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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蛇医季德胜的传世蛇药

 昵称34392700 2022-05-27 发布于广东

在医疗系统极度不发达的旧中国,偏远地区的百姓如果有灾病,无论内外科,症状轻就抗一抗,狠狠心煮个鸡蛋补充营养也就挺过去了。但如果是症状骇人的大病,就得拿出大部分的积蓄凑足盘缠诊费,走上个一两天,去最近的县城请一个正经郎中前来就诊治疗。

这种简陋低效的应对办法,在面对非急症时,尚可勉强救人,但如果遇到虫蜇蛇咬这种救治时间与生存率紧密相关的突发事件,再耗费几天路程请个大夫回来,那估计就吃席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但民生需求一定会催生新兴职业,专门治疗蛇毒的游医慢慢地在乡间野地出现。有赖于老祖宗的强迫症式的记录习惯,中国历史上的各类医科,分门别类都有明确传承记载,就连中兽医都有《疗马牛驼经》这种著作流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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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吊诡的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搜集到有关蛇医的专著书籍,究其原因很可能蛇医本身并不被认为是正经医生,而和其他小商贩,卖大力丸的跑江湖的被归为一类。所以想了解只能尽可能搜集边角资料拼凑这个神秘职业的轮廓。

中国的地理条件就是平原少,耕地少,山地多,南方部分地区的自然条件又十分适合蛇虫鼠蚁这些可爱的小生灵生存。毒蛇种类极其丰富,云南、重庆、四川、贵州、湖南、安徽、江西、广西、福建等地,都有数量可观的毒蛇种类。不但规模大,质量也很高:尖吻蝮、眼镜王蛇、舟山眼镜蛇、原矛头蝮 、短尾蝮、白唇竹叶青、金环蛇、银环蛇哪样挑出来都能独当一面,造成一场惨烈的人兽冲突。

这种地方本来人不去就完了,井水不犯河水。但耕地少的现实又要倒逼人民群众去靠山吃山,被迫入侵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寻找资源谋生,那自然就免不了和这些实际意义上的地头蛇发生一点磕磕碰碰。对此一些地区的人民产生出了一些应对方法。《本草拾遗》记载:“岭南多毒物,亦多解物,岂天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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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晋代,岭南壮族的先民在就知道利用本地生长的药物研究蛇毒,虫毒的解毒药,并形成了完整体系的壮族医学。壮族人善用毒药和解毒药,已知的壮医常用毒药、解毒药近百种,曼陀罗、断肠草、水蛭、蜈蚣、毒蛇等...积累了大量被蛇虫咬伤后的应对药方。但如果新开发的土地,或者本地医学没有相应处理办法的地区就惨了。

《太平广记》中就曾提到过:“山南五溪黔中,皆有毒蛇,乌而反鼻,蟠于草中。其牙倒勾,去人数步,直来,疾如激箭。螫人立死,中手即断手,中足即断足,不然则全身肿烂,百无一活,谓蝮蛇也。”这段鲜活的文字就是古人对“五步蛇”——尖吻蝮的恐惧记忆。在这种烈度的遭遇战中,能果断到“中手即断手,中足即断足”的狠人实在是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惊慌失措去找医生救助。

中医对治疗蛇毒的办法的确不少,比如《千金翼方》提到过:“蘹香子 味辛,平,无毒。主诸瘘,霍乱及蛇伤”。《外科发挥》记载的:“山居人被蛇伤,急用溺洗咬处,拭干...用独头大蒜,切片,置患处以入,于蒜上灸之,每三状换蒜,多灸为妙”等等不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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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蛇毒的治疗是个非常麻烦的事儿,蛇的多样导致蛇毒的治法用药都不一样,去了就给医生看个牙印属于给人出难题。就算被害人胆大心细把嫌疑蛇一起带来了,郎中也不一定认得,认得也不一定就有成药。所以被五蛇咬了“百无一活”这个说法还是比较靠谱的。

中医不够专而缺席的生态位自然有人补充,于是那个对各种蛇类毒性了如指掌,专门翻山越岭只治蛇毒的职业,蛇医它向着我们走来了!

蛇医的诞生

蛇医这个词开始是对形状像蛇,却拥有四条腿的爬行动物的古称。比如中医典籍中经常出现的石龙子就是蛇医的一种(石龙子又称蛇舅母、蛇军师。)之后才变为对只治疗蛇咬伤医生的专用称呼。如:《二酉余谈》记载:“因好绿螈为蛇医。即守宫是也”。《本草图经》:“蝾螈,蛇医也”。

蛇医是一种江湖气非常强的职业,虽然属中医,但是和在医馆坐堂的全科大夫没法比。经常是带着自制药方,捕蛇工具穿行在山林乡村之中。又由于能用到蛇医的时候都是生死关头,没真本事的蛇医就是爱好爬虫的街溜子而已,肯定被市场淘汰。

但虽然蛇医普遍有一手救命的医术,本身却多是仅能果腹的低收入人群。这和病患的阶级有直接关系,能闷起勇气和蛇抢生态位的大多是穷苦人民。所以蛇医群体就一直在温饱线挣扎,这一点看看中国近代最知名的蛇医季德胜的人生经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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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德胜1901年出生在江苏省宿迁,从婴儿时代起,季德胜就在父母的背上一刻不停的奔波,季德胜6岁那年,母亲病故。他和父亲相依为命,为了生计每日跟随父亲到野外采集药草,捕捉蛇、蝎、蜈蚣等毒虫配制祖传蛇药,并走街串巷的摆地摊,耍蛇卖药。就和从前那些“下九流”职业一样,平地抠饼对面拿贼,跑江湖的耍把式卖艺是基本功。

卖个药还得有观赏性,还不赚钱!这样的痛苦生活是蛇医这个职业乃至整个底层社会的普遍写照。但人家并不是一直不赚钱。传说蛇医大师季德胜性格豪爽,对穷人治病甚至可以分文不收,但对富人则毫不客气。据说有位财主被毒蛇咬伤,季德胜开价:“两包洋纱!”那时有赖于蒋委员长的经济微操,江南通货膨胀严重,纺织品“洋纱”成了硬通货,一包相当于150斤大米。

土财主要钱不要命,爷不治了!结果伤情越来越严重,下次来的时候是被抬来的。结果季德胜伸出三个指头:“非三包洋纱不治”,着实让财主出了一回血。但传说不足信,起码我了解到的季德胜一生大多数时间还是穷的衣敝履空,土地庙的地基本都快让他睡平了。但与蛇医的收入完全不成正比的是他们神乎其技的业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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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医的手段

传说当年太平天国南王冯云山为理发店前挂出这样一副对联“磨砺以须,天下有头皆可剃;及铎而试,世间妙手等闲看。”翼王石达开嫌此联头重脚轻,虎头蛇尾,便提笔给他改为”“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及铎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从此这副对联就变成了理发馆的行业信条。

那么化用到蛇医上就是“穷困潦倒,问医生何至于此?扶危救命,看老夫手段如何!”被生活毒打的蛇医们并没有放弃的本钱,在这种终日与毒物,劳累奔波相伴的生活方式中“每日打熬筋骨不停”,在对不同种类毒蛇的习性,捉蛇养蛇,采药制药用药,处理蛇伤方面实力日渐精进。

大师级蛇医季德胜给人看病只要看一眼伤口就能准确判断是什么蛇作的案,不管是雄蛇、雌蛇、出洞蛇、进洞蛇、空腹蛇、饱腹蛇乃至怀孕蛇都能一眼看穿,别觉得多玄幻,经验之谈而已。人家解释的非常有科学根据:“出洞蛇毒液多,毒性强;进洞蛇毒液已有分泌,毒就轻些;惊蛰时蛇咬的毒大,冬至后蛇咬的毒轻;怀孕蛇咬伤的毒更大,刚生产过的母蛇毒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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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抓蛇,用蛇炼药则更加是蛇医的基本功,有经验的蛇医往往所到一处就能根据这里的自然条件和蛛丝马迹判断出这里蛇的种类数量,并且用独特的手段引蛇出洞,即用青蛙汁涂在手中,口中吹哨,蛇被吸引冒头便迅速制服抓捕。之后便是活蛇取胆,一种办法是先将蛇激怒,因发怒的蛇胆囊急剧膨胀,胆汁充沛。

这样取出的蛇胆又大又饱满,咬一口汁水爆浆...而相比毒蛇,大蛇蟒蛇这种对手则更加考验蛇医身手。如果手法稍有差错就会被大蛇反制直接缠脖勒死。所以要在各种蛇死之前取出蛇胆,蛇医的这一套操作必须如行云流水,仿佛与死神嬉戏打闹。

这一点就算是当代的蛇医们也是一样,福建顺昌县的李春光蛇医从小和父亲一起为村民治疗蛇伤,他到现在已经治愈过3000多位患者,为了了解蛇的习性毒性常年与蛇为伴,甚至天热了都用蛇来解暑。还会用自己总结出的蛇语和蛇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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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德胜当年也是才10岁就已经可以充当父亲的助手,参与医疗行为了,而这种师徒父子式的模式正是蛇医的主要传承方式。因为蛇医的药绝大多数是家传秘方,对于这种立身之本,家族必然会小心保护传承!甚至会为了保护秘方而牺牲一部分传承效率。因为蛇医的药方都是临床试验,真刀真枪的人体实验得来的。但并不是随时有病患让你练手,那就一条路了。

准备好了药,让不同种类的蛇咬自己,蛇医每被咬过一次未死,自己药方的疗效就添一分,自己家族的根就深一寸。蛇医的家传秘方就是伴随着被毒蛇撕咬,在死亡线上挣扎,以及不可避免的牺牲才一代代传下来的。所以一般蛇医都把祖传秘方看比自己的命还重。

蛇医用药自然也是围绕蛇毒展开,与“被什么蛇咬伤就吃它的胆解毒”“毒蛇出没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种经验之谈相比。蛇医配药则更加细致科学。据说里面常有眼镜蛇、土虺蛇的毒液,还有麝香、蟾蜍酥加草药等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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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倒也不算稀奇,中医中蛇身上的东西皆可入药,蛇皮叫蛇蜕,可以烧成灰和酒喝治疗丁疮肿痛(《本草纲目》)、蛇胆可以祛风去湿,治口眼生疮、肺热咳嗽、胃热疼痛...就连蛇牙也可以配合其他药材制作止痛散(《外科经验精要方》),日常那些用蛇泡药酒的更是多的不行。

季德胜家的秘方也是一样,季父传到季德胜手中的蛇药秘方,已是季家第五代了。并且他父亲传给他的是一个囊括几十味动植物药的加密版本药方,常见药罕见药都有,而且用药量大,你看今天买季德胜蛇药片一次就得吃二十片就可见一斑。

最牛的是这五代人传授秘方的过程中一个字都没写过,纯靠口口相传。甚至今天季德胜蛇药药方目前真正公布的只有七叶一枝花、干蟾皮、蜈蚣、地锦草四味药材。当今蛇药制作技艺传承人朱玉娟也说:“老师傅传授技艺做记录的时候不允许使用汉字,只能用字母代替。药材偶尔你换个位置,你就不知道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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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蛇医一样,季德胜也在精进秘方疗效上付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努力,他觉得秘方药太多,他就亲自一样一样的尝药来鉴别。之后组成各种方剂在自己身上使用,这个过程中他掌控毒蛇在自己的肩膀,手臂,足趾等部位啮咬,然后自己给自己施药观察效果。就这样花了近10年,季德胜终于把自己试出来的药方融合成直径2.5厘米、厚0.5厘米的黑色药饼。

且打出招牌“季德胜蛇药”。治愈百姓无数,名声大到惊动了苏州的日本商会,当时正是日本侵华战争时期。东洋小矮人成了沦陷区的一等人,得知季德胜蛇药疗效的日本商人请其赴宴,送礼送钱。季德胜心里门清,称:今天上山采药,下次一定详谈!然后直接回家收拾包袱出城了,估计他出城的时候日本人茶还没喝完。

今日蛇医

解放后新中国的基础医疗系统急需构建补充,毛主席在接见全国卫生行政人员代表时指出,只有很好地团结中医,提高中医,搞好中医工作,才能担负起几亿人口艰巨的卫生工作任务,各级医疗单位开始搜集整理民间秘方。但这一切季德胜并不知晓,他还是那个在街上耍蛇卖药,每日靠被蛇咬吸引顾客才能勉强温饱的“蛇花子”,一家人只能在土地庙里“其乐融融”。

直到1955年,国医大师朱良春和南通市卫生局了解到季德胜治疗毒蛇咬伤的医技和蛇药秘方的神奇疗效。他们先后3次深入土地庙造访季德胜,并且为了核验蛇药的确切疗效,卫生局先后随访了十几名经季德胜治疗的蛇伤病人,结果发现季德胜果然百发百中,病人悉数痊愈。

季德胜本身的态度更是生猛,他对来访者说:“我的秘方是经过自身试验,绝对可靠的”!说着随手从笼子里提起一条蝮蛇,先让蝮蛇咬自己的左手内关穴 ,接着又让蝮蛇咬自己的舌尖,蝮蛇逮住机会紧咬不放把季德胜的舌头都拉出来了。结果季德胜把蝮蛇往嘴里一塞,一口咬断了蛇头,吐出后,立即口服自制药饼,安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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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画面使朱良春和卫生局的工作人员大受震撼。于是1956年南通市卫生局特批季德胜进入南通市中医院,设立蛇毒专科门诊,作为主治大夫的季德胜工资105元。相当于县级干部!从此季德胜终于告别了土地庙结束了前半生困苦的生活,在挽救了不知多少条性命后,他也终于拥有了医生的名号。

之后心怀感激的季德胜把小心保护了一辈子的秘方上交给了国家,并由国医大师朱良春等人再次优化调整后,制成了今天的“季德胜蛇药”。遂建厂制药,在今天成为被蛇虫咬伤的疗毒首选药物。后来《工人日报》发专文《蛇花子穿上白大褂》报道他的事迹。

1958年,季德胜出席了全国医学技术革命经验交流大会和全国科联第二次代表大会,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但除了这位流芳千古的大师级蛇医,更多的民间蛇医也在数十年如一日的治病救人,如上文提到的福建李春光,湖南省东泽村的曾宪国医师夫妇,苏州蛇医世家传人朱雪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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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当地挽救了成百上千的生命,他们也都收入低微勉强的用爱发电,有人来拜师学艺都怕耽误孩子不敢收徒......就连现在享誉全国的季德胜,如果当年不是朱良春慧眼识人屡次拜访,季德胜可能也会和自己的祖父,父亲一样终身耍蛇卖药直到死去......这一民间土秘方也极有可能随着季德胜的离去而被历史湮没。

而真的被淹没了的季德胜们又有多少?全中国又有多少宝贵的传承彻底消散在历史当中呢?想来不由使人倍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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