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您,阮老师
一一粱玉萍
阮老师走了,在我们这些弟子行将退休或已退休之际……
她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个子不高,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形。至今她的音容笑貌还深深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我们班属于常德市一中恢复重点中学后招收的第一批实验班,大部分学生需要住宿,年龄最小的王戟只有8岁多,还有稍大一点的九岁的张荣晖,加上我们大多性格活泼、张扬,这无疑给她的班主任工作增加了许多难度。很多个夜晚,阮老师会出现在下晚自习时的教室门口,督促我们收拾好东西,早点回寝室休息,甚至跟随我们回寝室,直到我们安静下来,关灯就寝……
有几件事,阮老师对我的帮助和教育,让我记忆尤深。
初二时,因父母工作调动,我只能一个学期才能回去一次了。平时上课还好,不会那么想家,到了周末,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做完作业,便会不由自主想起母亲,父亲,想起哥哥和妹妹们来,记得有次,我铺开信纸,给母亲写信,写着写着,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没发现阮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直到她走近,我抬头,她眼含笑意地问:“想家了吧?”,随后,她牵起我的手,回到她家,在阮老师家吃过饭后,她指着书桌上的文学杂志说:“周老师(我当时的语文老师)说你作文不错,可以多读读书,这些杂志,你喜欢,可以抱去看。不要再哭了,坏眼睛。”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接触到《少年文艺》《上海文学》《北京文学》这些专业的文学杂志,沉浸在不同的人生遭际与悲欢离合里,隐隐感受到个人命运与时代之间神秘的关系……周末读书,让我暂时忘记了对家的深切思念,也不再自怜、悲伤。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母校工作,阮老师已经退休了,我和阮老师的外甥女江润木老师成了同事,从江老师那里才了解到阮老师一家的不幸遭遇,因为出身不好,阮老师父母被迫害,她姐姐,也就是江润木老师的妈妈最后含恨自尽,无论阮老师工作多么努力、出色,总是不被肯定……粉碎四人帮后,情况才有所改变。
在阮老师临近90岁时,早调往异乡工作的我,才在同学们的陪伴下,再次与阮老师聚首,那天的相见还历历在目。
阮老师家已从当年校门左边的平房搬到操场南面的高教楼了,那几幢楼房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有些陈旧了,楼梯很陡,很高,敲门进去,其他同学因为在本市工作,经常前去拜访,阮老师都能一一叫出名字,只有我,因为多年未见,又因为发福,身形改变,阮老师没有认出我来,同学们笑了,立马报出我的名字,阮老师摇着头,一个劲地说:“变了!变了!这哪里是梁玉萍呀!”可我眼前的阮老师,除了头发白了一些,精气神真没变,九十岁高龄,仍然思路清晰,和我们谈笑甚欢。
从阮老师家出来,我问叶芳芬,我初二读完转学后,阮老师为什么初三没做班主任了?她望着我笑着说,跟你有关系呢!我连忙问:怎么回事?芳芬说:“你还记得有次体育课,体育老师因为你穿了一条新裤子,没按要求做起跑姿势,被他用球砸的那件事吧?”这件事是促使我想转学、回到父母身边去的导火索,怎会忘记?只记得事情发生后,我没去食堂吃饭,回到教室,一直趴在课桌上哭,估计有同学告诉了阮老师,她过来,把我叫到教室外面的树荫下,问了我事情的经过,随后说:“知道今天有体育课,就应该换条裤子,但老师用球砸人,是不允许的。” 她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生气。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
原来,阮老师因为这件事,去找了体育老师,要他道歉,他不肯。阮老师又要求学校领导对这位老师的行为进行教育、处理,这位体育老师最后被调走了,学校领导也许认为阮老师太护她的学生了,初三换了一位姓高的老师过来担任班主任……
事隔多年,如果不是芬芳告诉我事情后面的经过,我真不知道竟是这样!
短短两年在一中的求学生涯, 我在阮老师那里感受到的爱深厚绵长,意义非凡,她让我懂得了呵护孩子的一颗心、呵护孩子的自尊,同时又顺应孩子的天性让她自我发展,是教育的出发点,更是教育的归属。
她的爱与无私以及对做人原则的坚守值得我终身铭记,继承!
爱您,阮老师!千言万语!
(梁玉萍是78年考入常德市一中初71班就读的。86年大学毕业分配至母校一中工作。99年调往宁波工作,在宁波市惠贞书院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工作直至退休,是宁波市知名语文教学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