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是红楼梦里的苦命孩子。 她原本是甄士隐夫妇的掌上明珠,是甄家娇生惯养的英莲小姐,可四岁那年的元宵节,因为下人霍启的一时大意,英莲从此被拐,此生与父母再也没有重逢。 英莲再出场时,已经是八九年之后,她在拐子的打骂下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姑娘,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想想被拐的那些年,暗无天日远离父母的生活,小小的英莲是怎么过来的呀。 她一日三餐吃得饱饭吗?她寒夜里会冷吗?她刚被拐走的时候,会哭着找爸爸妈妈吗?她到底是死是活啊?我的孩子她得受多大的委屈啊?我的英莲,你去了哪里呀? 英莲丢失后的那些年,作为父母的甄士隐夫妇,大概每想到此,都会泪流满面吧? 原本神仙一流人品的甄士隐,过着令人羡慕的小康生活,有娇妻有爱女,人生惬意,不过如此,可随着女儿英莲的丢失,人生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半生只得此女的甄士隐夫妇,一旦丢了女儿,为人父母者,该是何等的悲痛啊?原文说夫妇二人“昼夜啼哭,几乎不曾寻死。”短短十个字,写出无数丢失孩子的父母惨痛现状。 女儿丢了,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甚至,她已不在人世。年过半百的夫妇二人,也许再也无法生育,想到后半生无依无靠的他们,怎能不昼夜啼哭呢? 那个整日爹娘不离口的孩子,曾经那般乖觉可喜,是甄士隐夫妇的开心果,虽然膝下无子,可有个粉妆玉琢的女儿,大约夫妇二人也很是欣慰了。 曾经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在万家团圆的元宵节,说没就没了,甚至连下人也不见踪影,夫妻二人满城寻找,没有半点消息,天底下做父母的,闻之爱子爱女丢失,如何不悲号痛哭? 英莲对甄士隐夫妇来说,那是后半生幸福的源泉,老有所依的指望,也是夫妻二人活下去的最大期望,一旦失落,人生没了盼头,能不寻死?也许死了,心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英莲之母封氏,更是“思女构疾,日日请医疗治。”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好不容易养到了四岁,忽然失落,能不疼吗?有了孩子,做了父母的人,都懂那种痛。 可他们不知道,此时的英莲,大约正受着拐子日日的打骂,小小的人儿遍体鳞伤,眼睛哭红了哭肿了,天亮了天黑了,一年又一年,她在长大,父母的样子,家乡的记忆,却也在慢慢消退啊。 我叫甄英莲,家住在江南。长大后的英莲,说不记得父母家乡,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被打怕了不敢说,只能永埋在心底呢? 当甄士隐出家,封氏一人伴着丫鬟做针线度日,他们可能也不会想到,世间再无小姐甄英莲,有的只是苦命女孩香菱,是被薛蟠夏金桂夫妇殴打辱骂的对象,是薛姨妈动不动就要卖掉的一件商品。 可怕的被拐被卖的噩梦啊,哪怕是做了豪门小妾,它依然时不时地刺伤着英莲的心,拨弄着她的神经,令她充满恐惧,让她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的,何止是英莲?还有日日盼女归来却已垂垂老矣的母亲尤氏,还有经历一番荣枯后顿感人生无望忽然出家离去的父亲甄士隐。 一家三口,自从那年英莲丢失,一家三口再未团聚,世间有多少家庭,转眼之间便离散?有多少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一旦分别,此生再也不得团聚? 有人对甄士隐出家表示不解,说他不负责任,还不如尤氏坚强。可一个不惯生理稼穑的读书人,女儿丢了,家业烧没了,田产变卖了,银子也被岳父骗光了,他对人生或许早已绝望了吧?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很多时候,男人可以扛起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但往往是那百分之一的软肋,将其击倒。对甄士隐来说,女儿英莲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啊。 说起这个,既是由儿童节引发的,也是前两日去小区门口拿曼小姐快递,忽然在快递盒上看到了丢失儿童的信息,不免惊惶,有多少孩子还在被拐卖,与亲生父母终生不得再见啊。 大多数的孩子,如香菱一样,在两三岁时丢失,从此离开亲生父母,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长大。拐卖改变的,何止是他们的人生,还有父母的后半生。 也许他们依然会有一个不错的未来,可他们的亲生父母呢?有的人从此踏上寻找孩子的漫长之路,有的人因此发疯、抑郁甚至含恨离世。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霍启一个小解,英莲就没了。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一个转身,孩子就不见了!那些丢失的孩子,有不少就是在自家门口不见的。 如果,那年元宵节,霍启没有抱着英莲出门。如果,那年元宵节,是甄士隐亲自抱着女儿出门……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长大后的英莲,嫁与本地另一小富之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会常常带着孩子回娘家省亲,去看年迈的父母,甚至她像刘姥姥的女儿那样,将父母接来身边奉养…… 我始终相信,后来的香菱,没有忘记自己的父母、家乡,甚至本来的名字,只是长大后的她,这遥远的模糊的记忆,从最初的幸福,慢慢变成了让她痛苦的记忆,所以她选择去忘记。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眼里的宝贝,是来人间报恩的天使,是爸妈的心头肉。真心希望世间无拐,天下无贼,祈祷那些被拐的孩子,最终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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