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7点多，他发来几张“武汉富士康招募中心”现场照，发了几句感慨：“换人战，天天招人，27家劳务公司入驻。”
知道他入职富士康，看出他倾诉的欲望，知道今天可以看到一个劳务派遣工的富士康入职记录。果然，随后的时间里，他不间断地发来入职节点画面，不断发出感慨。就这样，他用一天入职记录，带着我看到了富士康劳务派遣工，一个鲜为人知的群体。他从家乡湖北省孝感市工业学校毕业，因为家乡灌溉渠污染的事与我相识，不断发来家乡信息，我们因此成了朋友，我叫他毛生。最难忘的是他一篇反映家乡环境污染的万字雄文，既条分缕析，又激情澎湃，看得人怦然心动，由此对他刮目相看。他曾千里迢迢到我工作的城市相见，说自己有一个记者梦。毛生的记者梦没有实现，却在家乡做了劳务派遣工，已经几年了，受雇于不同劳务公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都数不清自己换过多少工作，短的只干了几天。我曾劝他换一份相对固定的工作，做长远打算，积累技术，提升自己价值，他没有采纳。这次是他第一次进富士康，一个神一样的工厂。中介跟他说，做一个月小时工，时薪26元，工资里不包吃住费，住集体宿舍的话一个月交120元，吃饭堂则吃多少扣多少，若不吃饭堂，可以吃厂区经营的快餐。他说派遣工时薪有15元、18元、19元、22元、25元、26元，他选了最高标准。以前，他做派遣工的时薪在13元到18元。看得出来，高工资是他最大的诉求。毛生说自己找过来进的富士康，跟好几家劳务公司谈了，最终选择了企众人力。他疑惑，劳务公司不很愿意把单价写在合同里。到富士康之前，毛生在中南路附近的深圳市融×商务服务有限公司武汉分公司工作，做的是催收工作，做了一个半月，底薪2400元，早上8点半上班，天天加班到晚上7点半，也没加班费和提成，住要扣每月200元，每月扣50元水电费，自己身上没什么钱，扛不住就离职了。他说，刚去面试时底薪说好是2800元，后来称从底薪里扣除200元住宿费和200元全勤底薪，就变成了2400元，感觉“太坑人了”。一份工资表显示，事假11天，请假扣款977.78元，出勤16天，实收工资1422.22元。
上午9点多，画面转到富士康门诊部，就在园区内，同去的新员工排队等候入职体检，收费60元，不报销。毛生说，即使近期有体检报告，富士康也不认。
体检结束，外面站了一片体检不合格者，有些无精打采。毛生在园区内吃了自费的快餐，是被人承包的称重型快餐店，15块钱吃了个够饱。在这家富士康，员工干完三天才发餐卡，前三天只能吃快餐。
下午1点多，毛生跟当天新入职的员工被集中到园区学习发展中心培训，有学生工、派遣工、长期工。毛生说，据了解，临时工占了65%左右，我对这个数据将信将疑，问他数据来源，他说是劳务公司说的。
毛生打听到这里正式工每月底薪1900元，三个月后加到2100元，加班工资另计。
下午培训后，当场接受新人训考试，有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简答题，第一道选择题是：“事假或病假全年最多为多少天？”选项包括10天、12天、15天、18天。简答题第一题是：“在工作与生活中，会产生郁闷的情绪，请例举几种排解郁闷的方式和途径（请列举至少5种）。”
晚上6点半，毛生跟着新员工进入厂区，他被分到冲压车间，冲压部门做金属电脑主机外壳。毛生说当天没有干活，进去看了一下，认识了一下主管和线长，等着他们安排第二天的工作。分到冲压车间的人在微信群里抱怨，进去感觉像进了机械厂，电子厂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想干了。有人提议找劳务公司要求换岗。
有小时工在群里希望穿上工衣工帽工鞋，马上有人提醒，你是小时工，又不是正式工。有人说，小时工没有工衣和鞋子，工衣要三个月才发，转正才有。 毛生所住员工宿舍住了5个人毛生晚上8点多钟才回宿舍。他前一天晚上入住园区宿舍，房间里摆了3张高低床，住进了5个人，上铺空了一个位。
他转头去了外面，找到路边店，吃了个炒粉。他发现店门口排着队，生意很好。
晚上10点半，毛生去了中鼎后勤洗衣中心，他说自己用手洗衣服。
深夜回到宿舍，毛生拍下的视频显示，同伴都睡了，毛生进入洗手间冲凉，水龙头哗啦啦放着水，地砖破损塌陷，毛生加了一句旁白：富士康宿舍外表好看，内在破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