶风,怕凉;口干口渴,纳食可,尿黄,大便黏滞不爽,舌暗红,苔黄腻,舌下络脉瘀曲。脉弦数。既往史:高血压病史2个月,现服用硝苯地平缓释片10 mg,1次/d,血压尚平稳;浅表性胃炎10年。西医诊断:1)广泛性焦虑症;2)高血压病2级中危组;3)浅表性胃炎。中医诊断:灯笼病,中医证型:肝胆湿热,瘀血内阻。治法:清肝活血,镇静安神。方药:柴胡15 g、白芍15 g、瓜蒌15 g、龙胆草15 g、黄连3 g、莲子心10 g、栀子10 g、玄参15 g、牡丹皮15 g、生石膏30 g、合欢皮25 g、炒枣仁30 g、刺五加30 g、夜交藤30 g、败酱草15 g、生龙齿15 g(先煎)、鸡内金15 g、焦三仙各15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嘱继服盐酸帕罗西汀片(天津中美史克制药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10950043)20 mg/次,1次/d及艾司唑仑(浙江医药股份有限公司新昌药厂,国药准字H33020353)1 mg/次,1次/d,服中药期间忌食羊肉、辣椒等燥热辛散之品。


二诊:2018年8月3日,服药后自觉头脑较前清晰,自觉担心紧张感减轻,急躁情绪较前明显好转,易怒情绪较前可控,入睡时间明显缩短,可在30 min左右入睡。服药第3天开始,每晚睡眠时间可达5~6 h,中间觉醒1次,可在短时复眠,多梦,仍有噩梦,日间精神可。食欲佳,仍有口干口黏,大便1次/d,质可,小便偏黄。舌暗红,苔薄黄,脉弦。方药:上方去柴胡、白芍、生石膏、败酱草,改莲子心剂量为8 g,加山茱萸15 g、郁金30 g、珍珠母30 g(先煎)。7剂,水煎服,每日1剂。其余西药继服,同法用量同前。


三诊:2018年8月10日,患者情绪明显改善,无明显紧张焦虑感,入睡时间缩短至30 min内,夜间觉醒1次,可复眠,仍梦多,无噩梦。日间精神可,纳可,盗汗消失,但仍偶有自汗。近日大便偏干,1次/2 d,小便可。舌红,苔薄黄,脉弦。方药:上方减牡丹皮、龙胆草,加黄柏10 g。14剂,煎服法同前。嘱其服中药期间继续口服盐酸帕罗西汀片每隔14 d减量5 mg及艾司唑仑每隔14 d减量0.5 mg,直至停服。后半年内定期门诊随访,患者病情平稳,未见反復。


按:本例患者诊断属西医的广泛性焦虑症,症见紧张、担忧,易激惹,情绪烦躁,失眠多梦,口干口渴,而外见恶风、怕凉,是内有郁热不得宣达、瘀滞于内的表现,符合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所记载的“身内热,身外凉,故名灯笼病,内有血瘀”的特点,王氏称之为“灯笼病”,临床表现与西医焦虑症的表现极为相似[8]。综合舌脉,本病证属肝胆湿热、瘀热内阻,扰动肝魂、上扰心神,导致魂不守舍、神不安宁。治疗原则上,患者年龄大,病程长,石类药重用伤胃,苦寒药又易化燥伤阴,应遵循祛邪不忘扶正、补虚不能恋邪的治疗原则。本病在治疗方法上以清利肝胆、凉血活血、镇静安神、顾护脾胃为法。方用柴胡解肝之郁结,黄连、莲子心、栀子直折心火,龙胆草、牡丹皮、败酱草清泻肝火,则心肝之火得清,郁热得宣;火郁则必伤阴,又以元参润降浮游之火;酸枣仁养肝宁心,安神敛汗。夜交藤、合欢皮,交通心肾,安神助眠。又以生石膏清热除烦,使神不受热扰,而复以生龙齿凉以清热、重以潜降,使神魂得安。又以刺五加益肾填精,使神、魂得归其源,于是神宁则魂谧。而又虑金石之伤胃,以鸡内金、焦三仙化石护胃,方保无虞[9]。


4.2 卑惵病验案 某,女,34岁,2019年11月18日初诊。主诉:胆怯、紧张、易惊2年,加重3个月。现病史:患者诉自幼胆小怕事、性格内向,2年前因与单位同事发生冲突,受到惊吓,自此精神紧张,不能缓解,渐渐发展至胆怯、易惊,稍有声响,即心悸不安,平时不愿与人交际,以至于遇人则躲避,在人多场合则觉惊悸难耐、胸闷气短,心中自卑愧疚,时有情绪低落,主动性减退。近3个月来因母亲行子宫切除术而诸症加重,请假,不能正常上班,白日将屋中窗帘拉上,在室内开灯,莫名担心、害怕、喜独居,每当其夫下班回家开门时,则受惊而躲避门后,不敢见人。心中忐忑不安,疲乏无力,入睡困难,甚则彻夜不眠。曾多次行心电图检查未见异常。外院曾诊断为“抑郁症(中度)”“焦虑症(重度)”“社交恐惧症”,给予赛乐特治疗,患者拒服西药,其夫陪伴来我院求中医药治疗。刻下症见:自觉紧张感明显,常有莫名的担心害怕,时觉心慌、心悸、气短,白天自觉头有发懵感,自责,自卑,委屈感,疲劳懒动,内疚,抑郁,入睡困难,眠浅多梦,平素畏寒,常觉倦怠,纳食欲低,二便调,舌淡红,苔白润,脉沉弱。既往史:体健。西医诊断:1)抑郁焦虑共病;2)社交恐惧症。中医诊断:卑惵病,中医证型:心胆气虚。治法:宁心定志,镇惊安神。方药:刺五加50 g、茯神15 g、远志10 g、石菖蒲30 g、巴戟天20 g、陈皮15 g、山药15 g、当归身15 g、鸡内金15 g、焦三仙各10 g、肉苁蓉20 g、生牡蛎20 g、紫石英30 g、磁石20 g、生龙骨20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服中药期间忌食辛辣、羊肉等燥热之品及生冷之品。


二诊:2019年11月25日,服药后紧张感明显较前减轻,一周来心中惊悸未再发作,入睡时间明显改善,惟动则多汗。食欲佳,二便调。舌淡红,苔薄白,脉沉细。继以安神定志法。方药:上方加淫羊藿30 g、五味子15 g、山茱萸15 g,改巴戟天30 g。14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禁忌同前。


三诊:2019年12月8日,患者情绪显著改善,能够主动与人交流,心中自卑感减轻,疲劳感消失,睡眠如常。纳可,汗可,二便调。舌偏红,苔薄白,脉沉,较前有力。方药:继服14剂。禁忌同前。后坚持服药至3个月,定期门诊随访,主动性增加,情绪稳定,患者能够正常工作,未再出现胆怯、易惊、自怨、自责等症状。


按:本例患者诊断属西医的抑郁焦虑共病和社交恐惧症,症见胆怯紧张、自卑愧疚、不愿与人交际,对社交场合感觉恐惧或忧虑。中医诊断为卑惵证,“卑惵”一词最早见于《伤寒论》的平脉法一篇,特指荣卫亏虚的病机,后则专指以胆怯恐惧为主要特征的精神疾病,明代医家戴思恭在《证治要诀》中描述了本病的临床表现:“心中常有所怯,爱处暗室,或倚门后,见人则惊避,似失志状。”上述表现与社交恐惧症极为相似。我们认为,卑惵从病名上可以这样理解:卑,自卑愧疚之感;惵,恐惧怯懦之貌[10]。从病机上看,是心胆阳气虚怯,神魂不安的表现。治疗上应以宁心定志,镇惊安神为法,围绕“重以去怯”进行遣方用药。“重”有三重含义:一是药物的重镇之性可以祛除怯弱;二是药性之重可下行,有引药入肾之功,肾气实则怯弱亦除;三是药物用量重,或用复方亦可去怯。因此在药物的选用上,应注意选择重镇、入肾的药物,剂量宜重[11-13]。


方中用刺五加重用以入肾,安神益智,大补元气;菖蒲、远志安神定志,茯神宁心安神。此四味系《千金方》定志丸化裁而成,治怔忡恐悸、神志不定诸证,我们易人参为刺五加,刺五加与人参同科,古称能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故用为君药。配以巴戟天、肉苁蓉二味温肾助阳,以振奋胆气,以阳虚则胆怯,阳盛则胆强也。更用金石药中之生龙骨、生牡蛎收敛安神,紫石英、磁石温阳潜魂,当归滋养心血。复以鸡内金化石护胃,焦三仙消食化积,陈皮、山药理气健脾,以防金石类药坠伤脾胃[5,7,14]。诸药合用,神魂有所归,而怯弱自除矣。


5 小结


金石类药于古今应用颇为广泛,与一般草木之品相比,质地较重,力量较强,善治痼疾怪症,对于精神疾病尤有奇效。我们通过精研古籍,拓展了金石类药物在脑病的治疗范围,运用青礞石、紫石英、白石英、赭石、生石膏、磁石、生龙齿等诸多金石类药物治疗精神疾病,发挥了其去怯、坠痰、入肾、通神等方面的特殊功效,应当对其进行深入研究、继承和发展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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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10收稿 责任编辑: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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