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婆婆 工作二十二年,今年第一次尝了校园里的榆荚钱,味道不是童年胜似童年。也许是榆树的品种不同,也许是口味不再那么单纯。 老家门前悬崖边上长着一棵老榆树,春天来了,辣辣菜吃腻了,想换个口味解解馋,我们便把目光转移到老榆树上。老榆树是个低调的老婆婆,先在遒劲灰暗的枝头开出红褐色小花,可惜被桃花一比,又暗又淡以至于没人知道这老婆婆还会开花。也是,连柳树抽出的新芽都比榆花靓丽,不然有桃红柳绿,怎么就没个榆褐来?待到暮春时分,桃花杏花梨花都开败了,老婆婆亮出底牌,把孕育了半春的铜钱儿一串一串挂上枝头,或白黄或淡绿惹人眼馋。人们才发现她老人家还留着这一手,甜香美味象征“余钱”的榆荚,便成了人们关注和采食的对象,低处的拽着捋,高处的长棍子压长锄勾,“鞭长能及”之处,或捋或折,总能弄到手,和面蒸煮,淖水凉调,成了唾手可得的美味了。 我们小孩子更喜欢生吃,可是榆树婆婆又高又大斜在悬崖边上,伸出胳膊把榆钱吊得老高老远,男孩子胆子大敢爬上去摘,急得小女孩在崖边上乱转。还好,榆婆婆脚下已经有了榆子榆孙了,过不了几年也结出串串榆荚来。我们颤巍巍踮起脚尖拽一枝过来,捋满满一把塞进嘴巴,连虫子带花萼一起嚼,甜香可口,比大人忙忙活活和面蒸煮出来的好吃多了。 榆婆婆宽容忍让性子极好,任我们一群小屁孩捋光她的“余钱”,折断她的手臂,她从来舍不得把我们摔下悬崖去。春风里,她乜斜着眼睛看我们成长,光胳膊上的嫩叶子也慢腾腾绽开来,慢腾腾长大,慢腾腾,她也站在春风里,和桃树杏树梨树一起,和杨柳树一起,绿莹莹步入夏季。 开学遥遥无期,丈夫医院的工资拖欠了三个月,要是我的工资不发,拿啥还房贷?拿啥供孩子上大学?惶恐了半个多月,手机短信清脆呼唤一声,“余钱”叮当就掉进卡里来了,而且还比以前更准时,总算松了一口气。再后来听到上网课,要是疫情继续下去,我这个宅家里睡觉干家务的闲人,会不会被停发工资?要是停了——不敢想,不敢想。 儿时爷爷奶奶在脑袋里种的那棵榆树,本来随着记忆的衰退也快消失了,谁料被今年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激活,一下子猛长起来,差点撑破脑袋。——无花无果,白生生一身骨头的老榆树,你真的要复活了吗? 4.15日,复学了,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校园里一草一木,身着黄灿灿校服的学生都变得可爱起来。第一节课,有个女孩戴着口罩走过来,笑着说,老师,好久不见啊。是的,好久不见,我们都被这个长假闷着了。 晨光里来到校园东墙的榆树下,爬在单杠上给她们照相,付老师看见了过来拽我压榆枝,我左拍右拍,站地上拍爬单杠上拍,把汤显祖笔下杜丽娘眼里“一丢丢榆荚钱”拍了个够,完了还揪着吃了几丢丢,不是童年胜似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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