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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烈随笔:消逝的春天

 梅雨墨香 2022-05-30 发布于安徽

趁阳光未烈,酒未醺,情未入衷肠。

前言:2022年3月,上海突发新冠疫情,随后的两个多月,整座城市陷入了对抗疫情的苦战中。谨以此文,记录此段时间内所思所感。

二零二二年的上海,很特别。

所有居住在上海的人,好像一同做了一场梦,而这场大梦,有整整一个季节那么长。

空无一人的街道,未曾载客却不知停歇的地铁,原先川流不息的十字街头如今却可以任由鸟类在中央闲庭信步。这样的景象,用一场梦境来形容似乎再合适不过。

但可惜,它不是梦。

一种学名叫做COVID-19(新型冠状病毒)的病毒,在它的肆虐之下,使得上海这样一座永远灯红酒绿的魔都,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而这一停,就是近三个月。

居民居家、商场停业、学校停课、企业停工、工厂停产,整座城市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生生地拉停了运转的闸门。我还记得在3月下旬,这个城市停下脚步的前夕,我在封闭了数日后得以出门放风。走在街道上,那些冬日枯黄的树叶竟堆满了路边和地面,一些零星的垃圾散落在地上,隐约中有一种末世之感。但好在一切只是我的错觉,只是这座城市生病了,而医好它的方法,就是要所有的居民一起闭门不出,静待一切过去。

居家的日子,我过的还算是充实。品牌性质的工作让我可以在线上办工。工作繁忙,白天大多数的时间我无暇思考太多,也只是偶尔转头看看窗外的绿叶,看春意又浓了几分。屋内采光不够,白天也时常亮着家中的灯,以至于很多时候,不清楚白天和黑夜,只能靠身体的倦意,判断着该休息的时间。

居家的日子,起的需比往日更早。有时是因为要早起做核酸,更多的时候,是为抢菜。最艰难的时候是四月中。起初发布的公告是四月仅需居家五天,几乎没有多少人囤粮超过一周。可随着病例的数量远超预估,确诊曲线的持续攀升,这个日期,被一直一直地延续了下去。我,一个习惯性未雨绸缪的处女座,在物资的储备上也显得过于乐观。家中被我堆积在角落的一些不受宠的食物,如荞麦面、麦片,一点点地被消耗殆尽。未雨绸缪的性格,在面对艰难的现状时,变成了实在的焦虑。线上平台如叮咚、每日优鲜,那些天是几乎唯二可以买得到菜的地方。于是,每天天不亮忍着困意和疲倦,睁开半只眼睛,反复地一遍遍的机械重复着“结算”“加载失败”“重新加载”的提示操作,两分钟后,看到“运力不足”的提示后,再习以为常的锁屏睡去,并在二十分钟后,被闹钟惊醒,打卡上班开始线上办公。困难之下,也衍生了很多所谓的“抢菜攻略”,可无论是筋膜枪还是5g网络,似乎都没有远在淮南的母亲,清晨早起帮我抢菜来得奏效,母爱的力量在这一刻,超越了网速。


当然,情况不会一直这么糟,很快团购上线了。各大保供企业,六十份起团的链接充斥着各个平台。人类在灾难面前,虽然弱小但也顽强异常。小区几乎是在几日内就建立起了民众组织的团购群,那些复杂的excl制表和计算,在生存面前,分分钟就被攻克。在这两月余里,我充分见识到了团结的力量。有无私如团长,分文不取,不分日夜,手动带领居民“吃下”一单单起订量巨大的团购订单。我所在的小区规模不大且老人居多,而四百人的群聊组建也就在仅仅几日。信息的扩散,大家用的是口口相传。有辛劳如志愿者,拖着简陋的平板车,穿梭在小区的三十栋楼间,捂着闷热的防护服,给一家家送去这几日的口粮。一直从事食品企业品牌工作的我,依托公司资源做了两次团长,体验了一回核酸采集志愿者,每一次无不是腰酸眼痛,也更知那些每日把这些事情作为常态化工作的邻居们,这其中的不易。

大疫面前,在作为上,身为一个年轻人,我却愧不如身边的好些长者。

这场疫情,把社会缩小到了小区为单位,把我的社交圈缩小到了小小的11号楼。但也要感谢这场特殊的“集中”,让我好好地认识了身边的邻居。101的奶奶没有支付宝,她总是拿着一个小小的装满现金的小钱包,从我们这些年轻人手里买多余的零食给她的小孙子;504住了两个年轻的男生,其中一个在物资最紧缺的时候,以不到一半的价格转给了我一盒“救命”的挂耳(咖啡的一种);204住了一个隔壁菜市场的老板,后期他神通广大地在家里开起了一个小型菜场,使大家以比平常更为合适的价格买到新鲜的蔬菜和肉;501是住在我隔壁的阿姨,她是居委会的“领导”,总能带来第一手消息,送给我白糖、塞给我出门证;402住了一个可爱的小姐姐,她总会给我分享第一手的“捡漏”链接,里面是解馋的零食或者面包;302住了一对年轻的夫妻;604住了一个每次发言都要把“604”作为后缀加上的上海阿姨......原本在我的概念里只是一个个门牌号的邻居们,在这些有趣的交集里,他们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逐渐鲜活。在灾难面前,我们互相温暖、相互感动。想起这场封闭之前,我时常紧锁窗户,更换门锁密码,对身边的一切人都抱有警惕之心,现在想来,拒人千里之外的并非上海,而是我那颗封闭的心。

居家封闭,也带来了一个直接的坏影响:报复性下单。一个多月前的物资匮乏的恐惧,让相当多的上海居民包括我,在物流已经逐渐恢复的现状下,依然选择狠狠地塞满自家的冰箱,塞到无法再放下任何东西。因为经历了这一切的人才知道,当灾情肆虐,很多人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这些食物和物资,是生存下去的底气。还有的是一种看不见的情绪。正是因为无法物化和概括,居委会也只是小范围地发送了一条名叫“抑郁症倾向测试”的填写链接。虽然其程度不足以概括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但无数的科学实验早已证明,长时间的封闭对于心理一定会造成影响,只不过表现程度不同。身为笔者,我早已学会了控制自己思考的频率和深度,避免自己沉沦。同样,面对长时间的上海“低气压”,工作、创作和看剧也变成了我应对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的封控的手段。

闲暇时候,我会看着“皮皮”蹲在窗边行李箱上小小的身影,它望着窗外,好似在期盼自由。但很快我又明白,它并不喜外面的世界,只是路过的飞鸟惊扰了它的目光。所谓期盼自由,只不过是我将自己的情绪强加到了它的身上。日复一日,我也留意到,这窗外悄然来到的春意,却是已到了深处。不知是这夏季来的更早,还是我可以出去拾一拾这春末的气息。想起我的家乡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但我知道上海的春并不长久,家里的冬衣还没被收起,再出门如果是烈日当头,也会有一瞬间的困惑吧。

好在无论是在新闻还是在大众认知里,我们都解封在即。上海这座停摆了七十多天的城市,也终于要进入重新启动的倒计时。我知道,等一切过去,上海定会恢复它昔日的荣光,地铁依旧川流不息,市中心也依然金碧辉煌,便利店还是会24小时接待夜行人。只是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一整季的春,就这么被错过了。

如果可以,这消逝的春天,就变成一场梦吧。

梦会醒,生活也要继续。

作者:未烈,原名赵子怡,2018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影视文学系,编剧、品牌人,主要作品有电影剧本《惊蛰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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